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端木溯詞望着關上的門,聽見范心或的話,心裏有着嘆息。

如果石雁笙有事,她不知會怎樣?

范亦非年紀小,恐怕沒有太多的心思;若好友離去,她該當如何?

沉肅著臉,端木溯詞旋身,瞧見躺在床榻上、微閉着眼睛的石雁笙,被褥上點點觸目驚心的血,讓他心頭一陣擔憂。

「石姑娘。」他走到床前,開口喚道。

聽到他的聲音,石雁笙緩緩睜開眼,似乎十分費力,然後她微微笑了笑。

「你來了。」聲音很輕。

「是。」端木溯詞應聲。

「我這個樣子……你該知道怎麼回事了吧?」石雁笙笑了笑,扯動嘴角,「我恐怕,活不了多久了。」她說得雲淡風輕,一點都不放在心上似的。

「大夫馬上就到了。」端木溯詞不順着她的話說,也不勸她會好起來之類的話。

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又要如何讓別人相信呢?更何況她對自己的身體情況了如指掌。

石雁笙搖頭,「只是浪費時間罷了……」她喘了口氣,繼續說:「你知道我要跟你說什麼嗎?」

端木溯詞說:「不知。」

石雁笙閉了閉眼睛,然後又睜開,「你難道沒想過,我、我才是跟你有關係的人嗎?」

端木溯詞嚇到。「妳、妳怎麼……」

「我怎麼知道?」石雁笙笑了笑,「你能扶我一下嗎?這樣躺着不舒服。」

端木溯詞想了想,才走過去幫助她倚靠在床旁。

「謝謝……」石雁笙見他又退到離床好幾步遠的地方,輕笑一聲,「我知道你喜歡心或,不過,好歹我才是你的未婚妻呀。」

「什麼?」端木溯詞一驚,望着她漾著虛弱笑臉的神情,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但她是怎麼知道的?

「你很奇怪我怎麼知道?」石雁笙笑了笑,「你很難瞞過別人的,不是嗎?」她道出了經過:「是端叔說的。沒想到你看到了手鐲,知道那並非心或的東西,卻選擇不說。」

「抱歉。」端木溯詞只能這麼說。

石雁笙搖頭,「何必道歉,心或是我的好姐妹……」她咳嗽了兩聲,嘴角流下血絲,勉強笑道:「既然你已經做了選擇,我只希望你能夠一直這麼做下去。」

端木溯詞看着她,不知該說什麼。

「我的爹娘早已過世,心或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只希望你能在我走後好好照顧她;你已經把她當成我了,就好好照顧你的未婚妻吧!」

「石姑娘,我並沒有把她當成妳。」端木溯詞更正。

「沒有?」石雁笙疑惑。

端木溯詞搖頭,「沒有,她是她,妳是妳;她是我喜歡的女人,妳是我爹定下的未婚妻。所以,她不是,也不會是。」

石雁笙相當驚訝他會這麼說,淡笑,「我以為……你先前是將她當成我了。」

端木溯詞冷笑一聲,「若是將她當成未婚妻來看,或者我並不會喜歡她。」至少,他會有一段時間的排斥。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石雁笙閉上雙眸,喘息了下,又睜開眼,「你是真心喜歡心或的。」

「是的。」

「那麼,你打算……打算怎麼做呢?」她費力地開口。

「什麼意思?」

「你會帶她回家嗎?」

「妳先顧好自己的身體比較重要。」端木溯詞忽然這麼說,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

石雁笙搖頭,「我沒什麼好顧的……如今,我只擔心心或……」他不回答,難道是因為范亦非嗎?「你知道,亦非並不是……」

「我知道。」端木溯詞打斷她的話。

石雁笙相當驚訝,「你怎麼知道?」她又是一陣咳嗽。

端木溯詞看在眼裏,「不如,妳先休息一下。」他提議。

「沒事……」她伸手擦去唇角的血絲,「時間是最寶貴的,不是嗎?」

她能夠說話的時間不多了,她有這份感覺。

端木溯詞見她如此,知道她對自己的病情了解得比誰都清楚。

他淡淡的說:「我了解,她也是最近才告訴我。」

「是嗎?」石雁笙閉了閉眼,「這麼看來,你們兩個之間是不會有問題了。」

「也許。」他給了不確定的答案。

石雁笙張開眼,「答應我,你會照顧她一輩子的,是嗎?」

「會。」他回答得很快、很直接。

「那麼,我當真放心了……」說完,她又閉上了眼。

端木溯詞看着她全身乏力的樣子,心中有一絲心疼。

她是個理智的姑娘,而且似乎什麼事都很清楚,只可惜病體纏身。

「大夫來了!」范心或激動又惶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石雁笙再度睜開眼,「我們方才說的話,你會告訴心或嗎?」

「不。」

「好……」石雁笙這才真正地放心。

端木溯詞看了她一眼,才走過去開門。

門一開,一大一小沖了進來,身後跟着大夫和曾夫子。

端木溯詞見狀,退出門外,跟着表弟到外頭候着。

「表兄,你怎會在房裏?」曾夫子顯得很驚訝。

端木溯詞望了他一眼,「有一些事,我不會跟別人說。」

「什麼?」曾夫子驚叫一聲,「莫非你也喜歡她?」

端木溯詞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夫子的想像力何必如此豐富!」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曾夫子也覺得自己想得太過複雜了,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只是交代一些事而已,關於心或的,她們兩個是好友。」也可以說比姐妹還親。端木溯詞陰鬱地朝房裏望了望,如果石雁笙出事,范心或會是怎樣傷心呢?

不必他猜測,一日後,石雁笙撒手人寰,香消玉殞。

范亦非整天哭喪著一張臉,老是叫着姨,後來漸漸恢復了孩子的本性,又乖乖地上下私塾,並且和其他的孩子玩耍。

范心或即使在過了二日後,還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看了很擔心。

端木溯詞始終陪在她身側,也注意着她的反應。

石雁笙下葬的那日,她嚎啕大哭了一場,抱着他哭得昏天暗地,彷佛世間的一切都已離她而去,她甚至忘記了管范亦非。

端叔在一旁照顧范亦非。

哭完了,她就開始沉默,不說一句話,總是獃獃地望着前方,並且什麼都不做,連去私塾接范亦非也忘記了。

他從來沒照顧過人,也不知該如何照顧,只能陪着她、看着她。

她不說話他就不開口,她茫然走路他就跟在旁邊。

這樣過了兩日,本以為她會好一些,情況卻好不了多少。

可以說,在這兩日裏,她讓他很擔心。

夜晚時分,端木溯詞走近前庭,瞧見范心或正一個人獃獃地望着天空,便朝她走了過去。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回客棧了,他連續幾晚都睡在大廳里,端叔則陪着范亦非睡。

「范心或。」他輕輕叫了聲,本沒有希望會得到回應,卻見到她回頭望了他一眼,他不禁一呆。

「端木,是你啊……」范心或嘆息地道。

端木溯詞心中感到高興,應了聲,走到她身旁,「妳在看什麼?」順着她的視線望去,天上星星滿布,燦燦發亮,煞是美麗。

范心或伸手指了指天空,「星星。」

端木溯詞看着她,「星星很漂亮。」

「嗯……」范心或答了聲,並不若前兩天的悶不吭聲,這讓端木溯詞放鬆了不少,但也不敢大意。

他靜靜地陪着她。

「端木,你說,上頭是否有一顆是雁笙?」她忽然問。

「什麼,星星嗎?」

「嗯。」

端木溯詞想了想,「應該有吧。」他對星星不是很了解,是否有什麼傳說呢?

「我希望有,那麼我就可以每天都看到她了。」她感傷地說。

「是嗎?」端木溯詞素來不信這種說法,但他不忍這麼跟她說。側眼瞧去,他發現她的臉龐瘦了不少。

「亦非睡了嗎?」她突然問。

端木溯詞頓了頓,才道:「端叔在哄他睡。」

「哦……」范心或回過身,慢慢朝大廳走去。

端木溯詞不發一語地跟在她身後。

她今晚有些反常,是恢復了精神,還是怪異的表現呢?

「這幾天,我把他嚇壞了吧?」她問。

「嚇壞倒未必,不過妳好像忘記有他這個人了。」端木溯詞平靜地說。

范心或嘆息地說:「是啊,我把他忘記了,雁笙甚至還要我好好照顧他呢。」

端木溯詞見她如此,一顆心又提高了。

范心或瞄了他一眼,淺笑道:「我沒關係,你不必擔心……唉,儘管我還是很想念雁笙,不過,時間一過,什麼事都會變的……」

「想念她是可以,但也要照顧好自己。」端木溯詞淡然道。

「是啊……」范心或一笑,「謝謝你照顧亦非。」她坐在椅子上。

端木溯詞坐到她旁邊,盯着她說:「照顧亦非是端叔的責任,我只負責照顧妳。」

范心或微怔,「我?我很難照顧吧?」她自嘲地笑了笑,又說:「讓你們這麼擔心,真是不好意思。」

端木溯詞沒有應聲,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怎麼了?」

端木溯詞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又吞下去。

看她現在的樣子,他不能說她已經完全恢復正常,至少,她還是有些不像平日的范心或。

「我真的讓你很為難嗎?」

「為難?不、不是。」端木溯詞反對她這麼說,「我只希望,妳能夠打起精神來,畢竟日子還是要過下去,還是要朝前看。妳知道我不會安慰人,只是實話實說。」

范心或低頭,咬了咬唇,「我知道……我一時有些放不開罷了……我跟你說過我跟雁笙的故事嗎?」

「沒有,妳現在可以說。」讓她發泄一下應該是好事。

「其實也沒有什麼故事,只是兩個人互相認識了,然後住在一起,過了幾年,遇到亦非,三個人開心又艱難地生活在一塊兒罷了。我甚至不知道雁笙為什麼會生病,也不知道她到底遭遇到過什麼事,更加不知道她那天去見的男人到底是什麼人!」她的眼睛失焦。

「男人?」

范心或點頭,「我們去溪邊抓魚那天,她和一個男人出去,回來后就變成那樣了。」那個人至今都沒出現過,他究竟是誰?

「妳想要追究?」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否也喜歡雁笙而已。」

「知道又如何?」他知道那個男人是好事的端叔。

范心或抬頭,「這樣,雁笙不是更高興嗎?」

端木溯詞搖頭,「喜歡與否,對她來說也許並不是那麼重要,她需要的是妳跟范亦非,妳該知道她一直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的;或者那個人只是她萍水相逢的朋友,也或者是老朋友,更或者只是普通的親戚罷了,妳別那麼在意。」

「這個……自然有可能……」

「所以,妳不必去追究,我相信她和那人之間,自然有他們的了斷。」

「如果是這樣,倒是好的……」范心或突然哀傷地說:「可是,為什麼雁笙什麼都沒跟我說?」

「她只是不想讓妳擔心。」端木溯詞這麼猜想着。

「是嗎?」范心或抬起眼。

端木溯詞嚇了一跳,「妳呀──」瞧她又哭了,他趕緊遞上手絹。

「謝謝。」她接過。

「這已經不知道第幾條了。」他嘆息的說。

「你一點都不傷心嗎?」范心或小聲抽泣了下。

「沒妳多……我只希望,妳能夠開開心心的。」他望着她。

范心或訝然張口:「你……」

端木溯詞立刻轉移話題,「心或,妳今後有什麼打算?」

「今後?」她想了想,「我沒想過。」

「妳該想想的。」端木溯詞提醒道,「妳知道,如今只剩下妳跟范亦非兩個人相依為命了。」

「我知道。」

「妳想要一個人照顧他?」端木溯詞試探地說。

他決定了,他要帶她走,遠離這個會讓她想起石雁笙的地方;況且石雁笙已將她交給了他。

范心或疑惑地抬起頭,望着他,「你……」他這什麼意思?

「妳願不願意跟我走?」他盯着她的眼睛直接問。

范心或呆愣住,幾乎無法動彈。

他怎麼、怎麼這麼直接?直接說要她跟他走?

「你,你是什麼意思?」她顫抖著聲音問。

「我說得還不夠明白?」端木溯詞嘆氣一聲,才道:「范心或,我在問妳,妳願不願意跟我走,到我的家鄉去,到我家去?」他以真摯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我……」她該怎麼回答?說願意嗎?還是不願意?

「妳不願意?」端木溯詞自動猜測她沉默的意思,臉上泛著冷光。

范心或一震,「我、我……」說願意?她又怎能離開這個地方?又怎麼能拋下范亦非?何況,她要以怎樣的身分待在他身邊?說不願意?那麼,他就要走了,不再出現在她面前?想到這個可能性,她心中就有股痛楚。

「妳可以考慮。」端木溯詞說。

范心或望着他,眸里是疑問重重。

「不過……」端木溯詞深深望着她,「在那之前,我想跟妳說幾句話。」

在她無助的時候,跟她說出自己的感情。如此做,是否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哦……」范心或喃喃自語,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端木溯詞啟了啟唇,卻無法開口;過了一會兒,才在她茫然的眼神下,鄭重地開口:「心或,這些話我只說一遍,妳要記住。」他走到她的身前,輕輕拉起她的手。

范心或被動地跟着起身。

「心或,妳知道嗎?第一次見到妳,我是有點反感的。」

反感?他對她反感?她的心小小地揪痛了一下。

對了,那次是她霸王似地鑽進他的馬車,甚至不理他拿劍威脅。想來,這樣見面的方式,是他和她都不會想到的。

「可是慢慢地,認識妳久了,我、我……」他竟開不了口。

望着她期待的眼神,他一向什麼話都能說的利嘴,此刻竟然像上了漿糊。

他閉了閉眼,才決然道:「我要妳,我想要妳!」他刻意不去看她,「所以,我希望妳能跟我走,希望妳以後能在我身邊,不離開一分……」

天哪,這種話他怎麼說得如此自然?

咳,他真是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

范心或驚訝極了,心中翻騰不已,臉上顯出高興的神采,雙眸亮晶晶的,動人極了。

「妳會跟我走吧?心或。」他真誠地說。

「我……」他那麼說,只是想要她跟他走?「我不知道。」想了好半天,她才這麼說。

「不知道?為什麼?」端木溯詞板起臉孔,「妳難道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歡我嗎?」

「我喜歡!」范心或脫口而出,在見到他緩緩綻開笑容,才知道他方才是故意誘她說出心意,臉蛋漸漸的紅了,「你!」可惡!她瞪了他一眼。

端木溯詞無比滿足地微笑,「既然如此,妳為什麼不肯跟我走呢?」

「我……我舍不下亦非。」她訥訥地說出原因之一。

端木溯詞怔住,好一會兒才聽出她的意思。

「亦非?只是因為亦非?」

她點頭。

「妳以為我會不要亦非跟着妳?真是的!」他該怎麼說才好?他有那麼冷酷嗎?「范亦非自然是跟妳一起的,我是他師父,妳忘記了嗎?」

她想了想才說:「不,不單是亦非……」

「哦,還有?」端木溯詞輕哼了聲。

范心或白了他一眼,「你又來了。」

「我怎麼?」端木溯詞攤開手,不解地問。

他的樣子很無辜,好像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你有時就是會讓人氣得要命!」她嘆息一聲。

「那妳還喜歡……」他調侃道。

范心或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

可惡啊,他何必說得那麼大聲,真是羞死人啦!

端木溯詞一笑,抓下她的手,緊緊握著,「那麼,算是答應了?」

范心或想了想,「我、我不敢肯定。」

她心中尚有許多的問題需要答案,可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解決的。

「還有問題?」喝,要得到她的首肯還真是難啊!

「不知道亦非願意不願意。」她苦惱地說出這句話。

「我只管妳願意與否。」他喜歡她和她喜歡他,是兩個人的事,何必要問第三個人的意見?

「亦非是我兒子!」她叫道。

「如果妳願意,他也會是我的。」他說得自然極了,好像在說「吃飯吧」這麼簡單。

范心或臉紅了,「你你……你在胡說些什麼嘛……」她不禁白了他一眼,可是,心裏頭卻是萬分歡喜;他肯接受亦非的程度比她所想的要好。

端木溯詞深情望着她,「我不會胡說,我會證明我沒有胡說!」

范心或心頭一暖,「呵……」

端木溯詞乘機伸手攬住她的腰。

范心或全身一震。

「答應我吧,我很少求人的。」他委屈似的瞅她一眼。

「你很霸道。」她將頭斜靠在他肩上。

「是的……」端木溯詞微笑。

她答應了。

「叔叔。」范亦非仰起首,看着眼前拉着自己的男子。

「嗯?」端木溯詞輕應聲,看着前面的路。

「叔叔,為什麼今天不是娘送我去私墊?」他一大早在端叔的看顧下,穿戴準備好,結果開門來接他的是叔叔,而不是娘。

「她出門去了。」

「去哪裏?」范亦非好奇地問。

「她平常都去哪裏便是去那裏。」端木溯詞聲音冷冷的。

范亦非眨眨眼,叔叔好像生氣了。「叔叔,你怎麼了?」

「嗯?」端木溯詞一愣,低頭看着神情有些惶恐的范亦非。

「是不是娘惹叔叔生氣了?」范亦非眨着眼睛,有些緊張。

叔叔的樣子很可怕,他都不太敢說話了。

「沒有……」端木溯詞嘆息似地。

生氣?他不生氣,他只是有些惱。

可恨的范心或,一大早連粥都不煮就跑掉了,說還必須要去粥鋪里,所以只留了字條讓他們三個男人──哦不,兩個男人加一個小孩,自己準備吃的。

順便,麻煩他帶范亦非去私塾。

喝,他還以為昨夜裏答應跟他回家鄉的女子已換了個人哪,怎知一大早便溜得不見人影?

她是逃避不想見他,還是後悔答應了?

想來想去,他心裏始終不舒服,不舒服極了。

她若是有膽敢逃跑……哼哼,他會給她好看的!

不過,有范亦非在他身邊,她會逃跑才怪哩!

「可是,叔叔比昨天凶耶。」范亦非下結論,他不是看不出來的。

端木溯詞看一看范亦非。

這孩子張著一雙無辜的眼眨啊眨地望着他,好似寫着小小的控訴,卻不說出來。

喝,是對他有小小的怨言嗎?

「抱歉,叔叔因為肚子餓,所以心情不好。」他苦着一張臉,煩惱極了,卻又不得不編造一個借口,來解除范亦非的疑問和不安。

「肚子餓?」范亦非驚訝得很,「叔叔,飯糰不好吃嗎?」

「難吃。」那是昨夜剩下的飯做成的,簡直難以下咽。他發誓,若是明天范心或再不給他們煮粥,他一定帶着她立刻回家去!

范亦非似乎得到了同伴,笑嘻嘻地說:「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不喜歡吃呢。」

「你娘今天偷懶了。」而且逃跑了。端木溯詞很不甘心地補上一句。

范亦非點頭附和他,並且開始爆料,「娘最拿手的是白粥,每天我都吃娘煮的粥,她從來不會忘記煮的……」小臉偷偷地朝端木溯詞望去,「叔叔是不是惹娘生氣了?」

「沒有。」昨天明明談得好好的。

「那為什麼娘今天不煮粥了呢?」

這個……是害羞吧?不,不是害羞;是逃避?不!一定不是!

端木溯詞在心裏不住地猜測。

「亦非。」

「是,叔叔。」范亦非回答得很快。

「你想不想到叔叔的家鄉去玩?」

雖然他已徵求得到范心或的同意,可還沒問過這個算是她兒子的家人哪!

「叔叔的家鄉?」

「是,叔叔的家鄉。叔叔準備帶你娘去,你要不要一起去?」端木溯詞充滿希望地問著,儘管只是眼睛望着范亦非,表情沒有半點希冀的樣子。

「娘要去嗎?」

「當然。」由不得她不去!若是反悔,他可是不會答應的。

「娘為什麼要跟叔叔去?」他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人,儘管他只有七歲,嗯,快要到八歲了。

「這個你暫且不用管,若你娘要去,你也要去嗎?」他的問題很簡單。

「要!」范亦非鄭重地點頭。

「好。」得到了支援,他未來的路好走多了。當然,他不以為若是范亦非不答應,他就會讓她留在這裏。

「可是叔叔……」范亦非還有疑問。

「什麼?」端木溯詞應聲。

「娘曾說咱們以後會一直住在這裏,不會離開的。」范亦非突然想到。這是娘什麼時候說的呢?他不記得了,可是娘這麼說,必定會實踐的,娘很少騙他!

「那是因為你石姨的關係,以後只剩下你們兩個人,自然不一樣了。」

「哦……」范亦非聽到石雁笙的名字,眼神一黯。

端木溯詞低頭望了望他,長長嘆息。

他們一大一小兩人都是同一副德行,一提到石雁笙就開始嘆氣,並且黯然神傷的樣子。

或許,他的地位永遠比不上她吧!

不過未來的路還長著,他有幾十年的時間,又何必再去計較呢。

思及此,他綻放舒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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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女不二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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