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晚上,容榆回到公寓,一打開門,室內仍是一片漆黑。她有些疑惑,難道帕德歐又要給她什麼驚喜,伸手輕輕按下電燈開關。

「我回來了。」只見墨德從卧房跑出來,奔入她懷裏,緊緊擁住她。

「媽咪。」墨德整天籠罩在異樣緊繃的氣氛里,見到容榆這才安心。

「怎麼了?」她抱起他,感覺出他今天有點緊張,小手緊捏着她的衣襟。

走到客廳,看見帕德歐坐在沙發上,彷彿一尊沉思的雕像,桌上擺了兩、三瓶酒,空氣中瀰漫濃濃的酒味。

「帕德歐,你有去醫院吧!為什麼喝酒?那對傷口不好。」她微蹙眉有些擔心,不解他的反常行為。

平常,只要她回來,他會抱着她又摟又親。

「墨德不是我的小孩。」他沒有抬頭,語氣很輕很淡,聽不出喜怒哀樂。

「呃?」她微愣,不明白他為何天外飛來一筆。

驀地,她輕笑一聲。

「墨德是我的小孩。」他們還沒結婚,墨德在戶籍上只屬於她。但結婚後,他將是兩人共同呵護的小寶貝。

她,已經決定今晚答應他的求婚。

容榆輕輕轉動已經套在無名指的戒指,唇角揚起一抹幸福的弧度。

下一瞬間,她卻被他的話語打碎笑意。

「墨德是你跟別的男人所生的孩子。」帕德歐抬頭望着她,一雙黑眸像鷹眼般犀利的攫住她的雙眸。

容榆內心驚顫一下,她沒見過他這種神情,那雙溫柔多情深邃的電眼,竟會變成冰冷不見底的黑潭。

「你、你在胡說什麼?」容榆有些害怕他的眼神,以至於話語有些結巴,聽在帕德歐耳里,卻認為她是心虛的反應。

「我看到照片了。」他銳利的目光仍緊緊瞅着她。

「什麼照片?」容榆不敢再對視他犀利的瞳眸,不自在的將眼神移開,坐到另一張沙發上。

「你放在電腦里的照片。」她竟然不敢面對他,帕德歐的心被點起一把怒火。

「什麼照片,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喝醉了嗎?」她為什麼覺得他有點恐怖,跟她所愛的男人判若兩人。

帕德歐直接跨到她面前,大掌握住她的纖細皓腕,將她一把扯起帶往書房。

容榆被他的粗魯行為驚嚇到。「帕德歐,你到底怎麼了?」她的手被握得好痛,他從不曾對她使用蠻力。

「媽咪!」墨德怯怯地跟在身後,彷彿能感受到她的恐懼。

「這張照片是怎麼一回事?這是合成照嗎?」帕德歐甩開她的手,指著螢幕上的照片。

「呃?」容榆一手揉着發疼的皓腕,雙眸望向螢幕。

「這不是合成照啊!」她轉頭看他,突然意會過來。「你……就因為這張照片發這麼大的脾氣,我以前常跟外國人合照啊!」她一直把外國人當偶像崇拜,尤其看到俊男美女,會大方的要求與對方拍照,她並不認為有何不妥。

這張照片是四年前跟言柔、項鈴三人去花蓮玩時拍的,那一對美麗的戀人令她印象深刻,所以一直留着照片。

他竟然因為一張照片醋勁大發,她意外他的心胸狹隘,卻又有些竊喜,這是不是代表他非常在乎她?

來不及微笑,他的一句話重重的刺傷她的心。

「你可以跟任何男人發生關係,卻不該跟他有牽扯!」帕德歐吼道。

「你說什麼?」容榆不敢相信他出口的輕蔑話語。

她可以跟任何男人發生關係?

「你把我當成什麼女人?」她咬着粉唇,眼眶噙著淚水,他的話令她心寒到顫抖。

他一直是這麼看待自己的嗎?

雖然她曾幼稚的幻想過美麗的一夜情,但她卻害怕與陌生人發生親密接觸。她最後願意給他,是因為已情不自禁地愛上他,她不是那種只追求性愛歡愉的輕浮女人。

他是怎麼看待她的?

「我不介意你跟其他男人發生關係,但我不能忍受你跟這個男人親密,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帕德歐的言語充滿怒火。

「原來你把我當成你那些隨意搭訕的床伴。」她狠狠的咬一下唇瓣,氣憤的緊握著雙拳。

「如果你只是那些呼之即來揮之則去的女人,我不需要為你動容。該死!你究竟知不知道這個男人的身份?」帕德歐來回踱步,臉上青筋暴跳,慌亂得不知要如何處理兩人的未來。

「我不知道,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你為什麼專挑這張照片羞辱我,電腦里還有很多男人的合照,你要不要順便一起指控。」容榆無助的聲淚俱下,這個昨天願意犧牲自己保護她的男人,此刻竟把她視為隨便的女人。

「墨德的眼睛是銀灰色的。」帕德歐咬牙切齒,一字一字清楚的說出來。

「你想說什麼?」容榆含怒望着他。

「墨德是這個男人的孩子。」帕德歐痛心疾首的說出他寧願不知道的真相。

容榆瞠大雙眸,不敢置信他的指控,嬌軀驚顫不已,用雙手抵著身後的書桌,才穩住險些跌坐地上的軀體。

「就因為他們的瞠孔都是銀灰色的?」這個原因就可以否定墨德的身世?

她好訝異他的簡單聯想,更心痛他對自己的不信任。

「我以為你了解我。」她以為他知道自己對他的專情愛慕。

「我也以為了解你。」帕德歐冷冷的勾起唇角,他以為她是個單純、對感情專一的好女人。

「你說過你愛我,無關墨德的存在。」難道他對她的諾言,全是虛假的甜言蜜語?

「我可以不在意墨德的身世,但唯獨這個男人不行。」

「為什麼?他是你的世仇嗎?」她冷冷一笑。她應該要澄清誤會,不該讓事情愈描愈黑,但她氣憤他的侮辱及不信任。

「如果是世仇,事情還容易解決,但這個男人他是我的親哥哥,是墨里尼家族未來的教父!」容榆驚訝不已,難怪她覺得帕德歐跟這個男人有些相似,所以她才將兩人的照片放在一起。

「該死!你怎麼可以生下他的孩子!」帕德歐捉著頭懊惱不已。

他不想把她讓給史巴羅,即使他願意,史巴羅也不會接受。他哥哥已經有個摯愛的妻子,不可能接受其他女人。

就算他不計一切,執意跟她在一起,但墨德卻會成為兩人最大的問題。

「你認定墨德是你哥哥的孩子?你認為我會隨便到生下陌生男人的孩子?」

「我不希望你是這種女人,但墨德跟史巴羅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我不得不懷疑。」其實,他內心多希望她能一口否定掉他的臆測。

「很好。如果你這麼想就當事實是如此吧!」容榆咬着唇冷冷道,不想再辯解了。

他的眼神令她陌生,令她恐懼,令她心灰意冷。

現在的他,不是她愛的男人。

「你承認墨德是史巴羅的孩子?」帕德歐狂吼一聲,僅存的一絲希望徹底粉碎。

「對,墨德不是你的孩子!是我跟不認識的男人所生,打一開始,我就從未要你認他,是你突然出現干擾我們的生活。你有什麼資格責備我,我不是你的什麼人,只不過是單純的床伴!」她激動的哭着吼著,心緊緊的抽痛著。

她明明不是要說這些話,但她好生氣、好怨恨,他怎麼可以因為一張照片,否定跟墨德的關係,否定她對他的愛。

「呵!原來只是我一廂情願介入你們的生活。我明白了,我不會再打擾你們了。」帕德歐雖然嘴角上揚,表情卻有些扭曲。「該死!」

他重擊一下牆壁,憤憤地離去。

墨德站在書房門外,害怕得哭了出來,看到帕德歐離開,他急忙奔入容榆的懷抱。

「媽咪……哇——」他突然嚎啕大哭,第一次看見大人吵架。

容榆將他緊緊摟進懷裏。「不怕,媽咪在這裏……」她哭得比墨德還悲愴。

她沒想過溫和的帕德歐發起脾氣竟是如此駭人,說的話比利刀還要傷人。

但最令她痛心的是,他不相信她!

就為了一張照片,將她所有的愛意踩在腳下踐踏,徹底抹滅。

原以為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他了解她,也深愛着她,兩人堅貞的愛可以讓他們攜手到老,但一張舊照片就讓他完全否定了她的愛,輕易摧毀了一切。

想要擁有最愛的人,真的那麼難嗎?

她該死心了,要花心的他獨守她一人原就太難,也許早點自這場美夢中醒來,她還能將破碎的心一片一片的縫補起來。

凱撒飯店頂樓古同級套房「帕德歐,我交代你的事怎麼沒有進展?買方決定用歐元交易,這將減少我們獲利至少2%,操控匯率假象這麼簡單的事,你怎麼會出錯?別告訴我你只顧私事忘了正事。」電話那頭傳來史巴羅略顯不悅的聲音。

「這件事我會跟父親請罪。」帕德歐仰躺在沙發上,一手拿着酒杯,懶洋洋的回答。

他此刻不想和史巴羅談話,他不知道這件事是否該責怪史巴羅,但就算兄弟撕破臉也無法改變事實。

「喂喂!你是怎麼了?昨天還興高采烈彷彿快飛上天,怎麼今天就變天了?」史巴羅有些擔心的詢問,帕德歐不是容易情緒起伏的人,他對身邊的事一向漠然,總表現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告訴親愛的哥哥,發生什麼事,我能幫你什麼忙?」史巴羅暫時拋開利益損失的成見,先關心親愛的弟弟。

「該死!為什麼對象是你!」帕德歐憤怒地將手中的杯子摔向地毯。

鏗鏘!酒杯里殘存的液體,在高級地毯渲染出斑斑瑰麗色彩。

「帕德歐,請把話說清楚。」史巴羅半眯銀灰眸,非常擔心帕德歐異常的情緒反應。

他沒有見過帕德歐發怒,對於不在乎的東西,不需要有真正的情緒反應,就他所知,帕德歐沒有在乎的東西。

「你兒子在台灣,看你決定怎麼處理。」帕德歐閉上雙眼,將手臂擋在臉上,緩緩說出。

「什麼兒子?哪來的兒子?」史巴羅一頭霧水,認為帕德歐醉得不輕。

「我傳兩張照片過去,你看了不認也得認,這個女人曾是我想共度一生的女人。」帕德歐從手機傳出兩個影像后,斷線,關機。

他把手機丟向茶几,仰首望着天花板。

想起容榆的淚顏,他的心如利刃穿刺,他怎麼會讓心愛的女人在他面前泣不成聲,而他竟然冷漠的拂袖而去?

不想傷她,但知道真相的他,真的無法冷靜的和她共處一室。

她不好受,他也不好過。

他從不曾想過和一個女人組成一個甜蜜的家,以為自己找到了,找到最契合的終生伴侶,還附贈個老愛搗蛋的小蘿蔔頭,但他喜歡他們在一起的溫馨感覺,這是他從沒有體會過的,然而所有的幸福美好,卻在一瞬間徹底破碎,而且還是因為史巴羅,他情何以堪?

上天既然讓他認清自己的心,找到今生的真愛,為何殘忍的摧毀他得來不易的幸福?為什麼?

意大利西西里「怎麼了,帕德歐有問題?」一聲嬌滴滴的聲音自史巴羅身後傳來,一雙白皙纖細的美臂圈住他的頸項。

美麗的女人跪坐在床上,嬌軀緊貼史巴羅寬廣的背,螓首置在他的肩上,如黑曜石般的深邃瞳眸望着他掌中手機螢幕。

「好可愛的小孩,誰的?」女人嬌艷的玫瑰唇瓣勾起漂亮的弧度,有些訝異。

「長得跟你有點像耶,尤其那雙漂亮的銀灰色瞳眸。」下一張照片,讓美麗的女人頓失笑容。

是史巴羅跟一名東方嬌小清純的女孩摟腰的親密照片。

「史巴羅,你最好解釋一下。」女人微眯黑眸,鬆開美臂離開他的裸背,她的聲音飆出一股北極的寒氣。

「黛稚,美麗的女神,我發誓我不認識這個女人,更不可能有小孩。」史巴羅苦着一張臉,帕德歐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要這樣陷害他。

史巴羅,未來墨里尼家族的教父,個性沉穩,膽識過人,擁有王者的風範,卻有個致命的弱點——怕老婆。

不,應該說是極度溺愛妻子。

「我要回紐約了。」黛雅下床走到衣櫃前着裝,語氣不慍不火。

「黛雅,你不相信我的人格嗎?」史巴羅跳下床,自背後摟住她的纖腰。

「結婚後我相信你的忠貞,但結婚前不清楚。」

「你應該知道除了你,我對東方女人沒興趣,這可能是合成照。」

史巴羅有點心急。

「我相信帕德歐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她輕挑細眉斜睨他,扳開他的箝制,輕移纖步走向門口,卻回眸對他一笑,淡道:「我會給你時間解釋,但你知道我沒什麼耐性,讓我等太久,也許我就不想回來了。」留下一抹美麗冰冷的笑靨,她悠然離去。

「托斯卡!」史巴羅捏著眉心,喊出隨身保鑣。

「先生,有何吩咐?」托靳卡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他面前,恭敬的詢問。

「派六名保鑣護送黛雅回紐約。你立刻去一趟台灣,調查這兩張照片的詳細資料。還有,幫我問候帕德歐,他把我的女神逼離神殿,等事情結束,我會好好「獎賞」他!」史巴羅擰著濃眉,冷峻的銀灰色瞳眸迸出些許火光。

托斯卡驚顫的後退一步,雖然他不喜歡去台灣,但更不想被怒火灼傷,領旨的急步跨出地雷區。

史巴羅再次撥打手機給帕德歐,卻是關機狀態。

帕德歐,你有膽來點燃戰火,卻想雲淡風輕的隔岸觀火嗎?

他看着螢幕上的照片,這個背景好像有點眼熟……沒時間思索,他得先跟他的好友兼大舅子塞提,報備一下黛雅回娘家度假的事,如果處理不好,與全美首富的帝那氏財團為敵,那可不是丟兩顆原子彈就能了事的。

一鈴——鈴——鈴——電話響了數十聲后,容榆才疲憊的將手探向床頭櫃,勉強撐起一雙紅腫得像核桃的雙眸。

「容榆,你怎麼還沒來工作室?已經十點了耶!你是被帕德歐操死啦!」言柔毫不客氣的嘲諷,她已經撥打超過二十通電話了。

「對不起,我……」容榆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哭啞到只剩氣音。

「喂喂,發生什麼事?你不要嚇我啊!」才說幾個字,言柔便感受到她的心傷。

「帕德歐……不要我了……」才一開口,淚水又不爭氣的狂奔泄下。

「你昨天不是還開開心心說要答應他的求婚?」

「他……他不承認墨德……他羞辱我……」想到昨晚的爭吵,她的心再度揪痛起來。

「你說什麼?」言柔尖叫一聲。「該死的帕德歐竟敢欺負你,我馬上過去陪你!」

「容榆怎麼了?」一旁的項鈴憂心忡忡。

「你先把電話轉到手機,不急的案件排到明後天再處理,等一下到容榆的公寓會合,她現在需要有人訴苦。」言柔捉起皮包,奔出門外。

凱撒飯店「托斯卡,只有你來台灣?」帕德歐打開房門,看一眼立在門口高挺的男人。

伸手爬梳略顯凌亂的墨發,俊臉上有種頹廢之美。他轉身傭懶的走向酒櫃,拿一瓶X0在沙發坐下。

托斯卡關上房門,走進客廳,在他對面坐下。

「黛雅小姐回紐約了,先生特地「謝謝」你送的驚喜。你應該很清楚先生對黛雅小姐的愛,就算只讓她受一點委屈,先生也會加倍奉還。」托斯卡不疾不徐的說着。

「你是來傳話還是替哥哥辦事?」他當然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

「真正受到重大傷害的人是我,我還不知道該如何跟他索取賠償。」

帕德歐擰緊眉心,仰頭飲盡一杯烈酒,因為他跟史巴羅感情很好,反而令他更痛苦。

「那兩張照片一定有問題,先生不會去碰東方女人,我會儘快查出真相,了解幕後陰謀。」托斯卡輕啜一口酒。

「不用查了,沒什麼陰謀,我曾以為墨德是我的孩子,所以跟他相處過一段時間,但我所愛的女人卻承認他是史巴羅的骨肉。」想起墨德的慧賠晶亮雙眸,活潑討喜的個性,帕德歐感到萬分不舍,意外自己這麼喜愛一個小孩。

「那就更詭異了。」托斯卡納悶,盯着照片,某個影像閃過腦海,突地,被急促的電鈴聲打斷思緒。

他走上前打開房門。

眼前是一位長相秀麗的東方女性,長發束成馬尾,一身中性簡單的打扮,漂亮的五官卻烙下不協調的怒顏。

「嗨——美女,發生什麼事?」托斯卡用英文紳士的詢問。

言柔杏眼瞥一下眼前的男人。一身墨黑色筆挺西裝,中長發整齊束在頸后,這個人怎麼有點眼熟,不過她此刻沒心情理會不相干的人。

「帕德歐在哪裏?」她噴火的吼出一句。托斯卡有些驚愣,這種纖細美女怎會狂風怒吼?

見他沒反應,言柔二話不說,直接用力朝他胸膛推了一把,急步走進房間。

突如其來的外力讓托斯卡傾向一邊,差點重心不穩,並非他的體力差,而是沒料到她會來這一手,他伸手撫一下胸膛,詫異這個女人的力量不如外表纖柔。

「帕德歐!」言柔將一堆紙張甩在他臉上。

坐在沙發的帕德歐抬頭望她一眼,不明所以。

他隨手撿起一張紙,微蹙眉。

「這是墨德的DNA報告,你給我仔細看清楚!」

「什麼意思?」他心慌了一下,難道他誤解真相?

「什麼意思?你還好意思問,你這個王八蛋,既然不認墨德,為何要纏着容榆,還假裝慈父的噁心模樣。」言柔燃起的火焰愈來愈旺,托斯卡忍不住把暖氣調低幾度。

「墨德的眼睛是銀灰色……」帕德歐看着手中的報告,內心百感交集,倘若他真的誤解容榆,那將是無可饒恕的過錯。

「只因為他瞳孔的顏色,你就懷疑他的血緣,你怎麼不先問問你老爸老媽老祖宗的眼睛是什麼顏色?」言柔瞪大杏眸,怒視眼前迂腐的男人。

「帕德歐,容我提醒你,雖然先生的瞠孔是銀灰色,不過,那是遺傳自教父,你的父親。」托斯卡小心翼翼地提醒,真相己大抵浮出枱面。

「啊!」帕德歐吃驚地瞠大黑眸,他竟一時衝動,忘了隔代遺傳的簡單道理。

「既然如此,容榆為什麼要承認?還有那張照片……」他擰起俊顏,自己對容榆的指控一字一句的浮上腦海。

「這個理由更好笑。」言柔從皮包掏出數張照片。

啪!她將照片用力甩到桌上。

「這些照片是四年前我們在花蓮拍的,當時,這個男人身邊還有個美若天仙的女伴。你這個花心風流的爛男人,竟然因為一張照片就指控容榆爬牆!」如果此刻身邊有把刀,她很想往這個男人俊美的臉龐劃上兩刀,以消心頭之恨。

帕德歐看着照片,更是驚愣,照片里美若天仙的女神是他現在的大嫂,史巴羅的妻子。

除了容榆,言柔及項鈴都有和史巴羅合照,甚至連兩名隨行保鑣都入鏡了。

他抬頭望向托斯卡。

托斯卡看完照片,恍然大悟,難怪他覺得照片有些熟悉。

「沒錯,這是四年前我們陪同先生為了追黛雅小姐,在台灣旅遊時與遊客的合照。一般情況下,我們不可能讓先生的影像曝光,不過,當時是黛雅小姐要求,先生才率性配合,他確實不認識這個女孩。」托斯卡攤攤手,暗暗同情起帕德歐,他的誤解將付出凄慘的代價。

「怪不得我覺得你有點眼熟,原來你們早就是一夥的,這樣戲弄人很有趣嗎?」言柔怒視着托斯卡,怒火直接再加溫一百度。

「拜託,這不關我的事,我確實是個局外人。」托斯卡舉雙手投降,害怕被這個女人焚燒成一攤灰燼。

「容榆為什麼要承認?」帕德歐緊捏著照片,懊悔不已。

「不是你逼她承認的嗎?你僅憑一張照片就否定掉她的人格,她的專情。什麼叫不介意她跟任何男人發生關係,你以為這是包容嗎?放屁!根本是羞辱人不帶髒字!」言柔氣到腦門發熱。

「我承認說過那句話,但我沒有輕視她的意思,在我的觀念里……」帕德歐話還未說完,卻已被先行打斷。

「對,在你們的觀念里,做愛只是稀鬆平常的事,但在我們的觀念里,隨便的性行為就是淫穢的代名詞。容榆雖然曾天真的想要一夜情,但她無法成為那種女人,她只是單純的被你騙了,愛上你這張男性公敵的臉孔。

她是個笨女人,竟為了十天的愛戀,願意付出一生去呵護墨德,自以為遇到真愛,傻到去生下一個半陌生男人的孩子。為了墨德,她飽受家人與眾多親戚的異樣眼光,她無怨無悔,只為了成就一個圓滿單純的愛。

你是個差勁的爛男人,你的外表家世或許令女人痴迷,但個性卻爛透了。容榆明知你的風流性格,卻仍不可自拔的愛上你,為了考慮跟你結婚,她掙扎了多久,因為你讓單純的她沒有安全感,她好不容易相信你對她跟墨德的真心付出,決定點頭和你相守。

結果呢?在最後關頭,你竟狠狠的推離她,還送給她滿身傷痕,如果這是你玩的愛情遊戲,那麼,恭喜你,大獲全勝了。」言柔毫不留情破口大罵,眼眶卻蒙上一層薄霧,為容榆氣憤難平。她們三人雖然個性迥異,卻是無話不談,悲傷喜樂一起分享承擔的好朋友。

一旁的托斯卡偷偷啜口醇酒,他沒見過這麼火辣的女人。

「墨德的名字是怎麼來的,你好好想想吧!帕「德」歐「墨」尼先生。」言柔咬牙切齒。

帕德歐瞬間神色大變,猛地站起身,他必須為自己犯下的錯誤做彌補。

「慢著,有件事我先說清楚,我今天站在這裏,不是好心要化解你們的誤會,而是無法忍受容榆被污衊。

你可以因為一張照片傷害容榆,不信任她的人格,這足以證明你對她的愛有多薄弱。容榆已經對你寒心了,請你不要再去打擾她,更別想動墨德的腦筋!今天的解釋其實是多餘的,知道真相后,你可以滾回意大利了。」言柔甩頭轉身離開,還重重的甩上房門。

托斯卡揮掉額上的冷汗,身為保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口帶利器的女人。

帖德歐擰著眉走進浴室,轉開蓮蓬頭,讓冰冷的水柱從頭頂澆灌下來,企圖沖刷所犯下的罪惡,也沖醒糊成一團的腦袋。

面對龐大複雜的金融數據能條理分明,冷靜分析國際走向的聰穎靈活腦袋,竟會在這件事上完全喪失功能。

雙手抱着頭立在水柱下後悔莫及,他怎麼會因為一張照片一雙瞳孔就做出荒謬的聯想?他非常了解容榆的個性,她單純的沒有任何偽裝,這樣的她,怎會被他指控成另一種女人?

一切只因為他太在乎她了。

因為強烈的佔有慾,讓他失去冷靜的心。

無論如何,他必須為他的錯誤做補救。

「托斯卡,你回去告訴史巴羅,我兩天後會親自去紐約跟黛雅解釋清楚,把她平安帶回意大利,至於哥哥想怎麼處罰我,我沒異議。」

「明白,我先回國了。帕德歐,雖然室內有暖氣,不過冬天沖冷水還是不太明智。」托斯卡善意提醒,轉身離開飯店。

脫下襯衫,帕德歐這才感覺背部有些刺痛,但比起他帶給容榆的傷害,根本不算什麼。

他緊抿薄唇,讓冰水沖刷背部,滲透白色紗布刺激灼傷的皮膚,品嘗背部的疼痛,減緩內心深深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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