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冬……冬曉。」韋繪水乾笑,恐懼地往後退。

可愛的房門就近在眼前,但可悲的是,它正好在冬曉身後,讓他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唯一的逃生門。

「怎樣?」管冬曉帶着一貫的微笑,步步逼近他。

「你不要這?接近我!」急急退後的韋繪水不小心跌到床上。

「不靠近你,怎麼處罰你?」管冬曉淡淡一笑,但他心裏其實還在為繪水剛剛的鹵莽行為而生氣。

他明明已經交代他不要到處亂跑,沒想到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回想起當自己沒見着他時,一股深深的恐懼感盤旋在他心中,他根本不敢想像繪水出了意外。

「哇!你還要處罰我?」韋繪水嚇得哇哇大叫,因為管冬曉一向說到做到。

但是管冬曉完全沒聽進去,他一把抓住韋繪水,把他翻過身來,毫不留情地就往他的小屁股打去。

「我都長這麼大了,你怎麼可以打我屁股!」他叫得很大聲,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你放手,混蛋!」

韋繪水不斷哀叫,也不斷槌着他,但管冬曉就是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韋繪水一時悲從中來,忿忿地哭道:「你這個豬頭!你也不想想,我都是為了你好耶!要不是為了你,我也不會找他們麻煩,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他毫不留情的指控,終於換來管冬曉的注意力。

他停下正在懲罰的手,認真地問:「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去惹麻煩了?」

「那當然!」韋繪水倔強地把眼淚逼了進去,「你若不是我的愛人,我才懶得管你的死活呢!」

「這樣呀……」管冬曉站了起來,望了一眼淚眼婆娑的韋繪水后才道:「那我們暫時分開好了。」

「啥?」韋繪水難以置信地追問:「你剛剛說啥?」

管冬曉一字一字地說道:「我說我們先暫時分開,從此以後你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你……」

韋繪水還想再問,但管冬曉已經頭也不回地離去。

被留下的韋繪水用力捏了下臉頰,直到疼得快流出眼淚才住手,他不得不相信這是事實,也正因為相信,所以他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

一向和樂融融的親親幼稚園裏,一反常態地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下,不為別的,因為這幾天管冬曉說的話實在少之少,而韋繪水就更不用說了,這幾天他根本沒出現,這讓闕管月覺得有些奇怪。

闕管月開口詢問:「冬曉,繪水呢?」才剛交往沒多久,卻見一個人死氣沉沉,另一個連人影也沒看到,真不知他們在玩什麼把戲。

「我怎麼會知道?」管冬曉回答得很淡然。

「你們不是情人嗎?」

「我們暫時分開了。」

「分手?」闕管月嚇了跳,「你們不是才剛在一起而已嗎?怎麼可能分手?」他才不相信最愛纏着冬曉的繪水會跟他分手。驀然變得很凝重,究竟是哪個不知死活的人,竟敢得罪她最寶貝的獨生子!

被窩裏傳出沙啞的聲音:「解決?嗚嗚,老爸有什麼能力幫我解決?」

「你怎麼可以瞧不起你父親?」黑木羽微訝,「你父親在黑道上可是地位崇高的耶!哪個混蛋敢不給他面子?」就不要被她查到是哪個混蛋惹她的寶貝兒子哭泣,要不然她一定叫老公把那個混蛋埋在沙堆里,然後再灌水泥,再不然……

「冬曉。」

被子裏的哭聲暫歇,吐出一個讓黑木羽啞口無言的人名。

「呃……」黑木羽的笑容登時僵住,覺得有點失了面子。冬曉那孩子做事自有分寸,連他們也動不了他半分,不過在兒子面前還是得充充場面。「我跟冬曉是什麼交情,我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才不信。」韋繪水低聲啜泣,依舊不給面子。

「你要相信我們呀!」黑木羽乾笑幾聲,試圖挽回劣勢。

黑木羽不斷地拉扯被子,被她逼急的韋繪水終於煩悶地翻開被子。

「你不要吵我!我在想事情。」難道就不能讓他好好想想,為什麼冬曉突然要跟他分手嗎?這是他人生最大的煩惱耶!

「水水,你說嘛……」黑木羽絲毫不死心。

無法可想的韋繪水終於受不了地大聲說道:「你難道有辦法讓冬曉不要跟我分手嗎?」

「分手?」黑木羽驚叫,這應該不是她所想的那種意思吧?

她回想這幾年冬曉跟繪水相處的情形,突然恍然大悟地驚嘆了一聲,她伸手探向韋繪水的額頭。

「你該不會發燒了吧?真糟糕,媽咪去請醫生來。」

她遲鈍地發現自己的兒子根本沒發燒,幽幽地嘆了口氣,喃喃說道:「沒想到我好好的一個兒子,竟然也得了妄想症,這教我情何以堪!」

「你就不會認為我剛剛說的是實話嗎?」韋繪水氣惱地看着她。最近是怎麼了?怎麼全天下的人都喜歡跟他作對,先是遇到一群白目的流氓,而後是被冬曉欺負,現在呢?連他的母親都不願意相信他。

「哈!這是不可能的。」黑木羽連想都沒想就回答。

「你……」

很想要大吼的韋繪水因為沒吃飯沒力氣,只能恨恨地瞪着她,就在這時,有人不識相地笑了出聲。

「聽你們母子對話還真好玩。」園長帶着笑意現身。

「喲!你這小子怎麼有空來?」黑木羽拉着他來到床邊,「我兒子不知道怎麼了,連續幾天都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你比較會講話,幫我勸勸他吧!」

「沒問題,不過我想要吃阿姨拿手的蘋果派,可以嗎?」

他可愛的笑容逗得黑木羽哈哈大笑,她疼愛地點點頭,立刻下樓去準備。

「身體怎麼了?」等黑木羽下樓之後,園長立刻恢復平常的神色,在床沿坐了下來,關心地摸摸韋繪水的頭。

但韋繪水不領情,把他的手給拍開后,輕哼一聲,「我好得很!」他才不需要他的憐憫。

他好得很,只是一想到冬曉那個混蛋,他就會氣得吃不下飯;這幾天他靜下心來想,也許冬曉根本不喜歡他,他們在一起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莫名其妙,結束的時候也是莫名其妙,只有他一個人是笨蛋,還在那邊沾沾自喜。

園長幽幽地嘆了口氣,有點無奈地說:「你難道還不了解冬曉的個性嗎?他那人有什麼事一向都是自己解決,連我都很少能插上手,更何況是你?」

「可是我是他的情人耶!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那一天還打我的……反正他就是不重視我!」想起那天的糗事,他就趕緊住口,但口氣依舊不好,就像小孩子在鬧脾氣一般。

「真是孩子氣!」園長無奈地敲了敲韋繪水的頭,「你難道就不會用腦袋想想,就是因為你比我們來得重要,冬曉才會嚴禁你插手,不希望你也扯了進來。」

「可……」聽了這話,韋繪水的氣明顯消了很多,但他還是很不高興,他窩在棉被裏悶道:「人家又不是禁不起摔的玻璃娃娃,為什麼我不能幫他出氣?」

園長笑了笑,「你當然可以幫他出氣,而且你要狠狠幫他出氣才行。」他眼中閃過詭譎的光芒,「先把他們揍暈就好,再拿一把生鏽的菜刀,從他們的腹部狠狠地劃過去,把他們的胃給剖開,仔細地檢查一下最近他們吃了什?東西;要不然把腸子拿來灌米腸也行,肥潤的腸壁配上香軟的糯米飯,味道一定好極了!反正這個管月最拿手了,你可以請……」

「夠了!為什麼你說這種話可以面不改色?」韋繪水掀開棉被,覺得噁心地皺起眉。把人的小腸拿來灌米腸?虧他自許為天使,美麗無邪的天使會說出這等殘酷的話嗎?

「既然你都知道我殘酷的一面了,所以你那點等級在我的眼裏根本算不上什麼,在冬曉的眼裏更微不足道!」

不是他要說冬曉那個人,平常實在是冷靜得令他皺眉,無論他說了什麼話,冬曉都能面不改色地做着他的事,連他都沒辦法嚇到的事,想讓冬曉嚇到根本是天方夜譚。

韋繪水微怔:「原來你都知道我在擔心什麼。」他一直都有個隱憂,他家是著名的黑道世家,而冬曉卻是再清白不過的名律師,他從小就很害怕冬曉會因為自己的壞名聲,而不再理會他。

「所以我才說你太嫩了。」園長嘖嘖有聲地看着他,「我剛剛那席話若聽在冬曉耳里,只怕他還是會面不改色地吃着糯米腸。」

一個最簡單的假設卻堵得韋繪水沒話說,冬曉的確有這種本事。

韋繪水嘆了口氣,懶洋洋地翻身,「反正我就是愛胡思亂想,又得不到冬曉的信任。」

「那可不一定,我有個方法可以幫你。」園長胸有成竹地說。

「真的?快告訴我!」他終於露出笑容,興緻勃勃地問。

園長漾開笑容,在韋繪水耳邊低喃幾聲,可韋繪水卻露出非常?難的模樣。

「這樣好嗎?為了這件事把他請回來,這……」

「難道你覺得冬曉的事不重要嗎?」園長肯定韋繪水一定會答應。

「當然不是!」韋繪水着急地道,他突然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地點頭,「好,我把他叫回來。」

聞言,園長的唇邊漾起一抹邪笑。

很好,他就不信那人能躲到天涯海角,這次總該露面了吧!

◇◆◇

韋繪水總算回到親親幼稚園上班了,只是闕管月卻不見得有多開心。

「管冬曉,你還不管管韋繪水那傢伙!」

闕管月慘白著一張臉,一腳踹開管冬曉休息室的門,只見管冬曉正在看幾本閑書,詫異於闕管月這不雅的舉動。

「他又怎麼了?」管冬曉沒有半點緊張,他還真想知道繼昨天繪水帶郁夜到吟月小樓一游之後,他今日又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他竟然想要染指我家的瑋,不斷地在瑋瑋的臉上磨蹭,他難道不知道欺負國家幼苗是件可恥的事嗎?」

見闕管月氣得全身發抖,讓管冬曉笑了出聲。

「這的確是過分了點,但是我已經答應他,不管他的事了。」

「你不管他的事?」闕管月往後踉蹌了好幾步,「那世界不就要滅亡了嗎?我得趕緊通知親戚們,趁著繪水還有一絲理性時,全搬到火星去!」闕管月的話難得帶着濃濃的諷刺意味,想必是被韋繪水給氣瘋了。

「園長呢?他就由着他亂來」﹂管冬曉好奇地問。

「對!」闕管月回答得咬牙切齒,表哥不知是怎麼了,一律當作沒看見、沒聽見,完全不約束繪水。

「這就有些古怪了。」管冬曉眉一皺,終於起身離開了休息室。

一離開休息室,他就見到韋繪水抱着一個幼童猛親,他嘆了口氣,往韋繪水的方向走去。

「繪水,我可以請問你在幹嘛嗎?」

管冬曉抱下幼童,只見幼童一臉決要哭出來的樣子,獲得自由后,立刻跑得不見人影。

幼童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讓韋繪水氣得嘟起嘴。

哼!他好不容易想親近一下他花虎班的學生,沒想到他們卻個個不領情,各自請假回家,真不識貨!

「你幹嘛這樣嚇他」』管冬曉把他的身子給轉過來,好笑地問。

「我哪有嚇他?人家只是親近他罷了。」韋繪水不滿地抱怨,還槌了一下管冬曉的胸膛,「你不要污衊我。」

「是不是污衊你,看那些孩童的反應就知道了。」管冬曉捏了一把韋繪水的臉蛋。

這舉動看在旁人眼裏,他們一點都沒有冷戰的樣子。見狀,闕管月只好自認倒霉,摸摸鼻子離開了。

管冬曉看着韋繪水嬌嗔的模樣,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事一般,他輕聲問道:「園長最近是不是又要你做什麼事了?」

韋繪水有一絲遲疑,並沒有回答。

管冬曉連忙又道:「你還不了解園長的個性嗎?還老是跟着他起鬨,小心被賣了還不知道!」

「哼!反正你又不理我了,管我這麼多幹嘛?」韋繪水鱖起嘴,模樣委屈,「我最可憐了,本來是想幫你,卻被你狠狠地教訓一頓,你還打我屁股呢!這樣最好了,你管不到我,我就去把那些人全給宰了,好抒發怒氣。」

「繪水!﹂管冬曉出聲警告,卻對這副可憐模樣的韋繪水無可奈何,本來是打定主意不可以心軟,可是一見他這模樣……他嘆了口氣,把他擁入懷。

突來的溫暖讓韋繪水差點掉下淚來,他心酸地抱住管冬曉,「你終於知道我對你有多好了。」

「知道了。」管冬曉笑了笑,「世界上就繪水心地好、人又美,這樣行嗎?」

「這還差不多。」韋繪水鬆了口氣,突然發現園長還挺了解冬曉的,知道冬曉吃軟不吃硬,要軟化他,必須先放低姿態。「反正人家就是要幫你,如果不讓我幫你,就是不重視我,小心我哭到瞎掉。」

管冬曉又嘆了口氣,「其實我是應該相信你的,畢竟你的能耐我最清楚,可我總怕你做起事來會不知輕重,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辦?」

韋繪水怎麼也沒料到管冬曉會說出這種話來,因為他老是對他這愛惹麻煩的個性嗤之以鼻,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原來他以前都錯怪管月了,他一直以為管月特別得寵,其實是自己不懂得撒嬌,而管月恰巧是箇中好手罷了。

「人家不管啦,你不讓人家插手,我立刻就哭!」一回生二回熟,韋繪水的眼淚現在已經收放自如。

雖然韋繪水的口氣沒半點哭音,不過管冬曉看到他這副嬌態,終究還是答應了。

「要我答應可以,可你還是得乖一點,你如果亂來,我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知道了。」韋繪水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傻瓜!」

兩人相視一笑,前幾天的冷戰彷佛只是兒戲。

◆◆◇

富麗堂皇的大廳里掛着幾幅山水畫,不過與站在裏頭、生得凶神惡煞的人極不相襯,其中有一人咆哮出聲。

「飯桶!全都是飯桶!你們這幾天都查不出管冬曉人在哪裏、做些什麼事嗎?」身為東聯幫暫時主事者的蔣卉氣得又吼又叫:「給我個理由呀,別老是說那是不可能的蠢話!」

自從他派人先去警告管冬曉之後,就很難再找到下手的機會,不是他出現時都會恰巧有警察在旁執行勤務,就是人潮洶湧無法下手,無論是哪個理由,他都很不滿意。

他可是東聯幫的代理人,第一件想要做的事居然就這樣窒礙難行,要他如何使弟兄們臣服於他?

其實,他跟管冬曉的過節並不是太大,那件案子他只是參與了一小部分,所以刑期很輕;但他有自己的私心,他想要從代理人變成真正的接班人,而最好的方法,就是為獄中的少主報仇,這樣才容易鞏固自己的地位,讓自己從代理人變成真正的掌權者。

「說話呀!」

看着一群不敢搭腔的手下,蔣卉更是怒氣衝天,一道沙啞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帶點打圓場的意味。

「蔣哥,你何必要拘泥於道義呢?當初那件事是我們不對,那我們也就算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整個組織的氣勢給帶起來,等著少主回來,現在組織的情況實在不宜逞兇鬥狠……」

「你這死老頭!你懂什麼?」蔣卉在心裏啐了一口。

誰會讓那個白痴再回來搶了他的地位,他好不容易爬上這個位置,才不會輕易放手;至於那個白痴少主,他會讓他死在牢裏的,不過心裏是這麼想,話可不能這麼說。

蔣卉扯開喉嚨訓斥:「木老,你知道你說這話是大不敬嗎?少主是我們的領導者,誰敢不幫他報仇,就是與我過不去!」他冷哼一聲,做足模樣。

「對!少主既然要我們幫他報仇,我們就不可以這麼算了!」其他人也跟着附和,還怒視說出這混帳話的木齊依。

見狀,木齊依幽幽地嘆了口氣。

少主從小就是他帶大的,他難道會忍心看少主在牢裏受苦嗎?當初那件事的確是幫里的人先扯了進去,後來少主不得不出面解決,到了最後卻越鬧越大。為了幫里大部分的兄弟,少主才會決定以一個老大的身分去把大部分的罪頂下來,這也是少主之所以深得人心的原因。

但是若說少主在牢裏交代蔣卉出來后要替他報仇,這他可就不大信了,畢竟當初那件事還是管律師建議少主的,要他為了幫里的眾多兄弟出來負責,憑着少主的性子,絕不可能去坐個牢就變這麼多。

本齊依望了蔣卉一眼,他是怕有人假傳聖旨,也想去查證,但少主卻誰都不見。

「這樣就好,我們可不能忘了少主的犧牲。匡蔣卉回答得很激動,心裏卻在偷笑。他從以前就認為少主是笨蛋,只是沒想到他竟然笨到替弟兄們頂罪,而讓他有機可乘,真是天助他也,給他一個發展的機會。

「對!」眾人不約而同地點頭。

見弟兄們情緒激動,蔣卉利用這個時機又道:「再去找機會,這次能下手就下手。」

他已經沒耐心了,還是趕緊辦完這件事,再謀取大位。

兄弟們領命一一退了出去,而蔣卉完全不看幫里的長老木齊依,也跟着走了出去,徒留木齊依哀聲嘆氣,似乎在哀悼東聯幫未來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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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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