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接下來的日子，路依瑤興匆匆地準備度假事宜，不過，卻發生令人遺憾的事，可能讓南部之旅成為幻影。

俞光海在出發前的一個禮拜，因為前幾年安裝在左膝蓋的人工關節出了問題，送到醫院後，發現鬆脫，需要動手術重新安裝。雖然是小手術，恢復速度也很快，不過畢竟有些歲數了，在醫生的建議和大家的堅持下，俞光海將繼續住院靜養。

而且醫院等級的病房，豪華程度不輸給飯店，再加上俞光海不想增添壽伯和路依瑤照顧他的麻煩，也就接受地住了下來。

「爺爺，抱歉，我這麼晚才來看你。」俞愛琳一返國，得知俞光海住院，立刻趕過來探病。

「沒關係啦！琳丫頭，你只要常記掛我這老頭，我就很開心了。」俞光海坐在病床上，神清氣爽，似乎幾天前的手術絲毫不影響他。

「爺爺，你放心，我心中當然有您老人家。」別看俞愛琳平時冷若冰霜，其實也有張討人歡喜的嘴。

「哈哈……」俞光海聽了，樂不可支。

「爺爺，我不只來看你，還帶禮物送給你。」她從背包里取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不會是巧克力吧？」俞光海眼睛一亮，開心溢於言表。

「爺爺，你猜對了！」俞愛琳將巧克力捧到他面前。

俞光海年紀大了，味覺不若從前靈敏，所以喜歡吃些重口味，尤其嗜吃甜食，巧克力變成他的最愛。俞愛琳投其所好，他不免像個小孩子般興奮不已。

俞光海喜孜孜地接過巧克力，轉頭吩咐，「瑤瑤，你幫爺爺藏好，不要讓壽伯或翊揚發現。」除了路依瑤，大家都反對他吃甜食，說什麼對身體不好。

路依瑤則是認為東禁西禁，對老人家太殘忍了，只要懂得節制就好，如果日子過得不快樂，還是不會長命百歲。

「好的，爺爺。」路依瑤將巧克力藏在壽伯不會發現的地方。她和壽伯一起輪流照料俞光海，通常是她陪白天，壽伯陪晚上。

「爺爺，你大概什麼時候出院？」俞愛琳問道。

「大約一個禮拜後。」俞光海忽然看向路依瑤，皺起眉，「瑤瑤，我聽壽伯說，你不去南部玩了。」

路依瑤走到床邊，和俞愛琳坐在一起。「對啊！爺爺，我不能讓壽伯獨自照顧你。」雖然不能和俞翊揚一起去度假，讓她好想捶胸頓足，不過，失望歸失望，她還有自知之明，記得領誰的薪水。

「你要去南部玩？」俞愛琳揚眉問道。

「沒有啦！是『海翔』南部的度假村要開幕，但爺爺住院，所以去不成了。」路依瑤的口吻有掩不住的失望。

「不！瑤瑤，你還是跟翊揚一起去，我這老頭子不用你照顧。」俞光海看着一臉好奇的俞愛琳，「不然叫琳丫頭來陪我好了。琳丫頭，瑤瑤不在時，你來陪我好嗎？」

俞愛琳冰雪聰明，心裏雪亮俞光海在圖什麼，立刻應和，「好啊！爺爺，可以陪爺爺，我求之不得。」呵呵！莫非路依瑤和俞翊揚真有那麼一回事？

俞愛琳仔細打量路依瑤全身上下，試圖找出有哪裏不同，沒一會兒就看出她身上的變化，就像大家常說的，女人有愛情的滋潤，會變得較有女人味。

這樣令人滿意的結果，真不枉她當初的用心。

「你們……」路依瑤看出他們一搭一唱，目的是要讓她和俞翊揚順利成行，享受兩人時光，她既感激又害羞，想不到自己的心事在他們面前一目了然，無所遁形。

「那麼說定了，瑤瑤，你就安心地去玩。」俞光海笑哈哈地宣佈。

接下來的時間大家開始閑話家常，路依瑤和俞愛琳互揭對方的糗事，讓俞光海聽得開懷大笑。

俞愛琳忽然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發現時間過得真快，「爺爺，我四點和朋友有約，我要先離開，改天再來。」

「嗯，瑤瑤，你送愛琳到醫院門口。」俞光海猜想她們小女生應該有悄悄話想私底下說。

俞光海的話，正切中俞愛琳心意，「爺爺，那我走了。」她拉着路依瑤一起離開。

一走出病房，俞愛琳在長廊上就忍不住開口，「你電話上說的沒錯，你和爺爺相處真的很融洽。」

「那當然，我就說我有老人緣。」路依瑤洋洋得意地說。

「哦！是嗎？那我那個堂哥俞翊揚呢？你們好到可以一起偕伴出遊？」

俞愛琳單刀直入地問。

路依瑤小臉漲紅，說不出話，嘴巴一張一閉。

俞愛琳連眼裏都充滿笑意，繼續糗她，「你不說話就是承認了，想不到你手腳真快，一下子就和人家有親密關係。」

「咦！你怎麼會知道？」路依瑤說完才發現慘了，這不是不打自招嗎？

「哈哈哈，真的嗎？」俞愛琳笑岔了氣，隨後因為引人側目才收斂，「對不起，我不該多管閑事。我想，兩人都可以單獨出遊，關係應該不單純。」

太好了，雖然她當初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並不看好路依瑤能夠成功，沒料到兩人情投意合，她當然喜不自勝，深深祝福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哦……」路依瑤臉上的赧紅依然未退。

「你要小心點，我這個堂哥雖然名聲不錯，但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小心被他連皮帶骨吃到肚子裏。」俞愛琳無非是要調侃路依瑤，但卻一語言中。

「什麼吃到肚子裏？不要胡說八道。」路依瑤悻悻地橫俞愛琳一眼，心裏卻感到發窘。俞愛琳還真料事如神……

「怪我多事嗎？好吧！」俞愛琳搖搖頭，真不識好人心。「那什麼時候可以聽到你們的好消息？這下你不必擔心無法向路媽媽交差了。」她以為路依瑤應該很高興能向母親報告這個好消息。

路依瑤沉吟了半晌，目光黯淡，「還言之過早……就不必去管我媽想什麼了。」俞愛琳無意間踩到了她的痛處。

她和俞翊揚之間，除了魚水之歡愈來愈火熱，其他好像沒什麼進展……

俞愛琳聽出路依瑤欲言又止，停下了步履，懷疑地問：「你是不是有些話沒說出來？」這不像她認識的路依瑤，她所熟悉的路依瑤不藏心事，一根腸子通到底。

莫非兩人不是大家眼裏的情人？

俞愛琳猛然一驚，腳步遲疑。不會吧？不都上床了嗎？

「沒有，你想太多了。」路依瑤斬釘截鐵地否認，不過，內心卻叫苦不已。

幾乎大家都認定她和俞翊揚的關係非比尋常，可是他卻不曾表示什麼，這讓她心裏既不平衡又煩悶。

如今單純的交歡已不再滿足她，她還想要更進一步……但她超沒用的，只要俞翊揚一個熱吻，就讓她頭腦不清，無法思考。

所以兩人的關係就這樣卡著，卡得她心慌意亂，苦不堪言。

她要明朗化，不要這樣曖昧不明下去！她要讓他知道，她很喜歡、很喜歡他，一顆心全系在他身上。

「是嗎？」俞愛琳太了解路依瑤了，才不相信她的話。

話雖如此，但她也了解，男女感情這東西，不是局外人可以插手的。就像她，也有她的問題，路依瑤並不一定了解箇中原因。

唉！她一直覺得女人在感情上永遠居於劣勢，路依瑤是，她也是……

什麼時候她們這些傻女人，在感情這一條路上跌跌撞撞之後，才能覺悟而徹底解脫？

兩個女人就這樣，各懷着心事，拖着沉重的步履，直到醫院門口才分開。

路依瑤生性樂觀，在回病房的路上，已經甩去和俞愛琳對話所帶來的抑鬱，腳步比之前輕快許多，清秀的臉蛋也不再垮著。

沒法子，她是大傻瓜，不喜歡自尋煩惱，也不喜歡鑽牛角尖。

更何況，現在的她，即使十分想要知道俞翊揚真正的想法，但是仍處理不了有可能發生的最糟糕情況，所以就別庸人自擾了，無憂無慮地過日子吧！

就在她快要接近病房門口時，裏面突然傳出她不熟悉的女聲，她趕緊煞住腳步。

咦？有其他的人來探病嗎？

打從俞光海進醫院的消息傳出去後，外界就有不少人想要來探視，對這些訪客，俞光海無意接見，所以請醫院的員工幫忙，嚴格過濾訪客身分，沒有經過他們同意，一律謝絕見客。

這三、四天以來，門口擺滿慰問的鮮花、卡片，但可以探病的訪客卻屈指可數，路依瑤不免好奇是誰來探訪。

「爺爺，有人來探病嗎？」路依瑤打開門，輕快地走進來。

「你是誰啊？誰讓你進來的？」有人比俞光海搶一步出聲，口氣惡劣。

路依瑤皺了皺眉，想看是誰這麼無禮，沒想到入眼的是一名身穿高級服飾、態度倨傲的女人。

路依瑤沒見過這女人，她身材高挑，胸部豐滿，一張濃妝艷抹的嬌顏雖然不如俞愛琳精緻完美，但也艷光四射、奪人目光。

江美倫見她好半晌沒回話，一副不耐的樣子，「你是啞巴還是聾子？怎不回我話？」路依瑤打斷她和俞光海的談話，讓她十分不悅。

路依瑤一愣，隨後用力瞪她。

她討厭這個女人！原因不是這個女人時髦的眉毛高高地挑起，也不是塗得鮮紅的嘴唇說出惹人厭的話，而是她的神情狂妄自大，別說是她，好像連俞光海也不放在眼裏。

「美倫，她是我的私人秘書——路依瑤。」俞光海看不下去，出聲斥責。不消說，他是站在路依瑤這一邊的。

「是哦？俞爺爺，她一點也不像，我從沒看過這麼不稱頭的秘書。」江美倫毫不留情地批評路依瑤的外表。她以為路依瑤不過是個花錢請來的看護，所以盛氣凌人。

路依瑤氣得牙痒痒的，居然在她面前說她壞話？「那怎麼樣才像秘書？

至少我妝化得不像要去酒店上班。」她也挺牙尖嘴利，諷刺江美倫一臉五顏六色的妝。

江美倫聞言，一張臉漲紅，只不過粉底太厚，讓人瞧不出變化。

「你怎麼可以說我……」快要泄漏她潑婦的個性。

俞光海大喝，「美倫，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敢在我的病房裏撒野，你爺爺是怎麼教你的？」他暗諷她沒家教。

俞光海並沒有同意江美倫進入病房，不知道她用什麼方法逼迫醫院的。

他本想攆走她，但又想到還不到與江友和撕破臉的地步，所以才忍受她在這裏耀武揚威。

但他從來不欣賞她，也不想看她繼續放肆，決定早早趕人。

「俞爺爺，你怎麼可以讓外人看我的笑話？」江美倫抗議俞光海的偏心。

她可是俞翊揚未來的妻子耶！怎麼比一個不知打哪來的秘書還不受重視？她就是厚顏謊稱自己是俞光海的孫媳婦，才騙倒做到滴水不漏的醫院。

「好了，你來了夠久了，我想休息了，你可以回去了。」俞光海不耐煩地擺手，轉頭吩咐路依瑤，「瑤瑤，幫我送江小姐離開。」然後閉上眼，側躺在床上不理她。

「俞爺爺……」江美倫驚呼，俞光海竟這樣打發她？

「江小姐，爺爺要休息了，請你離開。」路依瑤瞧江美倫腳步尚未移動，出聲提醒。

江美倫一臉狼狽，不過畢竟是千金小姐，氣焰仍囂張，「好吧！俞爺爺，那我走了。」她及時表明今天探病的用意，嬌聲嬌氣地說：「麻煩爺爺告訴翊揚一聲，我今天有過來。」

說罷，狠狠地瞪路依瑤一眼，才傲慢地離去。

路依瑤一凜，聽到俞翊揚的名字由江美倫口中飄出，感覺怪怪的。

怎麼個怪法？她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讓人提高警覺就對了。

「瑤瑤，別理江美倫這女人。」俞光海在路依瑤背後出聲，一見江美倫離開，他便坐起來。

「她是誰？爺爺。」路依瑤好奇江美倫的身分。

「她是我一個好友……」發現不對，俞光海及時改口，「一個認識很久的人的孫女，她從小就很驕縱，長大了更是目中無人，讓人看了就不喜歡。」

所以他從不理會江友和想攀親的念頭。

「哦……」路依瑤點了點頭，不予置評，「爺爺，我去切些水果來。」

她定下心來，揮去江美倫令人不舒服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