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邱琳琳十分難堪地在一處陰暗角落入座。

這是一家小酒館,煙味、酒味、夾雜爭鬧不休的口沫齊飛,她忍不住捏緊鼻子,拿起List揮去各種怪味。

「一定要選擇這種不入流的地方講話嗎?非常不適合我想對你說的。我的故事可是相當纏綿悱惻、蕩氣迴腸、令天地為之同歌同泣的浪漫古典愛情大悲劇喔……」

「呸」一聲使邱琳琳笑容僵住。原來隔壁桌吐了一口檳榔汁,不偏不倚正落在她一雙八百美金以上的金絲邊高跟鞋旁。

邱琳琳猛然抽回腳。

配合高貴金鞋的是一雙修長姣好的腿,她穿着一件極合身的窄裙,下擺因扭動難安的坐姿不斷往上擠,她也不斷拉下它。

配合下身的是一件敞開的同質短外套,裏面罩上緊身背心,領口開的頗低,經她扭動下,兩截白肉有呼之欲出的旖麗幻想。

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妖騷美人,不只是她曲線凹凸不平的惹火身材,還有她不矯揉做作的天生麗質。

酒館老闆已經倒錯第三杯飲料,他同其他正常男人一樣,一邊倒酒,一邊同身旁老闆娘說話,另一邊則垂涎三尺瞪着這個尤物。

可惜卻吸引不了同行者,曾曼瞪着啤酒杯看,他正細心研究這杯子究竟有幾個人喝過……

「我們可不可以換個地方……」

當隔桌客人這次吐的不是檳榔汁,而是流下來的口水時,邱琳琳忍無可忍地發出最後通牒。

曾曼抬起頭看她,嘴角露出一絲善意的微笑。

「我只能負擔這裏的價錢。」

邱琳琳瞪着桌面,他們才叫了兩杯最廉價的東西……

「看起來偵探待遇並不好……」

她癟癟嘴說。

她錯估他的酒量了。曾曼的肚皮看起來雖然乾癟,但是絕對能灌下一打以上瓶裝啤酒,尤其委託人又說要把她三年來一點一滴的血淋淋遭遇描述出來,所花的時間可能不只他一打以上的啤酒量。

曾曼聳聳肩倒進椅背。

「只夠溫飽吧!」

他如此形容偵探待遇。

邱琳琳露出極為同情的表情。

可是曾曼有些話卻沒有說出。

──加上丁薔的花費,偵探確實值得同情。

「你可以稍微描述一下你和錢夫人的關係。」

邱琳琳顯然沒聽懂曾曼的「稍微」意思,當她撐起早已漲鼓鼓的胸腔,張口掠一下舌頭,曾曼看到的竟是一條極長的紅色舌頭。

長舌婦開始說故事了……

***

(經過曾曼的腦波巧妙修剪之下,案情變得精簡許多,除去邱琳琳長達三個小時與錢泰多風花雪月的浪漫愛情故事之後,故事步入案情範圍。)

錢泰多終於娶了邱琳琳,一宗跨世紀商業名流極盡豪華的婚禮結來后,兩人興奮地將跨入錢家門檻。

當邱琳琳抬起腳來,錢泰多卻阻止了她。

「琳琳,你真的願意和大家住在一起?我是說,以你的身分地位,實在不必受這種委屈。」

邱琳琳眼底流露幸福光彩,她始終相信偉大的真情會克服一切阻礙。

「我願意。」她眼神流露堅定光彩。

「這就是我不願意只做地下夫人的原因。雖然你不能給我法律上的名分,但是我邱琳琳做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既然我願意嫁給你,等於接受你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我要和你共享你所擁有的一切,包括你既有的妻子,和三個兒女。」

錢泰多衝動地抱住心愛已久的女人。

沒想到清心寡欲半世紀的他,第一次外遇竟然就擁有如此真情真意的紅粉知己。

「琳琳,我真的願意給你真實的名分,我們可以搬出去……」

邱琳琳按住他的嘴。

雖然他臉上已呈現直橫交錯的歲月紋路,但是依然英俊挺拔,而且正義不阿的形象始終不動搖,不只深深吸引邱琳琳,同樣贏得商場人士的尊重。

「我知道你不能,我也不肯,你的兒女同樣不願意。大姊已經很苦了,你想,在黑暗無邊的世界裏她只認得你一人,她所能依賴的人也只有你一個而已。我相信她同樣了解你的苦,雖然眼瞎了,她依然能感覺一個正常男人所受的苦,她會諒解我們的愛情,她不能給你的由我來分擔,我可以變做她的眼睛,更可以變成你子女的好朋友,我們絕不能搬出去,絕不能讓錢家大家庭的形象因此被玷污。」

錢泰多深情無比地握住邱琳琳的小手。

沒想到幾次面臨經濟蕭條的重挫沒讓他掉淚,現在居然為一個小女人掉下眼淚。

「我怕他們不會接受你……」

邱琳琳擦去他的淚,她覺得擁有他的淚已經足夠了。

「他們卻不能拒絕你,對吧?」

錢泰多更緊地抱住她。

「讓我保護你一輩子……」

「我相信。」

「琳琳……」

「泰多……」

PS:說到此時,曾曼周圍圍了一群拚命用手帕擦眼淚的酒客,邱琳琳已灌下一打啤酒,而曾曼不過兩杯而已,使曾曼預算嚴重透支。

──她應該改行寫午間電視劇本才是……

就在他們掏出心肝互相擁吻之際,身後聳入雲霄的錢宅大門敞開了,一根拐杖猛然從相愛的兩人中間畫開,邱琳琳嚇得魂魄齊飛……

她看到了坐在輪椅上的趙詩柔。

若不是她的特徵:一雙空洞無色的雙眼,邱琳琳差點錯認她為錢老夫人了,不過錢老夫人前年才過世,如果依然健在,樣子絕對比面前的人來得好看許多。

趙詩柔看起來真的好老。

若不是身分證上證實她四十五歲,任何人都會錯把她當成免費坐公車的年齡層人士,不過錢夫人當然不坐公車的。

趙詩柔──相信四十五年前,趙家幻想出最美麗的女人能擁有的最美麗的名字,而她現在已是滿頭白髮,滿臉皺紋,滿手臂老人斑的老女人。

她穿着老式旗袍,身體視同一把乾材放進大她至少三倍的輪椅上,她放下一隻長拐杖摸索著面前。

身後一個個子嬌小的女孩矮下身對夫人說:「老爺和二夫人回來了。」

趙詩柔稍稍改變臉上線條。

因為線路太廣,邱琳琳也分不出是笑是怒了。

「二夫人?喔,沒錯,她打着老爺老二的主意來的,一點也沒錯……」趙詩柔露齒縱笑。

嚇死人了,滿嘴金牙。

「詩柔!」錢泰多終於露出老爺本色,他一吼下來,趙詩柔立刻躲進她狹小的空間。「什麼話進去再談。」

怒氣之下,錢泰多忍不住踢一下輪椅,輪椅似失去控制般滑進去,邱琳琳忙衝上前護住。

「泰多!」

邱琳琳怒喝一聲,也發揮了二夫人的本色。

錢泰多深深嘆氣,任由她推輪椅入屋。

可是趙詩柔可不領情。

途中,因為地板鋪上厚厚一層大理石,可能專為輪椅設計的,所以一路通行順暢,可是滑得正順時,突然趙詩柔用力拉住煞車……

邱琳琳一時來不及適應突變狀況,隨着自然前衝力量,一聲尖叫之下整個人朝前翻了過去。

接着又是四、五個人尖叫的聲音,大家一齊望向地上──穿着粉紅色蓬裙晚宴裝、摔個四腳朝天的新進二夫人。

錢泰多暗吼一聲,全力衝上去要扶起邱琳琳,誰曉得半途橫掃過一根拐杖,他整個人由「沖」而變成「撲」上邱琳琳,使她結結實實接個高達八十公斤的重物,胸口差點痛岔了氣。

一陣忙亂之下,兩個傭人慌忙扶起老爺,卻沒人理睬爬不起來的二夫人,等待老爺回神之後,急忙救起地上人,她已是──頭冠歪倒一邊,口紅抹到唇外,假睫毛掉進胸口,一幅逃難歸國的婦女景觀。

再寬宏大量的人也要失去理智了,邱琳琳似發了狂的野獸,舉起拳頭就要往趙詩柔開懷大笑的臉上揮過去。

誰曉得她竟然開心微笑。

「哈哈,我最喜歡開點無傷大雅的玩笑了,你知道在黑暗地獄里我經常摔倒,所以就想看看別人摔倒的樣子,雖然我看不到,但是小玩笑會滿足我的瞎眼,琳琳,你別掛在心上,這裏的人都知道我愛開個小玩笑,而且經常被我弄得摔倒。」

說着,周圍傭人全不約而同地摔個四腳朝天,藉以取悅夫人的心。

邱琳琳的拳頭當場軟下來,她錯怪她了?

趙詩柔只是個可憐的瞎眼女人,自己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太慚愧了。

大家和平安詳地坐下來,同時認識了錢泰多的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

最大的女兒錢詩雅,充分擁有父親的優點,修長、挺拔,而且面貌姣美,雖然年近三十未婚,但是手裏已掌有錢氏服裝企業大量股票,是商場上最亮眼的一朵金錢花,誰都爭着想摘下這朵花。

唯一兒子錢富家,才取得企管博士學位,長得忠厚老實模樣,連身上的衣服都是撿父親過時的衣服,想必擁有勤儉的好美德,現在躲在自設的研究室里研究錢家新開發事業。

小女兒錢詩詩,嬌小玲瓏的身材沿襲自母親血統,兩年前婚姻破裂歸回錢家,現在全身投入錢家事業里,是個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的女人。

除了超過二十個傭人負責管理超過千坪以上的錢家大宅院之外,錢家重要成員倒是簡單,不像趙詩柔本家即充滿三姑六婆、四舅五嫂那種矢志想攀趙家一些威風的親戚。

「嗯,我叫你琳琳好不好,你大我不到幾歲,叫你二媽我實在叫不出口。歡迎你加入錢家……」詩雅同她氣質那般文雅地伸出手,琳琳感動地握住。

「二媽,我覺得我還是要叫你二媽,因為你幫大家照顧爸爸,值得大家尊重。」詩詩有些靦腆似地伸出手,邱琳琳急用另一隻手握住這份珍貴的友誼。

「我想我……叫你琳琳姊好不好,表示除了對媽咪的尊重外,意外得了一位難得的好姊姊。」富家提提笨重的眼鏡,眼神相當認真。

可惜邱琳琳已經沒有第三隻手了。

否則她也要緊緊握住這份友誼,她感動得差點落淚,而身後丈夫親匿地安撫她激動無比的雙肩,好一幅天倫之樂。

可惜,趙詩柔看不到這幅圖畫,不過她露出慈祥的笑容,她招一下手,身邊女傭立刻捧出一隻綁着大蝴蝶結的禮物,好漂亮的粉紅色包裝結婚禮物,當邱琳琳接到手上,看見小形卡片寫着「永結同心」的字樣,邱琳琳不禁泫然而泣。

「大姊……」

「代表我的心意,你打開看看。」趙詩柔流露慈母的安詳。

邱琳琳擤著鼻涕,小心翼翼地拆開大盒子的包裝。

大家忍不住圍過來,急着想看二太太的驚喜……

當紙盒露出來,邱琳琳感激萬分地再看一眼趙詩柔,然後吸一口氣打開鎖。

結果鎖一鬆開,盒蓋就「噗」一聲朝天空飛去,然後一隻超級大拳頭沖了出來,正好壓住邱琳琳震驚無比的芳容……

「砰」,邱琳琳暈了過去。

而趙詩柔的笑聲傳遍每個角落……

***

「琳琳,你醒醒……」

恍惚間,邱琳琳聽到許多人焦急呼喚她的名字,她覺得臉好熱,而且頭痛欲裂,好一刻睜不開眼睛。

「爸,別這樣,快把媽咪放出來,她不知道她做了什麼事,她只是想捉弄人,就像她平常愛做的事,她沒有其他心機。」

她聽到詩詩細嫩慌張的語調,然後逐漸記起所有的事,她被禮物用力打了一拳,現在一張臉大概腫成兩個大。

「爹地,你不怕傳出去被人笑談嗎?錢泰多竟然為了二太太把老婆關在房間里,可能會引起婦女團體的抗議。」詩雅依然文雅地向父親抗議。

「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是難免的,等時間久了,媽咪自然會接受琳琳姊,如果因此偏袒一方,那麼家裏必會永不得安寧。」富家也說話了。

接着,她聽到來自丈夫心中嚴重的嘆息,嘆得她鼻都酸了。

「她應該得到一些懲罰,她已經被大家縱容得不像話了,如果她的病情再不見好轉,我打算送她到療養院……」

「爸!」

她聽到大家齊聲高叫,掙扎地從床上爬起來,接着所有人將目標轉向她。

「不要,你不能這麼做,你這樣等於直接破壞我和大姊建立感情的機會。」她摸著紅腫熱痛的大鼻子,看來這個玩笑有點太大了。

「我會改變她對我的看法。」

***

「我會改變她對我的看法。」

說到這裏,邱琳琳已經半躺在兩張拼起來的椅子上,領口鈕扣落了兩個,桌面上散放一堆啤酒罐,曾曼發誓都是邱琳琳一個人的傑作。

酒館里只剩下他們這一桌,由於她的故事太冗長,好多酒客被破門而入的老婆挾持回家,而且大家宣稱第二天再來聽續集。

至於酒錢,由猛擦淚的老闆娘大方請客,她已經很久沒聽說如此善良女子的真心剖白,而且任由他們高興待多久就待多久,只要離去前順便帶上門就好。

於是整個酒館剩下他們兩人。

其實故事發展到這裏,曾曼已經全部了解了,邱琳琳並沒有改變趙詩柔對她的看法,反而被趙詩柔改變了看法。

***

邱琳琳全心想改變趙詩柔對她的成見。

而且入主錢家之後,邱琳琳把事業交回邱家,心裏篤定要做個安分守己的家庭主婦,當白天大家忙得出外之際,只剩下她和趙詩柔獨處一起。

她一直強調趙詩柔是個可憐的盲眼女人,而且拚命警告自己要善待如此可憐的女子,事實上她所看到的趙詩柔卻不如她所想像。

她熟悉家裏每個角落,而她那把輪椅好像被點了魔法,隨她高興上哪兒就上哪兒,尤其大宅子裏的任何擺設都是為她眼盲而設計,每一本書都是點字書,每個傢具都安裝一層柔軟皮套,以防她不小心撞到。

反正,雖然她失去眼睛,但是在家裏她比任何明眼人更安然自在。

最可怕的是她的惡作劇,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琳琳,能不能出來一下?」

清晨不到五點,趙詩柔壓低嗓子在新房門口叫喚。

邱琳琳從睡夢中猛然驚醒,大概不能適應新環境,夜裏只要有些風吹草動就能驚醒她。

她悄悄把錢泰多橫過來的手臂放回去,匆匆穿好衣服打開門,當她看見趙詩柔蒼白如鬼的面容時着實被嚇一跳。

大概心裏不平衡,故意破壞丈夫和二太太的好事吧!邱琳琳暗忖。

不過趙詩柔卻露出近日來難得一見的笑靨。

「對不起,我剛學會一道好菜,想請你嘗嘗看……」趙詩柔顯得憂愁。「我想給大家一個驚喜,你知道這個時候沒人肯幫我,大家都要開始忙碌工作。」

「我幫你!」

一股惻隱之心油然升起,邱琳琳拍拍胸脯一口答應。

這可能會改變趙詩柔對她的看法……

她如此想。

於是邱琳琳換下衣服隨趙詩柔走下樓,餐廳里燈光亮眼,桌面上插上一盆好花,還有精緻的古董餐具,看起來趙詩柔花了好一番心思。

「我是個瞎子,所以正常人煮一餐飯的時間我可能要花上一晚上,但是我堅持自己來,不然怎麼報答大家對我的照顧。」

「你一個晚上沒睡?」邱琳琳覺得胸口發疼。

淡淡燈光照出趙詩柔疲倦的臉。

「白天晚上對我沒什麼差別,你們可能要閉上眼睛才能睡覺,而我隨時都可以睡。」她自嘲似地笑笑。

邱琳琳又覺得心疼了,她的話總是那麼悲愴……

趙詩柔勉強提起精神。

「非常難得的俄國新鮮魚子醬,我摸了好久食譜才抓到竅門,你嘗看看味道如何……」趙詩柔焦急地移到桌面,手裏捧著一隻餐盤。

「對不起,我看不到另一盤在哪裏,不能為你服務……」

「沒關係,我看得到。」邱琳琳驀然住口,覺得話裏帶刺一樣傷到趙詩柔,不由得雙頰一陣緋紅。

趙詩柔自然感覺不到,她舀起一湯匙吃下。

邱琳琳卻遲遲不敢動,她真怕上次那場可怕的結婚惡作劇啊……

「放心,我不可能玩那種制人於死地的惡作劇,唉,」趙詩柔突然感慨,「有時候惡作劇多了會失去別人的信任。」

「我相信你!」

邱琳琳衝動地舀一湯匙放進嘴裏,哇,好腥的味道。

「如何?」

「嗯……,有點冷。」

邱琳琳猛然吞下。

趙詩柔開心地笑了。

「本來就是一盤冷食,而且味道出奇的腥,俄國魚子醬有名也在這裏。」趙詩柔又舀起大口吃下,慢慢嚼著,有如人間難得美味。

趙詩柔側頭聆聽,卻沒聽到湯匙落盤的聲音。

「怎麼,不好吃?」趙詩柔緊張地問。

邱琳琳慌忙再咽下一口,坦白說,嘴裏的味道令她難受。

「不錯。」她還是扯了個大謊。

趙詩柔似乎很開心。

邱琳琳吃得極慢,而且愈吃愈不對胃口,趙詩柔已吃完了盤中(歹食),靜靜等待着。

沒想到,邱琳琳吃這餐花掉兩個小時,而且還剩下一大半,樓上的人已經整裝過後紛紛下樓。

「哇,你們這麼早就起來享受美食了,真不容易。」詩詩目睹這幅奇景,感到頗不可思議。

「別把媽咪想得太古怪,其實她很喜歡琳琳的。」詩雅坐在母親身邊,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

雖然她看不到,但是也回給她一個溫暖笑意。

「是魚子醬,真棒!」

富家望見盤中食物,忍不住感染喜氣地豎起大拇指。

連昨夜睡不到三小時的錢泰多也精神爽朗起來,他滿足地看着兩個太太和平相處的景緻。

「味道如何?」他親匿地捏一下邱琳琳的小臉,她急忙再吞下一口。

「很棒。」

她的謊言不知滿足了多少人心。

接下來,是樂融融的用餐時間,邱琳琳好不容易吃完了整盤魚子醬,待她擦乾嘴時,趙詩柔突然開口說話。

「其實這頓飯是為了慶生,今天是黃黃滿周歲的日子,我也為它選擇了一份,她要上桌和我們共餐。」

黃黃是一條混血小狼犬,聽到主人叫喚立刻奔過來。

「它也吃魚子醬?」富家忍不住問。

「它吃它的狗食,我替它準備了一盤。」趙詩柔拍打小狼犬尖挺的背脊。「嘿,黃黃,坐上你的位置。」

黃黃接到命令縱身一跳,竟然跳上邱琳琳的腿上。

大家怵目驚心地瞪着邱琳琳……

邱琳琳怵目驚心地瞪着盤子……

趙詩柔卻安然自在微笑。

「黃黃知道它的位置在哪裏,我們吃我們的魚子醬,它吃它的狗食吧!」

狗食?邱琳琳翻起白眼。

然後彎下腰,唏哩嘩啦把胃裏的東西全吐出來。

***

說到此景,邱琳琳唏哩嘩啦吐了一地。

「她簡直變態,從那一刻起,我總算明白了,她不能接受我,即使受到整個家族壓力也不改變意念,她利用我的同情心惡作劇,而且變本加利愈來愈厲害,遊戲玩后,她又以她的弱者姿態引起全家人的同情心,逐漸地,大家直覺我對她吹毛求疵,而不是她惡意的惡作劇!」

曾曼勉強抬起疲倦的雙眼,她足足說到天明,不過依然興緻高昂地繼續說下去。

她大概又說了至少十種以上趙詩柔惡作劇的方式,其中一項令曾曼暗地裏笑得肚子痛,當然,表面上仍嚴肅極了。

「她好心送我一張水床,我以為是非常流行的那種,就是用線管裝水不怕震破那種,誰曉得內部竟是古老的那種,就是一大塊塑膠布包水的那種。結果,搬來后我興高采烈地跳上去,你知道嗎?她竟在我的拖鞋底暗裝鐵釘,而且灌水到飽合點,於是我一踩下去床就破了,好可怕,結果我跌入水裏差點被淹死!」邱琳琳歇斯底里地叫起來。

「其他小惡作劇數都數不清,後來她乾脆撕掉面具全心整我,而且等到家裏只剩我和她的時候。有一次我又不知道為什麼拉肚子,結果廁所竟沒有衛生紙了,我只好求助於她,她竟然拿一張報紙給我,然後嗲聲嗲氣地對我說:對不起,我是瞎子,分不出報紙和衛生紙有何不同,你將就點用吧!你說,她是不是反過來利用她的弱點整人!」邱琳琳氣得咆哮不已,一把掃去桌面上的啤酒罐。

曾曼顯得冷靜許多。

──如果憑這些雞皮蒜毛小事定一個人的罪,那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拿自殺陷害人。

他需要實質疑點。

「請你描述一下趙詩柔遭人勒斃的當天情形。」曾曼不敢加上「稍微」兩個字了,怕又引起她的長篇大論。

但是,還是引起她滿腹穢氣……

「那天早上我和她大吵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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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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