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要——」

一聲尖叫，讓平常人潮就絡繹不絕的大街上，此刻又湧上一群看戲的人潮，這長安城裏的煙花樓可一向是城裏數一數二的青樓；平時就不見閣里的女人們出來招客，可今兒個這大聲嚷嚷的模樣，也讓人不得不提起了興趣，紛紛上前來圍觀，搞得整個煙花樓門外，滿是擠來湊熱鬧的人群……「什麼事？什麼事……」剛湧上的人還來不及了解個究竟，一上來便急忙左右轉頭問道。

「還能有什麼事？」一個顯然在此地看了整齣戲的人開口笑道。「那個娘兒們聽說是不肯讓客人開苞，惹得宋大娘生氣了。」

「是嗎？！」方才開口的人這又踮高了腳尖，好讓自己看個仔細。「就是那個女娃兒啊？！」他也只是隱隱約約地看了個影。「長得好像還不錯嘛……」

「可不是嗎？」旁邊的人跟着附和。「沒看過哪個青樓女子，長得像她這般，凈秀得像株出水芙蓉似的。這真要讓人開了苞，鐵定也是上把的銀兩……」

一旁的人聽着，也全部跟着笑了。「就是說啊。真要這種價碼，可不是咱們嘗得起的料啊……」說着，門內的人哭得像個淚人兒，門外的人卻全都當笑話似的笑了起來……「大娘——不要——」

管嬿兒玉質白皙的臉頰，此時已是兩行淚水，一雙烏黑的大眼正哀求般地望向眼前的宋大娘；若說她平日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那今日的她，臉上更因此而添了一抹憂傷的凄美。

她抑不住喉問的哽咽，只能任著自己一身纖瘦的身軀，無力地跪坐在地上，可是身旁的兩名大漢，卻絲毫不憐香惜玉地硬是要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哼！」宋大娘一臉的晚娘面孔，在悶沉了好一會兒之後，這才忿忿地開口：「你真當我這煙花樓是什麼來着？！供你吃、供你住、就連你身上的衣綢緞子，也都是我宋大娘自個兒掏腰包來買給你的。今兒個，只不過要你給大娘我去陪個客人，竟然在這給我撒野？！還當着眾人的面前，給我煙花樓丟盡了面子？難不成，真是胳臂兒往外彎，叫我宋大娘白養你十七年？！我今兒個要是不叫人好好教訓你，叫我宋大娘以後在人前怎麼抬得起頭來山」她說着，兩手順勢又插上腰間，一身擁腫的肥肉也跟着晃了起來。

「不——不是這樣的！」管嬿兒這又叫了聲，卻沒想到淚水竟也不由自主地盈了滿眶。「嬿兒真的不是忘恩負義！這十七年來的養育之恩，嬿兒真的從來沒有忘記過，只不過……」叫她這麼賤賣自己的貞節，將自己的第一次就這麼平白無故地獻給一個素末謀面的陌生人？她……她真做不到啊！「除了這事兒之外，嬿兒真的願意為大娘你做牛做馬，但求大娘就饒了嬿兒這次……」

「這事兒？！」宋大娘因她的口氣又更加地光火。

「哪事兒？你連吃奶的錢，不都是煙花樓的姊妹們辛苦幫你掙來的，好不容易熬到了你花樣年華，總算可以替各姊妹們擔待點事，難不成，還妄想靠姊妹們的血汗錢來養你過活？」

「我不敢……」

「還敢給我狡辯？！」宋大娘氣得面紅耳赤。「今兒個，我宋大娘要是不親手好好地教訓你這個野丫頭，外頭的人真等著看咱們煙花樓里的笑話……」說着，她挽起了袖子，一手便執起了桌上的鞭子。「看什麼看？」她對站在嬿兒身旁的兩名大漢大吼：「還不快把這個野丫頭給我押過來？！我今兒個要是不讓她吃點苦頭，她真當我宋大娘好欺侮！」她真的是氣瘋了，肥大的臉龐直紅得像顆熟透的番茄。

「不要——」

管嬿兒瘦弱的身子，根本抵不過兩名彪形大漢的拉扯，沒一會兒的時間，便讓大漢們將她拉到宋大娘的面前，硬是將她壓跪在地。

「大娘，」再多的淚水也得不到宋大娘的同情，管嬿兒的喉間滿是顫抖。「求你……不要……」

「還敢撒野？」宋大娘壓根兒不把她的哀求看在眼裏，手中那根粗大的鞭子順勢便拉高至半空。「今兒個，看我怎麼教訓你！」說着，動作都還來不及落下，就感覺一股力量也在此時握住了她懸在半空的那把鞭子。

「是誰這麼大膽——」

宋大娘一股子的氣都還沒有宣洩出來，就讓人莫名地拉住了鞭子，吼叫聲都還來不及落句，轉頭便隨即讓身後所出現的人影遏去了所有的言語……「衛……衛霽爺？」看到身後的郡王爺，宋大娘原本耀武揚威的個性便全給嚇沒了，就連方才在人前大吼大叫的口氣，在此刻也全降低了音量，臉上滿是牽強的笑。「怎……怎麼今兒個有空上煙花樓？」

這衛霽爺可是皇上跟前的一品郡王爺，他的模樣雖然看起來嚴肅，但其風流韻事卻也不少於一般風流才子；可話雖如此，今日難得光臨她們煙花樓卻不巧讓他撞見了這個場面……就見宋大娘盡顧著討好般地陪了笑，但站在她身後的衛霽爺卻一點也不為所動，只是以他子夜般的雙眸，目不轉睛地凝望着跪在地上的管嬿兒。

他眯起了眼睛，直望着跪在地上的管嬿兒，只感覺一股驚艷般的電流，如閃電般快速地自他心頭掠過。

即使是閱人無數的他，也從未看過哪個女子像她這般出污泥而不染；白皙的臉上非但沒有世俗女子慣有的濃妝艷抹，其五官的細緻，更是足以讓人看得忘我，還有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更有一種說不上口的清秀靈氣……若不是因為自己現在正置身於青樓之中，他會真以為自己看見天上降下來的仙子……「衛霽爺，」看郡王爺遲遲都不開口說個一字半句，宋大娘這又奉承似地接了句：「今兒個老嬤我只是管教閣里的丫頭，沒料到卻讓整個長安城裏的人看了笑話。不如這樣，」她伸了手，卻發現鞭子還握在手中，急忙又將手收進了背後。「我叫春兒、喜兒給您好好侍候、侍候，就當老嬤我跟您賠不是。今天這個丟人的場面，您郡王爺可別跟我老嬤一般見識才是……」

「是啊，爺——」一旁的春兒、喜兒在聽見宋大娘的話之後也趕緊跟着介面，隨即嗔聲地伸手輕撫上他寬厚的胸膛道：「老嬤說的是，不如就讓春兒和喜兒咱們兩姊妹好好地侍候您吧，別在這裏看得您郡王爺心煩……」說着，兩姊妹才想將他帶離這個尷尬的場面，卻沒想到他竟不屑地揮開了春兒、喜兒的手，慢慢地走至了管嬿兒的跟前。

「你叫什麼名字？」

他緩緩地開口，語氣低沉穩重，而管嬿兒在他高大的影子遮掩之下，卻壓根兒不敢抬頭，只能以一雙貝齒，緊緊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她雖然還沒有挨大娘的鞭，卻也不表示她願意委身求全，而他既然是春兒姊、喜兒姊的恩客，那她更是不能在他的面前表現出儒弱的一面……「郡王爺在問你話，你還不快回答？！」看管嬿兒一直低頭不語，宋大娘這又不自覺地拉高了自己的音量。

這麼一吼，倒讓管嬿兒縮了下肩頭，遲疑了好一會兒之後，這才音如細絲般地開口：「管……」她不情願地說出自己的名字。「……嬿兒。」

「大聲點！」大娘又吼了句，但這次，嬿兒卻沒有再開口。

宋大娘見她一直都沒有反應，才又想開口吼她，卻在這個時候，從郡王爺的嘴邊聽見了她的名字……「嬿兒……」衛霽性感的嘴邊不自覺地盈了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王爺，」看郡王爺一直遲遲不說話，宋大娘急了，這郡王爺一直待在這裏，定是不滿嬿兒的不識大體。「這都是老妓我的錯，沒有好好地管教底下的丫頭，竟讓您看了笑話……」

只不過，她的話都還沒有說完，郡王爺的動作卻又讓她住了口，就見衛霽爺竟低了身，同嬿兒伸出了手。

一直低着頭的管嬿兒，看見眼前那隻寬厚的大掌后，不自禁地抬起頭來，從她懂事以來，從來沒有人會膽跟宋大娘唱反調的，而他……她腦海中混亂的思緒，在抬頭望見衛霽王爺那張過分英俊的臉龐時，竟下意識地跟着輕抽了一口氣。

先暫時別提他違逆宋大娘的事，她長這麼大以來，還從未看過有人長得像他這般俊俏。

別說自個兒在煙花樓待了這麼多年……在樓里，總是只能看到一些遊手好閒的嫖客，各個要不是一臉的淫相，就是一副掙擰的臉龐，再加上自己又老待在廚房裏打理伙食，更是不可能看見平日就少來的衛霽王爺。

老實說，衛霽爺的名字她也不是從來沒聽過，可是一向就聽姊姊郡王爺、郡王爺地稱他，從沒有想到他竟如此年輕……看他的樣子，應是三十末過的年紀吧，聽說已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再加上這副風流個償的英俊臉龐，鐵定也是許多女子傾心的對象吧？

她的視線不自覺地鎖在他的臉上，只感覺他五官的輪廓明顯而深刻，子夜般的黑眸好似要將她整個人看透似的，還有他那雙性感厚實的唇瓣……老天！在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之後，嬿兒連忙又低下了頭，卻在此時又聽見宋大娘叫道……「王爺要你起來，你還跪在那裏幹什麼？」宋大娘簡直就快被她氣瘋了！這個野丫頭，也不知道是什麼野種，一天到晚就盡會扯她後腿。

讓她起來？

管嬿兒反射性地抬頭望向了郡王爺身後的宋大娘，一會兒的時間，又望向了眼前的衛霽王爺，但她銅鈴般的大眼，卻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要她起來，她就可以站起來嗎？可是大娘還沒有罰她呢……腦中百般的問題，讓她遲遲都不敢有所動作，只聽見宋大娘又吼了一聲：「還不快給我站起來？」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個丫頭竟老讓她把話再說第二次？

這要是別人她倒無所謂，這會兒竟然連郡王爺也敢怠慢？這要是王爺真動了氣，她宋大娘發誓，以後鐵定讓她管嬿兒的日子不好過！

聽見宋大娘這麼一吼，管嬿兒猶豫了一會兒，終於緩緩地將自己的手放進他溫熱的大掌之中，任着他扎穩的力量，將她自地面上垃了起來。

雖然她不知道大娘為什麼怕他，可是現在大娘既然要她起來，那她自然得起身。

「謝謝王爺。」站起身子后，她怯怯地輕謝了聲，但才一觸及他深遂的眼睜，她便隨即低下了頭，不敢直視他過分誘人的臉龐。

她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麼，但她卻覺得他的眼神，有種火焰般的熾熱，彷彿一觸及他的視線，她的身子就有種被燃燒似的灼熱感。她拉拉手，想讓自己從他的大手中拉開，可是他寬厚的手掌卻始終緊握着她細緻的柔夷，讓她怎麼也沒辦法自他的掌中抽離。

「郡王爺，那這……」一旁的宋大娘隨即又佯裝了一副笑臉，試圖討好眼前的衛霽爺；現在既然都沒什麼事了，郡王爺應該也不會怪罪她宋大娘了吧……而他，什麼話也沒說，深遂的五官之中仍是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靜靜地從懷中掏出了大筆銀兩放在宋大娘的手中之後，便握著管嬿兒的手，直直地朝東廂房的方向走去，遠離這過分喧嘩的人潮。

原本還期待郡王爺說點什麼的宋大娘，在看見手中那些發亮的銀兩之後，一張肥碩的大臉，也不自覺地揚了抹笑。轉身看見身旁的人各個一副看戲的嘴臉，她下意識地收起了手中的銀兩，隨即又換回那副晚娘的臉孔大吼道：「看什麼看？！」她轉頭又向手下的丫頭們吼道：「還不趕快去給我招呼客人！」

樓里的妓女們讓她這麼一吼，全部乖乖退了下去，人人臉上都不免一副不恥的神情。

但她宋大娘可不介意。緊跟着，又對站在門外看戲的人叫道：「去！去！去！看什麼熱鬧？阿莽！阿漢！」她轉頭對那兩名大漢叫道：「去給外面看戲的人全給我收一銀錢回來！站歸站，咱們煙花樓豈是讓他們白看戲的地方？」

話才剛說完，門外看戲的人便以最快的速度紛紛地散去，誰也不想留着等大漢跟他們收錢，現在既然都已經沒戲看了，那自然是趕快抽身的好。

只不過，方才那個叫管嬿兒的姑娘，她的命運，也早已是眾人心照不宣的事了……※※※

「謝謝。」

在聽見身後郡王爺帶上門的聲音之後，管嬿兒背着他輕聲地謝道，不知道為什麼，只是方才那麼瞬間地看見他的臉龐之後，她便不敢再抬頭看他了，總感覺他英俊的臉孔像是有什麼魔力似的，總能將她整個魂給攝了去。

雖然從小，她就被人丟棄在煙花樓，十七年來都在青樓里長大，但她仍不像姊姊們那般能言善道、風情萬種的，而阿諫奉承的技巧她更是一招半式也沒學會，見着男人，她還是抑不住臉上的羞紅，更別提現在竟與一個男人共處一室了……她低着頭，直把玩著左腕的袖襟，雖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但心跳的聲音卻像擂鼓似的，在這間寧靜的斗室里顯得刺耳；真是羞死人了，她不禁在心裏頭低喃，真要讓他聽見了這擂鼓似的心跳聲，鐵定讓他笑話。

「郡王爺的恩情，嬿兒會記在心裏的，」現在，她只想儘可能地逃離現在這種尷尬的場面。「……那這間廂房，就留給王爺您休憩，嬿兒……啊——」管嬿兒的話都還沒有說完，王爺的手突然從背後環上她腰間，她整個人像是被熱水燙到似地彈了開來。

只見她的臉在瞬間紅至了耳根，喉問的話全都語不成句，只能以她一雙無辜又清秀的大眼，直直地望向眼前的郡王爺。「……王……王爺，您……男女授受不親！」他……他怎麼可以靠得她這麼近？

看她這樣的反應，衛霽倒是反怔了一下；這青樓的女子，本應個個習慣男人的碰觸，怎眼前的這個女人，竟像未經世事般的青澀？

只不過，那抹驚愕的表情很快地便讓他掩了下去，雖然心裏頭對眼前這個女人產生了某種說不上口的興趣，但他臉上卻是面無表情，他什麼話也沒有說，舉步又朝她走近……「不要！」看他靠近，嬿兒反射性地便又說了句，裹足的小腳也不自覺地又退後了幾步。「男女授受不親，王爺您可別跟嬿兒開這種玩笑……」

玩笑？

只見衛霽濃黑的眉宇不禁半挑了會兒，那片性感的嘴唇也因此而微微地半揚。「煙花樓既是風花雪月之地，」他以他高大的身軀，將她整個瘦小的身子慢慢地逼至牆角，一雙溫熱的大手也輕輕地撫上她細緻如脂的臉龐。「豈不正好是玩笑的地方？」

「不。」嬿兒急忙從他的腋下溜至他的身後，那股臉紅心跳的緊迫感，讓她遲遲無法把心裏的話說個明白。「嬿……嬿兒不是那樣的人，我……」

她根本都還來不及把話說完，他一個跨步，竟傾身吻上她嬌艷的紅唇，以他結實寬厚的臂膀，將她牢牢地樓進自己的懷裏。

這會兒，她又睜大了眼，所有的思緒讓他這樣的舉動全化成了空白；他……他在幹什麼？怎麼可以……可是，理智都還未能替自己作主，他溫熱的唇卻像是要將她整個人融化似的，狂妄地奪走了她所有的言語，她差點以為自己會因此而失去所有的思考能力，一直到他濕潤的舌尖，試圖探進她的口中……「不要！」

她下意識地又掙了手，想轉身從他的懷中逃開，卻沒有想到他只是一個伸手，竟又牢牢實實地將她整個人，背着樓進了懷裏。

「王爺，」她試圖撥開他環在腰間的臂膀，卻發現那一點作用也沒有，反讓他更加樓緊了自己。「不要……」她試圖哀求，淚水竟也不自覺地盈上她的眼眶；當初抵抗大娘就只是想逃過這等劫難，怎麼這會兒，竟自個兒送進了虎口？

「不要？」只聽見他低沉具有磁性的聲音在耳後重複了次她的話，而那片溫熱的雙唇也隨着印上了她細滑的頸項。「不要什麼？」

雖間如此，他的手，仍是緩緩地探向了她腰間的腰帶，只是一個伸手，那一條腰帶便順勢落至地面，而身上的長衫也做了開；一時滿室春光，令衛霄看傻了眼。

「別這樣……」

淚水滑下了她細緻的臉龐，她伸了手，試圖拉回長衫遮掩起半露的胸脯，但他那隻邪魅的大手卻又在這個時候滑進她的紗裙里，探向她最隱密的敏感禁地，而那隻原木環在腰間的手，也緩緩地滑上她因羞澀而腫脹的胸口，極挑逗地搓揉她細嫩的胸脯。

「王爺……」她真的怎麼也支不開他如鐵腕般的懷抱，只能任着他放肆地探索她不曾有人觸碰過的身體。「……求你……不要這樣……」

「……都已經這麼濕了，還敢說不要？」

末嘗禁果的嬿兒，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能任著心中的無助及眼眶中的淚水，慢慢地取代她所有的思緒。「求你……」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要求些什麼，只覺得他過分放肆大膽的觸摸，一直不斷地加深她心頭那股羞澀。「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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