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景輝，我不該離開你的。」
「都過去了。」
「沒有過去，怎麼會過去，看看今天，我只傳了兩封短訊你就來見我了，這難道不能代表你還在意我嗎？」
喬景輝的回應是靜靜的沉默，而這沉默讓艾筱雅感到徹骨冰涼。
客廳里，一個妖嬈的女人慢慢走到裏面，艾筱雅發現那應該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成熟的打扮，披散的捲曲長發，就連她的背影都那麼迷人。
「你有了別的女人嗎？」手指拎起沙發上的動漫圖案抱枕，那個女人轉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喬景輝，「她好嗎？」
那一刻，艾筱雅終於看到了那個女人的模樣，正如她所猜測的，是一個迷人的成熟女人，臉上掛着勢在必得的完美笑容，渾身上下都透出一股自信。
「她很好。」喬景輝回答的聲音有些暗啞。
「卡通杯子、動漫抱枕，你的客廳里多了好多小孩子才會喜歡的玩意，她不會是個『幼齒』小妹妹吧，我都不知道你會和這樣的女孩子在一起，還是說，你換口味了。」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是不可一世的驕傲。
單婷的身體猛地一動就要衝出去，可艾筱雅抓住了她，用眼神示意她不許說話。
喬景輝的腳步聲響起，他終於出現在艾筱雅的視線里，此刻的他顯得有些頹廢，半邊側臉上能看到深深的無奈。
「蘇玫，別用這種口氣說她，她是很好的女孩子。」喬景輝皺着眉，很無奈的說道：「你的東西都在我的書房裏放着，我去拿來給你。」
喬景輝說完這句話后，艾筱雅、單婷，甚至那個叫蘇玫的女人都沒說話。
艾筱雅的心因為那句維護而變得溫暖，可下一句話又讓她瞬間冰涼，一個不好的念頭衝出腦海……這個女人的東西，難道就是喬景輝不許自己動的那些東西？
住到喬景輝這邊的這段日子，這個男人對自己幾乎算得上是百依百順，任憑她胡鬧，他總是帶着笑的，除非她碰到某些東西，比如他書桌上的幾本書，床頭櫃里的鑰匙，還有很多很多放在一個手提箱裏的東西，喬景輝從來不讓她碰，每次都很着急的搶過去，說這是朋友的東西，以後還要還給別人。
原來，都是這個女人的東西。
艾筱雅覺得胸口悶悶的，很難受，可她還是強迫自己繼續聽下去。
那個叫蘇玫的女人也沉默了一下，有些疲憊地說道：「你在趕我走嗎？要我拿了東西，立刻滾出去你和別的女人住在一起的房子?」
「我沒有這麼說。」
「可事實已經告訴我了，喬景輝你變了，你不是我認識的喬景輝，以前的那個男人只會站在我的角度想，可現在你心裏想着另外一個女人。你以為我沒聽到那通電話嗎？她是不是說不回家了，所以你才敢帶我回來拿東西？如果那個女人在這裏，你是不是壓根不敢讓我進來，怕我說出我們之間的關係？」
「蘇玫，我們之間已經過去了。」
「過去了嗎？那你為什麼保存我的東西？」
「蘇玫，別這麼咄咄逼人好嗎？」
「你在躲避什麼，怕我繼續問下去，怕我詢問那個女人是什麼樣子，她喜歡你多久了，你們在一起多久了，是不是睡在一張床上，有沒有做愛……」
艾筱雅從來沒見喬景輝這麼無奈過，他在自己面前總是意氣風發的，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冰涼到極點，沒有感覺，可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還是疼痛得不能自抑。
喬景輝的臉色漲紅了，帶着被揭穿的憤怒，「夠了！」
「不夠！」蘇玫情緒激動起來，「你以為我喜歡提到這些嗎？我討厭這些，因為每次想到你和別的女人躺在一張床上，我都覺得噁心！」
「蘇玫，別再說這樣的話，我們已經過去了，我很累，你拿了東西就走吧。」
「我也很累，景輝……我覺得自己有點懦弱，好像忘不掉你。」蘇玫突然抱住了喬景輝的腰，把頭依靠在他的胸口，「謝謝你，謝謝你今天陪我一整天，你知道嗎？當我和你並肩走在一起接受別人的目光，我真的好想回到過去，真的好想。」
那個叫蘇玫的女人，身體因為哭泣而顫抖，喬景輝在沉默中抬起了雙臂，猶豫着，緩慢地抱住了她的身體，就像是那次在公園裏給艾筱雅的那個擁抱一樣，溫柔地把另一個女人擁在懷裏。
這畫面很美好，很美好……
「砰」的一聲，艾筱雅手裏的遙控器掉在地上。
那一刻，客廳的空氣彷彿已經凝結住，所有人都怔住了。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不至於窒息而亡，艾筱雅木然地從角落裏走出來，彎下腰撿起遙控器，輕飄飄的說：「對不起，打擾了。」
喬景輝的雙手彷彿觸電一樣鬆開了蘇玫，艾筱雅卻在他無比狼狽的表情里笑了起來，
「不好意思，我原本要住在單婷家裏，可是她鑰匙忘記帶，所以來這邊借住一晚……對不起，打擾了。」
她的表情很難看，臉色煞白，聲音乾巴巴的，一遍遍說着對不起。
喬景輝第一次那麼狼狽，他的眼神里出現了恐慌，「筱雅你……」
他說了很多話，也許是安慰，也許是解釋，可艾筱雅一句話都沒有聽清楚，她的腦海里在不斷重播剛才的一幕幕，目光哀切。
喬景輝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可這並不能讓她感到溫暖，反而更加冰冷……
幾分鐘后，那個叫蘇玫的女人走了，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拿走屬於她的東西，也許是覺得放在這裏才是最合適的吧。
十幾分鐘后，單婷也走了，她去別的朋友那裏住一晚，艾筱雅還記得她離開時候，眼裏的淚水和痛罵喬景輝的話。
她還記得單婷說：「筱雅，別這樣，還有我呢，你別這樣嚇我。」
而她的回答是：「現在有點晚，可是我沒辦法去送你，單婷對不起。」
艾筱雅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只是對着她說對不起，她不是故意讓單婷無家可歸的，她只是暫時無法面對罷了，無法讓自己的狼狽曝露在所有人面前。
早晨出門時的情話似乎還在耳邊，此刻她就要面對喬景輝和另一個女人的擁抱。
還記得喬景輝收到那兩封短訊的時候，她說過的話……不會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她當時不過是一句玩笑，沒想到一語成讖。
當所有的無關人等離去，喬景輝抱住了魂不守舍的艾筱雅，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此刻卻澀澀的，試圖解釋什麼：「筱雅，你不要誤會，她只是來拿走一些東西。」
艾筱雅沒有說話，這讓喬景輝心裏慌得無法言語，生平第一次，他慌亂成這樣，比父親突然離世把喬家這個重擔交給他的時候還無助，他覺得一切都像個惡作劇，在大家都毫無防備的時候攤開來。
看着懷中女孩空洞的表情，喬景輝只覺得一顆心都涼了。
他恨死自己，為什麼把真相以這種難堪的方式攤開在艾筱雅面前，讓兩個人都手足無措。
蘇玫是他以前愛過的女人，也是在一起最久的女人，可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她和艾筱雅是完全不一樣的女人，她驕傲並且永不滿足，只為了能更快地接近蘇家在國外的權力中心，她毅然決定分手，出了國。
喬景輝承認自己愛過蘇玫，可是，他從來沒想過傷害艾筱雅。
早在艾筱雅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想過把一切說出來，只是一直沒有很好的時機，漸漸的拖到今日，在最糟糕的時候，一切全被揭開了。
艾筱雅聽着解釋，心裏恍惚，喬景輝的擁抱還是溫暖的，可她的身體為什麼這麼冷呢。
她覺得自己可能傷心過度了，因為她竟然想哭，即便是當初被逼迫嫁給別人的時候，她都沒哭過，只是倔強的堅持着，可現在，她突然有股流淚的衝動。
艾筱雅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被喬景輝寵壞了變得脆弱的自己。
「喬景輝……」她喚他的名字，感覺突然好陌生。
「筱雅對不起，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這樣，她只是來拿自己的東西。」
深吸好幾口氣，艾筱雅才把眼淚忍住，目光哀切地看着喬景輝的眼睛，「那些東西都是她的嗎？就是那些你一件件收藏得很好，還不許我碰到的東西，都是她的嗎？」
在那樣悲傷的目光中，喬景輝覺得心痛，明明不願傷害她，卻只能說出真正的答案，他艱難地開口，啞聲說道：「是。」
「我……」艾筱雅真的要哭了，哽咽的聲音聽起來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喬景輝，我真的很喜歡你，也喜歡這裏……可是，我現在才發現，原來這裏不屬於我，這裏全部是另一個女人留下的痕迹。」
「筱雅……」看着她的眼淚慢慢流下臉頰，喬景輝只覺得自己的心一陣陣抽痛。
這個堅強的女孩在面對那麼多的磨難的時候都沒有哭，可現在他卻傷到了她，看着她流淚的無助模樣，喬景輝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混蛋的男人。
艾筱雅逼迫自己要勇敢一點，可她似乎真的被喬景輝寵壞了，已經沒了當初面對一切的勇氣，哽咽著說出不連貫的話：「喬景輝，你愛過她嗎？你愛過我嗎？」
「筱雅。」只是喚着她的名字，喬景輝落寞地說道：「相信我，我很喜歡你，這是真的，至於她已經是過去了。」
「過去嗎？」艾筱雅流着淚，嘴角卻苦笑起來，「喜歡，畢竟不是愛吧，看，你連自己都欺騙不了。」
「請相信我，她現在只是我的朋友，而你是我的唯一。」
「這代表着，你和她之間有過曾經。」艾筱雅痛恨自己，在這樣的時刻竟清晰的看明白了一切，她應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聽他的解釋，然後忘記這一晚和好如初。
喬景輝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因為這一切本就是事實。
「她什麼時候離開你身邊的？希望……希望我沒有做惡毒的第三者才好。」
不忍聽她這樣鄙夷自己，喬景輝決定把一切說出來：「筱雅別這樣，她真的已經是過去了，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已經走了一年多，雖然中間有過幾次聯繫，但我們都知道已經結束了，我現在心裏只有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我做不到。」艾筱雅躲開他伸出來的雙臂，拭去自己臉上的淚水。
喬景輝在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僵硬了身體，他的眼裏有深深的痛苦，悲哀地凝視着艾筱雅的眼睛，「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
「不能。」艾筱雅強忍着不讓眼淚落下，努力露出一個微笑，「因為我原本就不厭惡你，也不恨你。」
喬景輝臉上露出如死刑犯被釋放一般的喜悅，「筱雅，我知道你不會……」
他話沒有機會繼續說完，因為艾筱雅輕聲說：「因為我覺得你沒有做錯什麼，是我錯了，錯把你給我的一場好夢當了真，錯以為你真的是愛我的，還痴心妄想要把你介紹給我的朋友，設想以後和未來……不過現在好了，夢醒了，也幸好夢醒得比較早，讓我不至於找不到回去的路。」
艾筱雅的最後一句話是：「謝謝你給我一場好夢。」
這是一場夢嗎？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好夢？喬景輝的笑容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