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南天棲梧城「赤皇大人!赤皇大人!」侍官氣喘吁吁地跑上了高入雲間的棲鳳台。

他聽到這種令人厭煩的叫聲,皺着眉推開了侍從正想遞給他的弓箭。

「赤皇……赤皇大人恕罪!」匆匆忙忙跑來的人被他臉上的不快嚇了一跳,急忙拜倒在了地上。

他揮了揮手,身旁的侍從幫他牽開了火鳳。

「打擾了赤皇大人出獵,實在罪該萬死!」那跑來攔他的侍官嚇出了一頭冷汗。

「說吧!又是怎麽回事?」他語氣不善地問。

「是聖君……正在殿上發火,化雷大人要我快請您過去。」

「又來了!」他冷哼了一聲:「這回又是為了什麽?」

「這……水族的使者送來了婚書……聖君看後,不知為何就在殿上大發雷霆……」

「婚書……共工手腳倒是不慢……」他閉了下眼睛,知道今天是別想順心了:「來人!替我更衣!」

他緩步走入了大殿,位列左右的群臣們見他終於來了,低着的臉上不由得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走到大殿中央的時候,他慢慢抬起頭,用一種懶洋洋地口氣說道:「父皇,您這又是在為了什麽不開心哪?」

「你自己看吧!」見他進來後終於停下怒吼的祝融,把手裏抓着的明黃絲卷丟到了地上。

侍官急忙撿取了,一路跑下了高台,恭敬地遞到了他的手上。

他展開絲卷,一眼就看完了上面的寥寥數語。

「這……」他訝異地挑起了眉:「共工答應了,這不是很好?」

「好?這有什麽好的!」祝融聞言,再一次從他的赤金皇座上暴跳起來:「他居然敢這麽藐視我火族!」

「父皇!您稍安毋躁。」他掃過兩旁臣下,皺起了眉:「恕我愚鈍,是您先提出求親,用姻親關係鞏固雙方的停戰,共工現在應允了,那您是為了什麽在生氣呢?」

「你……」這簡直是在明知故問,祝融才不信他不知道自己的用意:「你沒有看到嗎?共工居然要他最小的兒子娶我火族的公主,這不明擺着要我火族顏面掃地嗎?」

「父皇,您先彆氣。」他把黃卷遞給了身邊的人,慢吞吞地走上了高台。

看他慢慢走近,祝融咳了一聲,坐回了皇座。

「若是要我來說……」走到高台之上的熾翼稍微壓低了聲音:「父皇要嫁的不也是最小的女兒?共工讓最小的兒子迎娶,也不算太過失禮啊!」

「這算什麽!」祝融煩躁地說着:「紅綃怎麽說也是我的女兒,怎麽可以把她嫁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皇子。」

「那父皇原本屬意的人選……不知是哪位皇子?」

「就算不可能是奇練,但至少應是另一位嫡子……那條狡猾的水蛇,居然想占我這麽大的便宜!」祝融說得咬牙切齒。

「嫡子?」他揚起了眉毛:「孤虹?」

祝融自知情急之下一時失言,連忙轉過頭去,避開了他的目光。

「不行!」他提高了聲音,嚇得四下正聚精會神想要聽見他們談話的所有人皆是一震。「誰都可以,但你居然要動孤虹的腦筋,那絕對不行!」

「好了!」祝融頗覺臉上無光:「我知道你對孤虹素無好感,可我這麽做,也是為了大局着想!」

「大局?」他冷笑了一聲:「父皇,您難道就沒有想過,孤虹之所以被稱作水族蒼王,統帥水軍和我作戰多年,會只因為他是共工的嫡子嗎?」

「我知道你的意思!」祝融一臉不悅:「不論智謀才略,水族的皇子之中,就屬蒼王最為出眾,大皇子奇練除了身為長子,無一處可以與他相比。如若能夠讓紅綃嫁給他,日後我助他登上帝位……」

「您真是深謀遠慮!」他揉了揉額角,突然覺得無話可說,也不想再說:「那現在共工並沒有要讓孤虹娶紅綃的念頭,您覺得該怎麽辦好呢?」

「我是絕不會讓紅綃嫁給那個什麽聽都沒聽說過的七皇子的!」祝融朝他說着:「事到如今,就開誠佈公地和共工明說,除非孤虹,其他皇子不在考慮之列。熾翼,你在我火族中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這事就交給你了!」

又來了!

他眼角一跳,心裏沒忍住,狠狠地罵了句髒話。

「父皇,這和水族和親是您提起的,當時可曾問了我的意見?這些事,我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進去啊!」他笑了起來,看起來不像是對這樣的安排有任何不滿:「怎麽到了現在,又要讓我插手這些攸關兩族未來的大事?若是爭戰動武我可以效力,但這種事交由我辦……不會覺得難以成事嗎?」

他一邊笑,一邊說,一邊環顧著四周。

被他看到的一些人不由得低下了頭,沒想到居然連私下的諫言都被知道得一清二楚,心裏一陣緊張。

「這……你和奇練向來交好,這件事通過奇練,自然好辦許多了!」祝融也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四周禁聲不語的臣下:「總之,這件事就這麽決定了!你這幾日就去千水之城,把這事辦妥。」

「父皇……」

「怎麽?我說話你都不聽了嗎?」祝融衣袖一揮,下了定論:「就這樣決定!」

看着祝融匆匆離開大殿的背影,他帶着微笑,一手撫上了自己左邊鬢角那一絡紅色的頭髮。

「就這樣決定了?」他點着頭:「很好!真是好極了!」

四下眾臣交換目光,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畏懼。

真是糟糕!看來赤皇這次真是氣得不輕……按赤皇最愛出人意表的性子……這次水族之行……「赤皇大人……」

正步出大殿的他聽到這個怯生生的聲音,停了下來。

「紅綃?」他有些驚訝地看着自己最小的妹妹,隨即招手讓她過來。

「紅綃見過赤皇大人。」紅綃過來朝他行了個禮。

他看出紅綃有話要說的樣子,舉手揮退了侍從。

「這麽見外做什麽?我不是和你說了,你可以和回舞一樣叫我皇兄。」他對着紅綃笑了笑:「你也是我的皇妹,怎麽要學那些屬臣叫我大人呢?」

「這……赤皇大人……」

「皇兄!」他的語氣雖然並不嚴厲,但自有一種讓人臣服的意味。

「但是大……皇兄在族中地位尊貴,紅綃不過是庶出,哪裏敢直呼您皇兄呢?」紅綃還略帶着一絲稚氣的臉上笑得有些勉強。

「是誰說的?」他有些不悅,隨即想到了什麽:「又是回舞?」

「不!不是皇姐,是我自知不配……」紅綃急切地說:「赤皇大人千萬不要誤會了!」

「她……」一想到那個「皇妹」,他就會覺得頭痛:「算了,不提這些了,你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紅綃咬着嘴唇。

「我知道了……是為了婚事吧!」他想了想,問:「紅綃,你是不是不想嫁去水族?」

「不是不是!」被他太過直接的問法嚇到了,紅綃連忙擺手:「我絕對沒有不嫁的意思!」

「你怕什麽?紅綃,若是不想嫁,你大可說出來。」他皺起眉:「你不想嫁是應該的,要是換了我,只怕會一把火燒了這棲梧城,看可還有人敢做這種無聊的事。」

「紅綃真的沒有這個意思。」紅綃低下了頭。

整個火族之中,敢說出這種話的,恐怕也只有赤皇……「紅綃,永遠被別人操縱在手裏。那樣的一生,有什麽意義?」

紅綃一震,抬起頭來看着他。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心隨意動,無可束縛,這樣才是不枉的一生。」

這一刻,在紅綃眼裏的赤皇,眉目中一片狂放傲然,紅衣飄搖,羽冠飛揚,說不出的颯爽英姿。

她終於開始明白,為什麽皇姐會對赤皇痴戀至此。

這樣的赤皇……如何不讓人生出追逐之意……自由,狂傲,是天地間最美麗耀眼的火焰……「你放心吧!也許未必如你想的那麽糟糕。」看她神情茫然,熾翼只當她是心裏沒底:「其實,嫁去水族也未必是件糟糕的事情。」

紅綃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臉卻有些紅了。

「父皇屬意孤虹……雖然我不否認孤虹是水族皇子中最出色的一個,可是他這個人實在太過驕傲自負,誰也不在他的眼裏。你要是嫁給了他,恐怕也不是什麽美好姻緣。」他嘆了口氣:「與其選他,其實我倒覺得共工提出的人選要好上太多,太淵我也見過,性格似乎很是單純,和你極為相配。」

「可是……」紅綃低聲地說:「我聽說父皇這次要赤皇大人去水族……」

「再怎麽說,你總是我的妹妹,我不會不考慮你的將來。」他拍了拍紅綃垂著的頭:「別擔心了,我自有辦法。」

若是有一天水火兩族戰火重燃,按照孤虹的性格,犧牲一個妻子,恐怕不是什麽難事……太淵的話……應該不會吧!

想起那個看起來一片清清澈澈的孩子,熾翼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太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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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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