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騰牧韌的感覺很不好,那種害怕又回到他身上。以為已經可以擺脫了,但是在面對游知夏的時候它又回來了。他沒有辦法好好的面對她,不是自卑,而是害怕;害怕造成她的負擔、她的困擾。

他們的確不合適,他能給游知夏什麼呢?

熟悉自己生活的規律,但若新闖入一個陌生人,而那人又是游知夏,他會變得無所適從。

四年前游知夏離開時那無助痛苦的樣子,他又感受到了。他不想再面臨一次那樣的抉擇,放她走或是留她在身邊;被所愛的人拋棄的感覺太痛苦了,而他終究會是被丟下的那個。

一夜未眠,當他聽到窗外鳥兒清脆的叫聲,還有撲面而來的清新空氣,他知道是早晨了。深深地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坐在地板上一夜,身子都僵硬了,他想了一夜,還是沒有答案。他有點後悔和游知夏回來,這個決定錯了,如果不回來,他不會心亂,一切都會很清楚,可那時他竟心軟和她一起回來。他輕輕一嘆,慢慢站起身。

早上的游知夏很平靜,彷佛昨夜沒發生過任何事。騰牧韌不想再去揣測她的心思,那隻會讓他更心亂;既然大家都想當作沒發生什麼事,那就這樣吧。

那些方便盲人使用的傢具一件一件的搬進他的房間,游知夏依舊像之前那樣抓着他的手,告訴他傢具的擺設位置,這次他平靜地聽進去。

他發現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只會使事情更糟,不管她是因為同情還是另有他意,這些都是她的好意,他那樣發脾氣,只會傷了她的心,而他為什麼要傷她的心呢?他是永遠都不願傷害她的。

而騰纖瑩對新環境的適應顯然比他快得多,她已經把這裏當成家了,馬上整天跑上跑下全無陌生感,連在家裏幫忙家務的阿姨都非常喜歡她。她已經迫不及待的向游知夏詢問新學校的情形了。當她知道要去寄宿之後,覺得新鮮又好玩,對新學校充滿嚮往。

騰牧韌覺得很欣慰,瑩瑩就是這樣一個隨遇而安的孩子,不需要大人操太多的心,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有些時候他反而不如女兒。

春末夏初,是多雨的季節。就像今天一大早的時候,就下起了傾盆大雨,伴隨着雷聲隆隆。

騰牧韌聽着雨聲,在腦海中描繪著雨中的世界;以前,他是喜歡下雨的,總覺得雨後空氣里的那份泥土清香,很令人陶醉。

正當他神思縹緲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

「有客人來了!」正在把玩娃娃的騰纖瑩首先跳起來,抬頭問外公:「外公,瑩瑩去開門好不好?」

游之賀架着他那副老花眼鏡,正陶醉在一本古書里,聽到她的聲音,連忙點頭,「好,好乖。」

於是騰纖瑩就跑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個陌生的叔叔,一雙很有神的大眼睛,正對着她瞧。

然而騰纖瑩並沒有被瞧得不好意思,「叔叔,請問你找誰?」她像個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經地問。

「呃……」門外的尉濤倒被她問得一愣一愣,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家了,老師家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小丫頭?

「尉濤啊,你來了!」游之賀欣喜的聲音解除了他的疑惑。

「他是外公的客人嗎?」她瞅著尉濤,又看看身後的游之賀,讓開了身子,「叔叔,請進。」她很有禮貌地做了個她在電視上學到的邀請動作。

這個動作讓尉濤傻了眼,隨即又好笑自己能受到如此待遇;這小丫頭是誰,滿可愛的嘛!

然後他眼尖地發現客廳里坐着的那個人時,險些叫出來。不會吧?他揉了揉眼,再仔細瞧瞧,果然是那個傢伙!

「騰牧韌!」尉濤咬牙切齒地大喊一聲,把正戴着耳機收聽廣播節目的騰牧韌嚇了一跳。

有人在叫他?他疑惑地摘下耳機,在他還來不及反應時,已經被人重重抱住。

「牧韌,你這個好小子!」尉濤緊緊抱住他。

「尉濤?」騰牧韌有點疑惑,多年未見,他只是憑着記憶中的聲音。

「是我!算你還有良心,沒把我忘記!」尉濤說着,重重地搥了他一拳。

「叔叔,你為什麼打我爸爸?」一隻小手拉住他。

尉濤低頭看見騰纖瑩滿臉不高興地瞧着他。

「爸爸?天!阿牧,這小丫頭就是騰纖瑩?她已經長這麼大了!」他受驚似的又叫起來。

「叔叔,不要亂喊亂叫啦,你這樣的客人很沒禮貌哦!」她又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尉濤一把抱起她,在她臉上蹭了蹭,「騰纖瑩,騰纖瑩!」

騰纖瑩被他的熱情弄紅了臉,很不好意思的瞧他半天,才很小聲地問:「叔叔,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在旁的大人都被她給逗笑了。

尉濤放下她,感慨的說:「忽然覺得有個小孩也不錯,我是不是該結婚了?」

騰牧韌微微一笑,「少來了,你不是說要單身一輩子!」

「你還記得啊,臭小子!」

四年的距離好像一下子沒了,尉濤在騰牧韌身邊坐下,又搥了他一拳。

「你們聊,瑩瑩來,和外公去弄點好吃的。」游之賀帶着騰纖瑩走了進去。

「叔叔,不許欺負我爸爸哦!」她離開時不忘交代一句。

尉濤咧嘴而笑,「阿牧,幸福嘛,生了個好女兒。讓我好好瞧瞧,你小子這幾年變化大不大?啊!」他隨即又大叫起來,毛躁的個性還是和從前一樣。

騰牧韌挑了挑眉,淡淡一笑,「又怎麼了?」

「你這小子怎麼越長越好看!我這幾年不是白努力了?本來想好好努力,超越你做電台的第一美男子;可是現在一看到你,氣死我也!」他忿忿不平的說道。

與尉濤的重逢,沒有生疏的感覺,其實他一直都很想念他。

騰牧韌說:「這幾年我都有聽你的節目,做得很不錯。」

「我真是受寵若驚,受到你的讚賞!當初是誰說我太浮躁,華而不實的啊?」尉濤笑着反駁。

騰牧韌也笑了,「你還記着啊?」

他們之間愉快的談話,好像又回到當初青春飛揚的時候。

「阿牧,有沒有想過回電台去看看?老搭檔們都很想你,我們還是那一幫人,大家都沒分開,只缺了你。」尉濤的語調一下子黯淡下來。

「對不起。」騰牧韌抱歉地說,他一直覺得很對不起那些曾經一起努力的好夥伴們。

「說什麼呢!」尉濤又給了他一拳,騰牧韌的肩膀今天有得受了。

「大家都能體諒你的心情,遇上這種事誰都會有這樣的反應。你現在心情平復得怎樣?已經能夠接受了嗎?」

「是啊,不管願不願意,事實就得接受,時間久了也開始慢慢能適應。然後我發覺失明也不全然都是壞事。」

「哦,怎麼說?」尉濤挑挑眉認真地問。

「因為看不見,很多東西都要用心去體會。與人交往是直接心靈的接觸,那樣反而更能區分善與惡,我覺得自己的心也更沉澱許多。」

「臭小子,你在念詩啊?」尉濤笑起來。

騰牧韌很不好意思,覺得自己的說辭的確挺可笑的。

「阿牧,回電台看看大家吧,讓大夥兒都知道你過得很好。」尉濤握住他的手,很認真地說。

騰牧韌沉默一下,終於說:「好吧。」

久違的電台!騰牧韌在尉濤的攙扶下來到走廊,身邊穿梭來去的人,匆忙的腳步聲,讓他可以感受到當初自己工作的忙碌。這裏,的確是一個努力工作的地方,也是他們圓夢的地方。

「想不想進錄音室?」

尉濤的提議讓他怔了一下,正想搖頭拒絕的時候,卻被另一個人拉了進去。

「牧哥!是你嗎?」

這是小丁驚喜的聲音,騰牧韌還記得。

他一下子被拖了進去,然後是一大群人包圍着他。

過去共同努力的青春歲月,那不只是同事間的情誼,更感懷大家一起打拚的日子,有哭有笑,有苦有甜!

騰牧韌忽然有一種誤上賊船的感覺。

尉濤說要他試一下播音,說什麼新節目沒有人手,要給新人培訓,總之當他回神的時候已經被推坐在錄音室里了。

「尉濤,我真的不行。」騰牧韌神色有些苦惱,他什麼都看不見,怎麼可能播音?怎麼控制那些機器呢?

「阿牧,播音是用眼睛還是用嘴巴?操控的事我們會替你解決,你只需要主持節目就好了;而且這又不是直播,只不過是試錄一下我新構思的節目,給老總做個參考。」

「那找別的DJ,他們可以幫你。」

「有了你我還找別人做什麼?這只是我的初步構思,你一向最能理解我那些亂七八糟的思想。這個節目也算是我的一個夢想,對我很重要,我需要你的幫助。」尉濤的聲音很認真也很誠懇。

「可是……也許,我反而會給你添麻煩。」盲眼的播音員,這是騰牧韌根本無法想像的事情,他可以嗎?

「別再廢話,你只要認真聽我的構想就好了。」尉濤大聲吼他。

然後周圍那幫兄弟就在一旁竊笑,大家都知道老大又要發飆了。從前老大和牧哥也經常這樣發飆爭執呢!

小丁先一步開口說:「牧哥,你就幫老大嘛!操控的事別擔心,有我們在。」

「是啊、是啊!」大家一致附和。

騰牧韌覺得錄音室一下子變得好溫暖。

尉濤新節目的時段放在夜晚,內容是有關心情故事,取名叫「悠悠夜語」。

聽他一路細說下來,騰牧韌便很喜歡他的想法,覺得這是一個給人們抒發心情、休養生息的節目;可以陪伴人們度過寂寥的深夜,也可以給人慰藉,是一個非常溫馨的節目。在這個電子音樂與時尚炫耀的年代,這樣的節目自有它樸實溫暖的一面。

「怎麼樣,你的想法呢?」尉濤神采激昂、滔滔不絕的說完,便緊張盯着騰牧韌的反應。

騰牧韌微微一笑,回答道:「很好啊!」他優雅的聲音如同以前一樣,總是有鎮定人心的作用。

尉濤馬上就覺得充滿了幹勁,咧嘴一笑大聲的說:「那我們就來試試吧!」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又回到年輕時認真做節目、激動熱切的心情了。

約莫半小時的籌備工作,最頭大的要屬負責唱片的小丁了。

森山直太朗?這個名字他連聽都沒聽過,牧哥竟然要他的專輯。小丁還真怕找不到呢!

好在他小丁的能力不是蓋的,最後終於找到「夏日的終曲」這首歌。

而多年後再一次坐在錄音室裏頭的騰牧韌的心情非常複雜,他發現其實那麼多年,他一直沒有忘掉這份感覺,這份屬於主播特有的感覺。

悠揚的樂聲響了起來,讓人不禁在腦海中浮現櫻花爛漫紛下的畫面,連小丁也不禁陶醉在這樂聲中;這就是森山直太朗的聲音,悠揚且帶有日本演歌味道的迷人聲音。

騰牧韌做出手勢,樂聲便漸低漸降。

「聽眾朋友晚安,我是騰牧韌,歡迎走進『悠悠夜語』。」一句簡單的問候,溫潤的男中音伴着鋼琴徐緩的樂聲,如暖流浸潤心田。

坐在錄音室外的尉濤,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他就知道騰牧韌最適合,他是那種有播音感覺的主持人,太會營造氣氛,這是別人無法達到的。

伴隨着「托里塞夜曲」的輕靈旋律,優雅的男聲開始緩緩訴說夜的故事。

「這世上還有永遠的愛情嗎?在三藩市,最近聽到一樁真事。那是一個普通的美國家庭,母女相依為命,在女兒四歲的時候,父親徵召入伍,調遣越南作戰陣亡。

四歲的孩子對父親印象模糊,但母親經常追憶往事,翻閱照片,努力讓父親繼續活在她們生活之間。她的父母親當年是青梅竹馬,父親喪生以後,母親沒有再婚。不久前母親病逝,女兒在收拾遺物時,在母親收藏紀念品的小盒子裏,發現了一首詩──

記得那一天我借了你的新車

我撞凹了它我以為你會殺了我

但你沒有

還記得那一次拖你去海灘

你說天會下雨果然下了

我以為你會說我告訴過妳啦

但你沒有

你記得那一次我向所有的男子挑逗來引你妒忌

而你又沒有

你記不記得那一次我在你新車的地毯上吐了

我以為你一定會厭惡我

但你沒有

是的有許多許多的事你全都沒有做

你容忍我鍾愛我保護我

有許多許多的事我要回報你

當你從戰場回來但你沒有……」

溫柔的男聲緩緩訴說着這個愛的故事,錄音室里的男女也都沉浸在凄婉的愛情故事裏,伴隨着「afterlovingyou」的樂聲,惹人心傷。

「第一次讀到這首詩的時候,我流淚了。我是一個不常掉淚的人,但讀到這首詩時,那份感動回蕩在心中,佛說:修五百年只能同舟,修一千年才能共枕;而千年之後又能相守幾時?為什麼敢輕易傷害最深愛我的人?只因為這個人會一次又一次地原諒我。可就是因為這顆心永遠不會背棄我、我才一直不重視它。要等多久才能悟出沒有永遠,只有現在才是最真實的。廝守其實都是那麼短暫……」

騰牧韌緩緩訴說着自己的心聲,這是一個感人的愛情故事,讓人羨慕、讓人落淚,這樣的一份真愛,是每個心中有愛的人所追尋的吧?

「牧韌,你怎麼會說出那樣動人的故事!」錄音結束后,衝進錄音室的尉濤激動的握著騰牧韌的手。「太好了,太好了,這就是我一直想要的效果!」

騰牧韌也很有感觸,四年後的今天重新坐在錄音室里,他不只是在播音,更是在傾訴。他忽然發覺,電台是他生命里無法割捨的。他很感激尉濤,感謝這錄音室里所有的人,讓他能有機會再一次坐在這裏;這就夠了,他在心裏為自己喝采,他也喜歡剛才的內容。

深夜,游知夏在醫院值班,她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窗外泌涼如水,彎彎細細的月亮掛在天邊,顯得那麼孤獨、那麼寂寥,就好像她此刻的心。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她接起來道:「喂,你好!游知夏,請說。」

(知夏嗎?我是尉濤!)電話那頭傳來尉濤輕快有精神的聲音。

「尉濤?」那天尉濤送騰牧韌從電台回來,她就很意外,沒想到他會帶騰牧韌去那裏。

(現在能聽廣播嗎?如果可以快點打開,調頻九七點七兆赫,我們電台的音樂台!)

游知夏的心有點激動,她可以隱約猜到尉濤為什麼忽然要她收聽廣播,那隻會跟一個人有關。

同一時間,騰牧韌也接到尉濤的電話,他沒想到那次錄製的節目竟會播出來。

「尉濤!」他還來不及跟老友興師問罪,尉濤已經在電話那頭喊起來。

(別婆婆媽媽的,要罵人請改天。現在你給我安安靜靜地聽完廣播。)說完,他就掛斷電話。

「為什麼敢輕易傷害我最深愛我的人?只因為這個人會一次又一次地原諒我。可就是因為這顆心永遠不會背棄我,我才一直不重視它,要等多久才能悟出沒有永遠,只有現在才是最真實的。廝守其實是那麼短暫……」

「牧韌……」游知夏痴迷地聽着,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他溫潤的嗓音娓娓敘述著,就好像是他自己的心聲。

為什麼?他們互相深愛卻要彼此傷害呢?當初她傷害了他,而現在她還在猶豫什麼呢?牧韌……游知夏的內心深深呼喚著這個名字。

「游醫生。」推門而入的護士訥訥地看着她,她伏在收音機前,竟然淚流滿面,怎麼回事?

別墅後面的花園臨着小湖,湖邊有塊大石。有一次和女兒散步的時候,她發現這塊大石便拉着他坐在上頭;從此以後,騰牧韌就喜歡上這塊石頭。坐在這裏臨着湖水,風輕輕地吹來,還有湖水特有的清澈聲響,他喜歡坐在這裏想一些心事。

吃過早餐后,被女兒拉着出門,她說要采美美的花,於是他就摸索坐到石頭上面對着湖水。晨風陣陣吹來,夾帶着早上新鮮的空氣,讓人的心都變得澄澈起來。騰牧韌可以感覺到在旁邊樹上盤旋的飛鳥,身畔淡淡的花香,置身在這樣一片美好中,他的腦海里都可以描繪出這幅畫面,他慢慢地閉上眼睛,在心裏描繪著。

一股淡淡的香氣隨着晨風飄到他鼻中,他猛然一驚,那是她的香味。她值班回來了嗎?

游知夏坐在他身邊,伸手輕輕覆蓋在他的手上,感覺到他輕顫一下,她以為他會抽回手,但他沒有。

「回來了,一晚沒好好休息,辛苦嗎?」他問。

游知夏聽着他柔和的聲音,凝視着他,清俊的眉宇、明澈的雙眼,她但願一輩子都能這樣好好看他,好好聽他說話。

她慢慢把頭靠在他的肩上。

她柔軟的髮絲輕觸着他的頸項,溫馨而親密的感覺;他情不自禁的伸手,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髮,就好像回到從前那樣。

「韌。」她忽然環住他的頸項,緊緊地抱着他。

他驚了一下想要掙脫,而她不肯。

「不是同情。」

她的話讓他停止了動作,想要推開她的手也僵住了。

「不是同情,我愛你,你知道的,是不是?」游知夏的臉埋在他的頸項。

「我……」他的心裏有絲驚慌,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抬頭看着他,「我從來沒有停止過愛你,在美國的四年,我一直透過爸爸知道你的點點滴滴。有多少次,我都衝動地想回來找你,但是我好怕,怕自己沒有做好準備,怕自己再傷害你。韌,你明白嗎?」

「知夏……」他的反應是慌亂的,他想要逃走。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別怕好嗎?我不會再傷害你了。」她像是了解他的不安,在他手腕的疤痕上輕吻了一下。

她的溫柔安撫了他的心,使他不再那麼慌亂,可是他依舊無法面對她突如其來的告白。

「知夏,我是個軟弱的男人,我害怕改變,妳知道嗎?四年前妳走了,我花了很久才適應一切。」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傷害了你,我不該自私地離開你,那個時候的我太年輕,禁不起這個變故;我害怕自己無法照顧你一輩子,我害怕得只想逃開,我比你更懦弱。」游知夏痛徹心扉的說,往事折磨她許多年了。這麼多年來,她終於可以在騰牧韌面前說出心聲。

他的眼睛漸漸濕了,僵硬的手慢慢環住她,將她抱在懷裏。

「我對自己沒信心,知夏,和我在一起妳會很辛苦。」

「韌……」她急切地想開口。

「妳先聽我說。」他打斷她的話,「不是負氣、不是自卑,這是事實。這些年都是媽在照顧我,她的辛苦雖然沒有說出口,但我知道有多麼不容易。知夏,這是一輩子的事,都會這麼辛苦,我不忍心讓妳受這種苦,妳知道嗎?所以當初讓妳離開,是因為我不想妳受到任何的傷害。」

「韌。」她痴痴地看着他,淚水滑下臉頰,手指撫上他佈滿凄楚的臉,「為什麼只想辛苦的事呢?在你身邊我是笑着的。如果沒有你在身邊,即使是無淚無憂,你覺得我能暢快地笑嗎?那些在你眼裏的辛苦,我並不以為苦;我只想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分享每件事情,這就是我想找的幸福!」

「知夏……」他的心被深深震撼着。她的這番話,填補了這幾年來他心裏的裂縫,那些空茫的感覺也似乎消失了。

他清澈的眼帶着晶瑩的淚,落在她的臉上,就像能清楚地看見她,他捧起她的臉,慢慢吻了下去;她迎向他,柔軟的嘴唇先捕捉住他的,四年的分離彷佛在這纏綿熾熱的吻中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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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主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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