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到包廂後，顏寶筠意思意思的唱了兩首，而後以身體不舒服得先離開。他們當然挽留了幾分鐘，但因為她以身體不適為藉口，所以他們也不好強留她，最後她這個歡送會的主角先行離去。
要離開自然得經過一樓，不過因為南宮御與歐陽妍皙所坐的沙發兩旁有盆栽擋着，多少提供了一點掩護。她快速通過大廳，走到外頭。
已經快十一點了，不曉得還等不等得到公車？
顏寶筠沿着行人路走着，忽然聽見後面有人叫她的聲音。
「寶寶。」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在喊她，她停下腳步，等待他走上前。
「要走為什麽不說一聲？如果不是我剛好瞥到你的背影--」
「我看你跟歐陽妍皙講得正高興，所以就懶得說了。」她打斷他的話。
南宮御微笑，「你又吃醋了？」
她望着他俊帥的臉龐，吐出一口悶氣。
「怎麽了？」
「我本來是想......算了，早點說一說也好。」
「你要說什麽？」他挑眉。
「有些話我還是直接挑明跟你說吧！」她皺眉道：「跟你在一起，我很沒安全感。」
聽見這話，他也跟着皺着眉頭，「幹嘛突然提這個？而且你為什麽要沒安全感？因為歐陽妍皙嗎？」
「不完全因為她。」她搖頭，「是你。」
「我？」他不高興了，「我讓你沒安全感？」
「沒錯，你根本沒神經嘛！男女之間的界線，你永遠搞不清楚。」她發出不平之鳴。
「你在說什麽？」
「我說你搞不清楚男女之間的那條線。」她抬手在空中用力畫了一條線，「人跟人之間都有適當的距離，可是你跟女人沒有，你讓她們靠得太近了你知道嗎？」
「說來說去你就是吃醋。」
「不是只有吃醋，你到底懂不懂我的意思？」她愈說愈氣，「你讓女人靠得太近了，近得會讓人以為你給她們機會，歐陽妍皙是這樣，邱雲芝、里的那兩個女人，還有高中的那些學姊學妹，都以為你給了她們機會。」
「你說得太誇張了。」她指控的口吻讓他不舒服，也讓他的脾氣被激了起來。
「我說的是事實。」她斬釘截鐵的說。
「你根本就是醋勁大。」
「我醋勁大，你醋勁不大嗎？」她反擊，「跟你說了重點不是這個，而是你一直像招搖的孔雀一樣在女人面前轉來轉去。」
「什麽孔雀！」他的怒火被激起來了，「你不要無理取鬧。」
「不要孔雀，那花蝴蝶你會覺得比較中聽嗎？」她挑釁的問。
他警告的看着她，「你不要太過分。」
「我就是這樣，如果你聽不懂我的意思，那就回家面壁思考。」講完這些話，她甩頭就走。
「顏寶筠！」他生氣的抓住她的手臂，「你不要太過分，我最討厭女人無理取鬧，適度的吃醋我還滿喜歡的，可是--」
「你怎麽都聽不懂我說的話？」她打斷他的話，「就跟你說了是你的態度。」她掙開他的手。
「我不覺得我的態度有什麽問題？」他怒聲的道：「是你無理取鬧。」
她瞪着他，「我無理取鬧？你才莫名其妙。」
她轉身要走，他再次抓住她的手臂。
在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前，她先出了聲，「我們先彼此冷靜一段時間吧！」
「什麽？」
她望着他，「我現在很亂、很煩，我們暫時別見面了。」
他難以置信的看着她，「因為這樣，你要跟我分手嗎？」
「我沒說分手，我只是說彼此先冷靜一段時間。」
他的黑眸燒着怒火，「我不敢相信你會這麽小題大作。」
她嘲諷的揚起嘴角，「反正不管我說什麽，在你的解讀下都變成了小心眼、無理取鬧、小題大作，接下來是什麽？任性嗎？」
他怒視着她，「你的沒有安全感只是你的自卑感在作祟，跟我根本沒有關係。」
「我沒什麽好自卑的。」她反駁。
「是嗎？」他反擊，「你對自己的身材沒自信，你覺得自己太胖了，你沒有安全感是因為這個，只要看到我跟別的女人在一起，你就開始緊張，怕我被別人搶走，這才是真正的問題。」
她瞪着他沒說話。
「你知道這樣下去會怎麽樣嗎？只要我跟女人講話，你就疑心生暗鬼，然後不停找我麻煩。」他咬牙切齒的說：「到頭來你跟我交往過的那些女人根本沒有差別，一開始是想控制我的行為，接下來是掌控我的行蹤，不斷打電話來查勤，搞得我很煩......」
「我才不會做這些事。」她怒道。
「你現在就在做這些事。」他火道。
她難以置信的瞪着他，怒斥道：「不要把我跟你那些女人比。」
「你......」
「夠了。」她握緊拳頭，「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想回家，可不可以讓我走了？」她不想在他面前落淚出洋相。
「我們把話說清楚--」
「老闆。」一個女同事的聲音打斷南宮御未完的話語。
趁他回頭之際，顏寶筠立刻走開，快速的攔了輛計程車。
一坐進車內，她的淚水就奪眶而出，她掩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
她的戀情應該算是吹了吧！
顏寶筠呆望着天花板，懶洋洋的不想動。
沒想到失戀的滋味這麽難受，她根本提不起勁做任何事。只要思及南宮御，她的眼淚就會自動掉下來。
原來她這麽脆弱，卻一直以為自己很堅強，更令她意外的是，她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傷心難過。
她一直認為自己對南宮御的喜歡只是很表層的，畢竟一開始交往時，她對他並沒有深刻的感情，再說，他們只交往了一個月，感情會深到哪兒呢？
她甚至想過自己頂多掉幾滴淚，難過一個下午，然後一切就恢復正常，可是事情並非她想的這樣。
她已經難受好幾天了，而爸媽由原本對她的不舍跟心疼，快轉變成不耐煩與氣憤了。
「寶寶，電話。」門外響起母親的聲音。
顏寶筠沒有精神的應了一聲，「喔！」
她毫無生氣的起身，抹去不知何時掛在眼角邊的眼淚，還有臉頰上未乾的淚痕。
一出房門，顏母瞧見她的模樣，立刻道：「你看你都成什麽樣了，跟鬼有什麽兩樣？都幾天了，還不打起精神。你瞧，眼睛都哭腫成這樣了，是想哭瞎是不是？」
「媽，你別念我了啦！」顏寶筠按按發疼的太陽穴，走到客廳接電話，「喂！」
「寶筠嗎？我是張景萱。」
她愣了下，「景萱，你怎麽知道我家的電話？」
「我叫人事部調你的資料給我看。」
「喔！發生什麽事了嗎？」顏寶筠反射的問。
「我是來問你，你是不是跟老闆吵架了？」
顏寶筠沉默沒有答話，但鼻頭已經發酸。她剋制着不要像傻瓜一樣哭泣。
振作一點啊！你這個懦夫。
「你放心，我不會傳出去，到現在，公司的同事都不知道你跟老闆在交往，我都沒說。我會問你，是因為這幾天老闆的脾氣好差喔！我從來沒看過他這樣，有些同事還說想辭職不幹了。」
顏寶筠愣住，忍不住關切的問：「他脾氣很壞嗎？」
「對啊！糟透了，他把辦公室的東西都砸得差不多了。」
「啊？」顏寶筠震驚得張大嘴。
「我們都不曉得他在裏面砸東西，是這兩天傢俱行送椅子來，我們才瞄到裏面的狀況，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們真的不敢相信老闆會在裏面砸東西。」
「說不定......只是案子不順......」
「怎麽可能？我跟在老闆身邊都要五年了，我從來沒看他為了生意上的事大發雷霆過。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兩秒後，顏寶筠才道：「嗯！」
她吸吸鼻子，抽起面紙壓了下眼角。
「我就知道，那天有同事看到你在外面跟老闆講話，結果短短几秒，你就坐上計程車走了，老闆還喊了一聲你的名字。你們到底怎麽回事？之前不是好好的嗎？」張景萱納悶的道。
「沒什麽，只是小吵架。」顏寶筠一語帶過，畢竟她與張景萱並不是真的那麽熟，跟她討論似乎不大妥。
「我看是大吵架吧！」
顏寶筠沉默不語。
「不能講？」張景萱挑眉。
「對不起，我需要一點時間整理情緒，所以......」
「沒關係啦！我明白你的顧忌，你擔心我轉過身去，就在辦公室亂傳話對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關係啦！我可以理解。」張景萱笑道。「如果你想找個人聊聊的話再打給我。有電話進來了，我們就說到這兒吧！」
「好，再見。」掛上電話後，顏寶筠愣愣的想着張景萱說的話。
他真的是因為她才毀壞辦公室的嗎？她嘆了口氣。
說真的，她很想相信，但已經四天了，如果他真的在乎她，他會打電話來的。
想到這兒，她又感覺到鼻子的酸意，她深吸口氣，振作精神。
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當她決定與南宮御攤牌時，她早預料到這種結果了，更別說早在交往之初，她就懷疑兩人能走多久？
但真的分手後，她才明了這種痛比她想像中的還令人無法忍受，雖然沒明說分手兩宇，但她知道兩人的關係已經畫上句點了，畢竟他們兩人對男女之間的看法相差太多了，所以長痛不如短痛，她慧劍斬情絲是對的，只是心如果能不要那麽痛就好了。
「又在發獃了。」顏母的臉湊到女兒面前。
顏寶筠讓母親嚇了一大跳，「啊！你幹嘛靠那麽近，嚇死我了。」
「走過來你都沒看見，我只好湊到你眼睛前面。」顏母沒好氣的說。
「叫你打電話給那個男的，你為什麽都不打？」
「我說了我們已經分手了嘛！」顏寶筠從沙發上站起來。
「你交了男朋友也不跟我們說，這樣對嗎？起碼要讓我看一下那個男的長怎麽樣？」
「都分手了，有什麽好看的？」顏寶筠往房間走。
「當然有，我要看他是不是三頭六臂？為什麽有這麽大的本事把你弄得這樣人不像、鬼不像鬼的，眼睛都快哭瞎了你。」
「哪有？」顏寶筠揉揉紅腫的眼睛，「我不會再哭了啦！」
「你們到底為什麽分手？」顏母探問。
「人家心情不好，不想講啦！」顏寶筠走回房間。
「不要又給我躺下。」顏母拉住她，「找點事做啦！你就是一直躺着才會胡思亂想。」
顏寶筠原本要反駁，但想想，母親說得也沒錯，她應該找點事做才對。
「我上網看看有沒有什麽工作。」
傷心歸傷心，工作還是得找，人生不會因為你傷心難過就停止運轉，在失戀時有這番體悟真是格外心酸啊！
南宮御抱過不少女人，可是從來沒抱過這麽小的，而且脾氣還是他見過最大的，比顏寶筠那個女人更無理取鬧。
她的哭聲大到對街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怎麽這麽愛哭呢？」南宮御搖晃着手上的嬰兒，「你老爸已經去熱奶了，馬上就好，你聽不聽得懂我的話啊？怎麽一直哭啊？肚子餓有什麽大不了的，忍一下就過去了。」
他輕拍她的背搖晃着，「你哭這麽大聲，小心喉嚨受傷。」
古振霖一進嬰兒房，就聽見他白痴的話語，「你有聽過嬰兒會哭到喉嚨受傷嗎？」
南宮御聳聳肩，「我沒跟不會說話的女人相處過，所以只能自己找話題。」
古振霖瞪他一眼，正想抱過女兒時，電話響了。
「我接個電話，你喂她。」他將溫熱的奶瓶塞到南宮御手上。
「等一下，可不可以我接電話，你喂她......」看着古振霖無情的離去，南宮御嘆口氣，在椅子上坐下，將嬰兒放在左手臂上。
「好了，食物來了。」他把奶瓶放進她嘴中。
嬰兒立刻止住哭聲，滿足的吸吮著。
南宮御露出笑，看着她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瞧他。
「我本來是來找你老爸打球的，結果現在卻變成你的奶媽。」
她動了下小手，他微笑的盯着她，「你好像比上次漂亮多了。」
「你可不要對我女兒講這些甜言蜜語。」古振霖走進房。
南宮御瞪他一眼，「我是在跟她聊天。」
古振霖微笑，「找我幹嘛？不會也是來跟我聊天吧？」
「我來找你打球。」他才進門，古振霖就把大哭的嬰兒塞進他手裏，還說他來得正好，他根本沒時間說出來意。
「找我打球？」古振霖挑眉，「我們昨天不是才打過？」
「我知道，這陣子精力無處發，熙煬又出差去了，我只能來找你。」
「精力無處發？」古振霖好笑道：「那就去找你女朋友啊！在床上消耗精力不是很好嗎？」
如果不是手上抱着個嬰兒，南宮御一定往他肩膀打去。
「怎麽？跟女朋友吵架了？」古振霖笑問。
「我這種人會跟女人吵架嗎？」南宮御辯駁。
「那是怎樣？分手了？」
南宮御沒講話，眉頭皺了起來。
「分手了就再找一個，你不是都這樣嗎？」古振霖聳聳肩，「不過我還以為你這次會久一點。」
南宮御本來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在意，但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因為她跟你以前交往的女人不太一樣，秋嬅還說你這次是認真的。」
「我本來就是認真的。」南宮御眉頭皺得更緊，「可是我發現女人到頭來都是一個樣。」
「什麽？」古振霖不解。
「愛吃醋又喜歡管東管西的。你知道她跟我說什麽嗎？她說我跟女人的界線不清不楚，說我在到處放電。」講到這兒，南宮御的口氣開始變差。
古振霖卻笑了起來，「她講得很對，你是這樣啊！」
南宮御瞪了好友一眼，「你有沒有聽懂？她在干涉我。我自認沒有背着她跟別的女人調情，是她沒自信所以找我的麻煩。適當的吃醋我覺得還挺可愛的，但是疑神疑鬼的又是另一回事。」
「女人是需要安全感的，你又喜歡沒事亂放電。」他又不是沒見過南宮御跟女人相處的方式。
「我什麽時候沒事亂放電？」南宮御反駁，「不要把我講得像花痴好不好？」
看見好友這麽暴躁，古振霖忍不住露出笑，「我換個方式講好了，我跟秋嬅在一起以後，你有看過我跟別的女人太過接近嗎？」
南宮御愣了一下。
古振霖抱起已經喝完奶的女兒，他輕拍她的背，讓她打嗝。
「那不一樣。」南宮御試圖辯駁，「你的個性本來就比較冷一點。」
「重點就在這裏，你的個性讓你對每個人都友善--」
「這有什麽錯？」南宮御不平的打斷他的話，「每個人個性都不一樣。」
「沒錯，你可以和善，但不需要太和善、太靠近。」古振霖提醒著，
「如果她跟別的男人相處就像你跟其他女人相處一樣和善，你可以接受嗎？」
南宮御張口結舌，一時間想不出要講什麽來反駁。
古振霖又道：「如果你覺得不舒服，那也不能怪她覺得不舒服。」
他親親女兒的額頭，輕輕搖晃她。
「我不知道。」南宮御皺緊眉心，「或許我根本不適合跟任何一個女人定下來。」
「或許吧！」古振霖聳肩，「如果你這麽想，那你就繼續過以前的日子，從一個女人轉到下一個女人。」他溫柔的將女兒放到嬰兒床上。
「看你這種慈父樣還真不習慣。」南宮御望着他說道。
古振霖揚眉，「我也沒想過自己會對小孩這麽有耐心，不過看着她，真的會覺得很滿足。」他撫摸女兒的小手。
「你老婆呢？坐月子不是要一個月？她怎麽現在就出門了？」
「她小時候待的那一家孤兒院的院長今天生日，她說一定要去幫她慶生。」古振霖瞄了下手錶，「應該快回來了。」
「那我走了。」南宮御朝他揮揮手。
「幹嘛？又沒趕你走。」
「我想去健身房消耗一下精力。」南宮御無奈的說。
古振霖深思的看他一眼，「你真的很煩躁對吧？昨天還是我第一次看你打球打得這麽兇狠。」
南宮御一怔，「有嗎？」
「就跟以前秋嬅離開我一樣，煩得很想揍人對不對？」古振霖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
「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南宮御下意識的為自己辯解。
「看看我的例子，秋嬅離開我三年多，我也以為時間會讓我對她沒感覺，會讓我忘記她，結果根本沒用。」
南宮御更心煩了，他沒說話，只是往外走。
當他打開大門要走出去時，他轉頭說道：「我對寶筠沒有你對秋嬅的感情那麽深，不要忘了，你跟秋嬅是結過婚又離婚的，我跟她才交往一個月。」
古振霖翻了下白眼，「時間長短不是重點，重點是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南宮御僵了兩秒，不發一語的走出去。
古振霖笑道：「我從來沒見過你這樣，我看你還是快一點去找她。」
南宮御走到電梯前，回頭瞪他一眼，「回去照顧你的寶貝女兒。」
他揮了下手，示意他不想再聽下去。
古振霖笑着關上門。
南宮御心煩意亂的瞪着電梯上的數字。
他不相信自己有那麽在乎顏寶筠，他是喜歡她沒錯，但並沒有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他跟她在一起很快樂沒錯，可是他跟別的女人一開始交往的時候也都很快樂，後來才慢慢變調的，因為她們都想改變他，而且總是奪命連環，搞得他從喜歡轉變成討厭。
雖然顏寶筠沒有連環過他，或追蹤過他的行蹤，但她開始干涉他的行為，想改變他，他不能忍受這樣。
那是因為你對其他女人曖昧。另一個聲音在他心底響起。
「我哪有對其他女人曖昧放電？」他抱怨道。
「我竟然開始自言自語了。」他難以置信的搖頭。
沒想到一個女人竟然能把他弄得怪裏怪氣的。
沒關係，只要再給他幾天，他就會變回原來的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