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破舊的黃土房往外延伸出一大片茅草頂,草頂下是幾桌佈滿灰塵的老舊桌椅,靠牆那張唯一沒缺腿的桌子上,坐着一個手撐著下顎,昏昏欲睡的老人。

這是村子裏僅有的一間客店,平日少有客人,所以這跑堂兼掌柜、廚子的吳財,鎮日裏儘是攤在那一副昏昏欲睡樣。

這日,日頭漸斜,店裏照常沒一個住店、打尖的客人。吳財打個呵欠,心裏盤算著要早早收店與幾個好友到場里賭幾把。

才這麽想,門外就響起一陣馬蹄聲。

莫非是客人到了?一想到此,吳財眼睛一亮,打起精神到門口張望着。

馬上下來一個手抱嬰兒的高壯男子,身着一件尋常灰布衫,看來沒什麽油水樣。吳財有些失望,但想想終究是客人,遂端個笑臉出門招呼--

「客倌,是要打尖還是住店?」

黑壯的男子看着他。「老丈,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

「打聽?」吳財臉一塌。

「是,」他識時務的塞了錠碎銀給老人,見了老人眉開眼笑,他才繼續問道:「這村子裏是不是有個叫包嫣娘的女子?」

一個青年男子打聽一個女子,難免引人側目。

吳財將他由頭到腳,打量一番。「你問這做什麽?」

見他的反應,男子精神一振。他放緩口氣道:「她是我一位故人。」

「故人?!」吳財瞄瞄他,又看看他手裏抱着的孩子,細瞧那孩子的眉眼……嘿!可不是同那包嫣娘一個樣嗎?

「你請先進來坐吧!」吳財的眼神透著憐憫。

看情形,這老丈像有許多話說,白驥舒索性將馬兒拴好,走進店裏。

「你問的那女子啊……」吳財倒了杯水給他後才開口。「原是住我們村裏。」

「那她--」

吳財舉起手示意他別急。

「她與寡母同住,幾年前嫁到鄰村去,才一、兩年便讓人休了回來。」

這事他早明白了,但仍耐著性子聽老人說下去。

「聽說,」吳財壓低聲音道。「她是犯了七出。人家都說她帶回的那個病女娃,人變成這模樣?所以大夥都說--她定是去賣了--」吳財一張乾癟老嘴幾乎要貼到他耳上。

「住口!」白驥舒剋制不住的低喝。

這一喝驚醒了嬰孩,幾個月大的娃兒隨即哼哼噎噎的哭起來;白驥舒手忙腳亂鬨著,好不容易才又哄睡了孩子。

「唉!唉!唉!」吳財雙眼直盯着孩子,嘴裏直嘆道:「我原來和大夥想的一樣,現在一看,倒不是真如此。」

聽他這一說,白驥舒的表情才顯得緩和些。

「我說,她是不是從您那拐了錢,然後把剛生下的孩子丟下不管,拿了錢就跑?」吳財低聲問道。

白驥舒刷的一聲站起身,一雙眼瞪得老大。

吳財嚇得直往後退了一大步,沒料到眼前怒火滿面的客人突地又揚起笑意。

「老丈,我改變主意了,我要住店。」

「住店?!」吳財眨眨眼,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是!」他隨手掏出個銀元寶。「這該夠了吧?」

十……十兩銀子?!

「夠、夠、夠!」他一手拿着銀子,嘴裏一迭聲喊,見到白驥舒略帶嘲諷的笑容,才稍稍清醒道:「請--請問客倌要往幾天?」

「看情形!反正一天十兩銀子,不會少了你的!」

「一--一天十兩?!」

吳財伸手往自己腿上一掐,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這一疼,他才相信真是遇上財神爺了!

他頻頻哈腰將客人迎入客房,直到退下的前一刻才想到,自己還沒問那財神爺怎麽稱呼呢?

「你別管我怎麽稱呼。」白驥舒背對着他將孩子放到床上。「你只要知道我的身分就好。」

「身分?」

「我是包嫣娘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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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裏早掀起了一陣軒然大波。其中兩個主角,一個悠哉的窩在客店裏等;一個卻足不出戶,所以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娘。」剛從外頭回來的阿汝拉着包嫣娘的裙角喚道。

「嗯?」專註着手上的針線活,包嫣娘只輕輕應了聲。

「娘!」阿汝又搖了搖她。

「怎麽了?」將布料及針線放下,包嫣娘一把將女兒抱到自己膝上,見她嘟著嘴的模樣,她笑問道:「誰欺負你啦?」

「娘,丈夫是什麽?」阿汝窩在她暖暖的懷裏問。

聽她一說,包嫣娘有些好笑的捏捏她的鼻。

「你怎麽會問這個問題?」

「大家都說,說娘有個丈夫。為什麽娘有我卻不知道呢?隔壁的小胖和大大都在笑我……」她仍噘著小嘴。

「我有個丈夫?」

早八百年前的話題大家還談不膩嗎?

「娘是曾經有個丈夫。」她小心回道。「那是你的爹爹,你還記得爹爹嗎?阿汝。」

「爹?」阿汝的語氣不是欣喜卻是狐疑。

「嗯,」她點點頭。「他在鄰村--」

她遲疑着不知該怎麽解釋過往的一切。

「不!他在這,在村子裏,就住在大嘴吳爺爺那!」阿汝糾正道。

「他--他來了?!」包嫣娘瞼一白。

他來做什麽?當初給他五百兩,早說好了彼此互不打擾,莫非他銀子花光了,又想來找麻煩?

一想到這,她急得冒汗。將女兒放下地,她站起身走到門邊,既想現在就去找他問個清楚,但又想躲起來永遠別見到他。

當下,門碰的一聲打開,包氏急急忙忙的走進來,又立即將門板上,順道也將門外一群三姑六婆擋下。

「不得了了!」包氏喘口氣道。「嫣娘,出事啦!」

「我知道!」包嫣娘急急上前抓住母親的手。「他來了是不?!他究竟是來幹嘛的?」

「你已經知道來的是誰啦?!」包氏驚訝的看着她。

「不就是大武那廝嗎?」她又懼又恨道。

「誰說是--」瞥見一旁的阿汝拿一雙好奇的眼看着她們,包氏忙將她拉到屋角,小聲問道:「誰告訴你是大武來了?」

「阿汝說是我丈夫……」她同樣小聲回道。

「不!我確定不是大武。」包氏簡單將近來村子裏傳的火熱閑話說了遍。

「……也不知道那人是誰,只說他是你丈夫!」

「這是怎麽回事?」包嫣娘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哪兒來的閑人開這種玩笑?」

「我看,得親自去一趟!」包氏想了想後道。「看看究竟是誰?打的又是什麽主意?」

包嫣娘想想也只有如此,她不放心留阿汝一人在家;於是,她左手抱着女兒,右手牽着娘親,三個女人朝村頭吳家客店走去。

村子的人全盯着她們的一舉一動。一見到她們走進那客店,許多掩不住好奇心的三姑六婆也全跟在她們身後,沒進店,只是躲在店口偷聽偷看。

吳財見母女三人到來,咧著張嘴上前笑問:「小娘子可是來找丈夫來着?」

包嫣娘氣紅了一張臉,還來不及開口,那辣椒性子的包氏己劈頭罵道--

「誰是你小娘子?!少耍嘴皮子!吳財,聽說你這有個招搖撞騙的潑皮,你喚他下來?!」她臉色不善道。

「是誰招搖撞騙還不一定呢!」吳財眼帶不屑的瞄了瞄包嫣娘。「人家爺說了,他不下來,要找他的請自個上去。」

「上去就上去!」包氏拉着女兒直往上走。「我還怕他不成?!他住哪間房?!」

「最底那間。」吳財的聲音就在她們身後,正是打算看戲來着。

走到房門口,包嫣娘將女兒放下,看了看娘親後,才伸手敲門。

「大爺,煩請開個門。」

門伊呀一聲打開,包嫣娘抬頭一看,一看清眼前的人之後,還來不及細想,她本能的轉身就跑。

誰知,白驥舒還快了她一步,他長臂一伸,一把就揪着她扯進了房裏。

事情發生得太快,直到門碰的一聲關上,包氏才如夢初醒的眨眨眼。

她舉起手往門上重重捶打,怒聲喝道:「你這賊人--」

一會,她又獃獃看着門板,腦里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嫣娘的神情和那男子的神情……

「婆!」阿汝推着她。「娘她--」

「阿汝乖!」包氏有些吃力的抱起女娃。「你娘她一會就出來,我們先到樓下等去。」

「喂!你們就這樣走啦?」

吳財瞧瞧她們的背影,再瞧瞧緊閉的門扉,想將耳朵貼門上細聽,又怕被那高壯的財神爺發現,想想,他只有忍住好奇心,乖乖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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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內--

一個緊貼著門板,雙眼畏怯的盯着地面,一個則面無表情,但一雙眼卻幽深如大海。

房內靜得可以聽見兩人不同頻率的呼吸聲,包嫣娘就這麽呆站着許久;慢慢的,她才鼓起了勇氣打破沉默。

「這位爺--」

「爺你個頭!」白驥舒衝口而出。

從不曾見他這般失控的模樣,包嫣娘看着他明顯燃著怒火的雙眼,禁不住身子一縮。

白驥舒深吸幾口氣後,才極力平穩激動的情緒。

「有什麽話,你說!只要別叫我爺就好。」

「我……我是想說……你……為什麽拉我進來?」她結結巴巴道。

「你不知道?」他一雙意味深長的眼瞧她。

她低垂的頭直搖。「我們……素不相識--」

「素不相識?!我好不容易才知道整件事情的始末,千辛萬苦的尋到這,就為了換你這句素不相識?!」

包嫣娘的臉上明顯寫着驚恐……他知道了?!他什麽都知道了?!

白驥舒一眼就看透了她。

「是!我知道了你冒着別人的身分,我知道是祝念茗花錢請你生下了孩子!」他嘴唇微揚,但眼中卻毫無笑意。「包嫣娘,我白驥舒服了你!為了錢,你竟然能扮演一個溫柔知心的女子;為了錢,你竟然能演出一個深愛上丈夫的妻子--」

「不是的!」包嫣娘掐住耳。「那不是演的!那不是--」

白驥舒暗暗鬆了口氣。

他從桌上拿起個小布包,碰的一聲擲到她跟前。「這是你忘了帶走的!」

她蹲下身,怯怯的伸手將布包解開,四錠金元寶出現在眼前。她倒吸口氣,手宛如被燙著似的縮回。

「許嬤嬤說了!」他眼裏閃過一絲不忍,但仍強逼着自己硬著口氣道:「她答應你事前四錠元寶,事後四錠元寶,這是你忘了帶走的!」

「不……不……」包嫣娘喃喃。「我不要……」

「為什麽?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他冷著語氣。「你不就是為了這筆錢,才丟下一個剛生下的孩子,丟下一個祝你如生命的男人?!」

她蜷縮著身子,楞楞的說不出話來。

「你怎麽忍心?!」白驥舒咬着牙道。「你怎麽忍心這樣對我?!你怎能把一切的事都拋諸腦後?!你怎能走得如此決絕!」

他轉過身背對她。「當我趕回家裏,當我見到那冷然以對的妻子,我還以為--」他聲音里透著恐懼。「我還以為我真的失去你了!我以為我永遠見不到你了,沒想到……」他搖搖頭不再開口。

「我……」她以手拭着眼裏不斷湧出的淚。「我沒想到你會--」

「沒想到我會什麽?!」驥舒回身盯着她。「沒想到我會因為你的離開受傷這麽重?!還是沒想到你在我心目中有這麽重的地位?!」

「我以為,」她哽咽道。「我走了還有祝小姐在你身旁。我以為,或許你愛的不是我,是她!」

「你認為我連自己愛上的是誰都分不出嗎?!」白驥舒氣得一拳擊向木桌。「包嫣娘,你真夠殘忍了!你不信我這個人,你也不信我的愛情!你當真以為只要外表一樣,我誰都可以愛嗎?!」

床上安睡的嬰兒受了驚嚇,先是小小聲的嗚咽,接着卻愈哭愈響,瞧那模樣像是要把屋頂給哭垮……

「那是--」她睜大眼看着床榻。

「我兒子!」白驥舒沒好氣回道。

眼裏自然浮起依戀,包嫣娘沒法子將眼從那床榻移開。「他……他在哭……」

看着她的模樣,他幾乎要嫉妒起自己的孩子來。

「你管他哭,他是代替他爹哭!」

「他像是餓了……」包嫣娘的注意力全放在孩子身上。「我--我能喂他嗎?!」

「如果你不要他就別去理他!」

他話說得平靜,但眼裏卻漾著濃濃的希冀與試探。

她宛如著魔似的走近床鋪,抱起了孩子,看着他哭得脹紅的小臉。

「別哭,寶寶乖,別哭……」

孩子的哭聲漸歇,那一雙濕潤黑亮的眼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女子;然後,他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是尿布濕了……」她喃喃道。

白驥舒看着她替孩子換尿布,看她柔聲哄睡了孩子,聽她輕輕柔柔的嗓音……

「這還是我第一次抱他……因為怕離不開他、舍不下他,生下他之後,我不曾看他一眼,更別提抱他、親他……我心裏明白,抱了他之後,我就再舍不下了……她看着孩子低聲說道。

「你就捨得下我?」白驥舒哀傷道。「我最後一次見你那天,雪下得像是要掩埋了一切似的……你送我離開,唇邊還帶着笑……」

他抬頭看她,眼裏有着濃濃的傷痛。

「你為什麽笑?是不是因為就要離開我了?因為你就快見到你的阿汝了?因為你的工作已經結束?你再也不需要見到我、應付我?!」

「不是這樣的!」她從沒見過他這種失意模樣。「我不想哭,我只想好好記着你的臉,記着你看我的眼、你的聲音、你的擁抱,我想全都記在腦中……因為,以後再也看不到了……以後,就只剩下回憶了……」

白驥舒有些生氣的說:「你該知道我的心!為什麽不把一切都告訴我?!為什麼選擇離開?!」

「我曾想過對你說出一切。」包嫣娘承認道。「在你要去蘇州的那天早上,天才蒙蒙亮,我就著微微的晨光看你……我想,或許我可以不用走的,或許我能就這樣看着你一輩子,如果我把什麽都說出來……」

她的眼淚順着臉龐滑下,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但是,說出來之後我會得到什麽?當你明白我的過去,當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麽來到你身邊,你會怎麽看我?一個被休的婦人、一個為錢出賣自己的女人……你會怎麽看?」

她淚眼婆挲的低頭看着布裙,撲簌簌直往下掉的淚滴在裙上暈開。

「我好怕,怕你看不起我,怕你拿厭惡、鄙棄的眼神看我,更怕你發現原來你愛上的是這麽個不值得你愛的人……想到這些,我就怎麽也說不出口……」

「你就沒想過對這一切我會毫不在意?」他的聲音低柔。

她點點頭。「我是做過這樣的夢,可就算你不在意,就算你願意留我在身邊,但祝小姐呢?她怎麽願意……我又怎麽對得起她……」

「傻嫣娘!」他嘆了聲。「你到底以為我是為什麽愛你?我愛的難道是你的身分、外表?若是如此,我早八百年前就該愛上祝念茗了。」

他沒有碰她,連試着靠近她都不曾,但他的眼、他的聲音,像化成了他的溫暖的雙手,密密環着她、擁着她。

「我為什麽愛你?我第一次見你,你是睡着的。我心裏只道你是我那冷淡、拒八於千里之外的妻子;但不知怎的,眼睛卻離不開你。我想,大概在第一次見你時,我就為你心動了……」

「為什麽是你?因為你待我溫柔?因為你疼惜我、關心我、了解我?」他搖頭。「不,這些溫柔、疼惜、關心、了解若不是來自你,那麽對我便毫無意義。」

「或許,以後我還會遇上別的女人,相貌更美、心思更懂我,或者更配得上我,但那又如何?我的心早在遇見你便註定只為你一個跳動……」

他蹲在她跟前,大而帶繭的手輕柔的撫上她的頰。

「或許是我愛的比你深吧?你只要回憶便好,我卻是非你不可!你要我心裏今是你,卻見不着你、碰不着你,那還不如一刀殺了我乾脆!」

他的聲音突然多了點憂慮。

「或者你也同念茗一樣,看不起我,認為我搭不上--」

「不!」包嫣娘再剋制不住的撲進他懷裏。「你別這麽說!我一直告訴自己,我配不上你!我一直告訴自己,能擁有一份回憶也就夠了!因為我不敢想、不敢要、不敢奢望--」

「別再這麽想了。」他的話里有滿足、有心疼。「從今以後,再不准你抱着這樣的想法。」

他吻着她的發、她的耳,舔去她的淚,嘴裏微覺咸澀,但心裏卻甘甜。

兩人終於能在一起……

「等等!」包嫣娘推開他。「祝小姐呢?她怎麽會容許--」

「她,恐怕是管不了這些了。」白驥舒神情複雜道。

包嫣娘不安的看着他。

「她瘋了,她想殺了孩子。她說,這一來誰也奪不走,他就永遠都是她的孩子……」

包嫣娘一聽,手本能的撫上頸子,臉上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麽。

「怎麽了?」

「沒。」她搖搖頭,放下了手。

「大夫說她是犯了鬱症,而且,像是積壓許久一下子爆發出來,怕是難以復原。之後也許都是一副瘋瘋癲癲、神智不清樣。許嬤嬤說她早有這病症,只是一直用藥壓制病情;一直到最近,像是連葯也失了效用,所以才會一會正常,一會卻胡言亂語。奶娘也說,念茗對孩子一下疼入心坎,一下卻又像十分憎惡他。」

「那麽她現在--」

「死了。」白驥舒轉頭看向窗戶。

「死了?!」包嫣娘一瞼震驚。

「這對她也算好,」他將視線移向她。「她的心高氣傲,你不是不明白;她怎能忍受教人看作瘋子?就算她不明白這些,旁人又怎麽忍心看她--」

包嫣娘若有所悟。「是許嬤嬤讓她死的?」

「她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告訴我,為的就是求我這事。」白驥舒輕嘆。「其實,念茗會變成這樣,我也得負一部分責任……」

包嫣娘沒有說話,她明白祝念茗為何會變得如此!事實上,所有活在這時代的女人都能了解,但就算了解又能如何?

「比起從前,現在的她似乎快樂多了。」白驥舒不自覺低喃。「她甚至笑了,和許嬤嬤高高興興的在一起……」

「好了!不談這些了。」白驥舒拉着她起身。「我們下樓去吧!」

「下樓?」

「下樓見未來的丈母娘和女兒,下樓替你澄清那些不堪入耳的謠言,反正做什麽都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家華和白晉都在前面鎮上等著,等我給他們捎好消息去。啊!差點忘了告訴你,我沒從前那麽有錢了,一大半家產我全送了人,如今你嫁的只是個小商人,就當你是被我拐了吧……」

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讓他拖着往外走,心裏雖然還有許多話想說,但眼一落在緊握着她手的大掌上,她想,算了,事情總能解決的。只要能這麽讓他牽着,也許未來的路途不順遂;但至少在這一刻,他們倆是在一起的,還有什麽比得過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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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嫣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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