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你還不打算把手上的東西交出來嗎?是打算一個人獨吞是不是?」內傷已經痊癒的邢阜翰大聲叫囂。

邢玉蓉雖是女兒,無權過問,但怎能輕易放過他們夫妻。「我看他們是捨不得交出來,大伯父、三伯父和四伯父瞧見了嗎?」

幾房的媳婦兒為了能分到多一點的家產,也加入冷嘲熱諷的行列。

韻娘看着這些男男女女既難看又醜陋的嘴臉,真是令人作嘔,希望快點結束,好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好!我答應。」邢阜康鏗鏘有力地回道。

所有的人頓時住口,不敢相信他會這麼爽快,還以為得鬧上好幾天,甚至已經想好各種惡毒的計策來逼迫他們。

邢東澇不由得再確認一次。「你……你真的答應交出來?」

「不過有一個條件。」他說。

「什麼條件?」就知道不會那麼乾脆,邢東澇警戒地問。

他定定地掃視過眾人。「等分書擬好之後,要交由知縣大人來過目蓋印,以示公正,免得將來有人反悔。」

「當然沒問題了。」知縣與自己是老交情了,這點小事一定幫,邢東澇在心裏打着如意算盤。

眾人就見邢阜康臉上沒有太大的起伏,既無悲憤,也無不滿,再看看韻娘,更沒有掩面哭泣,不禁大為失望。

邢阜康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痛快滋味,只要丟下邢家這個大包袱,往後便是自由之身了。「那就這麼辦吧,待我回去整埋之後便交出來。」

「算你識相!」邢東芻哼笑道。

邢阜康對身旁的韻娘說:「娘子,咱們回去吧!」

「是,相公。」韻娘軟聲回道。

見他們要出去了,邢阜塘張口欲言,吞吐了幾下,還是把話咽回去,倒是邢阜翰就是不肯死心,肖想着她願意跟了自己。

「你還要跟着那個孽種嗎?他已經一無所有,跟着他只有吃苦的分……」

柳氏見相公居然當着眾人的面這麼問,尤其她這個正室還在身邊,根本就不把自己看在眼底,再也忍無可忍,當場甩了他一記耳光,而邢阜翰哪容得下這種事,馬上打回去,夫妻倆頓時大打出手。

見狀,韻娘不禁搖了搖頭,真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你們都給我住手!」邢東諾怒斥。

邢阜翰咬牙切齒地說:「是這潑婦先動手的!」

「公爹要替媳婦兒作主……」柳氏哭哭啼啼。

內廳里吵成一團。

三房夫妻就趁這當口,也跟在邢阜康和韻娘後頭離開了。

「阜康!」邢東元叫住他們。「這麼做真的好嗎?」

邢阜康淡淡一笑。「這已經由不得我了,我若是再不放手,恐怕是永無寧日,甚至有性命之憂,只希望他們好自為之。」

「唉!」他和妻子互看一眼,知道邢阜康說得沒錯,也只能這麼做了。

接下來半個月,在曾伯公和堂叔公的監督之下,開始清點邢家全部的家產,然後進行分配,免不了又為了誰分得多、誰分得少,吵得不可開交,鬧得整座邢家大院雞飛狗跳不說,還撕破了臉,彼此惡言相向。

另外,邢東澇自然沒忘記還有位在呈坎村的那座別莊,要邢阜康一併交出來,不過他馬上提出房契等證明,上頭的所有人寫的是自己,壓根兒沒有動到不屬於他的銀子,就算想從帳目上找出作假的痕迹,最後也是一無所獲,邢東澇雖然恨得牙痒痒的,但也無計可施。

韻娘不禁稱讚丈夫有遠見,否則他們連最後的棲身之所都被剝奪了。

「和他們做了二十多年的親人,自然清楚每個人的習性,我早在買下那座宅子之前,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萬一被搶走,也會害得葉大娘她們無家可歸,就是想到這一層,才會這麼做。」邢阜康苦笑道。

她認為做得太好了。「相公是好心有好報。」

「娘子也不要太過擔心,接下來的日子也許會過得辛苦些,不過一年後,我保證生活就會慢慢穩定下來。」他承諾道。

「聽相公說得這麼篤定,難道已經想好要做什麼營生?」韻娘好奇地問。

邢阜康坐在天井旁,徐風迎面吹來,將心頭的鬱悶之氣都給吹散了。

「自然還是當鋪買賣了。」

「可是開當鋪,總要先籌措資金,又從何而來呢?」她不免擔憂。

他一臉自信滿滿。「我早已找到可靠的人合夥,一定會成功的。」

韻娘睜大美眸。「對方是誰?」

「就是……」邢阜康附在妻子耳畔,小聲地說。

她又驚又喜,不禁相信老天爺會眷顧好人,只要努力一定可以成功的。

而吵吵鬧鬧了一個月,分書終於擬好,自然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最後,邢阜康只分到一小塊種不出農作物的荒廢田地,大房和四房、五房還自認是仁至義盡,下一步就是要想辦法逼走他們夫妻倆,省得礙眼。

不必等到他們趕人,夫妻倆早就開始打包家當,連同院子裏的奴僕,他們本就不是賣身給邢家,而是邢阜康對他們有恩,自願待在身邊伺候的,也只忠於他和韻娘兩人,當然都要一起離開了。

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對方已經迫不及待展開行動。

晌午左右,邢玉蓉帶着自家嫂嫂章氏,以及幾個婢女來到飛觴堂,老吳先去請示大奶奶,才讓她們進到院子。

姑嫂倆見韻娘斜倚在美人靠上,搖着手上的團扇,一副愜意自在的模樣,她們本想那天在內廳,韻娘多半為了面子,不敢表現出驚惶失措的態度,到了這時也該哭得慌亂茫然,打算好好嘲笑一番,結果完全不見愁雲慘霧,還很怡然自得。

「真難得,什麼風把你們吹來?」韻娘笑吟吟地看着這對姑嫂,還以為是四太太和五太太上門,沒想到是她們來打頭陣。「麻姑,給五房奶奶和姑娘奉茶!」

麻姑應了一聲,便到廚房泡茶去了。

「你倒是挺悠閑的,還坐在這兒乘涼。」邢玉蓉嬌哼地說。

她笑靨如花。「天氣這麼熱,什麼都不想做,當然就只有坐在這兒乘涼了。」

「玉蓉,我看這座飛觴堂挺舒適的,等你將來出嫁,想要回娘家小住幾天,便可以住在這裏。」章氏跟小姑一搭一唱起來。

邢玉蓉一面說着,一面用眼角有意無意地打量韻娘,擺明了這番話就是要說給她聽的。

「我也是這麼跟爹娘說的,他們也答應要把這座飛觴堂保留給我,要是我想念家人,帶着相公回娘家作客,也有地方可以住。」

「我和相公是很歡迎你們來住,反正還有空的廂房,不過要跟咱們整天大眼瞪小眼的,如果你們真的願意,儘管過來。」韻娘故意裝作聽不懂她的暗示,氣得眼前這對姑嫂都臉紅脖子粗。

「咱們是要你們夫妻趕緊搬出邢家大院,不要再厚著臉皮賴在這兒不走。」反正當鋪已經到手,不用再對他們客氣,邢玉蓉索性把話講白了。「不過是外人,還真以為自己是邢家人!」

韻娘倒是不痛不癢的。「不管怎麼說,我相公姓邢,族譜上寫着由二房所出,有本事就把他從上頭除名,那時才真是外人。」

「你沒說,還真忘了有這個法子。」邢玉蓉和章氏交換一個得意的眼神,馬上就要回去請長輩把這件事辦妥。「嫂嫂,咱們走!」

姑嫂倆手牽着手,很快地離去,沒看到韻娘樂不可支的樣子。

待麻姑端著茶水回來,見人已經走了,便問主子。「她們人呢?」

「正趕回去告訴其他人,儘快將相公從族譜上除名,便能明正言順將咱們逐出邢家大門。」韻娘搖著團扇,笑得眉眼彎彎,這可讓麻姑不解了。

「大奶奶怎麼還笑得出來呢?」一定是她太笨,想不透其中的奧妙。

「這個邢家對相公來說,只是個累贅和負擔,唯有劃清界線,雙方互不相干,才能真正擺脫,倒是擔心二老爺因為內疚,不肯答應將他從族譜中除名。」邢家的將來已可以預見會有多凄慘,韻娘不希望到時還要幫忙收拾爛攤子,和邢阜康討論后,決定儘早切割,所以才會找機會點醒邢家的人,趁早把他們夫妻都趕出去。

說完,她進房拿了封信出來,交給麻姑。

「去找個僕役將它送到修心園。」這是相公親筆寫的,若二老爺有心彌補,就答應放他離開邢家。

麻姑馬上找人去送信。

不到幾天,邢阜康便順利地從邢家的族譜中除名了。

到了九月中旬,這天辰時,租來的幾輛馬車已經在南邊角門外頭等候,老吳他們忙進忙出的,應該帶走的一件都不遺漏,一個個臉上都掛着笑意,絲毫不見悲涼和憤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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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拂面之結髮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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