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飛鷹企業分公司,頂樓總經理室內,氣氛如以往一般寧靜,范通軒飛快地處理完手邊的事務,無聊地拿起電話,想了想還是放下。

上回和辛裊雪通完電話后,他至今仍想不透她在氣什麼,一個星期不見面,要遵守這可笑的約定嗎?

哦,更正,不是約定,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他突然頑皮地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很暖,眼睛裏的歡喜那麼真,和以往不動如山的沉穩內斂大為不同,此

刻的他和實際年齡最像。

「如果我突然出現在她的拍片現場,她一定會嚇呆的,那種表情……呵。」

「你沒頭沒腦地笑什麼啊?」金髮碧眼、高大帥氣的艾克力大刺刺地推門進來,單刀直人就問,「聽說你花一大筆錢請家小公司包辦所有的廣告活動,真有此事?」

范逸軒但笑不語,有點戒心地挺起背脊,但心裏在想什麼,沒人知道。

「你沒說話就表示你默認了,」艾克力自動地坐進沙發,把腳高高架在矮桌上,舒服地晃着,「為什麼突然想在這個奇怪的小島上做廣告?」

不奇怪嗎?一下飛機,迎面而來的臟污空氣差點令他窒息,更別提混亂的生活環境和地狹人稠帶來的壓迫感,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這個崇尚自由的美國人大為反感。

「這奇怪的小島可是東進計劃的第一站,不先打下基礎,將來會很吃力的。」范逸軒淡淡地揚起濃眉,根本不給艾克力任何思索的空間,便遞給他一本精美而

密密麻麻的速記本,開始念起一串冗長而繁複的資料。

「這是東進計劃的初步構想,少爺打算.引進部分企業中的業務,如計算機軟件程序設計、家電器材以及傳媒事業等,這些業務都需要高知名度。況且為了我們

即將上市的股票着想,適度的行銷策略也不得不留意。這裏還有一些分析數據。顯示這幾年人們追求高品質的生活愈來愈迫切。如果我們成功地把企業形象推銷出去,對東進計劃很有幫助,另外……」

「夠了夠了,聽得我頭都痛了。范逸軒,你還真有一套,想躲避我的咦叨直說就可以,何必對着我念經呢?」艾克力誇張地苦着臉,舉手求饒。

范逸軒不卑不亢、謙恭有禮地為己辯護:「我並非念經,只是向表少爺報告目前的工作進展而已,這不也是表少爺專程趕來的目的嗎?」

艾克力挑眉凝視他好一會兒,才恍然笑道:「原來你在不滿!說實在的,我也不喜歡他們的說法,說什麼這次要是君凱把東進計劃搞砸了,以後就由我們兄

弟倆接手。開什麼玩笑,我們是這塊料嗎?」

范逸軒也覺得他們不是這塊料,只不過有些話還是留在肚子裏自己欣賞就可以的了:「表少爺,你大客氣了。」

「是不是客氣,你我心裏有數,」艾克力心知肚明地笑道,「對了,君凱去哪裏了?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他放大假了。」眼看今天剩下的時間全泡湯了,范逸軒索性放下手邊的文案,專心應付面前的老狐狸之一。

艾克力,飛鷹集團首腦之一,口才無人能比,是全美排名十大律師之首。帕格最欣賞他的,就是他能把黑的辯成白的,而最恨他的,就是他性好男色。

范逸軒對於這號人物是敬而遠之,雖不能說怕他,但總不喜歡和能言善道的人大熟稔,而且,他也怕艾克力對他糾纏不休。

另一個原因嘛,就屬他個人私隱,便不足為外人道了。

「放大假?大家都忙得要死的時候,他居然有心情放假?」艾克力誇張地叫了起來,還算英俊的臉上擠出了怪表情,「你這個私人助理是怎麼當的?不但不規勸

他好好守在工作崗位,居然還幫他逃過總公司的追查。」

來了!范逸軒神情一凜。「首先,我必須澄清的是,我也是受害者,他一走,所有的事情全落到我身上,我比誰都急;第二,他要休假之前,已經把所有該辦

的事全處理完了,餘下的執行部分,我一個人就行了,算不上棄職潛逃,根本無需勞煩總公司十萬火急地找人。」

艾克力「呃」的一聲,反應極快地道:「既然如此,他把所有職責全授與你哩?」

「也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范逸軒模稜兩可地回答,試圖拖延時間,好讓自己有思考的空間。

「到底是還是不是?」艾克力玩笑的神情一斂,犀利而猛追狠打的本色表露無遺。

反正他也不是專程來敘舊的,這范逸軒人長得俊美,頭腦更是靈活,就是不懂得乖乖聽話,艾克力不悅地想起,若是他早幾年就答應到自己身旁的話,如今飛同集團的第一接捧人早就是他了……

范逸軒嚴肅地道:「我說是,是因為少爺臨走前,的確做了一些適度的授權。只要在合理的計劃範圍內,我是可以做主,但如果超過這些許可權,還是必須請示

少爺,所以我的地位沒變,仍然是少爺的跟班,請表少爺大可放心。」

原來如此,艾克力滿意地笑了:「那就好,逸軒,我是愈來愈欣賞你了!謹守分寸,絕不逾矩,這是你的優點,更是令人心疼的地方,我看你乾脆來幫我好了。我身邊就缺一個像你這樣賢妻良母型的得力助手。」

他伸開雙臂,正想把范逸軒納入他的胸膛時,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解了范逸軒的圍。

呼!好險,真是千鈞一髮!他舉起話筒,心裏還是怕怕的,連忙問到辦公桌後面,與他隔桌對峙:「喂,我是范逸軒,哪位?」

艾克力無所謂地聳聳肩,雙臂抱胸地坐回沙發。

他不急,反正這回他多的是時間,而生性浪漫的他,並不打算完全照着老狐狸們的遊戲規則玩。他直覺認為,事成之後,不要說尚君凱,就連范逸軒都會感謝

他的。

「辛裊雪。我現在在你們公司樓下的咖啡店。我方不方便上去?或者你要下來找我?」

令他驚喜的聲音傳來,使他掩飾不了情緒的激昂:「你怎麼突然想見我?不是說好一個星期不見面的嗎?」

「無聊,」她斥道,「我隨便說說你也信?如果不要就算了,…!」她的決定既急又快,簡直令人措手不及。

「喂,喂,我沒說不要!這可是你第一次約我,就算天大的事我也得排開,」范逸軒低沉地笑了,「嗯,讓我猜猜看,你找到男女主角了?」

「廢話!連片子都開拍了,再過一個月,你等著看結果吧!」

他聽她不可一世的語氣,好笑之餘也不得不點頭,畢竟從交付案子到現在才半個月,她已經進展快速,不愧是完美的辛裊雪。

「那我實在想不出來我們見面要談些什麼?」何況一切的操縱權全在她手上,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笨哪,你還欠我一趟大峽谷之旅,不去那兒,戲怎麼拍呀!」

「那事啊,」范逸軒微區眉,瞄了一眼做壁上觀完全聽不懂的艾克力,清清喉嚨,「小雪,那件事我看就算了吧!我聽說恆春的風吹沙也很有效果,試試看在那裏拍如何?」

「好哇,你敷衍我!」她的聲音聽來頗有爆發性,「你等著,我馬上上去找你理論,有膽別走。」

「喂,喂!」他望着話筒欲哭無淚,還來不及告訴她此時會客不宜,她居然揚言要衝殺上來,這……這……他無奈地放下話筒。

「有麻煩?」艾克力禮貌性地問。

麻煩,還真的很麻煩!「表少爺,經過長途飛行,你也累了吧!我這就請人送你到飯店。」他移開話題。

「聽你這么一說,我還真有點累了,你住的地方在哪兒?我自己去就行了。」艾克力邪邪地一笑,得意地看他冷靜的表情垮了下來。

「不,表少爺,這樣對你來說太委屈了。」范逸軒訝異之餘,不禁抱怨,艾克力到底在想什麼,就算他想把他,也不能這么露骨地要求吧!

美國人果然開放,即使他久居那裏,還是無法習慣。

艾克力輕優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輕緩地撫過他的下顎:「委屈?不,一點也不委屈,能和你這樣的美人同床共枕,怎能算是委屈呢?」

范逸軒駭然,忙退了好幾步:「不,不,表少爺,我一點都不美,絕對不美,你一定是弄錯了。」

嘖,雞皮疙瘩全起來了,而艾克力似乎很陶醉在這種曖昧的氣氛,不停地用身體及言語騷擾他。

「逸軒,我們就來一次嘛!保證會讓你很舒服的。」范逸軒逃都來不及了,突然神情一凜:「表少爺,老爺在你來之前,有沒有交代你一件事?」

「掃興,」』艾克力扁嘴,放棄戲弄他的念頭,「就知道你還記得。算了,來日方長,總有一天我會要你成為我的人。」

可怕的誓言,范逸軒神情有點漠然:「不會有那麼一天,我只對少爺有責任和義務。」

「別那麼肯定,未來的事誰也不知道。」艾克力狡猾的神情邪惡十足,「本來照約定,你是一輩子也不能回來的,現在,還不是陰錯陽差地跑回來,所以人嘛,有時候還是聽話點好。」

范逸軒眼底掠過一陣複雜的神色,他擱在腿旁的手緊握成拳,閃進腦海的是曾經撕裂他所有驕傲與尊嚴的痛苦記憶。那些充滿血淚和殘酷的影像,就像鋒利的刀刃狠狠地劃過他悸動痙攣的心,接着,他臉上的譏刺更濃了:「如果真到那一天,不用你們對付我,我自己也會受不了。表少爺,我這輩子註定學不會乖乖聽話的。」

艾克力被他凝重的語氣嚇到了:「逸軒,你該知道我或是其它人,頂多只是幽默過頭而已,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尤其是對你。」

范逸軒淡淡揚起一道劍眉:「能被你們當成玩笑的對象,我應該偷笑了。」

艾克力不解地搔搔頭,怎麼會把話題轉到這么奇怪的地方:「逸軒……」

突然,未經通報,辦公室的大門就被粗魯地打開了。范逸軒啼笑皆非,眼底閃過一絲難隱的笑意,瞧著這位打扮人時的俏女郎大刺刺地走了進來。

辛裊雪怒火熾盛地瞪着他,但在看到辦公室里還有一位老外時,馬上轉換成笑吟吟的表情:「喲,原來你有別的客人,怎麼不早說呢?」

我沒機會說啊!范逸軒淡淡地道:「他是艾克力..德南,名律師,也是飛鷹的股東之一,君凱的親戚。她是辛裊雪,一個好朋友。」

他為彼此介紹,不太高興地見到辛裊雪露出溫馴可人的可愛模樣,雖然他知道她有雙重個性,不過,他還是會吃醋。

「很高興見到你,辛小姐,我見過你的作品,實在令我印象深刻,這次能請到你為我們負責廣告部分,真是大榮幸了。」艾克力對於一切美的事物都很敏感,握住她的手比一般時間長些,最後還依依不捨地吻上她的手背。

大帥了,多紳士的舉動,這令辛裊雪樂翻了天。

生平第一次被人這樣吻著,又是這樣一位帥哥,只是……她把求救的眼光投向范逸軒,這老外嘰嘰咕咕地說什麼啊?

「呃……她的意思是向你道謝,沒想到你會注意到這么渺小的事,畢竟這只是一個奇怪的小島嘛!」范逸軒搶救她的手太過急躁,以至於無法掩飾他赤裸裸的

醋意。

這小妮子,不會被這男女皆可的艾克力迷上了吧?她居然還瞪了他一眼!范逸軒微蹩著眉想,為什麼艾克力會知道小雪的身份?難道他被調查了?

「原來是這樣啊!她不懂英文嗎?」艾克力又是一陣嘰咕。

「很遺憾,似乎如此。」

「真可惜。」艾克力惋惜地摸著下巴沉思,眼神中又問起惡作劇的光芒。

范逸軒動容地警告:「表少爺,她什麼都不懂,請你別找錯對象了。」

辛裊雪一頭霧水地看着他們一來一往,非常懊惱自己有聽沒有懂,不過光看范逸軒凝重的表情就夠滿足了,唉!只恨自己念書從來只為考試,不然現在也不會派不上用場。

丟臉,她決定待會兒就去報英文實用班。

「原來你回來的目的是她。」艾克力牽動一下嘴唇笑了,悠閑自在地輕拂一絡額頭的發梢,「你和君凱秘密在進行的,原來是這個!英格叔叔果然厲害,全在他意料之中。」

「不是這樣,」范逸軒忙着否認,「她只是我的好朋友,和君凱……不一樣。」

艾克力轉向辛裊雪,用着生硬的國語說:「小姐,歡迎你加人我們家。」

「啊……我不懂耶!」辛裊雪完全摸不著頭緒,她怎麼會跟這美國人成一家的?

「不懂就算了,你不是找我有事談嗎?走吧!」范逸軒攬了她的肩膀,轉身欲走,「表少爺,我請秘書送你去飯店,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這樣就要走啦,我還沒跟辛小組談談呢!」「不必了。」

門倏地關上,艾克力望着緊閉的門扉,狂笑出聲,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范逸軒這么快地從他身邊逃走,簡直……簡直是奇迹嘛!那個女孩在他心裏一定有着極重的分量。

艾克力咧開大嘴,看來范逸軒的情形比他們想像的好,不久,他就可以完成任務,愉快地回去了,自由女神,我已經開始想你了。

***

艾克力到底為什麼而來?

他從哪兒知道小雪的存在?

老狐狸們這次又想玩什麼遊戲?

他們知道君凱擅自放假,明知管不了,也不可能幹預,這次為什麼這么快派人來?

艾克力說什麼取代君凱之類的理由,根本不成立,以老狐狸們對君凱的器重及董事會的授權,就算君凱再放一個月的假,都不會有人說話。

那艾克力到底來做什麼呢?

突然,一隻白皙嫩滑的小手在他面前晃動:「你已經對着我視而不見了半小時,究竟什麼時候才回過神來,陪陪我這個大美女?」

范逸軒猛然驚覺:「你還在啊?」哦,呃,一定是太累了,一定是艾克力給他的刺激大大了,所以他才會這么反常地沒注意身旁還有一個她,通常,在他思考的時候,他習慣一個人。

辛裊雪沒好氣地挑挑眉:「廢話,你到底在想什麼?有什麼困擾了你嗎?」

范逸軒聳聳肩:「沒什麼,你找我不是有事?」

「你真的不讓我們到大峽谷拍?」她雙臂抱胸,開始以必殺眼神威脅他。

「有這必要嗎?」范逸軒蹩眉,拒絕的話因為看見她懇求的神情又吞回肚子裏去,就縱容她一回吧!他想,畢竟他無法對她忘情,「好吧,要去就去吧!我讓君凱帶你們去。」

「你不一起去嗎?」辛裊雪很開心,但開心之餘還有一絲失望,「你說過要陪我的。」

「這邊才剛開始,我這個總經理怎麼走得開呢?」范逸軒微笑地對她說,「何況君凱現在正在休假,有他帶,我放心多了。」

辛裊雪扯扯嘴角:「誰帶都無所謂,只要這次旅行不花錢就好。」

「這么現實?」他皺眉。

「喝!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她戳戳他的額頭,「你是想睡覺了,還是怎麼的?從剛才坐下到現在,你至少皺了十幾次眉,跟我在一起有這么難過嗎?」

范逸軒硬著頭皮,決心賭一賭:「小雪,你想不想聽聽我的秘密?」

「喲!亂神秘一把的,除了你不告而別那事是我最感興趣的,其它的事我一概不想聽。」辛裊雪馬上建築自己的心防,她大明白這男人的傷害力,所以,她不想讓自己陷得太快、太深。

范逸軒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要說的正好跟那件事有關,你想不想聽呢?」賭了,如果她還對他存有一絲一毫的眷戀,她會跟他站在同一條陣線。他向來信任她的才華和幹練,她絕對能夠幫助他,這件事完全勿庸置疑。如果她根本不在乎他,那他也該徹底死心了,反正,他也不是沒有孤獨過。

辛裊雪攤攤手:「請吧!只要你別編得太離譜,我會相信。」她抬了抬頭,眼底閃過一絲脆弱,但很快地,馬上恢復慣有自信的笑容。

這把范逸軒弄糊塗了,他清了清喉嚨:「我父親是情報單位的地下工作者。」

「俗稱間諜?」辛裊雪訝異極了,都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人。

「也不見得都是做那種見不得光的工作,不過在遇到英格老爺時,我父親的確是為了調查一件非法兼并的案子而在飛鷹企業卧底,成為英格的私人司機。」范逸軒攪攪面前的餐盤,發現自己一點胃口也沒有了,提起不為人知的過去,令他有些煩躁。

辛裊雪的表情十分古怪:「原來你也不是天生優秀,你還是有些缺陷,令人感到遺憾。」

「你到底要不要聽?」他閉了閉眼睛,好半晌才苦惱地對她說。

「要,當然要,能聽到你悲慘的過去以印證上帝造人是公平的,怎能錯過?」她一派無辜地回答。

范逸軒於是又閉了閉眼睛:「總而言之,我父親在一次槍戰中不小心受了傷,又被情報單位認為卧底不力,打算滅口時,被老爺救了,收留在身邊,一待就是二三十年,直到含笑而逝。所以,我的身份根本不是富家子弟,也不是君凱的朋友,我只是他的僕人。」

「就這樣?」辛裊雪瞪大了眼睛,有點失望地喊。

范逸軒聳起形狀優美的濃眉:「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辛裊雪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又迅速地放下,「不應該這么簡單嘛!至少該有一些曲折離奇的事,這樣才有趣嘛!」

說完,她還滿懷期待地望着他。那雙清澄分明的大眼令他的心猛然一動。

見鬼了,這女人的頭腦構造就是和一般人大不相同嗎?范逸軒掃過額前劉海:「你不覺得很失望嗎?我是尚君凱的僕人耶!」

「可是他把你當朋友,不是嗎?」

這倒是,所以他啞口無言。

「何況,你本來就是我的手下敗將,現在只不過又多了一個理由。無所謂的,反正我本來就比你優秀,我不會因為這樣就更自豪一點。」辛裊雪寬宏大量地擺擺手,原來是這種小事,她從來不認為人要戴上什麼標誌,才能算是成功的人,她只知道,掌聲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換來的。

所以,知道範逐軒對這件事如此在意,她的心底反倒有些失望,原來他也只是個平凡人!如此看來,她要比他聰明多了。

范逸軒折服地望着她:「我什麼時候敗在你的手下,我怎麼不知道?」

「期中考啊!你一聲不吭地離開,害我想炫耀都找不到對手,只好回家拿大哥的照片貼在靶上用飛嫖射,還被他罵了好幾天呢!」辛裊雪眨眨眼,笑得十分愉悅。

「那時候,我只記得被學生會長迷得團團轉,光追着她的腳步就令我暈頭轉向,哪還記得在考卷上寫了什麼。」范逸軒柔情萬千地給了她一個迷人的微笑。

倏地,一抹紅潮飛上她悄美的紅顏:「少沒正經了,少年時候的感情作不得真,否則你怎麼捨得離開?」

他笑嘆:「你就是不肯放棄追問原因。」

察言觀色,好現象!辛裊雪對他還是有份特殊的情感,這是否表示他也可以放手一搏,爭取他的愛情呢?

這值得他花時間好好想一想,可是,愛情這玩意要能想得這也就不叫愛情了。

不是嗎?

「范逸軒,別以為我外表嬌嬌弱弱,不敢大聲說話就以為我是好欺負的,事實上我最恨人家耍我!」辛裊雪的個性,說是膽大妄為,或許該說是火爆易怒;但若說害羞,那是完全跟她扯不上關係的,所以,此刻她大言不慚地說,「尤其當年的事,讓我最感到丟臉。好歹我也是你的女朋友,你突然不見蹤影,我卻一無

所知,搞什麼嘛,別人會以為我們根本不是情侶,我完美的名聲因你而有了污點,真丟臉。」

這是愛情嗎?根本只是賭氣嘛!范逸軒揉揉眉心:「小雪,你懂愛情嗎?」

她心虛地感覺出他好象發現她的秘密:「你為什麼要問?不懂愛情怎麼會男朋友不斷?」

范逸軒專註地凝視着她,唇邊露出一抹洞悉的微笑,而那笑容是非常愉悅而溫暖:「不,你根本不懂愛情,真正刻骨銘心、生死相許的情愛不是男女間互相競技的玩笑,更不是充當門面用來招搖的戰利品。小雪,其實我很高興你沒有談過真正的戀愛。」

「變態,」辛裊雪做了一個可愛的鬼臉,「說來說去好象你都有理。敢問范同學,你又談過幾次戀愛?」

她不服氣,從小到大,她長得溫柔可人,貌美炯娜,頂多只是崇尚完美而變成雙重個性,又不是多嚴重的錯誤,卻令她身旁的男人一個比一個跑得快,怎不叫她覺得丟臉呢?完美的辛裊雪不會就此一個人完美下去吧!

「一次就夠了,」范逸軒正色地道,「我打算讓這惟一的一次戀愛開花結果。」

「恭喜你喲!」辛裊雪沒好氣地祝福,心裏暗暗不爽,諷刺地想像,那被他看上的女人最好沒有她漂亮。如果是個水桶腰,大肚婆,再加上一張大餅臉,往俊

逸挺拔的他身旁一站,那才叫完美呢!

范逸軒好奇地叫了她幾聲:「你想什麼想得那麼出神?」

「沒什麼,」辛裊雪瞄了一下隔桌的海鮮盅,非常會敲榨地說,「我餓了,這個時候如果有海鮮血可吃,那會十分完美。」

范逸軒悉聽尊便,等到熱騰騰的海鮮盅上桌,他才緩緩地說:「從小,我就住在英格家裏,接受各式各樣嚴苛的教育,其中又以管理、經貿及各種防身訓練為主。

我父親不常在我身邊,即使來了,也只是叮嚀我要照老爺的意思做,不要讓他們灰心。而一個小孩子能了解多少?我只知道老爺對我很好,他簡直把我當成自己的親生兒子。」

「其實不然?」辛裊雪放下湯匙,敏銳地感到他內心的痛苦,更為他眼中赤裸裸的脆弱感到心疼,一股難以詮釋的恐慌緊緊抓住了她,她有個很奇異的感覺,彷彿有股莫名悸動的柔情在胸口燃燒。

奇怪了,長到這么大還沒有這種感覺,難道這就是愛情?可是他本來就是她的男朋友嘛!

「直到有一年,他把十二歲的君凱帶到我面前,告訴我君凱是我的主人。在飛鷹集團里,決定繼承者不是光靠親情就可以,最主要是要有才能與驚人的魄力。

英格老爺顧慮到君凱的未來,所以從小刻意訓練我,讓我成為君凱的影子,」范逸軒聳聳肩,無所謂地笑笑,「想想我也挺不簡單的,當君凱站在我面前時,我

甚至還只是個十三歲大的孩子。其實住在英格家很好,不愁吃穿,只是我卻喘不過氣來,他們要我照顧一個比自己還年幼的小鬼,而我只是個影子,別人對我好,

也只是為了君凱,沒有人在乎我想什麼。」

目睹他那佯裝不在乎的痛楚神情,辛裊雪伸出手緊緊握住他的:「誰說沒人在乎你,至少……我在你突然不告而別的時候,哭了好幾天,甚至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想你。」

他的手微微停頓了一下,倏地反轉過來,緊緊握獲她的:「謝謝你,知道自己被人需要,是件多令人高興的事。」他動容地說。

辛裊雪扮了個鬼臉,掩飾胸口強烈的震撼;「所以你不可以再突然失蹤,否則我一輩子也不原諒你。」

「遵命!」他笑了笑,然後捐著唇,好一會兒才說,「和君凱共同生活了五年後,我就逃了,逃回到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這裏有我早逝的母親,還有我父親的好朋友,是他幫我弄到高中的學籍。原本我以為就這樣過下去了,沒想到還是被發現。那次是君凱親自來找我,長談許久后,我終於發現,我們很像,同樣是母親早逝,而被父親拋棄的不幸孩子。從那時候起,我們有了默契,決心不讓那群老狐狸擺弄。後來我們聯手奪得下屆接棒人的地位,一直到現在,我才算有能力不被他們指揮,儘管我還是君凱的僕人。」

辛裊雪蹩眉沉思了許久,悄眼凝視着他,經他今天一說,她所有的困惑都解開了,包括他突然轉學,又突然不告而別,小吃店老闆的曖昧談話,以及他若即若離的態度。原來他一直像個影子,當然會羨慕實體和自由。

「其實你最欣賞的,還是尚君凱。」她下了結論。

范逸軒愣了一下,然後笑嘆:「果然聰明!君凱有龐大的家產,還有難得的父愛,儘管君凱不承認,可是誰都看得出來,英格對他幾近溺愛,怕他不適應美國社會,特別教育我,而我所擁有的一切都不是為我而準備的,我當然會嫉妒,甚至會希望君凱遭到不幸。」

「別嚇人了好不好?聽起來你們之間好象互相陰險地對待。」辛裊雪挑起眉。

他哈哈一笑:「是有點陰險,不過小雪,在這段時間我的確很快樂,非常非常的快樂,甚至覺得就這樣住下去,我會得到幸福。儘管像我這樣的人,是不配得到如此多的幸福,可是我還是會這樣希望,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你知道嗎?」他深吸一口氣,表情變得深沉,凝視着她的目光深情而痛楚。

「哎呀!怎麼說到這地方來了,我知道你很喜歡我,而我也很喜歡你,唉!就這樣,別麻煩了。」辛裊雪慌亂地掙開手,再對看下去,她的臉就像熟透的蘋果,再也抬不起來了。

「你喜歡我?怎麼沒見你有任何的表示呢?」

「我表示得還不夠明顯嗎?從頭到尾,我一直是站在你這邊的耶!」見他存疑地挑起濃眉,她忙問,「你想不想反擊?」

「你的意思是?」

「老狐狸那樣的對你,難道你不生氣嗎?趁著君凱還在度假,我們想個辦法好好整整他們,你看怎樣?」

她雙眼晶晶亮亮的,過度的興奮使他也感染了她的好興緻。

「怎麼做呢?」他唇角含笑,塵封往事終於在她的笑容里成為過去。

「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從長計議。」她嫵媚地笑笑。

然後,專心吃着半涼的海鮮盅,腦中一個個有趣的點子正在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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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冤家不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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