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你原來在啊。」歐陽司甫踏進酒店的房間,見四周一片黑暗,便以為沒人在,當他開了燈,競看到況少皇坐在床側旁的地上。

因為歐陽司太晚訂酒店的緣故,加上「畢卡索繪聿旦大賽」的名聲關係,巴黎市中心的酒店都差不多給別人訂滿了,歐陽司好不容易才訂到這一間有兩張床的房間。

「為什麼不開燈?」

況少皇像是完全呆住了一般,他只是坐在地上,毫無反應。

「發生什麼事了?」歐陽司和況少皇共同生活了五載,豈會看不出況少皇的里一樣。

「……你有見過尹烈嗎?」況少皇沉默良久,然後問。

「……沒有啊!」歐陽司暗抖了一下,「我不是告訴過你,我不知道尹烈在哪嗎?」

「那你一定不知道他要結婚了。」況少皇用極平靜的語氣和歐陽司說。

「什麼?結婚?」歐陽司的雙眼都突了出來。

「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況少皇里一常冷靜的態度令歐陽司暗自心驚。

「我是不知道。」他怎麼可以如斯冷靜?連我都吃驚不已,他不可能會沒啥子反應的。

「……我要睡了。」況少皇站起來,走向他的床,倒頭便睡。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尹烈要結婚?歐陽司滿肚子疑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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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各位參賽者到內堂稍待片刻,當評審有了初賽的結果以後,工作人員會通知大家。「畢卡索繪畫大賽」的司儀對各參賽者如是說。

剛剛才在兩小時內完成了一副畫的況少皇,感到精神極度疲憊,他坐在休息室內的長椅上稍作休息。

「畢卡索繪畫大賽」的最大特色,就是參賽者必須在限時內即席畫出大會要求的畫來參賽,不像其他的繪畫比賽般,可以在完成作品后,才將它拿去參賽。此一特色乃為防止參賽者以別人的畫來參加大賽,而且在限時的形式下。若能繪出出色的作品來,更能突顯該畫畫者的天份。

況少皇今天一整天都精神恍惚,他不記得他剛才畫了什麼出來。

尹烈要結婚了……他要結婚了……

況少皇今天的腦子裏只記得尹烈要結婚的事。

「少皇……少皇……」突地,況少皇像是昕到有人喊他一

「歐陽?」原來是歐陽司喊他。

「你怎麼了?其他的人都跑去看初賽的結果了,你還呆在這?」

「是嗎?」況少皇眼光獃滯,歐陽司看了就擔心。

「你沒事吧!」

「嗯……」況少皇無意識地點了一下頭。

「要不要去看初賽的結果?」

「你代我去吧!」況少皇壓根兒不想動,對什麼也興趣缺缺。

「我立即回來!『』歐陽司只好替況少皇去看了。

歐陽司走出休息室不久,即遇見迎頭走過來的尹烈。

「你來一下。」歐陽司豈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他一把拉住尹烈。

「你要結婚嗎?」歐陽司拉尹烈到一處陰暗處問。

尹烈沒回答,只是看着歐陽司。

「答我!」歐陽司火大了。「你是不是要結婚了?」

「我要結婚,很奇怪嗎?」尹烈啟日:「我早達適婚的年齡.要結婚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吧!」

「你--」歐陽司真不相信他聽到的。「你居然說要結婚?你有沒有想過少皇的心情?」

「我結不結婚關他什麼事?」尹烈說得像是真的不關況少皇的事般。

「不關他的事的話,他就不會一整天都像掉了魂魄似的!你和少皇要結束或是怎樣也該說個明白!」

「我會。」尹烈篤定地道。

「是你說的!」氣極的歐陽司欲就此甩下尹烈,往報告板的方向走去。

「你是要去看初賽的結果吧!」尹烈在歐陽司身後道。「他進入準決賽了。」說完,尹烈便轉身離去。

歐陽司回過頭看着尹烈的背影,心中的疑團還未能釋懷。

明明還很在乎少皇,但偏偏要裝出一副和他沒啥子關係的樣子!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歐陽司為之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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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限時兩小時。請各位準備。」司儀對餘下的十五位參賽者如是道。

況少皇看着空無一物的畫布,他的手沒打算拿起畫筆,他的腦子空空的。根本沒有靈感。

我不是打算放棄了嗎?早在五年前,尹烈已經做了一個適當且再正確不過的決定。我們--是不可能的。

一對父子,怎可能相戀?怎可能以情人的身份相處?怎可能罔顧世俗的枷鎖去肆意擁抱熱吻?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所以,我才去找他,想親口告訴他,我已經站起來了,我可以將你當成是一個父親來看待。

但結果,我的話還沒說出口,我已經完全崩潰了……一隻婚戒足以令我五年來建立起來的「以為」徹底地崩塌潰裂……原來,尹烈在我的心中,還是佔着一席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我根本沒忘過他……一直以來。我都是在自欺欺人!

我沒法將他看成是父親!

他現在要結婚了……他快要成為別人的丈夫,別人的父親,別人的要永遠失去他了!

我高估了自己,我以為尹烈和我一樣,五年來都活在痛苦中,活在對對方濃烈的情感中,活在對命運的控訴中……

我太天真了。尹烈根本沒將我當一回事.他能和別人談婚論嫁,他早已將我忘得一乾二淨!

我來巴黎幹什麼?幹什麼?

況少皇禁不住滑下淚來,他的淚水沾在畫布上,畫布旋即出現被弄濕了的小圓圈痕迹。

況少皇止不住曩淚,眼淚一串串地掉下來,畫布被沾濕的部分愈來愈多。

算了……算了……我什麼也不想去想了……況少皇如此想的同時,感到一陣暈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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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過來了。」歐陽司的聲音首先走進況少皇還是渾沌不已的腦海中。

「少皇。」歐陽司輕聲呼喚。

況少皇睜開了雙眼,躍入他眼帘的是歐陽司擔心的臉。

「你在比賽的途中昏過去了,記得嗎?」

況少皇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這裏的醫生說你勞累過度,你要多休息。」

「……比賽呢?」況少皇想了老半天,終於想到該說些什麼了。

「這個……」歐陽司露出為難的神情來。

「評審還在審議。結果還沒出來。」

「尹烈?」歐陽司想不到尹烈會在此時走進大會的醫療室。

況少皇睜大了眼睛,他沒想到尹烈會來看他。

尹烈一臉平靜,像他只是來探望一個朋友般普通。

「你也是評審之一,幹嘛會在這?」歐陽司實在不想尹烈在這個敏感時刻來刺激剛昏過去,現在才醒過來的況少皇。

「我主意已決,沒必要留在那爭論什麼,只有還沒拿定主意的評審才會在那煩惱個不停。」尹烈站在況少皇的床邊不遠處。

「少皇有機會進入決賽嗎?」歐陽司禁不住好奇心,

「什麼都沒畫的人,我想不到有什麼資格讓他人決賽。」尹烈一點也不留情面。

「喂!尹--」歐陽司沒想到尹烈會當着況少皇的跟前如此無情地批評。

「算了。歐陽,他說得對。」況少皇首度開腔。「能得到尹大畫家的批評,是我的榮幸才是。」

我應該向你學習,學習去忘記一些不該發生的事情,當忘掉后,就可以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了。

「我有話和他說。」尹烈對歐陽司說。

歐陽司看了兩人一眼,他們的確應該單獨談談,他退了出去。

「……聽說,你找過我。」尹烈首先打破二人之間的僵局。

「嗯。」況少皇雙手緊握。

「有什麼事?」尹烈平穩的腔調讓況少皇感到絕望。

「沒什麼特別事,只是想看看曾照顧我一段時間的你過得怎樣罷了……」況少皇不敢看着尹烈,他的雙手愈握愈緊,只差沒握出血來。

「是嗎?」

之後又是一陣難耐的沉默,況少皇沒看着尹烈,所以他不知道尹烈現在有什麼樣的神情。

「聽說,你要結婚了。」況少皇低着頭道。

尹烈沒答腔,況少皇感到心在抽痛。

尹烈的不回話就等同是默認,況少皇將緊握的雙手鬆開,改為抓着床單。

「有空介紹給我認識吧!」況少皇好不容易才強迫自己說出這句違心之話。「結婚時可別忘了邀請我去觀禮。」

況少皇覺得他的眼淚快要奪眶而出,他將頭垂得更低。

「……可以替我看看這個嗎?」尹烈突然道。

況少皇感到愕然。看什麼?

「我鮮少買婚戒,不知道這個款式合不合用?你能替我看看,給點意見嗎?」尹烈由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絲絨盒子。

況少皇徹底呆住了,他豈能想到尹烈會拿出這樣的東西給他看……

尹烈,你好殘忍……

況少皇眼眶內的淚水早已滿溢,此刻更因尹烈此番言論而更不能控制自己。

「只要是你買的,我想她都會喜歡的。」

況少皇還真佩服自己。這樣的情景下還能說出這樣的話語。

「我就是怕我買得不對。你還是替我看看吧!」尹烈將絲絨盒子打開,然後將它遞至況少皇的面前。

當況少皇看到尹烈遞過來的婚戒時,他的心痛極了!

不要!

況少皇一手掃開尹烈的婚戒,他不要再看到那隻婚戒。

尹烈像是一點也不意外。他盯着已瀕臨失控的況少皇。

「你別太過份了!」

況少皇再也忍不住!他的淚水終於落了下來。

不要讓我看到你要給別的女人的婚戒!

「過份?我有嗎?」

「你要結婚就去啊!但不要讓我看到!」況少皇淚眼看着尹烈,這是他五年後第一次見到尹烈。

尹烈的影像和況少皇印象中的沒一差多少,歲月並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的痕迹。

「你剛才還說要我別忘了邀請你去觀禮……」

「鬼才要去!」況少皇他個性中不成熟的一面表現得淋漓盡致。「我不會去!死也不會去!誰要看你和那個女人結婚啊!」

夠了!別在我的傷口上灑鹽了!

「我還以為,五年的歲月能讓你變得成熟一點。」

「成熟!我是不成熟!我不但不成熟,還冥頑不靈、執迷不悟!」明明知道何你是不可能的,但我仍是不放棄。

「冥頑不靈,執迷不悟,不成熟……這樣才像況少皇。」尹烈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沒了剛才的冷冰之感。

「你說完的話就給我離開!」況少皇不想讓尹烈繼續看到他的軟弱。

「就算你不要我的婚戒,也不用一手掃到地上吧!」尹烈輕道。

「出--」況少皇正想喊「出去」時,他驀地頓了口。

「你說什麼?」況少皇淚眼汪汪地看着尹烈,後者帶着一絲淡得差點看不見的笑容。

婚戒……給我的?

「我買的雖不是出自名家之手的婚戒,但也不便宜。」尹烈彎下腰去撿回被況少皇掃在地上的絲絨盒子。「花了我許多錢。」

「你說……婚戒是給我的?」況少皇不太相信他剛才所聽到的。

「你見過雲月吧!那應該看到她無名指上的婚戒,」尹烈不正面回答況少皇的提問。

啊!況少皇猶如醒酗灌頂。如果尹烈手上的婚戒是要給那個白衣女子的話,那當天那名女子的手指上就不該有婚戒了。

「她是誰?」況少皇覺得事情好像案中有案。

「她是我的老朋友,她近日要結婚,想叫我代替她那行動不便的父親帶她進教堂。」尹烈走近況少皇,再次遞上婚戒。「如此這般,你還要不要這隻婚戒?」

況少皇跟不上事情的轉換速度,他獃獃地看着尹烈。

「不要的話就算了。」尹烈見況少皇久久不作聲,便作勢要收回婚戒。

「誰說不要?」況少皇一手拿過絲絨盒子。

「我現在又不想給你了。」尹烈故意道。

「這隻婚戒是我的了,誰也搶不走!」況少皇死命拿着盒子。

「你和五年前真的沒什麼改變。」

尹烈伸出手。手指輕拂過況少皇的髮絲。在比賽的當兒,在評審席看着況少皇的尹烈,覺得台上的況少皇有點陌生。

原來是錯覺罷了。那是況少皇假裝出來的外表一讓人以為他已放下過往一切的虛假外表。「你呢?你有改變嗎?」況少皇這一刻方才記起他和尹烈之間還有一道必須跨過去的障礙。

「有。」過去的我過於拘泥世俗人的眼光,以及他們所訂下的無形枷鎖,以致我下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我決定不再逃避。」逃避了五年,夠了。

「不後悔?」況少皇的聲音有點顫抖。「我是你的--」

尹烈用他的嘴巴封住了況少皇想說話的唇。我不理會你是我的誰,我只知道,我愛你這個任性至極的人,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一輩子都在一起。」尹烈柔聲道。

人生苦短,快樂難求,既然我已找到能讓自己得到快樂的方法,又何苦捨棄它?

「你願意和我這個老頭子在一起嗎?」尹烈真誠地同。

「只要你不再拋棄我……」況少皇的笑容夾雜着淚水,他主動投入尹烈的懷抱中。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尹烈緊緊地接着況少皇。

門內的濃情蜜意,連門的歐陽司也感受得到。

我這個保姆,終於可以下班了。

剛才歐陽司已經得知,能進入最後決賽的兩強是誰了。

「現在就算對少皇說他落選了,他也不會不高興吧!」因為,他終於得到他一生中最想得到的東西了。

「對了!我該什麼時候告訴少皇這個消息?」歐陽司頭痛了。「總不能現在跑進去吧!尹烈準會殺了我的……」

歐陽司的煩惱,門內的兩人當然不會知道了。

他們早已沉醉在只有彼此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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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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