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來每件事都有一體兩面，有壞的一面，必然也有好的一面。

遇上她，他的春天終於來了。

他發現，只要善用自己桃花運的特質，就可以更接近她，比如說—

當她強硬時，他就裝可憐，以柔克剛。

當她生氣時，他就裝無奉，大智若愚。

當她拒絕時，他就裝無助，以退為進。

她討厭滑頭的男人，他就表現老實。

她討厭自以為定的男人，他就表現誠懇的一面。

她討厭風流成性的男人，他就更肆無忌憚地表現出討厭自己受女人歡迎給她看。反正，他本來就對其他女人沒興趣，只除了她，謝采瑤。

天生給人好欺負的錯覺，別的女人都想盡辦法要吃定他。她卻只會想盡辦法保護他，跟她相處越久，就越愛她，知道她的優點越多，就越想要她。

「大哥，慘了！崔睛那女人竟然到處造謠說你要送她生日禮物！」二弟跑來大哥的辦公室向他通報。

「喔。」孟軒昂只是應了一聲。

「她還說，你打算在生日那天向她求婚！」

「是嗎？」

「方家—一小姐方紀攸一聽說：立刻跑到家裏向爸媽哭訴，說非你不嫁哩！如果你娶別人，她就死給你看！爸媽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有那個羅莎也從美國回來了，可能也是聽到了風聲要來搶人，一想到她動不動就用合夥的關係來暗示你不可以娶別人，真的讓人很火大！」

「沒辦法，她是重要的投資夥伴。」

「還有更不得了的！那個仗着持有孟家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就妄想要你做她第五任丈夫的山田貞子也來台灣了！」

「喲？她也來湊熱鬧？」

「更誇張的是，爸媽還以為你終於開竅想結婚了，說娶哪一個都好，只要明年能抱孫子就行了，天呀！不管定哪個女人進我們孟家，準會搞得天翻地覆！」

「說得也是。」

「咧？大哥！怎麼你這次都不緊張，還老神在在，給它悠哉悠哉地一邊辦公一邊喝茶，你不是……瘋了吧？」

「你才ㄎ一肖。」

「你最怕的鐵扇公主、九尾狐、蜘蛛精和蛇蠍美人，全都找上門了耶！你還不逃？」

「不怕。」

「不怕？」二弟不可思議地瞪着大哥胸有成竹的微笑，就見他好整以暇地開口。

「我有桃花公主，可以幫我斬妖除魔，該逃的，是那些女人。」

自己說出的話，就要自己負責，自己答應的事，就要自己解決，這是采瑤婚姻愛情顧問公司行事的原則，也是她——謝采瑤所訂下的規矩。

訂這個規矩的目的，是要員工們三思而後行，誰知最後卻成了她進退不得的包袱，所以，她必須為自己說出的話負責。

辦公室外頭，好幾雙眼睛盯着門裏頭的貴客瞧，因為這位貴客不是別人，而是老闆三天前說絕不親身幫忙的俊男。事情現在突然有了轉機，怎不令大夥兒好奇！放着工作不做，全擠在門外看熱鬧，惹來謝采瑤的眼神警告。

「小梅，去倒杯咖啡過來，然後把門帶上。」最後一句話引來抽氣聲抗議。

老闆有令，小梅當然照辦，端來咖啡后，不管那些同事乞求的目光，乾淨利落地把門關上，阻隔一群欲求不滿的視線。

「小梅。」

「是，老闆有何吩咐？」

「你也出去。」

「沒關係，我很閑，可以在一旁等您召喚。」

「不出去就扣薪水。」

「是，老闆娘，我立刻出去。」

等到最後一位閑雜人等離開，謝釆瑤才鬆了口氣，總算可以談正事了，清清喉嚨，直接進入正題。

「這是租用契約，目的是幫你趕走難纏的女人，免受不必要的騷擾，費用如同上頭所定的價格，包括這段假裝是你女朋友期間內，日常的食衣住行開銷，除非有超過裏頭所列的項目會再另外收費，不然價格就以這為主，我們收費很公道的，你看看。」

「唔……」他盯着契約，俊朗的眉頭最後擰成了個結。

「怎麼了？」她納悶，是價格太貴？還是……

「好嚴格……」

「嚴格？哪裏？」

「未經乙方許可，不能摸胸、不能摸臀、不能親吻、不能上床，摟腰時手掌不可上下移動，牽手時只能在公共場合……」

她眼神逐漸犀利，他不慌不忙地念到最後一條。「不得已要同房共眠時，必須保持三公尺以上的距離，就是這最後一句我不太明白，如果我記得沒錯，好像沒這麼大的床可以保持三公尺以上的距離吧？」

她的眼神又恢復了柔和。原來是指最後一句，還以為……去！怎麼自己越來越疑神疑鬼了。

「我只說同房，不是同床，到時候為了不被揭穿，萬一需要同房時，我會找附有客廳沙發的飯店。至於保持三公尺，是針對有些不安好心的客戶所列出的保護條款，當然，我是很相信你，這條只防小人，不防君子。」

這樣多沒意思啊，我就是想跟你那個才……

孟軒昂狀似認真地審閱契約，實則心下叫可惜，這根本是警告色狼禁止妄動的契約書，光是不能親吻這項就叫他受不了，但他沒表現出來。

外表看來，他就是一副老實正直又俊逸的書生樣，就像白素貞一眼看了就想委身相許的許仙，七分書卷氣加三分貴氣，女人盯久了就很想黏住他欺負一下。但是如前頭所言，這只是外表。

骨子裏，他畢竟是個男人，也會有慾望，也會對喜愛的女人有遐想。但現在，這張契約無異是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圈，礙事！

不過沒關係，他總會有辦法的。

所有的精明幹練都隱藏在老實的表相之後，當他抬起頭時，憨厚的微笑已掛在臉上。

「我沒問題，今後就拜託你了。」

自契約生效日起始，謝采瑤發揮了她專業的能力，首先是成立一個運作小組，小組的成員全是她精心挑選的優秀人才。

「阿晃，你負責把那些糾纏孟先生的女人曾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或是背地裏搞什麼鬼，都給我調查清楚。」

「是！老闆娘！」

「千柔，去安排這幾場戲的道具和演員，記住，要挑最可靠的人。」

「放心交給我吧！」

「小箏，你負責分析那些女人的心理，將她們的弱點整理出來給我。」

「這個簡單！」

「小安，你跟時尚界較熟，去採購情婦、千金小姐、流氓大姊頭的衣服和首飾，我會用到。」

「我馬上去辦！」

謝采瑤一一交代小組成員各人所分配的工作，為了姓孟的案子，她和成員們開了好幾次秘密會議，做事前的部署與準備。

對於老闆難得出馬，大夥兒都興奮不已，一直以來，老闆始終站在監督輔助的立場，坐鎮公司運籌帷幄，這次肯破例出面接案子，突顯出其中的不單純。

他們每一位都是老闆精挑細選招攬進公司來的，因為老闆的關係，他們啟發了各自的潛力和長才，了解到自身的價值與實力，進而改變了自己的人生。

對大夥兒而言，老闆不只是伯樂，還是引導他們找到自我價值的大恩人。雖然她才二十五歲，很年輕，眾人卻都很服她，當然，對她除了佩服和崇拜之外，還有好奇。

他們對老闆的過去一無所知，只知道她是個集智慧、美麗、冷靜於一身的奇女子，這樣的完美女人為何到現在仍小姑獨處，並且對男人不屑一顧？

他們想探知，但沒人敢問，不過這一切在姓孟的出現后，大夥兒心中一致產生共同的預感，情況將有所改變。

瞧，現在不就開始變了嗎？

「姓孟的太老實，反應慢又遲鈍，為了防止他壞事，所以這幾場戲和角色扮演都不必告訴他，演來才會真實點。」謝采瑤叮囑道。

「黑道大哥來討債的那段，也不讓他知道嗎？」干柔問。

「對。」

「我怕到時候會不會他不忍心而逞英雄，跟人家大幹一場？」

「不會，我會看着他。讓他知道才麻煩，見識過他的爛演技后，我不想冒險，免得功虧一簣。」

是擔心他受傷吧？大夥兒心底如是想，但嘴巴不敢說。

小箏點點頭表示同感。「也對，太正直老實的人，做不來這種戲，若知道是假的，一定會立刻變成木頭人。」

「而且臉一紅就露餡了。」其它人噗哧一笑，想像一下可能會發生的狀況就覺得很滑稽。

「萬一他和老闆娘在必要時必須演吻戲怎麼辦？」有人提到了重點，令謝采瑤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幸好她的冷靜訓練有素，完全看不出異樣。

「搞不好他會堅持男女授受不親，死都不肯把握機會侵犯老闆娘。」

「沒搞錯吧，能親到老闆娘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敢拒絕？」一位男成員打抱不平地說。

「根據阿晃的調查，他非常討厭女人，聽到的消息都是他被女人追到逃都來不及，沒聽過他和女人有任何互動。」一位女成員道。

「不會吧，難不成他活到這把年紀還是處男？」男成員們一副「殺了我吧」的表情。

「當然有可能。」女人們不服氣道。

男人們反駁。「他都三十歲了，不可能撐到現在還沒開葷！」

「你們有什麼依據不相信他是這年頭碩果僅存的處男？」

「違反大自然法則！」

「呿！人家是出污泥而不染好不好！」

「說不定他那兒有問題！」

「你們的腦袋才有問題！」

本該是一場嚴肅的工作會議，最後成了處男攻防大辯論，謝采瑤揉揉眉心，她不打算大吼大叫阻止這場無聊的口水戰，要將問題導回正題，一句話就夠了。

「再吵就掃薪水。」

靜悄悄～～

嫣紅的唇瓣揚起一抹笑。「算你們識相。」

總歸一句話，金哥哥（金戈戈=錢）還是比人家的二弟弟重要，這才是結論。

「看來大家都沒有問題了是吧？各自進行自己的任務去，散會！」

眾人咧開又白又亮的牙齒。「是！老闆！」

若要順利解決掉崔晴這個難纏的女人，有些事必須要孟軒昂配合，偏偏這人演技奇爛，謝采瑤根本不指望他做到自己要求的演技，只要求他最簡單的，就是——笑。

「為什麼要送她生日禮物？」

餐桌上，西裝筆挺的孟軒昂是飯店裏所有女子注目的焦點，不能說他英俊得過了頭，但那一臉「好男人」的長相，就是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而這個好男人，此刻正垮著臉，對於自己精心挑選的禮物卻要送給崔晴十分不情願。當采瑤要求他買禮物時，他當下爽快地答應，還是生平第一次如此認真地挑選禮物，只因為他以為對象是她。

誰知，竟是要送給崔晴，他當然不高興了。

「既然名為生日禮物，當然是因為人家明天就生日了啊，所以要送她生日禮物。」她微笑道。

「你沒告訴我。」

「我現在不就告訴你了。」

「可是你沒事先講。」

「我如果先講，你願意買嗎？」

他的臉更垮了，明白寫着「不願意」三個字，而她則回以一個「所以嘍」的訕訕表情。

「喂，我警告你，明天那頓燭光晚餐很重要，你可別搞砸。」

「我逃都來不及了，還要我跟她共度燭光晚餐？」

「我這麼安排當然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什麼原因？告訴了他，他肯定是打死都不肯赴約，搞不好還會被他搞砸，她當然不說了。

「你不信任我？」她板起面孔。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別啰嗦，照我的話做就是了，你明天一定要保持微笑，免得她懷疑。」

「我盡量。」

聽起來很不保險耶，她皺眉，對他命令：「先練習一下，裝個笑臉給我看。」

叫他裝笑？裝肖A還差不多，一想到那個八婆，臉部肌肉很不合作地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呈現僵硬狀態。

冷汗自謝采瑤劃上三條斜線的額前流下。這傢伙是中風還是抽搐？笑得活似家裏有死人，豬八戒笑起來都比他好看。

「你不笑，我就走人。」說着，便以行動證明她說到做到的決心。

她的屁股才不過離開椅子三公分，立刻被一隻強壯有力的手給摟住蠻腰收回。

「別走。」熾熱的氣息有若一道無形的網瞬間擒住她，深邃火熱的眸子直直逼近她的眼。

她被撲來的氣勢所震住，呆杲地盯着那雙好認真的眼睛，炯炯有神，讓人無法忽視。

這動作太曖昧，會被人誤會的，所以她很快回神，跟他保持適當的距離。

「你笑，我就不走。」她堅持。

為了留下她，他只好破例。

「好，我笑。」他說到做到地笑給她看。

平常他很少對人笑，並非不愛笑，只因算命大師曾告誡，他的笑容會令花草遜色、讓天地動容，耀眼得讓人幾乎睜不開眼，所以有事沒事千萬別隨便對女人亂笑，以免又惹桃花。這也就是為什麼他不肯對崔晴微笑的原因。

如果要他笑，他只願意笑給她看。

既然她要求，他現在就利用天生的特異功能，施展有生以來最俊美絕倫的微笑。

謝采瑤冷冷地盯着他，批評道：「你以為在賣笑嗎？」

「賣……我看起來像賣笑？」他的嘴差點沒歪掉。

「當然，麻煩你笑自然一點好嗎？」

「喔……那這樣。」彬彬有禮的學者型微笑上場。

「太假了。」

換成酷酷的成熟男人型？

「太俗了。」

那麼moviestar型？

「太騷包了。」

瀟灑型？

「有夠欠扁。」

放電型。

「你長針眼嗎？」

含蓄型。

「想讓我吐嗎？」

魅力四射型。

「噗……如果你是想逗我發笑，你成功了。」

不可能！怎麼會？他的笑容竟對她起不了任何作用？

孟軒昂無法置信地瞪着她的反應，有這麼可笑嗎？竟然給他笑到飆出眼淚來，他感到自己成了搞笑的小丑，完全被打敗了，這女人不但不給面子，還一直笑個不停。

「很高興可以取悅你。」他苦笑着。

驀地，她的表情定格在瞠目結舌的反應。

「怎麼了？」他問，奇怪她幹麼突然像被電到一般，動也不動地盯着自己。

「你剛才……笑得好好看。」

不會吧？！他又擺出苦笑的臉，想不到她竟然臉紅了。

眉毛一挑，再試一次。

這次，他的笑容帶着淡淡的憂鬱，深情地凝視着她，黑瞳中的波光水影傳遞著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愁思。

她傻住了，整個人彷彿被下了符咒一般，除了獃獃地盯着他外，什麼都無法思考。

「這樣可以嗎？」他輕問。

「嗯……還可以。」她冷靜地回答。

還可以？那明明是被煞到的表情好不好？想硬撐？好！再加一點馬力。

不管是笑容、眼神或舉止，甚至連頭髮都飄着懷憂的氣息，盯得她心跳加速，差點連湯匙也拿不好。

她連忙低下頭，假裝自己好忙地吃着。

「好，你及格了……快吃吧，飯菜都要涼了。」

咚咚——咚咚——她的心鼓在劇烈敲打着。

老天！他那笑容真是俊美！

她身子好熱，耳根也莫名其妙地發燙，不敢再繼續看着那令人心動的畫面，怕會招架不住，實在太丟臉了，所以只好猛將飯菜往肚子吞，轉移注意力。

可惜的是，她低着頭，因此錯失了他臉上那抹得逞的頑皮笑容。

他很高興，終於抓到勾引她的訣竅了，從現在開始，他要想出各種迷倒她的憂鬱笑容，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