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自從知道嚴降昊的過去后,澄雨躲避他的心情突然有些轉變。

他的人格不一應該是來自童年創傷,許多的問題人物出身於問題家庭,她雖無法原諒他的所作所為,但卻多了一份諒解。

比起他來,自己幸福多了。

爺爺奶奶的身子硬朗,父母健在雖然澄風遠在日本,但她還有一個手足,她不是一個人。

澄雨很努力的忘了那天的事,也努力的跟嚴降昊相處,她要自己把他當成普通的同事。

她不會愛他,但說服自己不要恨他。

把他當作另一個曾醫師,他們會相處得很好。

「心情好象恢復了。」趁著下一號病人還沒進來前,曾遇捷對她說:「前一陣子老是心不在焉,挺讓人擔心的。」

「對不起。」

「煩惱的事情解決了嗎?」

「嗯,算是吧。」

曾遇捷凝視着她——感覺上,她好象成熟多了。

以前像只小麻雀,成天跟江家頤粘在一起嘻嘻哈哈,現在,眉宇之間卻多了一份沉靜。

「對了,你有沒有打算去紐約?我看到好多人在申請。」

下個月,聖瑪麗與紐約貝勒鞭醫院要做一次醫學交流,雙方各派一組醫生護士到對方的醫院,為期一個月。

聖瑪麗無庸置疑決定派美國長大的嚴降昊前往,至於一名護士則開放登記,最後再由院長決定。

人人都知道這次雖名為醫學交流,但等於一次度假,因此年輕未婚的護士們擠破了頭,申請書一張張往人事室送,光是審核與調紀錄,就把人事部門忙得人仰馬翻。

澄雨搖了搖頭。「我不想去。」

微笑道早的君子之交已是她能做的最大極限,她不想跟嚴降昊再有私下的交集,何況還是一個月之久。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誰知道他會不會讓她大著肚子回台灣。

曾遇捷一笑,像是早知道她會這麼說。「我看家頤、少繤、瓊華她們倒是很積極。」

「她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嚴醫師年輕有為,會這樣想也是理所當然的。」

澄雨微一揚眉。「醫院花大錢把他從美國聘來增加醫療團隊的素質,現在又把他送往美國,多奇怪。」

「雖然說是醫學交流,事實上是聖瑪麗與貝勒鞭的角力戰。」曾遇捷微微一笑。澄雨太年輕了,年輕得不懂得醫界的污穢之處。「對方派過來的是心臟外科的第一把交椅,可算是政商名流的御用高手,這邊過去的如果不夠出色,面子上掛不住。」

「好無聊的行為。」

「大人的世界是這樣的。」

澄雨長吁了一口氣。「如果有時間,我寧願去日本。」

她快半年沒見到澄風了,不知道這唯一的手足好不好,病況是不是受到良好的控制……

每次想到澄風,她就覺得自己好無能。

她是姐姐,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護士,可是卻什麼都幫不上忙。

「澄雨,把這份病歷送去嚴醫師的診療室。」

「為什麼?」

「管理室的人送錯了。」曾遇捷指著病歷上夾的黃單。「我們的二十三號應該在那邊。」

澄雨接過一看,真的,上面的看診醫師打的是嚴降昊的名字。

即使上頭再三交代,但這種烏龍總是久不久就會出現一次,雖然有點麻煩,但總比病人上了手術台才發現病歷錯誤來得好。

澄雨推開椅子。「我馬上回來。」

***************

「你來得正好,有個東西要讓你看一下。」嚴降昊不顧少繤古怪的眼光,自顧自地從大辦公桌的抽屜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推開附設休息室的門,示意她進去。「少繤,不好意思,五分鐘就好,你幫我打電話問一下脊髓攝影好了沒,我要看結果。」

鄭少繤心不甘情不願的「喔」了一聲,開始動手撥號,澄雨則被嚴降昊推入休息室。

門板掩上的瞬間,他倏然消失的笑容讓澄雨提高了警覺。

「這裏是醫院,你別亂來。」

「別拿醫院恐嚇我,我要怎麼樣是看心情,不是看地點。」他露出懶洋洋的神情。「不過你可以放心,我現在沒那個意思。」

澄雨還是一臉懷疑。「那你叫我進來幹嘛?現在是上班時間。」

「我只是要提醒你,記得去人事部完成到紐約做醫學交流的申請手續。」

「我不會去的。」

雖然澄雨說得很篤定,但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明顯。

他為什麼笑得那樣有把握?

「要不要跟我賭賭看,一分鐘后,你就會改變心意。」他伸手將她的發梳攏。「如果一分鐘后你還是堅持不去紐約,合約滿了,我立刻回美國,永遠消失在你眼前;如果我贏了,在出發之前,你必須把我當成男朋友,表面上的也行,只要讓所有人都以為我們在熱戀中即可。」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他沒回答,只是一徑地微笑。「賭?還是不賭?」

「你說話要算話。」

「你也是。」

澄雨微一掙扎,終於點頭。

嚴降昊露出滿意的笑容,拿過遙控器,按下Play鍵,雜訊后螢幕出現了一對男女交歡的畫面。

澄雨一看,整個人都呆住了!是他們發生關係的那夜。

先前她拚命掙扎的畫面都被剪掉了,剩下的,是她被身體自然反應支配的時刻。

錄影璉中的她簡直像沉迷在慾海中的浪女,眼神迷離,唇齒微張,雙手緊攀着他的肩膀,還發出那種不堪入耳的聲音。

站在電視機前,澄雨完全無法移動腳步。

怎麼、怎麼會這樣?

她以為他只是人格分裂,沒想到竟會卑劣如斯。

「以後,乖乖聽我的話。」他在她耳畔輕輕說:「不然,這卷錄影帶就會快遞到你親朋好友的住處,就算你不在乎,也得替家人想一想,我怕你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受不了刺激,一命嗚呼。」

「嚴降昊,你……」

「別連名帶姓的叫我,別忘了,我們是『戀人』。」他從身後環住她,雙手不客氣地在她挺俏的胸部上來回。「這樣就哭了?放心,我對女人的興趣通常維持不了多久,如果在紐約的一個月內,你能扮演好一個完美情人的色色,我就把錄影帶還給你。信不信?隨你,不過,這是你唯一能獲得自由的方法,記得,是『唯一』。」

此後,在聖瑪麗醫院,嚴降昊更是光明正大的纏着她不放。

她每周有兩、三次打電話回家跟爺爺奶奶說要「加班」,然而加班的地點卻是嚴降昊位在郊區的公寓——在他第一次帶她驅車前往時,她才知道他在台灣有兩個往處。

以深藍、淺藍、純白為基調的佈置「美麗公寓」,讓人眼睛為之一亮,漆成天空模樣的牆壁更給人一種開闊的感覺,但這只是一個表象。當幾個護士吵著要參觀嚴降昊的住處時,他就帶她們到這裏;跟醫師們出去喝酒,把對方灌醉后,也帶回這裏的卧房;農曆新年時,他更大方借出自己的住處給那些家在中南部的小醫師們辦了一場聚會。因此,人人都以為這優雅清爽的地方就是他的住處——但,那只是一個表象。

他真正住的地方,離醫院大概有一小時車程,在陽明山的半山腰,一棟極大的西式洋房。

深色木質地板,極盡奢華之能事,那些看起來價值不菲的古董傢具不是黑就是白,沒有多餘的色彩,更沒有屬於人的溫度。

死氣沉沉,像一座華麗的廢墟。

他是惡魔,而她,只是一隻折翼的鳥。

獨處時,他不是粗暴地撕扯她的衣裳,就是整個晚上不說一句話,用一種恨極的眼光看着她;然而在人前他卻一百八十度轉變,笑容可掬的牽着她的手穿過中庭,在乍暖還寒的天氣中噓寒問暖,體貼入微的笑顏展示儼然是一副新好男人的模樣。

沒有人看出她的不自然。

他們看到的,就是嚴降昊每天接送她上下班,中午時也從四人變成兩人,家頤不只一次抱怨她重色輕色,但她總是無言以對。

四月,澄雨打電話給在大陸的父母報備后,收拾行李,以觀習護士的身份與嚴降昊飛往美國。

***************

紐約州甘西迪機場

澄雨慘白著一張臉,搖搖晃晃的跟着嚴降昊下了飛機。從台北起飛后,他們就一直碰到亂流,飛機上下晃動,已讓她不舒服了,降落前的兩個大陡降更讓她想吐到了極點。

他沒發現,她也沒敢開口。

這一個月雖然名為醫學交流,但她沒忘記自己的目的是扮演情人好取回自己為主角的成人錄影帶;為此,她告訴自己不能做任何讓他不快的事,即使只是一點點的可能,都要避免。

於是,她一路忍着身體的不適,不敢跟空姐拿葯,連他在機上替她點的餐也勉強吞下。如果可以的話,她是希望忍到飯店,可是在領過行李后,她實在忍不住了。

「喂。」

他略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嗯哼?」

「呃,降……昊。」她居然忘了自己被規定要喊他的名字。

他滿意了。「什麼事?」

「我……想吐。」

看了她一眼,他微一點頭,澄雨像如獲大赦的朝女廁衝去。

推開門板,她將在機上吃的全嘔了出來,一陣翻騰,讓坐了快二十小時飛機的她幾近虛脫。

她不知道自己在洗手間待了多久,只知道出來時,同班飛機的人全領完行李走了,只剩他的身影在原地佇立。

嚴降昊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她想。

澄雨拖着步子,往他等待的方向走去。

「對不起。」她很快地道歉,希望能減低他不悅的程度。

「好點了嗎?」

澄雨連忙點頭。「嗯。」

原以為他會不耐煩,沒想到臉色竟十分平和,而且,他居然還接過她的隨身行李——太奇怪了。

紳士、體貼……

他們是在紐約,沒有觀眾,他為什麼還要對她演戲?

獨處時才會出現的殘酷面容呢?

見她發愣,他忍不住一笑。「怎麼,愛上我了嗎?」

不想惹他不快,澄雨顧左右而言它:「該走了。」

初春的紐約與台北差不多,太陽不吝於露面,但溫度仍是偏冷。在前往曼哈頓的路上,澄雨想起了很多關於混沌理論的問題:譬如說,她為什麼選擇念護校;譬如說,她為什麼跟江家頤成為好朋友;譬如說,她為什麼會變成曾遇捷的御用跟診護士。

這些事,她早忘了原因,但結果卻影響深遠——

造就了現在的她。

如果能再重新選擇一次的話,她的命運會偏到哪一邊?

這當然沒有答案。所謂人生,就是只能前進,不能後退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但想是無益的,想得越多,煩惱只會隨之增加。

澄雨輕嘆一口氣,陣陣的倦意來襲,她捨去了窗外的新鮮景物,閉上眼睛小憩。

如果是在半年前到紐約,她一定會興奮得不得閉上眼,可是以現在有把柄在人手上的情況,她怎麼樣也高興不起來,看不看根本無所謂了,反正她要待在這裏一個月,以後就算她不留心街道變化,景色也會自動進入她的視線,她不必急於一時。

耳邊傳來嚴降昊略帶責難的聲音:「你知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嘆氣?」

「不知道。」

「第七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是沒睜開眼睛。

「困了?」

她發出一個單音算是回答:「嗯。」

飛機上她睡睡醒醒,再加上暈機,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真正想睡的倦意,她才不要花心思在應對上。

「怎麼不早說?」

「怕你不高興。」

澄雨知道自己是唯一知道他二人格的人,他在她面前從不掩飾,溫柔時很溫柔,粗劣時又很粗劣,脾氣時好時壞,可以上一秒中談笑風生,下一秒中馬上怒目相向。

當然,嚴降昊多半時心情都處於水平以下,他生起氣來,臉上那種不在乎毀滅一切的表情總讓她壓力倍增。

她最大的課題就是避免他發脾氣。

「我這麼可怕?」

「我只是不想惹你生氣。」話一出口,澄雨的神智突然再度清醒,直覺是自己在無意中把他形容成某種野獸。「對不起,我的意思是……」

「算了,我知道你討厭我,就像我討厭你那樣。」他將她靠着窗戶的身體拉向自己,「睡吧。」

靠着他的肩,澄雨偷偷將眼睛睜開一線,從後照鏡中看嚴降昊複雜的表情。雖然她到現在還不完全了解他是怎麼樣的人,但卻看到說這些話時的他,神情看起來寂寞非常,令人不忍。

***************

軟軟的床,輕暖的被子,澄雨舒服的翻了個身——等等!翻身?她不是在車上睡着的嗎?

起身後,她發現自己的所在位置是一張大床,視線幽暗,一襲黑色窗帘后隱隱透著光亮。

澄雨將窗帘拉開,一束束陽光映入,室內一片大亮。

她眯了眯眼睛,待習慣后,才看清楚自己所在的地方是間極寬敞的房間,床是瑪麗皇后時代的風格,雕著繁複圖案的銅腳架,黑紗天帳,床頭櫃旁有盞與腳架相同圖案的銅燈。

床的正前方是家庭式電影院,旁邊的活動式拉柜上置了上千片各類的影碟,顯然,主人喜歡躺在床上看電影。此外,還有一排以黑色活動門為面的隱藏式衣廚,再過去那道門房,應該是主卧室的浴室。房間除了金屬色、黑、灰之外無其它顏色,唯一的突兀是窗邊的梳妝台,淡淡的鵝黃,為沉悶的房間增加了活潑的色彩。

很新,還沒有使用過的痕迹。

這是為她買的嗎?

嚴降昊雖然觀察入微,但卻不像有這份閑情的人。

澄雨搖搖頭,不去多想,打開放在床邊的行李,進入浴室將坐了長程飛機后又睡了一覺的自己洗乾淨。

洗完澡,整個人清爽多了。

她換上一件淡藍色毛衣,及一件剪裁合適的深藍色長褲,室內有空調,這樣的穿着剛剛好。

窗外的景色極好,天很藍,靠近公寓大樓的地方,是條車水馬龍的大道,從上面看下去,車子變得像玩具一樣,以緩慢的速度前進著。

大道過去,是座公園。

青翠的草皮,一團團棉花狀的大樹延展成一片深綠,掩映間隱隱可看到一條過穿的馬路及幾條較窄的小徑,自然的景緻誘使她想更進一步接觸彷彿散著綠意的風。

推開隔音厚窗,初春的冷空氣爭先恐後湧入,只穿着單衣的澄雨來不及體會想像中的感覺,已打了個噴嚏,為了避免感冒,她很快地將窗戶掩上,拿起吹風機,吹乾濕發。

眼前的景色讓她精神愉悅,澄雨不自覺地哼起歌來。

***************

嚴降昊一進門所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一身藍色的她倚窗而立,側着頭,左手輕撥著濕發,讓護風烘乾,口中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澄雨看起來很快樂。

他走過去,接過吹風機,輕攏着她的長發。

他第一次這麼做的時候,把她嚇了一跳;第二次時,她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第三次時,她才不再感到意外;到後來她會很自然地坐下,方便他吹乾她的發,撇除事實的醜惡真相,他們竟然像一對真正的情人。

「發生了什麼好事嗎?」

「沒有啊。」

「但你看起來似乎很高興。」

這點她倒是沒有否認。「嗯。」

嚴降昊揚起眉——他不喜歡她有超出他掌控外的情緒。

他不太滿意的哼了一聲。「在高興什麼?」

「就是、就是,」澄雨連續說了兩個疊詞后,才想起那句美國諺語翻成中文該怎麼說——「『沒事情就是好事情』。」

嚴降昊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沒意思。」

「各人有各人的快樂嘛。」澄雨微微一笑,她看得出來他的心情還算不錯。「有人不甘於平淡,但也有人認為平淡是福,不管是哪一種生活,風平浪靜都不算壞事。」

他哼一聲,顯然不太苟同。「你覺得平淡是福?」

「嗯。」澄雨一派恬然。「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雖然每天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樣的上學、考試、自習,不斷重複,但卻很快樂,整天嘻嘻哈哈的,什麼煩惱都沒有。」

嚴降昊下意識的覺得,澄雨所謂的痛苦及煩惱來自於他。

如果她是這麼認為,那也是人之常情;她承受了他的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及大部分的負面情緒,但卻不知道原由。

他喜歡她在身邊,但又忍不住要去憎恨她。

因為她姓方,因為她的生命來自那兩個人,因為他是嚴家唯一殘存下一的血脈……

他敏銳的反問:「你現在的煩惱很多嗎?」

「至少,不能說是無憂無慮。」她的眼睫半垂,唇畔的笑意很淡。「拿澄風來說好了,以前只是奇怪,明明是手足,卻不同住一個屋檐下,長大了之後,才知道澄風是為了治病不得不留在東京。但是知道原因並沒有讓我比較好過,反而想得更多,如果病情惡化,全家就擔心得沒辦法睡,如果轉好,又怕這只是暫時性的……」

「你弟弟生的是什麼病?」

澄雨出現莫明其妙的表情。「我弟弟?」

「你說的,澄風。」

她一愣,繼而笑了出來:「澄風是女孩。」

嚴降昊揚了揚眉。「女孩?」

他明明記得照片中的人穿着鐵灰色男性襯衫,皮膚很黑,留着三分頭,有着極剛毅的眉眼,還穿了一鼻環、眉環,及數個耳環,爽快的笑容,摟人的姿勢亦十分熟練……

「澄風那麼漂亮,你怎麼會以為她是男孩子?」

「睜眼說瞎話。」語畢,嚴降昊放下吹風機,拿過梳子替她梳理長發。

鏡中的她正看着自己——就算他已將她鎖在他的黑暗王國中,但她的眼神仍舊明亮清澈,笑容中依然有着不滅的天真。

「在想什麼?」

「我、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從鏡中,嚴降昊看到她微笑的神情。「如果你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多好。」

笑容十分甜美,讓人想一嘗為快。

抬起她的下顎,他的拇指滑過她的唇瓣……

將她拉起,嚴降昊捧住她的臉頰,先是試探性的輕觸,接着吻住她的雙唇,與她的舌尖嬉……

刺眼的陽光中,無邊春潮漫漫,將他們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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