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周圍的人不知道是誰發出第一聲尖叫,刺耳的叫喊所帶來的連鎖反應,就如同將一顆小石子投入湖中激起的漣漪一般,在場所有的人都齊聲發出了恐懼的叫聲。

「樓下……有人走了過去!」一名站在和蘭斯洛同樣位置的村民顫抖地開口。

蘭斯格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是茱兒?

「我的老天!是茱兒,她在那裏做什麼?」亞瑟此時也擠到了蘭斯洛的身邊。

當他看到那一名快要接近魔鬼馬車的人是他心愛的未婚妻時,一張臉被嚇得又青又白。

「『魔鬼馬車』一出現,一定會有人傷亡的!」村民們紛紛舉起手在身上拚命畫十字架祈禱著。

「茱兒,你快點回來,太危險了,你快回來!」亞瑟扯開喉嚨大喊,整個人從窗戶伸出了半個身子,絕望地想將茱兒喚回。「借過一下。」蘭斯洛見情況不對,時間緊迫之下,他將身邊的落地窗帘往外一拋,順着窗帘就住下跳。

所有人的心幾乎要跳出了胸口,此時他們不但要將心思分到蘭斯洛身上,深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滑落受傷,還要分心替越來越接近魔鬼馬車的茱兒擔心。

另一方面,已經一步步接近「魔鬼馬車」的茱兒,彷彿對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應能力;冷風不斷地從袖口灌進她單薄的衣服,她也絲毫不覺得寒冷,只是一步接着一步,緩慢卻堅定地走向傳說中的馬車。

四匹墨色的馬感覺到茱兒的接近,開始煩躁不安,蠢蠢欲動。就在茱兒伸出手要摸向其中一匹馬的時候,蘭斯洛也趕到了她身邊。他腳步才站穩,就感覺到四周瀰漫的殺意;黑暗中,隱約他看到了一點紅光映在茱兒的手臂上。

「茱兒,小心!」那是專門在黑暗中射擊的紅外線鎖定器,蘭斯洛大吼出聲向前一撲,在抱住茱兒的同時也聽到了響起的槍聲。

「咻」地一聲,子彈擦過他的臉頰,劃出了一道細長的血痕。

同一時間,子彈也引起了「魔鬼馬車」的強烈反應,馬匹憤怒地嘶鳴,跟着掉轉了馬頭,住另一個方向跑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白色的霧氣中……

「沒事了……沒事了……」蘭斯洛將茱兒緊緊摟在懷中安慰道,以他的身體擋住一切可能會發生的傷害,更提高警覺仔細地觀察四周的動靜。

「你……」茱兒被勁地被他緊緊抱住,在接受他如火爐般炙熱體溫的同時,她感覺到內心湧起一股奇異的感受,內心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慢慢改變……

這已經是蘭斯洛連續第二次不顧一切地救了自己一命。為什麼?就算他是老公爵請來保護她和亞瑟的,也不用拚命到這種程度。他不顧一切的舉止,彷彿她是最重要的人,彷彿他捨不得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你沒事吧?」蘭斯洛知道危險已經過去,微微抬起上半身,關心地望着懷中的茱兒。她似乎受到很大的衝擊,不言不語,只是用那一雙美得出奇的紫眸定定地望着他。「茱兒?」蘭斯洛不確定地又喚了一聲,她該不會被自己壓到缺氧了吧?他連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將她拉起。

「你的臉受傷了!」茱兒回過心神,看到蘭斯洛的左側臉頰又多了一道傷痕,上面還流着鮮血。

「這點小傷不礙事,倒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難道不怕出事嗎?」蘭斯洛不以為意地說着。想起剛才驚險的一幕,他甚至不敢想像要是茱兒上了那輛謎樣的馬車會有什麼後果。

「你不會明白的。」她的嘴角揚起苦澀的笑,從身上拿出一條手帕,輕輕地覆上蘭斯洛受傷的臉頰。

「你想登上那輛『魔鬼馬車』,是想終止一切,因為你不想讓更多人受傷,對不對?」蘭斯洛握住茱兒伸出的手,以平靜的口吻說道。「亡靈漫無目的地旅遊是為了要尋找被解放的方法,而亡靈被解放的唯一方法,就是復仇!」

茱兒像是被人打一拳似地慘白了臉,想睜開被握著的手,但蘭斯洛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他伸出另一隻手攬住茱兒的腰不讓她掙脫,開口急促道:「告訴我,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我,讓我幫助你!」

他知道茱兒和麗絲之間一定有某種關係,也和安德烈家,還有這一切的迷團都有關係,他真的想幫她,如果她肯開口坦承所有一切。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渾身發顫,臉色蒼白得像朵即將要枯萎的小花。

「茱兒,感謝上帝,你沒事了!」從旁邊衝出打斷兩人之閑談話的,正是自城堡跑下來的亞瑟·安德烈。在「魔鬼馬車」離去后,他是第一個有膽量下來的人。

「她沒事吧!蘭斯洛,我在上面看得一清二楚,真要謝謝你,就差那麼一點點,我的茱兒就要被別人帶走了,真有你的……」亞瑟感覺下出他們之間流竄的暗潮洶湧,伸手將茱兒帶進懷中,看着茱兒的眼光又是心疼﹑又是憐惜。

「這件事還沒完。」蘭斯洛拾眼,深褐色的眼鎖住茱兒驚慌的紫眸。

「茱兒,你受了驚嚇,你還是泡個熱水澡,早點休息一下比較好。」亞瑟心疼地護著茱兒往城堡走去。蘭斯洛握著那條茱兒遞給他的手帕,上面還留有她獨特的淡淡清香。他只能望着茱兒的背影,他知道,今晚又會是個失眠的夜。

※※※

原本歡愉的場面被一場意外打斷,前來古堡幫忙或是慶祝的鎮民再次陷入無端的恐懼之中。亞瑟早已經陪着茱兒回房間休息,而蘭斯洛則坐在大廳,聽着鎮民述說有關「魔鬼馬車」的傳說。而蘭斯洛不顧自己的安危救了男爵的未婚妻,更成為鎮民心目中的英雄,大部分的人將解決馬車一事的期望放在他的身上,另一半的人則是擔心蘭斯洛會遇到更兇險的事。

「只要馬車一出現,一定會出事,每次都會有人傷亡,你這次根本沒碰到馬車,臉頰就受了傷,下次一定會有更可怕的事,你千萬要小心啊!」一名年齡較長的男子擔心地開口。

「是啊!這馬車本來是沖着安德烈家的人來的,剛才大夥兒都瞧見了,男爵的未婚妻不是差一點兒就要被馬車帶走了嗎?現在你阻礙了他們,說不定下一次就找上你了。」旁邊的鎮民附和道。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蘭斯洛知道這些鎮民的天性熱情,對於這些關心的言語,他僅是淡淡一笑,表示接受。

「今晚你也累了,那我們就不吵你了,年輕人,你也早點休息吧!」又聊了一會兒,鎮民中的代表看時間不早了,便開口要所有人離開。

「晚安。」聽了一晚的傳說,蘭斯洛的確也累了,他等到所有鎮民都離開,這才起身返回樓上的房間。

回到客房,蘭斯洛再次取出隨身攜帶的計算機,和摩納哥的主計算機聯機,不一會兒,從棋士團那一邊已經傳來了長達十多夜的數據。

蘭斯洛專心地讀著計算機傳來的數據,越讀心中的疑問就越多,等到他讀到一篇由翩翩查出的秘密數據時,兩道眉已經緊緊地鎖在一起。

「『安德魯美達之淚』在二十年而曾投下上億金額的失竊險?」蘭斯洛皺着眉讀着手邊讓他驚訝不已的內幕數據,這分數據詳細記載着,投保人是安德烈老公爵,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投下這分巨額保險,從時間上仔細推敲,那正好是安德烈本家將項鏈送給麗絲的同時,安德烈公爵就找保險公司投保了。

這條項鏈是安德烈家的傳家寶,有保險是理所當然的,蘭斯洛當然也看到安德烈家族為這條項鏈投保過的其它數據,但唯獨這一張引起了他的注意。因為時間上實在太巧合了,而且投保這件事竟是安德烈老公爵私底下秘密進行的,那整件事就值得讓人再三玩味了。

「若是如此,這條項鏈如果遺失了,受益最大的就是老公爵;倘若找回了項鏈,那保險公司的巨額賠償金就會收回,安德烈家族才真的會陷入窘境。」蘭斯洛喃喃自語,察看老公爵這二十年來的資產報告。老公爵將這筆金錢運用得很巧妙,慢慢融入自己的投資,一次只放入一點點,讓人完全無法察覺出安德烈家當年其實悄悄地多出這麼大一筆錢。

「喀」地一聲,蘭斯洛放在茱兒身上的竊聽器傳出聲音,等他打開追蹤器,發現茱兒開始移動,顯然她又有了出門的打算。

「這女人真的有夜遊的習慣。」蘭斯洛低咒一聲,顧不得還有一些細節沒有想通,關上了計算機收好,再次認命地換上夜行衣,這一次絕不能再跟丟了。

蘭斯洛將手邊的追蹤器調整好,將裝備整理好,這時追蹤器的光點已經到了古堡外,蘭斯洛跟着下樓,在夜色中看見茱兒駕着一輛車離去,他也快步走向古堡後面的一處隱密樹林,牽出他早已經準備好的一輛摩托車,將追蹤器裝在儀錶板上。

發動引擎,開始了他的追蹤行動。

※※※

蘭斯洛在茱兒身後保持着一段相當安全的距離,先前他已經將這裏的地圖大約記了一下,知道此時他們越走越靠近北方。他們逐漸接近連綿的山丘,最後停住,似乎是停在山丘上,一座廢棄的修道院。

確定茱兒的位置沒有再移動后,蘭斯洛也將機車停放在半公裏外的樹叢里,小心地在夜色中朝那間廢棄的修道院前進。

在夜色中,眼前的修道院看起來陰森森的,蘭斯洛藏身在附近的樹叢里,對着眼前就像是鬼屋的地方大皺眉頭,他真的一點也不喜歡這種地方,雖然不是怕鬼什麼的,但是想到要走進去就是讓人不太舒服的。但茱兒的車明明就停放在眼前,看來再怎麼不情願,他也得硬著頭皮進入了。

「茱兒,讓我看看你到底有什麼秘密。」蘭斯洛輕嘆一口氣,已經跟到了這裏,現下只要進了屋子,看到和茱兒接觸的人,謎團就可以解決大半了。但是,為什麼他心裏始終有一股聲音告訴自己,茱兒是無辜的?

想起她在樹林時的欲言又止,想起她要走上「魔鬼馬車」時那毫不猶豫的神情,還有那雙總是映着淡淡哀傷的紫色眼眸……倘若真相大白,茱兒真的是幕後的那隻黑手,他真的下得了手將她帶回交給安德烈老公爵嗎?

你不會明白的。

茱兒鎮定又略帶苦澀的聲音在他腦海想起,這是第一次,蘭斯洛對自己要執行的任務感到懷疑,現在的他,只需跨出一步,就可以看見藏在門后的秘密;但是,此時的他卻不確定是否該親手打開這扇門。

門,半掩著,蘭斯洛隱約聽到裏面傳出了爭執的聲音。

他一咬牙,不再猶豫,緩緩地推開門,潛入了修道院。

蘭斯洛踩着極慢的腳步,從半掩的門間鑽了進去,他的每一個步伐都踏得極為小心謹慎,因為腐敗的木質地板很容易就會發出聲響,他感覺到額頭上已經冒出了汗。他非常地小心,甚至精密到調整自己呼吸的頻率。

「你今天晚上是怎麼回事?」破舊的空屋,隱約傳來了低沈的男音,聲音似乎是來自樓梯的上方;蘭斯洛不但聽到了聲音,也看到了一閃一滅的燭火。

「為什麼不按照計劃行事?」平穩的男音此時增添了怒火,跟着「砰」的一聲,似乎有重物落地的聲音,還有一聲細不可聞的呻吟。

蘭斯洛不知道上面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迫切地想知道茱兒是不是在上面;剛才的那一個聲響,該不會是她受了傷吧?「站起來,回答我的問題!」男音咆哮,他的聲音震得整個屋子似乎都要倒塌了,蘭斯洛瞇着眼,確定四周沒有埋伏的人之後,便大膽地住樓梯前進。

「你忘了是誰救你一命?你忘了你父母的死?也忘了要報仇?我可是在樹林里看得一清二楚,那個年輕小夥子對你一笑,你就將一切都忘得一乾二凈了,對不對?」「啪」地一聲,是誰也無法錯辨的清脆巴掌聲。

「我沒有。」缺乏感情,沒有抑揚頓挫的女音……是茱兒沒錯!

「小賤人!你還敢說謊?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你一頓,你不會知道我的厲害。」

更多的巴掌聲,還有拳頭打在肉體上的撞擊聲,在這棟空屋內不斷地迴響着。

蘭斯洛雙拳緊握,心頭湧起熊熊怒火,在走進屋內之前,他猜想過很多種情形,卻沒有想到會是這種局面。那一拳又一拳打在她的身上的聲音,聽得他又氣又急,心亂如麻。

「我不想再繼續了……我不想再有人受傷了……」在對方的咒罵聲中,蘭斯洛清晰地聽到茱兒微弱﹑但是堅持的聲音。

一股熱血直衝上蘭斯洛的腦門,他發現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忽地從樓梯邊站直了身子,像是隱藏在草原中的獵豹忽然現身,隨時準備向前一撲……

「是誰?」蘭斯洛站起身時,樓上的大漢也發現了他的存在,他是一名粗壯的歐美漢子,在看清楚蘭斯洛是誰之後,他暴喝一聲,沖了過來。

蘭斯洛不想浪費時間和他周旋,迅速地使出俐落的拳腳功夫對付他,一來想速戰速決,二來是氣惱他剛才動手打了茱兒。因此他出拳毫不留情,每一擊都使上了全力,打得對方眼冒金星,頻頻後退。最後蘭斯洛伸腳一勾,將大漢粗壯的身子摔下了樓梯,「砰」地一聲巨響,他動也不動地平躺在地上。

「茱兒,你沒事吧?」蘭斯洛關心地向前,而茱兒顯然是被他的出現嚇壞了,只是瞪着一雙不敢置信的大眼看着他。

「你沒事吧?」見茱兒沒什麼反應,蘭斯洛更擔心了,他跨步向前,想看看她身上有沒有哪裏受了傷,他才伸出手,茱兒就顫抖地退了一步。

茱兒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損,也沾了不少灰塵,蘭斯洛知道她還沒從剛才的驚嚇恢復過來,但他們必須儘快離開這個地方。

「茱兒,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她臉上的表情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獃滯而冷凝;曾經,在無數的孩子臉上,他也看過這種表情。在他十歲以前還沒成為卡迪羅公爵的養子時,他是孤兒院的院童;那是一間以營利為目的孤兒院。

倘若院童們的表現不好,或是院長的心情不好,他們那一天就會無緣無故被毒打一頓,長期下來,每一個孩子都訓練出一套讓自己承受痛苦的方式,有的是在棍子打下時伸手遮住自己的要害,有的孩子就會強迫自己心神分離,以假想的方式讓自己遺忘肉體上的疼痛,就像現在的茱兒。

「茱兒,我是蘭斯洛。記得嗎?」蘭斯洛跨步向前,又是心疼﹑又是難過地環住她的肩,不顧茱兒的掙扎將她緊緊摟在懷中,輕聲開口問道。

他將茱兒的頭緊緊壓在自己的胸口,不斷地輕聲和她說話,一再地告訴她一切都沒事了,她已經安全了,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感覺到懷中的茱兒身子漸漸地放鬆,不再像剛才那麼緊繃。

「蘭斯洛?」茱兒半垂着眼,輕嘆一口氣,似乎現在才相信他真的在這裏。

「我在這裏。」聽到她恢復正常的聲苦,蘭斯洛鬆了一口氣,懸在半空的一顆心才放下。

「嘿嘿嘿……」忽然,不知從哪裏傳出了低沈的笑聲,嚇了兩個人一跳,茱兒一張俏臉慘白,整個人彈跳起來。

「快點走,快點離開這裏……」茱兒兩隻顫抖的手臂緊緊攀住蘭斯洛請求道。

不同於剛才的害怕,現在的聲音似乎讓茱兒更恐懼了。

「茱兒。怎麼啦?」蘭斯洛也聽到了聲音,不過他聽不出對方的位置,彷彿在很遠的地方,卻又好象近在耳邊,冷颼颼的笑聲讓人心裏直發麻。

「聽我的話不會錯!快點走。」茱兒急得嘴唇都發白了,蘭斯洛不知道她在怕什麼,卻不再發問,一手摟着茱兒的腰,迅速地住下走。

那陣笑聲越來越近了,似乎追着他們一起移動,蘭斯洛摟着茱兒想快點離開這間修道院,才出了門口,映入眼前的竟然是今晚出現在古堡的「魔鬼馬車」,同樣的馬匹,只不過這一次車內似乎有人,蘭斯洛只遲疑了一秒,車篷內就伸出一支手槍,他還來不及有所反應,「砰」地一聲!一根細針射進了他的右肩。

「茱兒,你做的很好,將祭品直接送到我的面前,嘿嘿嘿……」從車內傳出的,就是那股冷森森的男音。「他是古堡的人,也算是安德烈家的人,他的屍體將會是我送給安德烈家最好的禮物,你這一次做的太好了!」

蘭斯洛腦門轟地一響,肩膀上的疼痛再痛也比不過他聽到的話,原來這一切都是用了要引他來的陷阱!他竟然披茱兒騙得團團轉,她的憂傷﹑她的欲言又止,全是騙人的,只有他像個傻子般地為她感到心疼。

「茱兒!你……」蘭斯洛用手摀著肩,以悲憤的眼光瞪視着茱兒,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茱兒明明被打了一頓,身上卻一點傷也沒有,這根本是他們串通好的戲,就只有他這個獃子全相信了。

「蘭斯洛……」茱兒張口想說什麼,但蘭斯洛再也聽不見了,在昏迷前,他只記得茱兒的眼中充滿了悲傷……

「你……的確是個了不起的演員。」剛才那一針不知道放了哪種麻藥,蘭斯洛只知道眼前的景物逐漸看不清了,在閉上眼的前幾秒,他咬着牙吐出這些話,便昏了過去。

「將他帶回去。」等蘭斯洛完全昏迷后,車內再次傳出命令的聲音,跟着從車蓬內跳下一個人,將昏迷的蘭斯洛扛在肩上,走進了修道院。

「茱兒,這一次就算是彌補你之前的過錯,下次你再犯錯,就算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也不會輕易饒過你,知道嗎?」等到只剩下茱兒一人後,車內的男子再次開口,淡淡的語氣中卻有着絕對的權威。「茱兒明白!」她垂眼,始終沒有抬起頭。

「那你去吧!」男子滿意了,輕喝一聲,「魔鬼馬車」便轉了頭,朝另一個方向駛去,漸漸消失在遠方。

「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呢?」兩滴淚水無聲地落下,掉入泥土中一下子就消失了。當茱兒再次拾起頭時,燦亮的紫眼已經沒有淚水的痕迹,她甩甩頭,心中暗自做出一個重要的決定。

※※※

蘭斯洛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類似地窖的地方,不到五坪的地方放置了一些葡萄酒桶,再來就什麼也沒有了。

「該死!」他低咒一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落到這麼狼狽的情況,他小心地動了動肩膀,發現沒有什麼大礙,肩上的針在他昏迷的時候似乎已經被拔出,現在除了手臂有點麻之外,其它的並沒有什麼大問題。

蘭斯洛起身來到地窖門口,斑駁生鏽的鐵門被一個大鎖扣住,從裏面根本沒有辦法打開。他試着推了推鐵門,也絲毫沒有撼動它半分的跡象,要打開外面的鎖看樣子要費很大的功夫。

現下的當務之急就是先離開再說,蘭斯洛將特製的手錶取下,將它的設定調整為發射「雷射光」的位置,對準了大鎖,按下開關。不一會兒,大鎖便「鏘」地一聲掉落,蘭斯洛很快地將手錶收好,小心地將鐵門推開,在確定四周沒有看守的人後,他才慢慢地沿着樓梯向上走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蘭斯洛忽然警覺地停住了腳步,因為他聽到從上面傳來的細微腳步聲,還有人的細微呼吸聲。他屏住氣息,小刀已徑握在手邊,準備將來人撂倒……

「不要出聲。」當對方一靠近,蘭斯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他抓住,一手扣住對方的咽喉,手上的小刀也貼在離對方脖子半公分不到的距離…「是你?」蘭斯洛在制服對方的時候,同時也聞到了一股他熟悉的淡香,他將來人的身子一旋抵在牆邊,手上的刀仍抵在她的脖子上。定睛一看,果然是茱兒!

「你怎麼出來的?」她的紫眸透著困惑。

「不勞你費心,我自然有我的方法。」想到茱兒從頭到尾都是在演戲,他就覺得相當寒心,他被她那一雙無辜的紫眸騙得好慘。

「你一個人是出不去的。」她凝視蘭斯洛充滿敵意的雙眼,卻也不願多做解釋,只是平靜地道出事實。

「那是我的事,你來這裏做什麼?等不及來地窖嘲笑被你愚弄的人嗎?」既然對方是茱兒,蘭斯洛便將手邊的刀子撤回;不過他一隻手仍舊扣住她纖細的頸子,只要她一亂動,他會親手捏死她。茱兒臉一紅,垂下眼,緊握住的雙手動了動,忽然又伸到後面藏了起來。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蘭斯洛注意到了,一手扣着她,一手伸到茱兒的手邊硬是將她的掌心攤開,才發現她手上握的是一把鑰匙。

「你以為我會再相信你嗎?」那看起來是打開地窖鎖的鑰匙,但是她為什麼會來救他?還是這又是另一個詭計?

「我不管你信不信,總之,我知道離開的路。」茱兒抬頭,雙眼中閃著挑戰的光芒,她知道蘭斯洛不相信她,但是她已經沒有時間多做解釋了。

「那就請你帶路吧!」蘭斯洛從身上取出一條手帕將茱兒的雙手綁在一起,她看了一眼那條原來屬於自己的手帕,嘲弄地揚起嘴角道:「這是我借你的手帕,現在你卻拿它綁着我,不覺得太過分了?」

「不要啰唆,快點帶路。」蘭斯洛低咒一聲,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蘭斯洛粗魯地推了她一下,要她帶路,一隻手仍是扣着她的手,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後,怕茱兒又使詭計。

茱兒領着他住樓梯上方走,但走到一半的峙候,卻忽然停住,她轉頭對蘭斯洛道:「這有一塊板子,你將它移開,裏面是一條通住外面的秘道。」

蘭斯洛依言將板子拉開,果然現出一條通道,裏面佈滿了蜘蛛網和灰塵,看樣子已經很久沒有使用了。

「我怎麼知道這不是另一條死路?」就算它的確是一條通往外面的逃生快捷方式,他也還是不能完全地相信茱兒。

「你沒有別的選擇不是嗎?這是唯一不用經過大門的方式。」茱兒挑釁道。

蘭斯洛咕噥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身子探進那條髒兮兮的通道,進了半個身子后,伸手便將茱兒也拉進。只不過這一次他怕通道內有什麼危險,直覺地還是讓茱兒走在他的後面。

他一手扣住茱兒,一手取出口袋中的打火機,一步一步地前進。在狹窄的空間內,再加上不讓茱兒有逃脫的機會,兩個人的身子幾乎是緊密相貼的。蘭斯洛雖然將全部心神放在前面的路上,但仍然聞到茱兒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氣,還有貼着他身子的柔軟嬌軀。雖然她是個蛇蠍美人,但還是該死地迷人,挑起他內心最深切的渴望,真該死!

蘭斯洛不知不覺地咒罵出聲,茱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道:「你的咒罵並不會讓這條路更好走的。」

「閉嘴!」蘭斯洛警告性地加重握在她腰部的力道。這個女人要是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就不會開口說出這不知死活的話。

在一片暗黑中,茱兒不由自主地笑了,她以前怎麼會以為蘭斯洛是個沒有脾氣的人?瞧他現在的樣子,似乎只要她說錯一句話,他就會扭斷她脖子似的。

「你笑什麼?」她的笑聲幾乎是細不可聞,但蘭斯洛還是聽到了。

「一個囚犯也有笑的自由。」

「隨便你。」他重哼一聲,不懂自己為什麼老忘了她是敵人,是個不折不扣的蛇蠍美人,他管她要笑要哭,真是多事!

「前面有亮光,我們快到了!」茱兒興奮地喊道。

蘭斯洛順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前方有微微的亮光,整個人精神為之一振,加快腳步向前移動。

※※※

踏出通道,這才發覺他們已經來到山丘的另一端,方才的修道院已在他們的後方,看樣子這是一條古早時期逃生用的道路。

「我們終於出來了。」茱兒深吸一口氣,笑着開口。

「你……」蘭斯洛真的迷惑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既然要放他走,為什麼要抓他呢?走出了修道院,他才真的相信剛才茱兒的確是拿了鑰匙想救他。

就在這個時候,在他們身後的小丘站起了一條人影,冷笑着開口道:「茱兒!

想不到你還是背叛了……」一支槍直指著兩人,茱兒大喊一聲,將蘭斯洛撲倒。「砰」地一聲!茱兒的肩膀被子彈貫穿,她臉色慘白,軟軟地倒進蘭斯洛的懷中。

「茱兒?」蘭斯洛大喊,摟着茱兒翻身而起,不及細想就將手邊的小刀直射而出,正中對方的手腕,打掉了他手中的槍。

「往右邊逃……快走,不要管我………」中彈的茱兒掙扎地握住他的手,指點蘭斯洛逃走的方向。

「我會帶你一起走。」他將茱兒打橫抱起,看了敵人一眼,那人的手同樣也受了傷,現在正是逃走的好時機。

蘭斯洛抱着茱兒大步跑着,聽從她的指示向右邊疾奔。

「那是一條死路,你們跑不掉的。」

蘭斯洛充耳不聞,將茱兒緊緊摟住,她的肩膀正不斷地滲出鮮血,臉色已經變得有如紙張一樣慘白。

又跑了一會兒,蘭斯洛愣住了,前面已經是斷崖,再也沒有路了。

懷中的茱兒此時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失色的唇瓣微微牽動,說出了讓他錯愕不已的字句。「跳下去!」她緩慢卻篤定地開口。

「你說什麼?」蘭斯洛瞪着眼睛,不可置信。

「你相信我嗎?」茱兒強扯出一抹微笑,再次道:「抱着我跳下去……這是唯一的機會。」

蘭斯洛還在遲疑的時候,身後追趕不停的腳步聲也接近了,蘭斯洛深吸一口氣,低下頭看着懷中的茱兒。她雖然疼得快要撐不下去了,但是她的紫眸里卻半點也沒有放棄的念頭,奇怪的是,他心裏也有同樣的感受。

「茱兒……」蘭斯洛忽然低下頭在她蒼白的唇瓣上輕輕印下一吻,抬頭看見她圓瞪的眼,還有臉頰上的一絲暈紅,他笑了,戲謔道:「這就事我一直想對你做的事。」他將茱兒摟得更緊了,將她沒有受傷的手環上自己的肩,站在斷崖的邊緣,再次深吸一口氣笑道:「茱兒,緊緊抓着我,要是下面真的沒有路,死了以後我在天堂絕對不會幫你說任何一句好話。」

「嗯。」她也笑了,聽話地又朝他貼近一點。

蘭斯洛不再猶豫,閉上眼就抱着茱兒往下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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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情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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