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七歲的少年心又是如何呢？
君啟揚細數吃了胡晶瑤多少閉門羹——
約她蹺掉讀書會出去玩，她拒絕；想送她他最在乎的獎狀，她不收；向她告白，她說他吃飽撐著；去站崗，被狠狠削一頓；吻了她，她從此與他保持距離，就算之後仍在他房裏念書，也離他的床遠遠的……
君啟揚從不曉得自己有那麼多耐性與一個女孩周旋，侯燦玉說他走火入魔，是嗎？
「她是我們碰過最沉得住氣的一個，光憑這一點，她就強太多了！你該不會因為這樣更具挑戰性，就真的對她感興趣了？」侯燦玉憂心地問。
「當然不，你想太多了。」君啟揚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關於胡晶瑤，他對友伴們保留不少。陳豪生瞧不起她，駱家堯看不上她，唯有侯燦玉找出一點端倪。但君啟揚將她視為自己開採的璞石，要琢磨也是他，反正他們對她沒興趣，應該不會介意。
胡晶瑤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孩？
友伴的警告、母親的勸戒，彷佛全世界的人都不樂見他對胡晶瑤認真，就連君啟揚自己都這麽想。只是，當母親的冷臉、一女中女孩的白眼，以及友伴的傲然，都嚇不退胡晶瑤時，君歐揚不禁想更進一步探究她的勇氣與自信是從何而來？
他們有過幾筆不清不楚的帳，她沒想算過；他欠的人情，她也不趁機索討，換了別的女孩早就巴着地不放了！
這麽一想，原來她的戒慎疏離也是吸引他的要素之一……
周日的陽光頗亮眼，君啟揚抵達侯家時，胡晶瑤已經先一步到了，和室里俱是讀書聲。
「你進步很多呢！問的問題愈來愈難，我快招架不住了。」侯燦玉邊解答道稱讚她。
「其實我以前的成績比現在好很多，老師預計我可以上一女中。」胡晶瑤似乎有意洗刷肉腳形象，她看看眾人，再瞟一眼甫進門的君啟揚。
「那為什麽念了二女中？」侯燦玉又問。
「考運不好，那個時候又正值叛逆期，覺得念書很沒意義，差點想把所有教科書燒掉！可是學校盯得緊，家裏管得嚴，不敢真這麽做……」
「沒關係啊！我不是說過了，跟我們念也是一樣。」陳豪生插嘴說。
「是哦？那我『謝主隆恩』嘍！」胡晶瑤反諷地笑，再也不復見當天為了二女中的老師而對君啟揚發飆的硬脾氣。
好似他的氣白受了！為什麽她對別人那麽寬容，也不吝展現自己，對他就……
君啟揚氣悶悶攤開書，但一個字都念不下去。
陽光熨溫了大地，胡晶瑤起身走向院落，君啟揚尾隨而至；沒過多久，她又慢條斯理地回到念書的和室，他也不著痕迹地折回，粉飾一個完美的巧合。終於，男孩們停在屋外閑憩，讓君啟揚逮到與她獨處的機會。
只是，她的疏離對照他的期待，完全相反，氣煞人！
「你要是覺得我們的態度讓你很不舒服，你隨時提出來，我們會注意。」君啟揚咳一聲說。
乍聽此語，胡晶瑤怔住，好一會兒才明白是針對剛才陳豪生的話。她聳聳肩說：「會嗎？表沒感覺啊！反正我跟你們……本來就差很多，無所謂。」
「你要是真的無所謂，為什麽會要強調我們的差距？」君啟揚不放過地說：「還有，上次我稱讚你們學校老師長得瀟灑，並沒有惡意，也被你誤解……能說你不在意？」
「剛開始也許會啦！不過我看開了！」胡晶瑤皺皺鼻子說：「對付一個人最好的手段，就是讓他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缺點。所以嘍，你們愛說什麽就說，我不提醒你們，就讓你們永遠跩下去……其實我也不吃虧啊！」
她自得地笑，一派輕鬆機靈樣。
活該君啟揚這天之驕子要吃閉門羹！他不是不驕傲，比起他們不自覺流露優等生的傲氣，他有此自覺，並刻意壓抑。但不提還好，提了便成反效果；他的道歉彷佛悲憫什麽，姿態雖低，殺傷力卻更大，胡晶瑤焉能釋懷？！
兩雙視線你來我往，交織成一片羅網；誰也不知對方想什麽，又猛揣摩對方在想什麽。過了好半晌，君啟揚終於決定開口——
「我……」他又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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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君啟揚的緊張感染了她，胡晶瑤屏息以待。
讀書會上不見丁蓮虹人影，這多少印證她VIP的地位無與倫比吧？
這禮遇胡晶瑤得來不稀罕，但杠上丁蓮虹以後，就變得重要了。慚愧！女孩子的心眼真小，她其實無權責怪H班那票同學。
君啟揚欲言又止，一雙蘊含深意的眼睛，彷佛傳遞什麽訊息，胡晶瑤卻解讀不了其中的「密碼」。
這不是第一次了！她有些氣喪，有些躁動難耐。她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她可以替君啟揚擋掉桃花災劫，但這種假象遲早有一天要拆穿。他們之間差距太大，所以她儘力壓制對他的遐想。
直到上次在君母面前受挫，她真正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開始在乎他，就連那一吻都變得回味無窮了。然後，君啟揚的存在感呈等比級數擴展至無限大，速度跟分量，好比細菌分裂！
可巧，君啟揚自此開始撩撥她，不過一直停留在「眉目傳情」的階段。
她不時懷疑他想說什麽？接下來不是該有動作了？為什麼裹足不前？她以前百般逃避，現在被逗得暈頭轉向，意識全纏着他繞；甚至君啟揚驕氣逼人，她竟也遷就，開始想展現自己，爭取他的注意。
真的是春天近了，她的思春期到了嗎？
「我……」
君啟揚到底要說什麽？
然而期待的話他並未脫口，熟悉的熾熱視線卻盯上她的唇，胡晶瑤有些知道他想做什麽了！
君啟揚彷佛想用行動來說明，她腰上一緊，倏地被環住，迫近的俊臉遮擋其上光線，眼前轉趨昏暗，他的唇緩緩落下……
他若早一陣子行動，胡晶瑤肯定會逃。這吃飽撐著的花花公子會有多少認真？但他實在……實在壞呀！一連串若有似無的攻勢撩得她心癢，撩得她春心抨動，是以這次他直截了當的行動，終於讓她不再拒絕。
她閉眼承受這個火熱纏綿的吻，他先是淺啄似地試探，反覆啜吮，終於她開門緝盜，迎入他的深嘗。
這次的吻不同於之前的蜻蜓點水。兩人的氣息、體熱、喘息在彼此間繚繞，心跳逐漸合一，很難想像兩個互不相屬的個體也能交融成如此……這一刻他若開口，天涯海角也隨他去了！
「啊！對、對不起……我……打擾了！」
倉皇的女聲結結巴巴，破壞了一室旖旎，四片唇瓣飛快地分開。他們齊齊望向來人，是個靦腆可愛的陌生女孩，胡晶瑤刷紅臉，脫離君啟揚的懷抱。
「李曼媛，你怎麽站在門口不動？進去啊，」門外駱家堯催促着說。
男孩們魚貫進入，連同那女孩，一起闖入曖昧氣氛中。胡晶瑤心虛地正襟危坐，有些可惜他們被打斷的熱吻……但見君啟揚一雙眼極其震驚地瞪着他們，似無留戀的意思，她又不免有些氣怨。
「這位是？」胡晶瑤打量那女孩。這些天之驕子仰高了鼻子對女孩們挑剔再三，難得有個例外，她是誰的對象？
「我是君啟揚……和他們的國中同學。」女孩報上名：「我叫李曼媛，你是君啟場的……女朋友？」
語氣有些複雜與不確定，一雙眼好奇地瞄著胡晶瑤。
胡晶瑤等着他的表示，君啟場卻仍陰陽怪氣地悶悶不語，於是她也不怎麽開心地說：
「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嘎？」李曼媛搞不懂狀況。熱吻中的男女不是情侶，是什麽？
男孩們沒看見適才的場面，但也聞出滿室怪異的氣氛。
胡晶瑤細細觀察李曼媛。
清淡秀氣的外表，嬌怯怯的聲音，容姿算是中上，看不出是這群天之驕子會選中的對象。或許就要這樣溫柔婉約的典型，才能不被他們一身的傲氣給嗆著吧？
幾人圍着矮几坐下。李曼媛處在侯燦玉和君啟揚之間，但又不太像是侯燦玉的對象；她一雙眼四處飄搖，對君啟揚和胡晶瑤的關係似是很感興趣。
「你是我們學校A班的？」胡晶瑤有些驚訝，他們怎麼對二女中的女生特別有興趣？
「你是H班的？」李曼媛驚喜地道：「太好了！以後我課本忘記帶，可以去找你借嗎？不過你在崇美樓，我在尚義樓，一南一北，離很遠呢！難怪我在學校沒看過你。」
李曼媛身上不帶A班驕氣，溫柔靦腆，胡晶瑤對她很難產生惡感。也可能二女中的階級意識僅能存在校內，出了校門或在這些一中男孩面前，A班與H班地位一致，也就說不上誰高誰低了吧？
「你們誰有空？過來一下。」君啟揚忽然說。
他面無表情地起身，頓時大家面面相覷，氣氛怪異得彷佛有什麽不快的事情就要發生；最後是白臉人侯燦玉跟着他去，似乎有段秘密談話。
胡晶瑤隱隱感到不安。
「怎麽辦？他好像不高興看到我……」李曼媛突然說，求助似地看着陳豪生與駱家堯，最後視線落在胡晶瑤身上，欲言又止。
憑着快人一步的邏輯能力，胡晶瑤警覺事情有異，她擺出無害笑容問：「怎麽會？他為什麽不高興看到你？」
李曼媛頓時像個犯錯的孩子，螓首垂下，聲音壓低，語氣愧疚又怯弱地說：「我、我是他以前的女朋友……」
一聲霹靂轟得胡晶瑤耳邊嗡嗡作響！這是什麽惡意的玩笑？就在君啟揚二度吻了她之後？！
「咳！」陳豪生清清喉嚨說：「她是我們以前的好朋友，也常跟我們一起讀書，我們都很歡迎她加入我們的讀書會；胡晶瑤你呢？」
那君啟揚呢？胡晶瑤想問但沒問，她奇怪自己竟也有投票權。她失笑說：「我？！你要問什麼？」
眾人定定看着她，李曼媛更是小心翼翼地問：
「真的可以？你不介意？」
「嗯」胡晶瑤歪著頭說：「你來念書，我介意什麼？我應該要有意見嗎？」
君啟揚並沒「賜予」她正牌女友的身份，她有什麼權力驅趕意圖靠近他的女孩？不論對方是過去式、現在進行式，或者未來式。
「可是你們……」
「我們怎麽了？」胡晶瑤睜眼說瞎話。
一切可以歸零，李曼媛盡可吃回頭草，如果君啟揚對她還有興趣的話。
至於她……抱歉她不攪和了！這些日子來的戰戰兢兢、乍喜乍憂，換來兩個妾身不明的吻，以及他曖昧不明的態度，胡晶瑤實在厭煩了！
另找一張矮几坐下，胡晶瑤背過幾道探索的目光，將心思投入書本當中，不再去管閑雜事。
「你好認真喔！」李曼媛巴巴地湊上來。「我有不懂的問題，可以問你嗎？」
嘎？！A班的向H班的請教？她有沒搞錯？
「你問他們嘛！他們的程度比我好多了。」胡晶瑤抬頭又低頭。
從滿心期待到飛上雲端，再從雲端掉落谷底，胡晶瑤心想，她這輩子大概再也找不到更驚險刺激又莫名其妙的一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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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啟揚匆匆回到和室，胡晶瑤已經不見人影。
「她說明天有小考，所以先回去準備了。」李曼媛討好似地報告，又怯怯問：「她是不是很討厭我？」
「她當然討厭你了！」陳豪生插嘴說。「誰要你告訴她——你是君啟場以前的女朋友？她暗戀君啟揚那麽久，當然不高興。」
暗戀？真是這樣就好了！陰霾罩上君啟揚的臉，他瞪了下這兩人，心裏懊惱怎沒防到這個大烏龍！
與侯燦玉密談，他的解釋是——
「之前我們推你一把，現在當然也有義務拉你一把。大家都覺得你太過沉迷這次的遊戲，所以找來李曼媛。她不敢對你有非分之想，是個最理想的人選。」
以胡晶瑤來逼退一女中女孩，再輪到胡晶瑤被逼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女孩們可以輕易被取代。就象盾牌銹了、蝕了，當然要換上新的，才能維持戰鬥力量！
但君啟揚早忘了這是個遊戲。
國中時期他們玩得不亦樂乎。說好上高中就收心，要不是他表現出對胡晶瑤的興趣，遊戲不會重啟。和他們一樣，君啟揚也有不輕的驕氣，雖未形諸於外，但他同樣盼望女友是個人上人；所以他一面謹慎地追求她，一面曖昧地應付旁人，就等胡晶瑤跟上來，他們便可順理成章地接受大家的祝福。
哪裏知道他會情不自禁，過於投入，而且這麽快就被侯燦玉這精明的狐狸給破了局呢？
「君啟揚，你生氣了嗎？」李曼媛又怯怯地問。
君啟揚發作不得，只能咬着牙說：「沒有。」
他們才剛有那麽點進展，突然殺出李曼媛這帶着故事的程咬金，這下他們的關係不進反退了！
不氣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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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擁有一間寬廣的書房，平常也讓他們幾人讀書用。胡晶瑤剛到的時候，幾人正大傷腦筋，像在作什麼難題。
「晶瑤，你快來！」李曼媛笑眯眯地向她招手。「快來算算這一題，他們沒一個算得出來咧！」
胡晶瑤驚訝了！居然有窮四個諸葛亮之力也作不出來的習題？她好奇地湊近瞧瞧。
sin(x/n)=?
題目乍看很簡單，不過胡晶瑤瞧了一眼就覺得怪怪的，因為她無法在第一時間內導出正確答案。
「這題目有問題喔！n跟x沒設限，已知條件不足怎麼算？」她疑惑地問。
幾個男孩點點頭，他們剛才也提出同樣的質疑。
難得李曼媛面露得意之色，只見她不慌不忙地解釋：
「哪！sin(x/n),n跟n約分，sin(x/n)=sinag=6，怎麽樣？你們都算不出來呀？！我們班前三名也算不出來耶！」
搞了半天原來是腦筋急轉彎，氣煞這幾顆響噹噹的金頭腦！胡晶瑤忍不住呵呵大笑，真是太有趣了！
「這……根本是耍人嘛！」陳豪生忿忿摔下筆。
「好好玩！明天拿去騙騙老師，哈哈！」駱家堯倒是很捧場。
「胡晶瑤，你也做不出來嗎？」君啟揚別有用意地問。
「你一中榜首、奧林匹亞數學競賽冠軍都算不出來了，我算老幾呀？」
胡晶瑤亦笑亦諷，故意曲解他的語意。說得君啟揚那張俊臉霎時青白交錯。
侯燦玉忙打圓場說：「這種題目，數學程度愈好，反而愈容易被既定公式跟邏輯給套死，轉不出來。胡晶瑤，可見你程度也不錯喔！」
「謝謝捧場，跟你比還差遠了！」胡晶瑤興高采烈地拿出包包里的試卷：「來！幫幫忙，看一下這題怎麽解？」
「晶瑤，我也有問題！你幫我！」李曼媛也興緻勃勃地湊過去。
陳豪生覺得被耍！不甘地一把搶去她的題目，嘿嘿笑說：「你這算什麽問題？我一分鐘就可以作出來了！」
胡晶瑤與侯燦玉，陳豪生與李曼媛；一雙輕聲笑語，一雙罵聲、歉聲連連，他們都沒注意到一旁臉色陰暗的君啟揚。
胡晶瑤理都不理他，笑臉迎人的侯燦玉是眼前她最樂意相處的人物。
胡晶瑤照常上補習班，也與他們一起讀書，但她的笑眸總是盛滿戒慎，笑語棉裏藏針，她再也不想理會君啟揚。
曖昧的氣流在他們之間繚繞，胡晶瑤如果夠聰明，早該退出。但她告訴自己，她想弄清他們威嚇找來一個「前女友」攪局，意圖為何？……絕非她捨不得退出。
李曼媛的身上沒一絲引人忌妒的元素，她的存在無足輕重——言語畏怯，處處看人臉色；男孩們不當她一回事，她也不當自己是回事。幾次他們指導課業罵聲連連，胡晶瑤還會替她出氣呢！
她真的和君啟揚交往過？胡晶瑤實在看不出來。
難怪李曼媛喜歡找她討論功課，勝過請教他們幾個跩得二五八萬的傢伙！更怪的是，她對胡晶瑤竟也沒半點忌妒心。
「你看，君啟揚又在注意你耶！」李曼媛悄悄問她說：「真的不給他機會？」
甚至替他說項呢！
「他說不定看我不爽，所以才一直瞪我！」胡晶瑤故意曲解說。
儘管胡晶搖不承認與君啟揚的瓜葛，李曼媛仍強調他們已是過去式，並祝他們順利；而她，能偶爾看君啟揚幾眼就夠了，不敢妄想。另外，她當初在課業上靠他們的幫助差點考上一女中，現在A班功課壓力大，他們也提供不少助益，所以李曼媛肯忍受這些。
但君啟揚對李曼媛從不見和顏悅色，甚至吝於瞧她一眼，這讓胡晶瑤最是不滿。好歹兩人交往過，就算愛情冷卻了，也不必表現得那麽無情無義吧？
曲終人散，他們各自揮別，君啟揚在霞光下擋住胡晶瑤的去路。
「我有話要跟你說！」他語氣強硬地道。
「我跟人約好了，趕時間！抱歉！」她瞪他一眼就轉身要走。
「別走！」他扯住她手腕，一臉陰蟄。「你要赴誰的約？侯燦玉？還是其他我不認識的人？」
有好半晌，胡晶瑤懷疑她的耳力有問題？還是她的語言邏輯能力出了毛病？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甩開君啟揚的手。
「你剛才跟他交頭接耳，那麼親熱，是故意做給我看的？還是你真的喜歡上他了？」他質問。
「君啟揚，我現在才曉得你那顆天才腦袋裝的都是豆腐渣！」她不可思議地瞪眼。「我跟他親熱，我喜歡他，你管得着？我跟誰都親熱，就是跟你不親熱，所以惹你不高興？我沒有選擇朋友的權利嗎？」
他的氣勢稍微被削弱，似是受到不小的衝擊，聲音也啞了：「你……你真的喜歡他？」
「我沒義務回答你這個問題！」她轉頭要走。
「等一下！」
像是應和他的話，突來的雨絲淅瀝瀝落下，愈下愈是密，阻擋了她的腳步。胡晶瑤想掏出雨傘，卻被君啟揚忽地拉着跑。
「喂喂喂——你放開我！」
才跑幾步，她被塞進窄小的電話亭，他隨後擠進，空間霎時狹隘得讓人動彈不得。
她防備地問：「你要干什麽？！」
軀體相貼，強弱立現，君歐揚緩緩笑了，再也不復見剛才的狼狽。
「想跟你好好談一談，這樣比較好說話。」
「比較方便你辣手摧花吧？！」她忿忿地狠瞪他。
「你不說，我還沒想到呢，難道你很期待？」他揶揄地問，眼帶挑逗地盯住她的唇，毫不掩飾心裏所想。勾出她頰上兩片紅霞。
「誰……誰期待了！」她囁嚅著，卻不自禁被他的灼烈視線吸引。
「就算是我吧！」
他們眼對眼、胸抵胸，視線變得纏綿，相貼的體膚也緩緩升溫；電話亭半隔絕地框住他倆，亭外又下着大雨，世界朦朧得彷彿一種曖昧的鼓勵。
終於，他俯首就是一陣狂吻！她從詫愕、反抗，到慢慢疲軟，終於也以同樣的熱切回應，盡情釋放滿腔積蓄許久的情感。
過往的路人看不清亭內兩張面孔，但誰都不會懷疑這是對熱戀的情侶。
長吻甫歇，胡晶瑤喘吁吁地離開他。
一時間，他們維持同樣的姿勢不動。熱力依然透過他的胸膛，直抵她的；他摩挲她短髮的指尖，暖流熨溫髮絲。
「你會讓別人這麽吻你嗎？你對侯燦玉會不會這麽熱烈回應？」君啟揚不停地逼問：「你在這裏跟我吻得天昏地暗，不就是因為喜歡我嗎？」
她仍昏眩在吻後的餘韻，不防這一連串進攻，頓感難堪窘困。胡晶瑤別開頭，想掙脫地的懷抱，但被他緊摟着不放。
「你明明喜歡我！為什麽要逃避？」他又追問。
「是嗎？你要說給自已聽，我沒意見，我可沒那麽說……」眼見他又要逼近，胡晶瑤嚇得住口。
「是不是要我先說，你才肯承認？」他凝視着她問。
她倔強地抿唇不語。
彷佛看出她的堅持，落敵揚深吁口氣，帶着覺悟，鼓足勇氣說：
「好吧！你聽好！我……我喜歡你……這次不是開玩笑的！我也不知道自已是怎麽了，做什麽都會聯想到你，替你作筆記就特別起勁，見到你就特別高興。我喜歡看你笑，聽你的聲音，發現你有什麽小動作就好像發現秘密一樣開心……」
胡晶瑤怔怔地不願打斷，但唇己鬆開，她看着他懊惱地說下去：
「我覺得自已變得很奇怪，好像變態一樣會觀察你的一舉一動。你對別人那麽好，就是不理我，更讓我氣得想殺人……這應該是忌妒吧？我不太清楚忌妒是什麽滋味，我很少忌妒別人，也不曉得這種喜歡到底是有多喜歡，我已經忍很久了！如果不說出來，如果不追上你，我怕你會被別人搶走……」他沮喪地頓住。「糟糕！這麽說又好像太像小孩子搶玩具……怎麽辦？我居然連講話都沒條理了！我從被拒絕得這麼慘過，就你讓我踢鐵板！你讓我覺得……我笨得象個白痴！怎麼會這樣？」
她差點想不顧一切投入他懷抱。
要一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低頭，還真難為他呀！胡晶瑤心中有些感動，但她卻狡黠地笑了！
「是嗎？好榮幸喔！可是，有李曼媛這樣的『前車之鑒』在眼前，我敢喜歡你嗎？假設……就算我喜歡你，還敢期待將來跟你會有什麽好結果？」
「我跟她沒什麽！我們……」
她伸手示意，打斷急切的君啟揚，試圖委婉地說：
「我知道你一直想表示，你們之間什麽也沒有。可是，不管你是不是喜歡過她，你對她的態度簡直比陌生人還冷淡。如果將來我也被你一腳踢開，你對我，大概也跟對她差不多吧？」
這讓君啟揚有了片刻的征愣，然後他恍然大悟。
「這是個兩難問題呢！」他苦笑。「我想追求你，對她好，怕你懷疑我舊情難忘；對她冷淡，又被你責怪，你說怎麽辦才好？若是在別的場合，我一定對她像個老朋友，客客氣氣，聊一下功課、天氣。但在你面前，你要我怎麽敢在還沒確定你心意以前，對一個『前女友』殷勤？」
「你當我那麽沒度量？」她睜圓眼。
「你的意思是……你承認也喜歡我？是不是？」他驚喜又不確定地問。
她一怔。「雨停了，我們出去吧。」
凝視她許久，君啟揚逼視的目光不肯放鬆，非得問出答案不可。胡晶瑤咬着下唇，考慮再考慮，為難的模樣終於讓他嘆了口氣，鬆開她。
出了電話亭，周圍不時投來欣慕的眼光，連胡晶瑤都暴在聚光圈內。她側頭瞟他一眼，人群當中最顯眼的永遠是君啟揚，這麼出色的外形，這麽彆扭的個性——一下含糊曖昧，一下冷淡無情，現在又說喜歡她……簡直翻臉像翻書！胡晶瑤真想昭告四面八方痴迷眼光的主人們，不要那麼羨慕她，她才沒那麼倒霉！
可是……
剛才的震撼太強烈，她心在飛揚，手腳想起舞，飄飄然地彷佛要升天……
「我喜歡你，也不是開玩笑。」她控制不住自己，怔怔說：「你有的白痴癥狀，我也有，唉……」
偏偏她就是自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