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搞什麼鬼!這是什麼鬼天氣!」阮香儂望着眼前的傾盆大雨,忍不住低咒一聲。

「天啊!我怎麼這麼倒霉?」一個清脆的驚呼聲緊接着揚起。

「唉——」一個隱含無限無奈之情的嘆息為這場雷雨撂下最後註解。

阮香儂的目光好奇地往身旁瞄去,而身旁的女子則被嘆息聲引去注意力,眼光不自禁往發出嘆息聲的主人身上探去。

虞美人感覺到兩道帶着探詢的目光,一抬眼便往右邊看去。

她的視線與洛親親撞個正著,洛親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個偏頭對上了阮香儂的眼光。

三人臉上同時飄蕩著一抹不甚自在的微笑。

「三位小姐。」一位在廊下擺攤的算命師出聲呼喚她們。

立在廊下躲避這場大雷雨的三位女子同時回頭。

算命師瞥了眼她們腳邊的行李,緩緩露出一抹笑意:「三位小姐,你們的緣份匪淺。」

「我們?」三位女子莫名其妙地對看了一眼,目光同時投射在眼前的老婦人身上。

「對不起,我對算命沒興趣。」阮香儂眼露不屑之色,對於這種江湖郎中沒啥好感。

「那個……我不喜歡算命。」虞美人怯怯地說出拒絕。

「緣份?我們有什麼緣份?」洛親親則被挑起濃重好奇心,一臉期待地逼問眼前的算命師。

算命師眼帶神秘地在她們身上巡視一圈,語帶玄機地說:「三位小姐,如果我這雙老眼沒看錯的話,你們自一出生就帶一種『衰命煞相』。」

「哇!老婆婆,你好神!」洛親親立即被她的鐵口直斷給折服。

「真是這樣的嗎?」虞美人心裏有着猶豫,從小到大她一直都很倒霉沒錯。

「哼!」阮香儂一個偏頭,擺明了不信邪。

算命師對她們三人不一樣的反應也不以為意,徑自道:「三位小姐,雖然你們來自不同的家庭及地方,可是往後的人生卻命中注定要交集在一起。」

「然後呢?」洛親親一臉天真地追問。

「真的嗎?」虞美人蹙起柳眉,口吻中帶着濃濃的懷疑。

阮香儂輕哼一聲,瞥了眼身旁的兩位女子:「老婆婆,你膽子真大,竟然當街招搖撞騙,想必你用這種方式騙了不少白痴吧?」

「白痴?你是在說我們嗎?」洛親親指著自己跟虞美人反問。

阮香儂沒好氣地翻白眼:「沒錯,就是你們。」

「小姐,你的火氣不必這麼大,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們三人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的有緣人。」

「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阮香儂唇邊掛着一抹挑釁,「好啊!那麼就請你說說看,我們三個人的生日好了。」

算命師抿嘴一笑:「一九七八年六月六日下午六時生,生肖馬,我沒說錯吧?」

「啊!」兩道驚詫的抽氣聲從洛親親及虞美人口中逸出。

算命師看着露出懷疑之色的阮香儂:「丫頭,你的個性太過倔強,這樣吧!我再說件只有你們才知道的事……」

阮香濃一臉鎮定:「什麼事?」

算命師瞄了眼她們三人的行李,緩緩露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笑容:「你們三人都是要到『化梅庄』吧?」

「嚇!」這次,三道抽氣聲同時揚起。

「老婆婆,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到化梅庄?」洛親親臉上寫滿了崇拜及純然的信服。

算命師的雙眼露出一抹詭橘的光芒,「因為我正是化梅庄的主人——孫婆婆。」

一年後市南部

初冬的南部絲毫沒有受到寒流的影響,高掛於空的太陽放射出溫煦暖意,耀眼陽光普照着大地,為佈滿陣陣寒霜的大地添上一襲暖衣。

西陵睿一襲肅黑西裝迎著徐徐吹來的冬風站立,刀削般的雙鬢染著幾縷蒼白,充份道出他的風霜經歷,而一雙精明老練的眼蒙上淡淡的哀傷悼意,直直注視着眼前的一丕黃土。

「老爺,請節哀。」瞧見主子眼角淚光隱現,老管家體貼地遞上一塊方帕。

西陵睿緊握着手中的方帕,任其眼角盈繞的熱淚緩緩流下:「三十年了……時間這麼一轉眼竟然已經三十年了……」

他的腦中飄蕩著多年前的往事,猶記得三十年前他帶着家人的期盼,不顧一切地逃離故鄉,搭上偷渡的黑船。

不料船家的行徑引起巡邏人員的注意,逼得船家跟意欲偷渡的船客紛紛跳船自保。

在那民風封閉、政治森嚴的年代,誰都知道一被逮捕,所要面對的將是一條不歸路,於是他別無選擇地跟着跳下海。

那一夜,夜黑風高,海面上出乎意料的平靜無波,他為了躲避搜捕,使出渾身解數地游往閃耀着自由之光的香港。

咸濕的海水不斷地湧進口鼻,讓他幾度徘徊在生死邊緣,而支持他奮戰下去的是故鄉的老邁母親及一對妻小。

黑暗中,冰冷海水緊緊包裹住他的身軀、口鼻及肺部都充滿咸濕的海水,隨着海浪的潮汐,他在大海中浮浮沉沉,以僅剩的意志支持疲憊的身體,不知過了多久,當他一睜開眼后,見到的是一對年輕的夫婦。

他們救了被海浪拍打上岸的他,而他的人生也因此有了莫大的轉變……

「老爺,你別太傷心自責,這些年來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來尋找恩人,一切都只能說是造化弄人,所以才會讓您跟恩人一別就是二十多個年頭。」年管家打破沉寂的氣氛,勸慰著心情悲痛憂傷的主子。

西陵睿凝望着眼前雜草叢生的墳地,凄涼的感覺令他掩不住內心的激動,熱淚不斷自眼角淌下:「阮老弟,你的救命之恩這二十多年來我不敢忘,那些承你照顧的日子依舊留存在我心間,原以為我會有機會報答你的恩情,沒想到二十多年前那一個夜裏一別後,你我竟然就此陰陽兩隔……老天爺真是錯待好人……」

「老爺,請你節哀!雖然阮氏夫婦已經不在人間,但是他們還留下一個女兒。」

「女兒?!」西陵睿眼底閃著不可置信地光芒,回憶又再度拉回二十多年前:「是了,當時憶秋妹子才剛剛懷有身孕,他們夫妻倆還高興得很,看來是沒有錯……老年,你知道她的下落嗎?」

「這個我已經請人一併調查清楚。」年管家瞄了主子一眼,「老爺,你想見她嗎?」

西陵睿鄭重地一點頭:「阮老弟跟憶秋妹子已經不在人世,他們的女兒這些年一定生活得很辛苦,我要報答阮老弟當年的恩情,從現在開始就讓我來照顧她!」

「老爺,你是想要怎麼照顧阮小姐?」

西陵睿眯起了眼,悲痛的眼淚轉換成堅毅的決心:「我會竭力所能的照顧她,就算她想要我全部的財產,我也會雙手奉上。」

年管家聞言不禁皺眉:「老爺,我了解你是個重情義的男人,但是你有必要把辛苦打下的江山轉手給他人嗎?」

「有何不可?當初要不是阮老弟救了我的命,還冒險地安置我、照顧我,就不會有今天的西陵壑,就算侄女想要我西陵睿的所有,我也會不吝嗇地奉獻……」他的腦中突然閃進一個光點,隨着靈光的逐漸清晰,一絲淺淺笑意爬上他的嘴角。

「老爺?」年管家不解主子怎會有如此神情,不禁上前一步想瞧個清楚。

西陵睿突然爆出一串笑聲:「對了,我怎麼會沒想到呢?這是照顧侄女的最好方法,同時也可以讓那三個兔崽子有個反省的機會……」

「老爺?」聽見他的喃喃自語,年管家更覺得糊塗,「你在打算什麼?」

西陵睿看了他一眼,眼底浮現一抹含意深遠的複雜光芒:「年管家,先找人把阮老弟的墓地好好翻修一番,然後給我侄女的詳細資料,我要見見她。」

「老爺,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跟隨在主子身邊也有十來年的時間,他了解主子一定是在盤算什麼,只是他無法摸透主子的心思。

「年管家,你很快就會知道我在打什麼主意了。」西陵睿回以一記神秘的笑容,眼神堅定地凝望着眼前的墳地,「阮老弟,你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侄女的。」

「哈啾!」阮香儂揉揉一時發癢的鼻頭,渾身感覺不對勁地直往身後探看。

坐在一旁的琳達發覺到她的小動作,遂不解地問:「香儂,你幹什麼一直四處張望?」

「我總覺得這幾天好像一直有人在跟蹤我、盯着我似的。」她攢緊眉頭地將目光看向一大片的落地玻璃窗。

「你太敏感了。」琳達不以為意地玩弄着手中的鋼筆。

「我倒不覺得是我太敏感,這幾天我真的覺得有人一直在暗處窺視我,而且還有人跟蹤我回家。」她以食指敲打着桌面,回想着這幾日來的異狀。

「啪啪!」

琳達拍了拍手,發出兩記清脆的聲響:「總之你給我回神,現在我們可是在討論公事,放點精神在上頭。」

「是。」阮香依連忙收回飄遠的思緒,將注意力拉回會議上頭。

「不好了!不好了!」一道慌忙的緊張聲音從外頭傳人會議室,一個長相可愛的女孩隨即出現在她們面前。

琳達皺了下眉,悄悄吁了口氣:「Tina,我不是跟你說過,別老是這樣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我跟香儂正在開會呢!」

「琳達,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快速地說出歉語,喘氣聲未停。

「算了!」琳達放下手中的鋼筆,將身子靠躺在身後的皮椅,「如果你這急躁的性子改得過來的話早就改了,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瞧你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模樣。」

「琳達,真的不好了。」Tina直拍胸脯,努力克服劇烈的喘氣,「我剛剛到新裝發表會場做最後的確認,結果沒想到……」

「沒想到什麼?」阮香儂的臉色沉了下來,一縷焦躁不祥的念頭自心上飄過。

Tina咽下一口口水,焦慮的目光看向她:「香儂,走主秀的於翔說他人現在正在意大利趕不回來,所以……所以我們今晚的新裝發表會要開天窗了。」

「怎麼會這樣?」琳達一臉詫異,「前不久我才跟他的經紀人通過電話,她明明告訴我於翔可以趕上這場新裝發表會的。」

「但是……」Tina皺起一張可愛小臉,不知所措地望向臉色不佳的阮香儂,「但是他現在打電話來說他趕不上。」

阮香儂忽然從鼻中冒出一記冷哼,隱約有個底:「他是真的趕不上,還是不想趕來?」

「這個……」Tina嘟起唇,腦中一片亂糟糟,「我不知道,不過於翔是個心胸狹窄的男人,我想他之所以無法趕上新裝發表會,很有可能是對香儂的報復。」

「Tina!」阮香儂想要警告心直口快的她已來不及,只能撫額深深哀嘆一聲。

「報復!」琳達帶着濃濃的疑問挑起眉,唇角緩緩抿起,「這是怎麼一回事!你們哪一位可以好心地告訴我呢?」

「琳達,是這樣的……」

「Tina,別說了,這只是你的猜測而已,如果於翔趕不上這場新裝發表會,我們得趕快另外找其他的模特兒替補。」

琳達一揚手,阻止阮香儂轉移話題,責備的眼神緊接着落下:「Tina,把報復這件事仔細告訴我,為什麼於翔要對香儂進行報復?」

Tina偷覷了臉色緊繃的阮香儂一眼后,再對上琳達的堅持目光,不由得舉起雙手投降,老實招出所知一切。

「是這樣的,簡單說來就是於翔那個自詡風流的傢伙看上香儂,之前的幾次綵排我都看見他對香儂糾纏。香儂越是不理他,他就糾纏得越緊,最後他居然對香儂毛手毛腳起來,所以香儂才會受不了地在眾家模特兒面前發飄,讓於翔失了面子…」

「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太衝動,以至於讓於翔在眾人面前丟臉。」阮香儂皺起眉,回想當初的情況。

於翔敢當着眾人吃她的豆腐,沒給他狠狠的一巴掌算是客氣了。

琳達看向臉色陰鬱的阮香儂一眼:「香儂,這件事為什麼不告訴我?」

不等阮香儂解釋,Tina搶先一步發言:「那是因為那一陣子你正為了籌辦中國畫家張濤聲的推廣展而心煩,所以我跟香儂都不敢讓你知道。」

琳達靜默一會兒,徐徐嘆息:「已經確定於翔會缺席這場新裝發表會?」

Tina用力點頭:「嗯,這是他本人親口跟我說的,他說他人還在意大利分不開身,所以無法出席今晚的新裝發表會。」

「真是糟糕。」琳達開始覺得額際隱隱作疼,「他可是今晚的壓軸主秀,如果他沒有出席,那今晚的新裝發表會就等於完蛋了,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我要上哪兒去找替補的人選?」

阮香儂見狀,立即起身保證:「琳達,你放心,我會儘力去找替補的人選。」

「你要上哪兒去找?」琳達瞥了眼腕錶,「現在距離七點開場的發表會只剩三個小時,你有把握找到人選嗎?」

「就算沒把握也得找!」這場新裝發表會她可是投下不少心血,怎能因為於翔的惡意缺席而開天窗?

「是啊,琳達,這場新裝發表會我們已經足足籌備一個月,這件Case還是你爭取來的大生意,我相信台灣的模特兒那麼多,一定可以找出比於翔更優秀的人選。」Tina雙手緊緊握成拳,不甘心連日來的辛苦變成泡影。

琳達在兩位神情堅決的得力助手身上來回巡視,妥協地點頭:「好吧!就交給你們全權負責了,既然都不希望新裝發表會失敗,那就只能成功!」

「當然!」兩人異口同聲,會心地交換笑容。

「叩、叩!」平穩的敲門聲介人她們的談話,秘書小姐正緩緩地推開門。

她咧開一抹淡然的笑顏:「對不起,打擾你們的會議,外面有一位先生說想要見阮小姐,不過他沒有預約,我不知道阮小姐願不願意見他?」

「他有名片嗎?」阮香儂皺了一下眉,輕聲問道。

秘書小姐一臉為難地搖頭,臉上泛著極不自在的紅潮:「沒有,不過他很堅持一定要見阮小姐一面。」

「秘書小姐,你怎麼臉紅了?」眼尖的Tina察覺到她臉上的羞澀紅彩,心直口快地脫口詢問。

這一問反讓秘書小姐顯得局促不安起來,連忙伸手推推鼻樑上的鏡架,以掩飾被看穿的窘困:「阮小姐,我把話帶到了,你想見這位先生嗎?」

阮香儂擰著眉,內心蹦出一個個問號:「我沒有時間去見這位不速之客,不管那位先生是誰,請替我向他說聲抱歉。」

「香儂,去見見這位先生嘛?」Tina唇邊噙著一抹笑,親熱地攬抱住阮香儂的手臂提議。

阮香儂反射性地將手臂從她的環抱中抽回,與人保持距離已成為她的習慣:「Tina,你是不是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別忘了我們還有正經事要做。」

對於她的疏離舉動,Tina早已見怪不怪,不以為意地揚起唇,「我當然沒有忘記還有正經事要做,但是難道你沒有發現秘書小姐的臉好紅嗎?這是不是說明了想見你的那位先生是個超級大帥哥?」

秘書小姐聞言,忙不迭地捍衛起己身的清白:「沒有,我絕對不是……」

「哇!你的臉又紅了。」Tina像是發現新大陸似地睜大雙膜,強硬地攬抱住阮香儂的手臂,「香儂,走啦!我們去瞧瞧是哪位帥哥訪客讓我們的秘書小姐如此心慌意亂。」

「Tina,你別鬧了。」她現在可沒時間瞎攪和,「你別忘了……」

「我們有正經事要辦。」Tina嘟著唇接下她的話,「但是只是見一下訪客,又花不了多少時間。」

「Tina……」阮香儂想要抽回手,卻敵不過Tina的執拗堅決,讓她只能向琳達投以無奈的一瞥,任由Tina拉出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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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愛情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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