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第十章

自萬縣一路追逐而來,好幾次他都快速到冉魁生,卻又在最後一刻讓他滑溜的逃離。

來到這片山野,他又失去了冉魁生的蹤跡;黑夜給了冉魁生大好的屏障。

不過,他不急。慕容家的人要是決心追捕一個人,那個人絕對沒有逃脫的機會。

夜深露重,遠處似有屋舍……一閃一閃的光亮引導慕容少遠往那屋舍飛掠而去,才來到屋前,一聲驚叫便已傳出。

是雲!怎麼可能?

無神多加思考,慕容少出、破門而入,進了屋子,人眼的便是一副令他怒火攻心的景象。

一個男人壓制往一名女子,而那差一點就被玷污的女子競是飛絮!

「冉魁生!」

慕容少遠一出手,便是足以令人致命的絕招,冉魁生險險閃開,還來不及調整呼息,慕容少遠的追擊又到,他閃避不及的中了一招,嘔出一口鮮血,邊打邊逃。

狂怒的慕容少遠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除非殺了冉魁生,否則他的怒氣不會平息!他出招又快又狠,絲毫不給對方任何喘息的機會,兩人打着打着,冉魁生退出屋外,慕容少遠立刻追上。

雲飛絮驚魂未定,顫抖的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衣服,覆蓋住身體赤裸的地方,豆大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

是……是少遠,他看見了!

雲飛絮用雙臂環著自己,還沒來得及從差點被強暴的惡魔中醒來,就又立刻讓慕容少遠的出現打亂了心中僅余的清明。

不,她不要留在這裏,不要慕容少遠回來的時候看見她這副狼狽又沒尊嚴的模樣。她不要留在這裏……

「冉魁生,你該死!」

慕容少遠大喝一聲,石破大驚的一掌結結實實的落在冉魁生無可閃避的身體上。

冉魁生飛撞上一棵樹,硬生生的撞斷了樹榦才止住那股沖勢。

慕容少遠提掌再上,冉魁生立刻散出致命毒粉;慕容少遠眼明手快,掌風一掃,散在空氣中的毒楊全數灑回冉魁生身上。「你……你……」

冉魁生毫無防備的讓毒粉散了滿身,全身開始抽搐。

「你該死!」

慕容少遠停手,但眼中的狠勁未退。想起方才那一幕,他若是再晚到一刻,飛絮會遭受到多大的傷害!

損及脈腑的重傷加上毒粉的肆虐,冉魁生的神智漸漸恍惚,他望着那間屋子,口中不斷低喃著:「倩蓉……飛絮……」

黑暗漸漸掩去了視線,在嘔出一大口鮮血之後,冉魁生僵直了身體,血肉漸形模糊。

是噬血粉。只要沾上一點,它便會腐蝕掉人的體膚,自作自受!

不再多瞧他一眼,慕容少遠憂心如焚的立刻轉回屋舍,火堆仍持續的燃燒着,然而屋內除了幾片被撕裂的衣物碎片外,已不見人跡。

「雲!」

慕容少遠屋內屋外、四周不停的尋着,卻沒有找到他想見的人兒。

她為什麼要走?

擔憂的心勝過一切,慕容少遠毫不遲疑的轉身在山野間不停的找尋,一顆心只為她而惶急……

≮≯≮≯≮

幾番曲折之下,雲飛絮終放回到了楚雲堡。

沒將這段日子的遭遇讓任何人知道,一回來就碰上師兄與嫂嫂之間的「暗潮洶湧」;她不改活潑戲弄的本性,攪和之餘也為師兄心中化不開的仇怨而憂心。但對他們夫婦的未來,她是看好的——因為他們心中都愛着對方。

而她那個義妹——飛揚,竟讓莫大哥給撿了去,現在跟着莫大哥到處巡視查帳,認真努力的學習著。

一切都不用她操心,而因為她的歸來,楚雲堡里笑聲不斷,熱鬧的氣息更勝從前。

可是,有些事已經不一樣了,她知道。在她依然笑鬧的面孔下,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無憂無慮的雲飛絮了;當初師父為她取這個名字,便是希望她能一生快樂無憂,像雲、像絮,自在的飛翔,不為任何俗事擾了心境,可惜她還是讓師父失望了。

已經沾上塵埃的白雲怎麼也回不了當初的純凈。

「飛絮。」

「啊,師兄。」她迅速收回眼中的那抹憂鬱,綻出了笑容才回身看向楚向天。

「絮,你好像有心事?」楚向天看着她。畢竟是相伴着成長、情同手足的師兄妹,她有不對勁,他不可能看不出來。

「我沒事。」她笑得不存一絲陰霾,轉移話題地問道:「師兄,你怎麼有空來,不是在如意樓里處理堡務嗎?」

「你放心,沒什麼大事。」楚向天與她一同站着,望向小橋底下的水池。

「飛絮,我不追問你是不是真有心事;但我希望你記着,不論你有任何傷心或者憂慮的事,師兄都願意聆聽,也一定幫你到底。」

雲飛絮低着頭,眨眨眼,直到那突來的淚意隱沒之後,才又抬起臉,露出她慣有的笑容。

「我知道。謝謝你,師兄,我真的沒事。」

楚向天看看她,只得嘆口氣,將手上的披風覆上她的肩。

「外頭風涼,如果要在這裏發獃,別忘了多加件衣服。這麼大了還因此着涼,可會讓別人笑話的。」

「師兄!」她嘟起嘴。虧她那麼尊敬師兄,結果他還要來取笑她。

不一會兒,兩人便又笑語不斷。他們各自懷着心事,卻又分心顧著對方,以致放誰也沒有注意到,屋粱的另一端,藏着有心人探索的眸光。

夜深了,和師兄與嫂嫂一同用過膳,雲飛絮回到自己的房裏,才想着嫂嫂的事,她便感覺到一股入侵的氣息。

「誰?」

她立刻出手,卻在下一招讓對方定住了身形,熟悉的青草味襲人鼻端,她一驚的同時也松下了防備。

「雲……」怕被點穴的她難受,來人扶着她到床邊坐下。

雲飛絮閉上眼,不讓他發現自己眸中的脆弱。

他嘆口氣,對她的消瘦有些心疼,對她的倔脾氣感到心痛,對她偽裝的堅強則滿是憐惜。

「既然不要我,又何必來?」她睜開眼,眸中的淚意已然隱沒。繃緊了俏臉,她不帶感情地道:「這是我的閨房,不是你能來的地方,請你立刻走,別再站污我已經不清白的閨譽……」

「雲!」他握住拳頭,內心因她的言詞而一陣刺痛。

他多想將她擁人懷中,多想自己也能帶給她快樂,多想與她白首偕老……但他怎麼配得上她。

她就像一朵美麗動人的雲彩,而他,不僅有着殘缺的面貌,連他的心都不見得能堅強的守護着她……可惡!

聽出他語氣里壓抑的痛苦,她終於看向他,也看見了他的痛苦與自鄙,還有對她的不舍。

「你可以一個人躲得遠遠的,繼續緬懷你的過去;你也可以一個人躲得遠遠的,繼續擁抱你的自卑;可是,我不會等你。」她輕輕說道,也讓他瞧清楚她眼裏的堅決。

「是你不要我,就別再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跑來與我糾纏;縱使我的身子你瞧過,但我想憑我楚雲堡二堡主的身分,總會有不介意這件事的男人肯要我——」

「住口!」他發怒了。

慕容少遠忍受不了她自暴自棄的口吻,一把緊摟住她的同時也拂過她的昏穴。

抱起她,他施展輕功離開了楚雲堡。

慕容少遠以輕柔的力道按壓雲飛絮僵硬的肩頸,希望她醒來時不致酸疼得難受。然而這一股來自於他人的撫觸卻喚起她深埋的可怕回憶,令她驚叫着醒來。

「不!」

她驚醒,只瞧見眼前有一團黑影便恐懼得立刻往床角縮去。

「雲,是我。」慕容少遠心一緊。

他知道她想起了什麼,也知道那對一個女子而言是多麼可怕的記憶,只是他沒想到,她的恐懼竟有這麼深。

他及時發出的聲音安撫了她慌張不定的心神,她睜開眸瞧清楚眼前的人,氣息猶自低喘不定。

因為她害怕,所以他沒有貿然的接近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又縮回。

「還好嗎?」

她極力平穩心跳,點點頭。

「你放心,冉魁生再也不能來騷擾你了。」慕容少遠仔細瞧着她白瓷般的玉顏,發現她眼下有着失眠的淡淡青紫。

「你……你真的殺了他?」她頓時了悟。

「他該死。」慕容少遠冷言道。

雲飛絮垂下眸,心緒紛亂。太過突然的重逢讓她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對。而尖銳的反應背後,是連她自己也不敢承認的心思。她多害怕他又將她的心擲回,到時她如何再承受?

「我……」慕容少遠開口。「我找了你很久,那天晚上,你為什麼走?」

雲飛絮不看他。

「你已經開口要我走,證明你不想再見到我,而那晚的情形……」她咬牙。

「我寧願你記得的是雲飛絮的驕傲,也不要你來可憐我。」

「你為什麼這麼想?」

「事實不是很明顯嗎:既然我的存在對你來說只是一種麻煩,那我又何必留下來自取其辱?不必等你厭煩的驅趕,我會很識相的離開。」她嘲笑自己。

「而現在,又多了一項你可以討厭我的理由,我的清白——」

「那不是你的錯!」他只吼。

「是與不是,又有什麼差別?」她終於看着他。「反正你都已經要我走,又何必現在來關心我什麼?慕容少遠,我不要你的同情,不要你的可憐!」她以同樣的聲量低吼回去。

「我沒有!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憐。」

「那是什麼?」她反問,深吸口氣。「難不成你是來嘲笑我的?」

「不是!」

他再也忍受不住的攫住她雙肩,真真正正的面對着她。

「你仔細看着我,我的左眼瞎了,再也無法恢復視力,我是一個殘缺的人,難道你不知道嗎?」

雲飛絮愣住了,突來的了悟讓她幾乎發不出聲音。

「你……你就為了這個理由……要我走?」

慕容少遠放開她,背過身走開幾步。

「這個原因就夠了。」他低聲道:「當年,唐門和慕容家訂下了婚約,然而我的未婚妻唐倩蓉卻與同門師弟冉魁生有私情。我應約到唐門下聘,不料卻在當天夜裏撞見他們兩人正裸身……」他一頓。「當時我只覺得自己被背叛了,與生俱來的驕傲在那一刻被狠狠的踐踏在地上,我發怒的想殺了冉魁生,唐情蓉為了保護所愛的男人,以治毒的髮釵偷襲我,而我也重創了冉魁生。」

雲飛絮靜靜聽着,慕容少遠深吸口氣,繼續說下去。

「我們的爭執引來了其他人,在及時施救下,我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左眼卻毀了。唐門原本要重懲冉魁生,沒想到唐倩蓉卻自殺,唯一的要求是請唐門放過冉魁生。」

她沉寂了好一會兒,雲飛絮輕輕開口:「為什麼你現在肯告訴我?」

他一直什麼也不肯說,孤傲的放任所有人猜測,寧願被誤會也不多加解釋。而她——還能再冀望一次嗎?

慕容少遠僵著身子,閉口不答。

雲飛絮下了床,走到他面前,盈然大眼裏含着淚光。「你為什麼來?」

「我……」從她泫然的眼波反射下,他看見了自己早已不能掩藏的愛意,幽幽長嘆。「我放心不下你。」

沒有親眼看見、親耳聽見、親自感受到她的完好,他無法說服自己寬心。

「少遠,你看着我、告訴我,你心裏……真的沒有我嗎?」她咬住唇,忍着淚水不願滴落,不自覺地低啞了聲音。「只要你說,我會死心。」

「我……」

不,他說不出口。

他怎麼忍心再傷害她?尤其在見了她方才惡魘未退的脆弱后,他再也無法容許自己將無情的話說出口。

他遲疑着,而雲飛絮在他掙扎的神情里已看出更多。她伸出纖細的手,撫上了他的眼罩,引來他身軀一陣僵硬;然後,她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腳尖在他左眼印下一吻。

「少遠,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嗎?」她的淚流了下來,在重新站定的同時,讓他看了明白。

她吸口氣,淚霧氤氳雙眼,嗓音微微喑啞。

「你以為,我的感情是建立在薄弱的美麗外表上嗎?如果是,在你我相遇的時候,我不會對你動情,你以為,遇到比你俊朗懾人的男子,我就會動心嗎?如果是,能惹我傷心的,不會是你——」

「雲……」他激狂難抑的吻住她,再堅強冷硬的心也在她的淚水中失去了防備。

雲飛絮低聲嗚咽道:「我不要世間第一的男子,不要俊逸動人的再世潘安,不要呼風喚雨的霸王,不要不要全天下任何一個男人,只要你慕容少遠。你懂嗎?」

他的自卑是多麼的不需要,她要讓他認清這一點。

「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子,都不要因為面貌的殘缺、己身的自卑而推開我。少遠,你不能以你認為的幸福來衡量我,如果不是我要的那個男人,那麼再令天下人艷羨的幸福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

「飛絮!」他狠狠地抱住她,兩身緊貼得沒有任何一絲空隙,他用力得幾乎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她不抵抗的任他摟着,纖細的手臂也環住了他的腰桿。

「你還要我走嗎?」她抬起頭。

慕容少遠終於露出了笑。「你走不了了。」

在知道她的心裏只有他的們況下,他如何能再放開她?早先有的自卑也在她的傾訴與無悔中消失殆盡。

雲飛絮緊繃的心弦在聽完他的回答后,終於放鬆。她偎入他懷中,聽着那今後只屬於她的心跳。

因為放鬆,倦意襲上了她;而他看出來了。

「如果我睡着,你不可以走哦,我會怕……」在他的胸膛中埋得更深,她咕噥著。

「嗯。」他摟着她到床上,而她抱着他不肯放開。

過了一會兒,他開口:「雲。」

「嗯?」

「嫁給我好嗎?」

「要等……」

聲音不清不楚的隱去,慕容少遠一僵。

「等什麼?」

瞧清楚懷中人兒的面孔,發現她已然沉眠,他只得嘆口氣,決定明天再問清楚。

漫漫長夜,他們終放不必再分隔兩地,各自黯然神傷。

雲飛絮的唇角悄悄揚起了笑。

她真的睡著了嗎?呵,那可不一定。

慕容少遠害她掉了不少眼淚,她會這麼乾脆就答應成婚嗎?哦,不,至少在師兄的事沒解決前,她是不會點頭的。懷着惡作劇的心思,她終於睏倦的睡去。

看來慕容少遠要娶到美嬌娘,還有得耗嘍!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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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愛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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