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藍衣人

第一章 藍衣人

似乎一開始,她就不該在這裏。雪情默默的靠在木窗旁將手中的黑子落入棋盤之中,站在身後的丁香忍不住勸道,「小姐,該進食了」

雪情「嗯」了一聲,卻不見其有動作,而是又執起一枚白子,思索著該下到哪裏才好。——她正在一人執棋與自己對弈過招。

有時候,人不也是和這下棋一樣,自己為難自己么,雪情垂下眼眸,微黃的陽光照耀下依稀可以看到那雙修長的眼睛下埋藏着一絲憂鬱。

外面突然飄過一個身影,鵝黃色窈窕身影飛撲進來,動作十分利落的抓住雪情的手大聲喊道「雪情,今天娘親不在,我們出去玩吧?!」聲音裏帶着驚喜和興奮,鵝黃色少女隨即看到桌子上還未下完的棋不禁皺起棋頭道,「咦,你怎麼每天都下棋?悶都要悶死了!」

雪情抬起頭來,微笑着說,妹妹沒有姐姐那麼好的福氣。不用學琴棋書畫這些細活兒,若是這幾日技藝還未有長進,怕是娘親又要責備了「

雪情這幾句話里並未帶着抱怨卻相反的有一種對自己學藝不精的自責,語氣雖是淡淡的,卻能感覺的出她的隨和。尤其是那一抹微笑,有着一種似乎是冬日裏的陽光一般,溫暖又不傷人

「丁香」鵝黃色着裝的少女將雪情的丫環叫到一旁小聲的說「你,去給我弄兩件男裝來,我在這兒等着你」

丁香聞言馬上就退出了房間,這位大小姐已經是經常拉着雪情做男扮女裝這種事兒了,因此久而久之,丁香也就習慣了

這位穿着鵝黃色長衫的女子就是雪情的姐姐,王府的大小姐玉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王夫人對玉之的喜歡更甚於雪情,因此玉之才會如此的有恃無恐。

「今天我可是特意請了青蘇姨娘把娘親拉出去拜佛呢,好不容易有一天的時間,好妹妹,你就陪我出去玩一下吧」玉之帶着懇求的語氣撒嬌般在雪情身上蹭來蹭去的,似乎不到目的她就不鬆手,

每次玉之都是來這招,雪情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微笑着點點頭輕輕拍了一下玉之的手,算是表示默許了,玉之見她一答應立馬高興的道,「太好了,今天難得你答應,我們出去玩的高興點,晚些再回來,你放心,若是娘親現了,你就直接推到我身上,娘親就不會怪我們了,」

玉之一直自顧自的說着話,全然沒有看到雪情眼裏有一絲絲的落寞劃過。

出了門,玉之就直奔集市,這個摸摸那個看看,還一直問雪情「這個好不好看?」雪情則一直在後面靜靜的看着她,不時的以微笑讚許,

一些小販都在看着她們倆個,依穿着而定,顯然不是普通的客人,好些人都上前紛紛介紹著自己的物件,但平日裏什麼都不缺的玉之只是看看,並不曾買些什麼東西,慢慢的那些小販都由最初的熱情最後變成了悻悻拿着自己的東西回到自己原來的地方,他們這下子看出來了,這位壓根兒就不是個想買東西的主兒。

玉之並不被他們的行為而影響心情,繼續的逛著,正在玉之挑玉釵的時候,忽然一群人從後面涌了過來,擠的玉之一下子沒站穩跌在地上,雪情被人群衝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的撞在了一堵肉牆上。

雪情覺自己撞著別人後道了一聲對不起就無心再逗留於此,四處張望着尋找玉之的影子。完全忽視了背後一雙冷冷的眼睛。

「這就是你撞了人之後的態度?」背後傳來一個極為冷淡的聲音,少許的帶了些傲慢。雪情轉過身來,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面前提這個男子,瘦而長的臉,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眉間透著一股凜冽的王者英氣。

雪情暗吸了一口氣,平日雖常呆在王府里,可也有不少的京城富家公子哥兒登門拜訪過,即使沒見過他,心裏卻也明白眼前這個怕也不是個好惹的

雪情正想說些什麼卻聽見「給我滾開」一聲咆哮,雪情聽出那是玉之的聲音心想定是遇上了什麼事兒,也顧不得眼前的這位,急忙離開尋起人來,

雪情很容易的就找到了玉之

遠遠的卻看見一個穿着華服的男子和一群他的家丁將玉之圍在中間,玉之的身後還立着一個頭散亂,神情慌張的素衣女子,雪情停下腳步,擠入越來越多的圍觀者之中,

雪情隨手拉住一個旁觀者問道,「生了什麼事呢」

被雪情拉住的那個男子相貌有些猥瑣,他嘿嘿笑了一聲后說,還能有什麼事?不過就是兩口子拌了拌嘴,偏偏有人想當和事佬唄?「

雪情聽出了他的意思,那個和事佬應該就是玉之了,

「是嗎?」身旁一個嘲笑的聲音飄來「原來在大街之上強搶民女竟也能變成了兩口子拌嘴,那改天我也去效仿一下,正好我孤家寡人的,弄個十個八個的我看都沒問題,只是到時候要承蒙兄弟你多多照顧一下,不要檢舉我就好了」

雪情聽出這話里嘲諷的意味后,默默的瞧了一下,這人著一身藍袍,懷裏抱着一把粗大的古劍,一頭飄逸的長只用着一根絲帶束著,一雙單鳳眼裏滿是不在乎的神色,本先雪情還在想着這個男子會不會出手相救,可一聽他的話和他漫不經心的樣子,就已猜出個**分,這人指定了只是來看熱鬧的。

「他是劉府的少公子劉少青」藍衣人也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雪情說,因挨着近,藍衣人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只有雪情聽的見。

劉府,是京城中最大的府弟,而劉少青正是當朝宰相劉已的兒子,也是眾所周知的地痞,雪情也對他的惡行有所耳聞,此人常常會在街上強拉着美女進府,結果弄的不少女子都不敢在白日裏行走,

既是如此,雪情心中已經有了最好的打算

劉少青**着手中的摺扇嬉笑着說,「怎麼,你連大爺我都不知道是誰還想來搶爺的妞兒?」

玉之毫不在乎的道「我管你是誰,就算是當今的太子見了我都要謙讓三分,更何況還是你一個小小的官吏?」

雪情暗暗驚呼,玉之怎麼口無遮攔,若是身份被現了,回去王夫人怕是又要難了

「哼,口氣倒是不小嘛,就怕又是一隻肥羊往虎口裏送」藍衣人再次嘲笑着

其實玉之的話也並非毫無根據,王夫人及是皇上親口諭封的第一誥命夫人,可永世世傳榮恩,享受禮遇,並賜有免死金牌和尚方寶劍,即使當今的皇上都會對她禮讓三分,更別提是當朝的太子,只是這樣的事自己知道便好,拿出來說難免遭人懷疑

「你幹什麼?……放開」劉少青已開始動手拉開玉之,想強行帶走旁邊的女子了,玉之拚命掙扎不一留神頭上的絲帶散開,一頭的長全部垂下來,玉之臉漲的通紅,遠遠看去,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兒,這樣一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是個女子了

劉少青果然吃了一驚「喲,又是一個小美人兒,來人啊,把她也給本少爺帶回去」說着就要招呼人手帶走她倆

「慢著」一個很中氣的聲音打斷他們的動作

劉少青不耐煩的道「又是哪個擾事的,給我……」話說到一半卻又未說出口

站在劉少青面前的是一個十分英俊秀氣的少年,不論是說話還是舉手投足間的動作都十分讓人賞心悅目,眉間的英氣讓人不得不好好的打量一番。

「這位公子,在下想請您高抬貴手放了我姐姐,至於這位小美人兒,我可以說服她乖乖的跟您回去,還會把您服侍的舒舒服服,您說行嗎」說話的正是雪情,因她長頗有些書生氣質,再扮上男裝,壓低了嗓音后很難有人弄的清楚她這個如假包換的「公子」

「我幹嘛要聽你的話?兩個人我不會自己帶回府上調教嗎?」劉少青眯著雙眼,似是十分不屑

「在下當然不會懷疑您的能力,不過實在是強扭的瓜不甜,更何況我姐姐也是已有婚配,這若是強搶他人之妻為妾,怕是您的名聲也不好聽,倒不如順手作個人情賣給了我,日後如有能讓在下效勞的地方定萬死不辭,如此一舉兩得,您看如何呢?「雪情不慌不忙的將自己的理由說出來

劉少青想了想,覺得這個回答甚是有理便點點頭表示同意了

雪情微笑着走到素衣女子面前,握住她的手,素衣女子一愣,感覺什麼東西放在了她的手上,雪情依舊微笑着小聲對她道,這是一千兩銀票,記住到了劉府以後,晚上天一黑便從府弟的東院朝北走,那裏有一片竹林,任何人在後面叫你都不要停,約摸半個時辰后你就可以看到有一條河,直接乘船離開這裏,卻別處做點小生意吧,這些錢作盤纏該是夠的了」雪情的這番話意思很明顯,劉府的勢力大,她惹不起,眼下只有暗地裏幫她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那女子此刻大眼裏全是盈盈的淚水,她哽咽的道「多謝公子,小女子名喚蘇兒,若是公子以後有事需要用的到蘇兒的地方,任憑您差遣」

雪情含點頭后便轉身對劉少青宣佈「公子,鄙人已將這位姑娘說服,她願意跟隨您回府」

雪情話畢,旁邊一群看熱鬧的人都議論紛紛,依稀聽到

「這個人……怎麼這樣……」

「是啊,好好的一個姑娘……就這麼被糟蹋了……」

「又是一個狼狽為奸的!……」

雪情本是不在乎別人如何指點,但不知為何背後像是有一道冷冽的目光盯着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且渾身的不自在,她下意識的往後看去,卻找不到那道目光來自何處,這種感覺也很快消失了,

一個剛剛還寧死也不屈的美人兒在雪情一番話后便自願跟隨,劉少青當然高興不已,雖說他性格霸道,卻也是大氣之人,不肯欠著別人人情,便問雪情想要什麼

雪情沉思了片刻,才遲呤道,在下子喻,只希望能日後到劉府找公子談天說地時能夠自由進出,公子不如賜我一塊通行令牌可好?

劉少青幾乎是想也沒想就將腰間下的令牌扯了下來放在雪情手中,臨走時還不忘交待有時間要去劉府坐坐。似乎對於這個新交的「同道中人」頗為滿意。

雪情一面應承下來一面盯着劉少青離開的背影看着,不知道為什麼雪情總有一種感覺,這個劉少青渾身都透著奇怪,可是具體奇怪在哪裏,卻又說不上來

玉之果真是王府里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只要不關自己的事很快就會拋之腦後了,雪情眼底波光閃動了一下,壓低了聲音問道,姐姐……為何剛剛要替那女子出頭?

玉之隨手一揚秀,繞在指間想也未想的答道:本來是不想幫忙,卻誰知那女子不偏不倚的正好躲在我身後,所以……玉之停頓了一下,「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不好玩的了,我的衣服髒了,陪我去挑身衣裳吧,我可不想就這麼灰頭土臉的回府!」

語句裏帶着一絲嬌嗔,雪情緩緩垂下眼眸,心中暗道,果然如此,是我,想錯了。

雪情很快掩藏起異樣,甜甜的笑着,好,陪姐姐你,去換身衣裳!……就……換身衣裳!一字一句都說的堅韌有力,卻又溫婉不已,這聲音像是在媚惑自己的心思

玉之遠遠的就瞧見一塊華麗的布料了,她拉着雪情朝店內走去,雪情在進門的時候不甚留意的看到門口掛着一個金字大招牌「黑店」

玉之挑好了一件淺藍的繡花絲袍,招呼著夥計要付賬。夥計一臉的諂媚,笑吟吟的道「公子好眼力,這可是我們店裏最上等的布料。配您這氣質真是好看呢」

玉之本就喜歡聽別人說奉承她的話,如今被夥計這麼讚美一番心裏自然高興,於是玉之便直接道「那給本小……本公子包起來,多少兩銀子?「

店夥計還是那一臉的諂媚伸出五個指頭,玉之怔住了「五兩?這麼便宜!「

店夥計一聽這話立刻收起了笑臉,似有點不悅的說「這哪裏是五兩銀子?分明是五千兩嘛」

這下子輪到雪情怔住了,玉之馬上搖搖頭「什麼貨色我沒見過,這無非是一些較為上等的衣料罷了,連貴重的天蠶絲衣都沒這麼貴,你這分明就是光天化日之下打劫嘛!」

店夥計此時臉上已完全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來「你們沒看到我們小店門口掛着『黑店』這兩個字嗎?凡是進我們店買衣服的都是京城中的貴氣公子哥兒和千金小姐,人家都沒嫌過貴,更何況這店不是別人而是我們公子開的店,你們能買回去穿着是你們的福氣」

雪情聽罷微笑着點頭「不錯,物,以稀為貴,人以名為重,貴店既是屬名人之家,自然是應當價錢做點調整不能和別家相比……」

「好一句人以名為重」店后的帘子被掀開,一男子手執摺扇,頭帶冠珠,腳穿金靴。雪情心底暗贊「好一個富貴之人」

店夥計一見他進來,馬上又換上一臉的殷勤,叫了一聲「三少爺」

那男子伸手拿起店夥計手中的衣服仔細看了一下,轉過身問「這衣服不知是哪位穿呢」

玉之上前一步答道「我,怎麼了」

他看了看玉之又看了看雪情,才緩緩的說「我看二位面生,應是第一次來這兒,既是如此,就當是我柳卿南送給二位的見面禮了,二位說,可好?」

雪情聽到柳卿南的這番話不知是何原因,但心裏始終有些戒備,無事獻殷情,非奸即盜

玉之倒是很爽快的接受了柳卿南的好意,在當柳卿南讓店夥計送來一件純白長裙給雪情的時候,雪情微愣了一下佯裝有些驚訝的道「柳三公子,在下是一介書生,怎的贈予我一件女裝?」

柳卿南似笑非笑的說「公子半未選衣,柳某不好直意相送,於是選贈女裙,也好讓公子轉送夫人博她一笑而已」

雪情表情有些尷尬,一時之間找不到什麼詞來反駁只好說「在下……暫未娶親,多謝柳三公子的好意了!」

說罷,雪情慌忙拉着玉之對柳卿南說道「柳三公子,在下還有事,先告辭了」然後就飛奔而去

柳卿南輕笑一下,對身後的店夥計道「看看她們到底是京城裏的哪一路人」

玉之和雪情回到府中后,王夫人的轎子已經停在了府門口,被現了之後少不了被王夫人一番責備,玉之被罰面壁思過三天不得出門,而雪情則被罰抄《烈女傳》一百遍

雪情疲倦的回到房中,丁香為她端來了一些清粥小菜,又打了洗腳水放在地上。雪情吩咐丁香再拿一副碗筷過來,丁香拿來后,雪情便囑咐丁香先離開,待房間里沒人之後,雪情拿起木筷道「如此美食,閣下難道不想嘗嘗嗎?跟了這麼半天,我都替閣下感到腳疼了」

窗戶突然被打開,一個藍色的身影躍了進來,正是白天那抱劍的藍衣人

見此情景,雪情想戲弄他一番便問「閣下怎躍窗而進?我這房間的正門不是為你而敞開的嗎?莫非閣下平日裏習慣了如此作風?

話里很明顯,指他是暗客,見不得光,

藍衣人也不生氣徑直的坐下,拿起木筷夾了一塊肉放入口中咀嚼了兩下「不嫩,味道偏重,應輔予些調料,香味就會更濃一些」接着又夾了一片青椒,吃過後眉頭都要皺起來了「一點也不夠味兒,你們家的廚子都該換掉了,辣椒不辣,還叫辣椒嗎?」

雪情有些好笑的望着他「閣下跟了我這麼久難道只為說這些?」

藍衣人終於停了下來,他盯着雪情的眼睛「我只是好奇,你跟那女人說了什麼,她肯這麼聽話的跟劉少青回去?

雪情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這個簡單……可我,不想告訴你!」

一句話讓藍衣人的臉拉了老長,他極為不悅的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想讓她夜下從東院的竹林逃走吧」

見事情已然敗露,雪情也很坦然的點了點頭「你既是知道怎麼不去向劉少青告我呢」

藍衣人神情有些輕蔑「如果你是在京城中長大,那我只能送你四個字」

雪情問「哪四個字?」

「孤陋寡聞!」

「此話怎講?」

「你可知劉家任何地方都是安全的,就只有那片竹林是危險的?前些年不少婢女死於竹林中,死者皆是手上有兩個如針孔般的小眼,」藍衣人緩緩的道,又夾了一塊肉放進嘴裏咀嚼起來。

「那兩個針孔就是死因?」雪情似乎是來了興趣,兩眼盯着他不肯放鬆

「沒人知道」藍衣人此刻盯着她的眼睛「但是那片竹林被劉家奉為禁地,連劉家人都不敢進的地方,你卻讓一個女子從那裏逃生,你不覺得太過於為難她嗎?」

雪情聽過,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道「有時候,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行與不行,靠她的運氣了」

第二日,藍衣人就給雪情帶來劉府死了一名女子的消息,雪情正在下棋聽到消息后只是『哦』了一下,便不再理他,這讓他覺得好像雪情根本就是對此漠不關心

到了中午的時候雪情也是兀自的吃飯並不搭理他,藍衣人也不急,仍舊在丁香退下后坐在她對面吃飯,經過昨天之後雪情已吩咐丁香以後每次吃飯都多加一個人的碗筷。因而他也不甚客氣了

「小姐」丁香在門外喊著「夫人讓您到集翠堂一趟」

雪情思索了一下問「大小姐去嗎」

丁香在門外答道「夫人剛才已經央人去請大小姐了,夫人還吩咐過,要二位小姐好生打扮一番,依丁香看,該是有貴客來了王府」

「嗯,回去稟娘親,我今日身體有些抱恙,恐是不能前去迎接貴客,還望賓客盡興」雪情在屋裏懶懶的答道

藍衣人本以為她會前去,但聽她這一番說詞忍不住問「怎的不去呢,今日可是有貴賓來呢,若是前去選中一個貴氣公子,另擇日殷親也尚可呢」

雪情坐在鏡前打量了一下銅鏡中的自己對藍衣人道「公子可否先避一下,我要換身衣服」

藍衣人愣住,聽她這意思似是要打扮一番,可她剛剛不是說了不能前去嗎?

待他也退出房間后,雪情從床頭翻出一件衣服,將它舒展開來,純白色襯雪情的膚色,使她顯的更加白皙,裙擺下有四個褶邊,邊緣上綉了一朵淺紫色的花便是素凈的再也不能素凈的了。雪情又梳了一個頭,大部分的流海都是偏向左邊遮住了原本白凈的一塊,又略施了粉黛,看起來真仿若大病了一場的模樣

雪情打扮好之後並未直接前往集翠堂,反倒朝着後花園走去

雪情找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下來便閉目養起神來。風吹過來拂起她的梢,略有些蒼白的臉更加顯得惹人憐愛

「春寒未暖扶柳笑,美人江邊素影倒,若是能為紅顏知已,江山權力我都不要」一陣爽朗又略帶些戲虐的聲音飄入耳中,雪情緩緩的招起眼,亭子邊站着一個紫衣男子,雪情咋一看覺得甚是眼熟,猛然記起,他便是當日在「黑店」贈衣的柳卿南!

雪情心想「壞了,」卻又進退兩難,雪情抱着當日男子今日女裝的念頭希望他沒有認出來的好

柳卿南走到雪情旁邊拂扇問道「二小姐,柳某能坐在這裏嗎?」

雪情微微一怔,心道這柳卿南是如何得知自己便是王府的二小姐,表面上又不能得罪了他,便不出聲表示默許了,雪情挪了挪身子騰出點空地出來,柳卿南也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正當雪情尋思著該怎麼借口離開的時候,柳卿南倒先開了口

「二小姐為何不進正堂,難道是事先得知了我要來特意在此等候,想單獨約會在下?」柳卿南仍是一副戲虐口吻搖著摺扇。

雪情不知他究竟有沒有認出自己來,但卻直覺告訴她,柳卿南心太深,這樣的人還是不惹為妙。

雪情微微含,輕聲道「公子說笑了,小女子並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確也是因身體抱恙近日來在房中悶壞了才想出來透透氣,卻又因前廳有貴客在,怕將貴客也染上寒疾,故而來此無人之地,不想在此遇見公子,小女子出來已久,還需回房休息,如有待慢之處還望公子諒解」

「如此說來,是柳某的不周了」柳卿南微微一個欠身站起頗為恭敬的道「二小姐,在下雖不是特別顯赫之家,但是卻世承葯堂,許多名貴藥材也都應有盡有,且柳某的林園十分清靜可以供二小姐清靜,如二小姐不嫌棄可否移架到在下的府園中小住?」

「這……」雪情這下可犯了難,按理第一次見面不該如此輕浮的邀人小住,更何況王府還是名門之後,可明著拒絕,雪情也不知該找個什麼理由

柳卿南又將摺扇合起撫在手中,「二小姐若是覺得不能做主,我便直接稟告老夫人,讓她來決定如何?

雪情只好附合「也好」

「那便麻煩二小姐在此等候我的佳音了」柳卿南話未說完人卻已飄遠了,雪情長吁一口氣盯着滿塘的魚兒,沉思著

「可讓我好找」玉之在柳卿南剛走就露了面婷婷移步到長廊中,「原來你是在這兒偷閑呢」

雪情苦笑「出來透透氣兒,這兩日不大舒服」

玉之快步奔到雪情身邊左瞧瞧右看看「哪裏不舒服,怎的沒叫大夫來看?嚴重么?」

「讓姐姐費心了,我自個兒的身子我自個兒清楚,不用勞費大夫了,沒什麼大礙」雪情拿過玉之的手,很正經的說「姐姐,算來,也該到成親的年歲了吧,不知姐姐心中有無好的人選呢」

玉之聽到雪情的一番說詞,小臉通紅,頗為害羞的說「你盡會拿我說笑」

雪情也笑了「姐姐說哪裏話,雪情怎麼會跟姐姐說笑呢,娘親今日在集翠堂里招待了許多京城較為出色的公子哥兒,不就是為了給姐姐挑個好夫婿嗎?」

玉之眼底泛出一絲嬌怯的柔情來「是有合適的人選了,可卻不是娘親請來的」玉之方才的表情落入雪情的眼底,雪情好奇的問「那姐姐可知那人是哪裏人士,家境怎樣品性又如何呢,莫不可只憑相貌而斷定終身大事啊」

「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不論是論相貌還是家世,這人都是上上之選」玉之拈了拈她的衣裳「這人也是你見過的,他就是那日我們去買衣衫的那家店的老闆」

「柳卿南?」雪情這下是着實吃了一驚

然而玉之並未現雪情的異樣,自顧的說着「方才在集翠堂時,娘親見到他時很客氣的行了一個禮呢」

說到這兒,雪情明白過來,看來這柳卿南來頭不小,若不然,堂堂的第一誥命夫人為何如此屈膝

照玉之的說法,那個柳卿南應該是出身於官宦之家了,可是據她所知,朝綱之中姓柳的僅僅一個柳提督,而且聽說那人目前尚未娶親,先不說他有沒有子嗣,既使是有個兒子,這身份怕也是入不了王夫人的眼

看來,柳卿南邀她小住,怕是沒有休養這麼簡單啊

「大小姐!大小姐」遠遠的一個丫頭朝這邊跑來,玉之和雪情的說話被打斷,有些生氣的道「喊那麼大聲做什麼?!人不是在這裏嗎,搞的像哭喪似的,我還沒死呢。」

丫頭有些犯難看了看雪情,平常二小姐的脾氣最溫和了,只要大小姐脾氣的時候,二小姐總有辦法幫她們脫難,所以她只好看着雪情希望她能幫自己說兩句話

果然,雪情柔聲對玉之說「姐姐,莫要生氣,應是娘親找你有急事兒了才差人來請的」

那丫頭也算聰明,急忙道「大小姐,夫人剛剛要送客,讓您到集翠堂去一下」

說是王夫人有請,玉之不得不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頭問雪情「不和我一起去嗎」

那丫頭立刻又道「哦,剛才老夫人還說了,要二小姐回房間收拾一下東西,稍後柳公子會派人來接二小姐,說是……說是為二小姐調養身體」

玉之露出驚訝的神色,還沒等她說話,那丫環就在一旁催促了,「大小姐,老夫人讓您趕緊去,晚了可就不好了」

雪情目送著玉之的身影走遠了才起身朝房間走去,呵,沒想到第一次釣魚就勾上了一條大的。

雪情移步至門口的時候,見丁香站在門口很警覺的握著劍,一個熟悉的藍色身影靠在門上,他見雪情來了,便笑着道「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家這丫頭可忠心的很呢,見我在此二話不說就拔了劍,嘖,要是你再不回來,我怕是就要變成你們家狗嘴裏的肉骨頭了」

丁香聽了霎是臉紅,這句話一語雙關,既罵了丁香又責備了雪情的看管不力,想來自己在雪情身邊何時受過這等侮辱,此時已是火氣到了極點,可雪情又未話自是不能隨意動手,只好看着雪情,待她來解決

雪情一拂手先讓丁香退下,她走到房裏拿起毛筆來寫了一封書信交給他「勞煩閣下了」

他不明白雪情是什麼意思,修長的手指卻迅的拈過雪情手中的書信攬入懷中嗔笑着「你叫了我閣下許久,又不曾問我姓名,難道打算一直叫我閣下?「

雪情正色道「閣下一直未肯相告,自是有原因不能訴與真名,倘若如此,倒不如不問,相信哪日閣下的身份可以直言相告了,那雪情記着便是」

藍衣人吃吃的笑起來,更加抱緊手中的劍「你倒是有趣的緊呢,這信要交與何人?」

雪情一邊走向門口一邊道「若是七日後雪情還未回府,勞煩閣下將信交與錦銹庄的莊主季如風」

「放心,你托我的事情一定會辦到的」他的聲音不大,卻是沉穩有力的傳入雪情的耳中「記好了,我叫牟毅」

雪情心中微微為之動容,又很快撫平心際淡淡的道「與我何干」

一句「與我何干」將兩人的界線划的清清楚楚,卻沒料到多年後這句話再由雪情嘴裏道出時又是怎樣的一副場景

「呵,是嗎」牟毅懷抱着古劍踮起腳飛離,院子一下清靜起來,連只鳥飛過都能聽到,彷彿這裏從來都這麼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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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香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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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藍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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