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都出去吧!」熾翼摒退了回舞屋裏的隨從和侍女,並且吩咐:「化雷,你去外面守着,不許任何人靠近,我和公主有事要談。」

化雷應了,帶着眾人走了出去,關上了大門。

熾翼撩起珠簾,走進了回舞的卧房。

回舞趴卧在床鋪上,美麗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一副氣息奄奄的模樣。

熾翼走到她的床邊。

「你這是在悔過還是使性子?」熾翼看了眼桌上沒有動過的食物:「或者你是覺得給我找的麻煩還不夠?」

「不是……」回舞扇動着長長的睫毛,虛弱地回答:「我不想吃……」

「為什麽?回舞,你年歲也不小了,為什麽還是這麽不懂事?你可知道,你這麽做會有什麽後果?」熾翼有些惱火地背着雙手,走到了窗邊:「你要知道,雖然現在我們和水族各據一方,看似分庭抗禮,但事實上這種局面正在改變。你以為我們還像以前一樣,真的能夠靠着武力完全壓制水族嗎?不說別的,蒼王,白王,還有那寒華,有哪一個是易與之輩?而我們火族,在這幾萬年裏,根本沒有什麽出眾的人才。若不是顧忌我的力量正在巔峰之期,水族怎麽肯輕易訂下長久的盟約?」

身後響起了回舞細碎的抽泣聲。

「不然的話,我為什麽同意讓紅綃遠嫁水族?我又為什麽要一次一次遠去東天,對着東溟帝君俯首稱臣?」熾翼背後的雙手握緊成拳:「我需要紅綃嫁到水族,是需要紅綃的這一層關係讓東溟帝君為我們見證盟約。這樣一來,就算我力量衰竭,共工也會有所忌憚,不敢輕易毀約。如果這次紅綃沒有救回來,一切不就付諸流水?你難道真的想要整個火族為你毫無道理的驕橫,付出無法預計的代價嗎?」

「我不是……」回舞強忍住了嗚咽,想要為自己辯解。

「我知道你是因為我,才會對紅綃懷恨在心。可你有為她想過嗎?」熾翼轉過身來:「紅綃和你不同,你生來就是天之驕女,被呵護寵愛,闖了再大的禍也從不受罰。可紅綃呢?她和翔離一樣是父皇的骨肉,本也應該受到和你一樣的寵愛。但只是因為他們的出生應驗了所謂毀天滅地的徵兆,所以出生不久,翔離被父皇秘密處死,紅綃因為是女孩,雖然留下了性命,卻也被遠放西方,囚禁在蠻荒之地千年之久。現在把她找回來,不過是因為我們需要一個可以結盟的棋子。如果你是她,你可會像她一樣,毫無怨言地接受了這不公的對待?」

回舞被他指責的目光直直看着,不禁有些畏懼地拉住了被角。

「當年父皇要把年幼的紅綃囚禁在荒涼困苦的西蠻之地,我為了平定族人的恐慌,非但沒有阻止,甚至樂見其成。這次聯姻,我還曾對她說,若是她不願嫁去水族,大可以堅決反對。但實際上,就算她再怎麽不願,恐怕也由不得她不嫁。」熾翼閉上了眼睛,緊皺的眉宇流露出恨意:「我更是答應父皇,瞞着紅綃關於那雙瓔珞……杜絕東溟帝君對我火族不利的可能。每一次想到這些,我都覺得無顏面對她。枉我向來自詡行事磊落,居然對自己無辜的妹妹,做出了這樣過份的事情。」

「皇兄……這些我都不知道。」回舞被他的樣子嚇到了:「父皇……」

「父皇?他若不是懼於東溟帝君古怪的規矩。恐怕紅綃早就和翔離一樣幼年夭折,哪還有命活到今天?父皇到今天還是覺得,我堅持要把紅綃嫁給太淵,不過是想找借口或者另有圖謀。他和你一樣,認為水族不是我們的對手,他甚至覺得只要略施手段,很快就能夠征服東海。」熾翼輕笑了一聲:「可這聯姻之說偏偏是我們首先提議,就算悔婚也不能不顧及顏面。你向父皇挑撥是非,恐怕是正合了他的心意。這樣一來,非但有足夠的理由不把紅綃嫁去水族,也許還能把她再次趕出棲梧。唯一出人意料的,恐怕就是紅綃跳進煩惱海的舉動了。我在父皇面前打你,也是給這出鬧劇找了個台階,否則父皇又怎容我那麽放肆?」

回舞等了好一會,不見熾翼再說什麽,心裏越來越慌。

記憶里,熾翼哥哥……從沒有和她說過這麽多的話,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給她。

「皇兄……」她抬起眼睛,慌亂地問:「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你被寵得無法無天,做事毫無分寸,我有時候真想找個借口,把你弄死了事。」熾翼毫無表情地看着回舞,把她嚇得只想尖叫:「若是你死了,我不知會少了多少的麻煩,省了多少的力氣。」

「皇……皇兄……」回舞再顧不得身上的傷,臉色死白地往後縮去,一邊拚命地搖頭。

「你仗着身份,平時到處闖禍,你想過你前前後後總共給我惹了多少次的麻煩嗎?」熾翼嘆了口氣:「如果再放任你胡鬧下去,我遲早要被你害死。」

「不是的……」回舞斷斷續續地說:「皇兄,我只是……只是很喜歡很喜歡你,我不要你喜歡別人……所以我……」

「這不重要!」熾翼撫過鬢角,看起來並不關心這些。

「這很重要!」回舞大聲叫了出來,倒是讓熾翼一怔:「我最恨這樣了……每一次你都會說……這不重要,不然就是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我討厭你說這樣的話!討厭死了!」

「說喜歡……」熾翼的手指停在了自己鬢邊:「你應該知道,不論我喜不喜歡你,我如果娶妻,你一定是不二人選,這是必然的!相比,我喜不喜歡你只是次要的問題。」

「你討厭我……我知道你討厭我……」回舞用力地咬着自己的手指:「我小的時候,你總是抱着我,說我好可愛……可是自從父皇要你娶我的那天開始,你就很討厭我。你討厭我……你說你不想看見我……你還想殺了我……」

「討厭?回舞,你闖了這麽大的禍,我也只是拿鞭子打你一頓算數。你應該知道,我要是想殺你,根本用不到第二鞭。」熾翼放下了手:「我氣極了的確也會對你說些重話,但什麽時候真的不管不顧了,還不是照樣收拾你惹來的麻煩?這叫討厭你嗎?如果我像你想的那樣討厭你,你還能在這裏抱怨這些?」

回舞聽到這裏,抬起眼睛看他,目光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回舞,我是看着你長大的,我們相處了這麽久的時間,我怎麽可能不喜歡你?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想要我的這種喜歡。」熾翼的目光里有一絲無奈:「父皇的子女之中,翔離早夭,紅綃遠逐西蠻,只有我和你日夜相對。我對你的感情,遠勝過對紅綃或者翔離的……但,那只是程度的不同,本質上卻還是一樣。我喜歡你,完全因為你是我疼愛的妹妹……」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這些!」回舞激烈地打斷了他:「你要麽殺了我,要麽就不要說這些話!我寧願被你殺了……也不要聽!」

熾翼對上她固執的目光,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再說什麽,淺淺地嘆息了一聲。

他再一次走到了床邊,彎下腰拉開那些被她自己咬出血印的手指。

「回舞,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呢?」熾翼摸了摸她的頭髮:「我今天和你說這些,告訴你這些事情。只是想要你知道,你的熾翼哥哥並不是無所不能的。我是你的哥哥,我會盡我所能地來保護你,但是如果有一天,需要在你和火族的存亡之間做出抉擇,我不會選你。」

回舞低下了頭,一滴滴的淚水順着臉頰滾落了下來。

「回舞,不許哭!」熾翼抬起了她的下巴,用手抹掉了她的眼淚,緊緊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是火族的公主,擁有這樣的身份,必須學會什麽時候該做什麽樣的事情,什麽時候做出什麽樣的抉擇。如果有一天,我……翔離是指望不到的,而紅綃性格懦弱,沒有主見。雖然你驕橫跋扈,總愛惹是生非,但是性格卻是最為堅韌頑強,只要你能夠改掉浮躁暴戾的脾氣,也許……」

「不要!熾翼哥哥,你在說什麽呢?」回舞因為這些奇怪的話忘記了哭泣,緊抓着他的衣袖,驚恐萬分地說:「我不明白,為什麽要說……」

「我……」熾翼對上了她慌亂的目光,慢慢地搖了搖頭:「回舞,不要再糾纏在旁枝末節之中了,我們需要肩負的責任遠比情愛更加沈重和艱難。」

「不!我不明白!」回舞帶着哭音說道:「熾翼哥哥……」

「回舞!」熾翼突然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臉上的表情嚇得她連眼淚都不敢掉出來:「回舞,你愛我嗎?」

這一句,他問得輕柔婉轉,目光中都是認真,回舞看着他的眼睛,痴痴地點了點頭。

「你希望我愛你,如同愛着情人對不對?」

回舞又點了點頭。

「那你就要長大,我不會愛上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一個只知道妒忌的孩子。」熾翼淺淺地笑着:「我愛上的,會是能夠幫助我,心胸開闊的回舞公主。如果你變成了那個樣子,我就會愛你的,你明不明白?」

回舞用力點頭。

「你會為我改變嗎?」

「會!」回舞用力咬着嘴唇:「只要你能愛上我,我做什麽都願意!」

「好,讓我看看,我可愛的回舞做不做得到。」他欣慰地摸了摸回舞的頭。

轉過身時,他的笑容卻充滿了疲憊。

情啊愛的,到底有什麽重要的?

就他來看,除了讓人變得無法理喻,盲目幼稚之外,簡直就沒有絲毫意義。

可為什麽總是無法說清,回舞是這樣,還有那個碧漪……熾翼撫著鬢髮,第一次感覺頭痛至極。

×××那是在送出書信,正在等待水族關於提前婚期迴音的時候……這時適逢棲梧城千年才有一次的赤蛇狩獵慶典。

赤蛇就是赤冠蛇,因頭部生有紅色頭冠為名。

多年之前,這條蛇居住在棲梧城四周的山中,它體型巨大卻無聲無息,又能夠飛天入地,最愛吞食火族。

火族為此多次圍獵,試圖斬殺。偏偏這蛇非但體膚堅硬,劇毒無比,而且生性狡猾,躲避在擅於空中爭鬥的火族無法仔細搜尋的深山密林之中。每一次的捕殺只是令火族損失更為巨大,卻毫無收穫。

為了滅除這一禍害,在這個時節,當時只是少年的皇子熾翼孤身一人深入山中。當他拿着從赤蛇身上斬下的紅色頭冠,渾身浴血地返回火族,無人不為之震動。

火族的赤皇之名,因此一役震驚四方。

雖然現時已經沒有赤蛇,但這千年一次的慶典卻被保留了下來。通過狩獵的方式,來展現火族戰士的強悍無懼。

火族尚武,狩獵自然是最為熱鬧的活動,為了慶祝,火族依例舉辦了盛大的狩獵宴。

由於和水族結盟之勢已定,自然要邀請水族中人前來參加。

水族派來參加的人選不出所料,就是即將成為火族聖君半子的七皇子太淵。

太淵從用竹簾遮擋四周的車中走了出來,被刺眼的陽光一照,覺得有些目眩。

相比起來,棲梧和千水的氣候真是千差萬別,千水雖然也有這種陽光明媚的日子,但比之棲梧,簡直就是冬與夏的區別。

棲梧正午時分的陽光,會讓你連眼睛也抬不起來。

直到侍從們為他支起華蓋,他才略微睜開了眯起的眼睛。

「七皇子到了啊!」遠遠有人迎了上來。

「化雷大人。」太淵拱手回禮。

「七皇子客氣了。」化雷笑着說道:「七皇子來的真是時候,再過一刻,赤皇大人就要射下綵球了。」

「是嗎?」太淵知道,慶典通常是由熾翼射下高懸空中的綵球開始:「還好我沒有到遲。」

「這邊請。」

太淵被請入觀禮席,這是被架設在山腰之上的一處高台,下面就是棲梧中最大的一處廣場,廣場之中,約有數百戰士,皆是一身戎裝,面露緊張之色,無半點聲音。

他順着這些人的目光望去,只看見對面的高台之上,站着一個色的身影。

難得穿着戰甲的熾翼獨自一人站在高台上面,臂間的暗紅綢帶圍繞着他的身軀在風中張揚飛舞。

他慢慢拉開弓弦,對準了更高處懸掛着的綵球。

手指一松,箭矢疾射而出。

懸著綵球的細絲應聲斷裂,綵球被箭矢帶着,直飛往一望無際的群山之中。

一時間,歡聲雷動,只看見廣場中先前如石像般的戰士們群情激昂,一個個吼叫出聲。

這火族的戰士,果然強悍勇猛,只要看這聲勢……正低頭下望,沈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太淵,突然覺得眼角飛來一道暗影。

抬眼看時,只見紅影翩躚,熾翼已經從那頭飛了過來。

「七皇子,你來了啊!」熾翼笑着拿過了化雷遞來的長鞭。

「是的……赤皇大人!」太淵因為他異樣的稱呼微微一愣。

他不總是直呼自己的名字嗎?為什麽會……「等着我出獵呢!我就不招呼你了。」熾翼有些心不在焉地揮了揮手:「化雷,替我好好招待七皇子,別怠慢了貴客。」

「是!」

「那過些時候再見吧!」熾翼看似興緻高昂,轉身就飛了出去,落在了火鳳的背上。

隨着熾翼一聲令下,一隻只的火鳳不斷飛起,滿載着參加狩獵的戰士們飛往山中去了。

「七皇子,七皇子!」看見太淵一個勁地盯着已經沒人影的方向看,化雷輕聲地喊他。

「是!」太淵回過神來,隨着化雷離開了高台。

「七皇子可是也想去看看這山中狩獵?」化雷看他像是有些戀戀不捨地一再回首,笑着說:「您放心吧!這狩獵會持續三日,要是七皇子有興趣的話,明日再去也不遲。今日您遠道而來,還是先休息一下養足精神吧!」

接着,化雷和他說着慶典的活動以及狩獵的趣事。

太淵隨意點頭,看起來並不是很有興趣的樣子。

遠遠看見重重飛檐,太淵突然想起了什麽:「化雷大人,紅綃公主可好些了?」

「七皇子費心了,公主已經復原了。只可惜這狩獵慶典期間,女眷必須留在自己宮中不得外出,恐怕七皇子是會不到佳人了。」化雷帶着戲謔的笑容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笑他沒什麽男兒志氣,一味惦記着兒女情長。

「化雷大人取笑了。」太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只要公主平安就好。」

×××直到晚宴之時,也不曾見到祝融。

化雷說,祝融聖君「身體不適,去往別處散心」。

身體不適?恐怕是心裏不舒服吧!

這個慶典,幾乎是為頌揚赤皇的功績而舉辦的。雖然是自己的兒子,但是那種足以遮蓋一切的光芒,也會讓祝融的心裏不怎麽痛快吧!畢竟,他才是火之聖君,這座城池的真正主宰。

赤皇散發的那種無法掩飾的光芒,實在太過耀眼。

果然,在有着權力爭鬥的地方,這種微妙的關係多多少少都是異曲同工……「化雷大人,可是有什麽不對?」陪着自己的化雷坐立不安的樣子讓太淵感到驚訝。

「沒什麽……」嘴上說着沒什麽,侍官的一趟趟低聲回報,卻讓化雷的眉頭越皺越緊。

「化雷大人!」這時,又一個侍官跑了進來,卻是滿面慌張。

化雷猛地站了起來,快步迎了過去。

「什麽?」太淵清楚地看見化雷非但變了臉色,連聲音都變了。

接下來,幾乎還沒有真正開始的宴會草草結束,他被請回了房間休息。

從他的窗子看出去,能看到遠處棲鳳台上如同白晝,不時有火鳳起落。甚至本來訓練有素的侍官僕從們也交頭接耳,人人憂形於色。

他站在窗邊,閉上眼睛也能嗅到空氣里那些浮動着的不安氣息。

「七皇子。」

「是什麽事?」他慢慢睜開眼睛,語氣淡然地問道。

「赤皇失蹤。」那個隱於暗處的灰色影子簡短地回答。

「失蹤?」太淵一怔:「原因呢?」

「赤皇追捕獵物,獨自深入西南方一處山中,入夜後那處山林突然毒瘴迷漫。火鳳在空中難以靠近,火族眾人憂心赤皇,正一籌莫展。」

「你去吧!」太淵微一點頭,那灰影隨之消失。

西南……太淵想了一想,進到屋裏換了一套暗色的衣物,從窗口躍出,小心避過了眾人的耳目,往西南方向去了。

濃重的瘴氣之中,熾翼一步一步地往前行走着。

朦朧的紅色光芒在他四周形成了一道屏障,幫助他抵禦瘴氣中夾帶着的劇毒。

他走到一處空曠地後停了下來,捨棄長鞭不用,而是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在他身後,突然出現了兩點金色的光芒,不過一個眨眼,那光芒已經無聲無息地放大了數倍,像兩隻巨大的燈籠一樣到了熾翼的背後。

熾翼似無所覺,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這時的距離已經能夠看清這金色燈籠是什麽東西,那居然是一雙發出金光的眼睛,一雙屬於動物的眼睛。

光是一隻眼睛就已經比熾翼還要大上許多,可以想見這雙眼睛屬於何種龐然大物。

「果然……」熾翼勾起了嘴角。

巨大的紅色信子眼看就要卷上熾翼的身體……「危險!」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影子從樹林間飛竄出來,一道冷光朝金色的眼睛刺了過去。

熾翼當即轉身,一道火焰從他掌心竄出,一時光芒大熾,映出了他身後頭長紅冠的巨蛇之外,更加映出了那個喊著危險衝出來的家夥。

「太淵?」這實在太過出乎意料,熾翼怎麽也沒有想到衝出來的居然是他。

太淵的劍已經刺上了了赤蛇的眼睛,心裏卻毫無喜悅之感,因為任憑他用儘力量,也無法刺破這應該是最為柔軟的器官。

「該死!」看見赤蛇的信子纏上了太淵,並且毫不費力地把他一口吞下了肚,熾翼忍不住低咒了一聲。

他沒有猶豫地縱身飛起,衝進了赤蛇張開的血盆大口。

赤蛇體內腥臭之味令人作嘔,熾翼強忍着不適,直衝到它腹中尋找被吞下的太淵。

×××頭暈目眩的太淵只覺得從一片冰冷濕滑的液體中被拉進了一個溫暖懷抱。

有一雙在黑暗中也閃爍著光亮的眼睛正在很近很近的地方望着他。

他剛想開口說話,有一種溫熱柔軟的觸感快一步地抵在了他的唇上。

一種似曾相識的炙熱氣息湧進了他的嘴裏,他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黑暗退去,他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張近在咫尺,猶如散發着光芒的俊美臉龐。

熾翼……足以令他暈厥的熱氣不但是在身體外面,甚至在身體裏面翻騰著,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感覺到他往下滑落,腰間的力道驟然加重,兩人的身體毫無間隙地貼在了一起。

昏昏沈沈的太淵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摟住了這個比火焰還要熾熱的身軀。

太淵醒過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熾翼。

他側躺在地上,而熾翼就躺在他的身邊。

「熾翼……」

「你好點了嗎?」聽到了他的聲音,熾翼側過頭看他:「有哪裏不舒服嗎?」

他搖了搖頭。

除了身體有些發熱,讓他覺得無力之外,一切還好。

「剛才……」就像是做夢,他夢見了……「情況緊急,我不得不用紅蓮之火焚燒了赤蛇。」熾翼指了指他的身後:「你是水族,力量也不足以抵禦紅蓮之火,雖然我渡了氣給你,可難免還是會覺得不舒服。」

太淵側過了頭,看向熾翼所指的方向。

一半被燒成黑色的赤蛇殘屍像山一樣倒在那裏。

「我不是有心拖累赤皇。」太淵帶着歉意低下頭:「只是我沒有想到居然會是赤蛇。我還以為在許多年前就……」

「當年我趁著把赤蛇一切為二,它的尾部是逃走了的。」熾翼輕輕鬆鬆地回答:「我本以為應該是死了的,沒想到又長出來了。」

太淵看着他的表情,突然醒悟了過來:「原來你早就知道它在背後,是我冒冒失失……」

「謝謝你衝出來救我。」熾翼打斷了他。

太淵怔住了。

熾翼美麗的眼睛裏映出了他的臉。

「傻小子!」看着他傻愣愣的表情,熾翼心情大好,伸手揉亂了他的頭髮:「我還以為你人長大了,就會變得機靈些,沒想到還是和以前一樣傻……」

熾翼修長的頸項,鮮紅的印記,在夜色中反射著柔和光芒……太淵急忙垂下眼帘,沒有再看下去。

「你放心,等日出之後瘴氣就會散了,很快就會有人找來的。」熾翼有些疲倦地打了個哈欠:「你也累了吧!我們睡會好了!」

剛才顧著不要傷及太淵,抑制紅蓮之火實在消耗了他太多的力量,疲倦的身體急需休息。

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冷了,向來隨心所欲慣了的赤皇大人自然把最近的可以拿來取暖的東西拉了過來。

剛才渡給他的氣息還沒有在他體內消散,太淵的身上依舊殘留着溫暖的熱度。

太淵目瞪口呆地看着把自己拉到身邊摟着的熾翼,不明白何以變成這樣的局面。

他的臉就在熾翼的頸邊,一種獨有的氣息若有似無地縈繞在他鼻翼。

火焰的香……他抬起頭,熾翼閉着眼睛,溫熱的呼吸吹拂到他的臉上,格外鮮紅的唇色就像是……「太淵……」

「啊?」太淵心跳都停了,有一瞬幾乎以為自己做出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熾翼只是更加靠近了他,然後不是很清醒地說了一句:「你要是個公主……那該多好……」

「為……為什麽?」太淵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道。

「如果太淵是個公主……」

熾翼的後半句說得實在太過含糊,太淵沒能聽明白,但他看見了熾翼唇畔那抹笑容。

這種笑容,就像是兩百年前,熾翼看他時常帶着的笑。

是在調笑,就像是逗弄一個無知的孩子……漸漸……體內炙熱的溫度漸漸被寒冷夜風驅散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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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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