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走進校園圖書館,許木揚環顧了四周,發現尋找的人坐在角落裏對着自己招手,嘴角自然的揚起一抹淺笑。

迅速的穿過安靜閱讀的學生,許木揚幾乎用跑的來到一臉愉悅的何留的前面,拉張椅子在他的身邊坐下。

「幹什麼跑那麼快,我又不會消失不見。」何留看着許木揚因為奔跑略顯紅潤的臉頰,用一貫溫柔的語氣問他。

調整好了呼吸,許木揚漂了一眼四周打從他一進門就發現那些落在何留身上的視線,嘟囔著說到「誰知道?」

何留突然大笑,洪亮的笑聲引來四周頻頻側目,圖書館的管理員皺着眉看向他們,食指放在唇上小聲的告誡:「噓!安靜,安靜。」

何留急忙點頭示意道歉的說:「對不起,我會注意的。」

「神經。」許木揚紅著臉,掃了他一眼。

「呵呵。」何留輕笑。

「什麼事那麼好笑?」許木揚不滿地問。

「吃醋的你很可愛呀。」

許木揚白皙的俊臉漲的通紅,他起身要走,何留見狀立刻拉住他的手腕強迫他坐下,趕忙道歉:「對不起,木揚,請你原諒。」

「看我出醜你很開心。」許木揚壓低嗓音吼他。

「不是。」

「那是什麼?」

「吃醋的你讓我覺得自己是被愛着的,這令我安心。」何留靠近在他的耳邊低語。

「狡辯。」許木揚的耳根微微變成粉紅。

「我有對你說過謊嗎?」

許木揚不出聲。

「還在生氣?」何留試探性地問。

「我才沒有那麼多精力跟你計較。」

許木揚梢梢抬頭,視線不經意間越過何留的肩膀掃過圖書館的大門,眼尖地看見正向他們走來的葉劍飛,剛剛舒展的容顏不自覺的重新凝結在一起。

許木揚承認葉劍飛是個好人,他寬宏大量,有男子氣概,真心對人,人面也廣,和他相處過的人對他的評價:『是個值得交的朋友。』和他相比,葉劍飛是光,即便在陽光下也依然閃耀,是個無法忽視的存在,簡單的來講就是跟何留是同一種人。而許木揚自認是影,只要被光照到總是躲到遮蔽物的身後,隨着光源的角度不斷的變化長短,光越強越近,他就越暗越小。葉劍飛的身邊有很多朋友,許木揚除了何留外,一個朋友都沒有。

唯一可以和葉劍飛抗衡的恐怕只有這張臉吧?每每遇見葉劍飛,許木揚總是自暴自棄地想。

雖然把葉劍飛和何留歸為一類,但是許木揚本能的認為他們骨子裏完全不一樣。

何留寵著自己,愛着自己,對於無法相信人類的他,何留是個特殊的個體,是他唯一可以放下偽裝傾心相待的對象。即便如此,長久個性使然,許木揚依然不時地懷疑自問:『他為什麼喜歡我?那麼好的何留為什麼會挑我?就因為他喜歡男人,我又剛好是個男人?而且長的不醜?』

人心就是如此,越是喜歡越是在意,越是在乎越是起疑,越是起疑越是焦躁不已,周而復始形成惡性循環,許木揚全然不知。

葉劍飛不同,他的眼睛敏銳有神,當他望着感興趣的目標時,彷彿看穿一切的眼神令許木揚不寒而慄,許木揚不懂葉劍飛,他不懂葉劍飛眼底深處超乎年齡的深沉,他更不懂偶然相視,葉劍飛笑臉背後的含義。憑藉野生動物般的直覺,他把葉劍飛歸為不喜歡和不易應付的那種人,處處小心,所幸的是到目前為止,葉劍飛除了跟何留過分親密令他不爽以外,並未做出任何出閣的事情。

戒心很強的許木揚偶爾會遷就何留聽聽他的意見外,對旁人向來採取不干涉政策,完全遵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他是一隻獨來獨往的黑豹,絕不允許任何人踏入他的領土一步,更無法容忍他的所有物被旁人觸碰,連看一下都勉為其難,就像現在……

葉劍飛快步走到何留的身後,拍拍何留的肩膀邊坐下邊說:「我找你好久了,就知道你躲在這。嗨,木揚。」

禮貌性的向坐在對面的許木揚招呼一聲后,葉劍飛立刻轉向何留。

「找我有事?」何留維持招牌性的笑容回看好友。

「上回你問打工的事情有着落了。」

打工?許木揚不解,蹙著劍眉抬眼望着何留。

「你不是一直在書店打工嗎?」許木揚問。

「哦,這是另外一份家教的活,薪水和時間都不錯。」葉劍飛搶先替何留回答。

又來了,又是這種……挑釁的目光。

「我沒問你,我問的人是他。」許木揚火大。

「那是前段時間的事了,劍飛一直沒給迴音,我以為沒戲,都忘了,所以沒跟你說。」何留趕忙打圓場。

「錢不夠用嗎?」許木揚問。

「也不是。」何留為難地撓撓腦袋,有些吞吐,「反正時間閑着也是浪費,不如多賺點錢。」

許木揚挑眉,沒再說話。

葉劍飛笑着開口打破尷尬的局面:「怎麼樣?今天下午五點面試,是我姑父老闆的小孩,今年十五歲,馬上要考高中,對方說了只要能考上理想的學校花多少錢都沒問題,這麼好的機會你不會放棄吧?」

「真的嗎?」面對誘人的條件,何留的眼裏閃現興奮的光芒。

「那當然,我還能蒙你不成?」葉劍飛揉揉何留金色的短髮笑着說。

媽的,他是我的,誰讓你碰了?混蛋!許木揚礙於何留的面子,壓下一波又一波翻滾不息的妒火。

葉劍飛似乎一再地挑戰許木揚的耐性,他的手越過何留的頭頂落在他的肩頭,將他拉的更加靠近,湊近說話:「你小子拿了工資要請客吃飯。」

「還沒準過不過呢,現在就敲詐我,你也黑了點吧?」何留笑罵。

『噌』的一下,努力控制的氣焰升到頂端,許木揚毫無預警突兀的站了起來,瞪大了盛滿怒火的眼睛,深吸了幾口氣,調整好呼吸,稍稍緩和了一下幾欲爆發的情緒,丟下何留轉身就要走。

「木揚,怎麼突然要走?」何留抓住路過的身旁的許木揚的手腕,抬頭問他。

許木揚看了一眼何留,再看看葉劍飛,不耐煩地說:「這裏不能抽煙,我先走了。」

沒等何留再發問,一甩手走人。

葉劍飛望着一臉無奈的何留意有所指地說:「公主生氣了。」

單純的認為許木揚因為自己隱瞞另接打工的事情而生氣,何留苦笑。「瞞着他是我不對,一會回去后再道歉吧。」

「這樣子好嗎?」

「什麼?」

「公主是個多疑的人,為了一點小事就生氣,雖然還不到勃然大怒的地步,可是長期下去,吃苦的人是你,不累嗎?」

「累死我都不放手。」

「固執。」

「沒有辦法,誰叫我沒有他就不行了呢。」何留的目光隨着許木揚即將消失在門口的身影移動,萬般不舍地說。

「是嗎?」葉劍飛的眼光跟着何留的動作再次投向許木揚。

不用回頭許木揚清楚的覺察到身後射來的兩股灼傷皮膚的視線。

一束來自何留,比水更柔,比海更深。

另一束來自葉劍飛,卻是穿透胸口的凌厲。

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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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何留一進門,許木揚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他。看着他脫鞋,看着他抬頭,看着他看見自己后展開最幸福的笑容向他走來。

許木揚大刺刺的躺在客廳的沙發上,長腿蹺在沙發的另一端,微微敞開的襯衣下蜜色的胸膛上下起浮,無聊地擺弄手裏的電視遙控器。

「對不起,我回來遲了。餓了吧?我馬上做飯。」在許木揚腿邊找個空隙坐下去。

許木揚拿起茶几上的煙盒,抽出一根嫻熟地點上含進嘴裏,盯着閃動的電視螢幕不看他也不說話。

「木揚。」

「……」

「木揚?」

「缺錢就跟我說,不要去打什麼掙不了幾個錢的工。」許木揚一開口,語氣就很沖。

「那是你母親留給你的。」何留沒有責怪,伸手想要撫摸許木揚的臉頰。

「是又怎麼樣?我還不是在你這白吃白住這麼多年呢。」許木揚揮手打開何留伸來的大手。

「我是個男人,怎麼能跟你要錢?」何留收回被打的發痛的手指,苦澀地笑笑。

「你是男人我就不是男人?當真被你操過,我就註定當你的女人,非要你養著?」許木揚氣急敗壞地問。

「不是的,你……」何留試圖解釋。

「什麼不是的?少來,你只是假藉著打工的名義而已。」許木揚惡狠狠地瞪着何留。

「我不明白。」心被揪了一把,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別跟我裝傻,怎麼樣,未成年的小男生的味道還不錯吧?」許木揚尖酸地嘲諷。「不然你一聽那個混蛋葉劍飛提到,等不及就要見對方,照以往的情形和我的經驗,你應該上過了吧。」

只要一想到何留有可能在外面接觸那些他不認識的人,也許會遇見比喜歡自己更多的對象,心裏的恐懼節節升高,許木揚不能抑制的想要用語言傷害自己深愛的男人,被傷害的何留往往露出受傷神情,因為只有藉此這種不能稱為辦法的辦法,不相信人類的他才能緩和內心的恐懼,至少他知道何留現在還是愛着他的。

何留俊美的五官扭曲,他幾次張開顫抖的嘴唇,最終放棄開口。

「怎麼?啞巴了你?平常口齒伶俐的你哪去了?無法解釋了吧?口口聲聲說愛我,騙子,你們都是騙子,他們是,你也是。」許木揚挺直背脊叫喊。

非要傷我你才有安全戚嗎?傷了我你就真的好受嗎?何留凝視着許木揚不語。

「該死的,你不會說話了嗎?對我用強的那會子的氣勢哪去了?心虛了吧?」看着不開口的何留,許木揚越發的火冒三丈。

「我愛你。」何留清澈的眼睛透露幽幽的哀痛。

「花言巧語。」

「試着相信我這麼難嗎?」

「人類都是口是心非的東西,善變、喜新厭舊都是人類的本性,人心隔着肚皮。」許木揚低吼。包括現在的我也一樣,明明想要相信你,明明知道你不會,聽見你的解釋,望着你掙扎,卻還是忍不住的否認。人們總是說:『眼見為實。』就是因為我看不見在我視線所不及的範圍外,你在做什麼,同什麼人說話,所以才會不安,因為愛你,才會苦悶不已。不要說你,就連我都很討厭自己。

「我無法否認,但是對你,我沒有說過一句謊言。」聲音輕卻很堅定。

「你是人,是個有七情六慾的正常的男人,不是性無能。就算是神仙也有動情的時候,更何況是個凡人的你。受到挑撥你不會搖擺不定?遇見漂亮的男人勾引你,你不會心動?你何留是個天生就喜歡男人的人!什麼有了心愛的人後就算天仙下凡也視若無睹,那是狗屁不通的胡話!什麼愛能戰勝一切,這是笨蛋才相信的說辭!色慾橫流的面前,人是渺小的生物,是抵擋不住的!抵擋不住的!」

無視何留痛苦的神色,拋開對方受傷的程度,一口氣吼完,許木揚輪廓分明的五官扭曲成紅色,死死盯着何留不放。

「木揚你究竟想要說什麼?」你雖然個性彆扭卻不會無緣無故的亂髮脾氣,是什麼事情令你如此慌張,是什麼令你焦躁萬分?

「該死的。」許木揚咒罵地甩開手指間的香煙,翻身跨在何留的大腿上,將他整個人結結實實地壓在沙發上,雙手揪住他的衣領拉進彼此的距離,狠狠地吻下去。

牙齒重重地磕在何留濕潤柔軟的唇上,何留下意識地呼痛,沒有幾秒許木揚嘗到濃濃的血腥味,絲毫不理會戀人的感受,他霸道地蹂躪何留被牙齒磕到滲出鮮血的嘴唇,肆虐地橫掃屬於他的唇辦,舌尖在他下唇的傷口來回幾下后,野獸似的啃咬對方的傷口用力地吮吸,下唇的傷口血滲的更多。

染上血液的舌尖強行撬開何留的牙關竄進他的口腔,掠奪一切能觸及的地方,濃烈的血腥蔓延在口腔的四壁,混雜着血絲的唾液沿着被迫上仰的喉嚨滑淌,何留艱難地吞咽著。

窒息般的深吻后,許木揚鬆開緊緊抓住何留衣領的手,被唾液嗆到的何留偏向一邊不斷地乾咳,他似乎覺得懲罰不夠,雙手放在何留臉頰的雙側使勁扳過他扭曲的容顏。

「你是我的!你是我一個人的!你只能是我的,別人甭說碰了,就連看一下都不可以!!」許木揚聲嘶力竭地大叫:「去他的葉劍飛,去他的乳臭未乾的小孩,去他的全校園的白痴人群,你只能看我,只能想我,只能吻我,只能愛我!」

聲嘶力竭的叫嚷一如潮水般洶湧澎湃的激情,許木揚黑白分明的眼底映滿憤怒和焦急,無法掌控的無奈和心慌,燎原大火似的全然吞噬他的理智。

害怕被冷落,害怕被拋棄,害怕不再被愛,恐懼像猛獸無情地撲過來,三兩下就把他撕得支離破碎。

焦躁著,不安著,他氣,他恨,他惱。

他原本不該氣,不該恨,不該惱的,可是他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他是真的愛我嗎?他一如我愛他般的愛我嗎?難道他眼底掩蓋不了的柔情都是虛情假意?難道他無處不在的體貼也是一貫溫柔與同情泛濫?

我已經難以分別真偽了……

為什麼人心要埋藏的如此之深,如此難以琢磨?是因為它脆弱的不堪一擊?還是它原本只適合黑暗的胸腔,一旦暴露在光亮里就會死亡?

不善與人交往的我,無從得知他人的思想,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的想法,可是我清楚地知道我很愛你,非常非常的愛你。

可言辭不能修飾的感情怎樣……怎樣才能傳達到你的心底?

怎樣才能讓你知道我是如此的深愛你?怎樣才能讓你明了沒有你我會失去方向?禁錮你?鎖住你?我考慮過,卻不能。想要溫柔的待你,想要學你呵護我一般的回應你,可是我不會。更無從下手。我究竟該怎麼辦?

是不是身體的接觸才是最直接的方式,每次在高潮的餘韻中你總會失神地高叫我的名字,久久不願退出我的身體,如果真是如此……如果真是如此……那麼身體是我唯一想到可以留下你的方法,雖然笨拙,卻比任何言語真實。

抓住毛衣的底端自下而上拉起,焦急地扯開纏在手臂上的袖子,許木揚隨手將脫下的毛衣扔在一旁。抓住襯衣的領口,粗魯的向外側使力,氣嘶乙的一聲,襯衣應聲而破,失去細線牽制的鈕扣藉助他撕破衣裳的力道砸在何留的臉上。

抬眼所及之處全部都是何留,蜜色的肌膚被晶瑩剔透的汗水淋濕,燈光的折射下發出耀眼的光亮,令他蒙上淡雅的光輝,聖潔和淫靡奇妙的暉映,許木揚覺得自己是個引誘天使墮落的惡魔,卻在不知不覺中迷失了最初的目的不能自拔。

盯着許木揚,凝視着許木揚,貫穿身體最熱最深的地方,注下他所有的情慾,讓他知道他愛他。

回盯着何留,回望着何留,炯炯有神的眼睛閃爍著渴望與思慕,讓他明白他愛他。

神呀,假如你真的存在,請聽聽我的祈禱,我是個被私慾禁控的小小人類,不齒人類的道德,不齒他們偽善的面具,我向你自白,我喜歡男人,一直愛着一個名叫許木揚的可憐的男人,我沒有其它的願望我只期盼:

「木揚,請你試着相信我就好。」

「試着相信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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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與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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