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一早便愁眉不展的宛雨萱剛踏入公司,便看見王佩如笑嘻嘻的臉,於是她強打起精神問道:「佩如,看你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線了,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呵呵!沒有什麼啦,因為七夕快到了,紹偉答應要撥空帶我去旅遊。」一抹嫣紅浮上王佩如的粉頰。

「七夕啊,真快……」宛雨萱若有所思的呢喃。

莫非是因為七夕到了,志萇才會提前回來給她一個驚喜?

但是,昨天他說要跟她聯絡,她等了整晚卻沒等到半通電話,撥他手機,也只有「您撥的號碼無法回應,請稍候再撥」這句冰冷冷的語音答錄。

唉,志萇到底去哪兒了?

「對了,歐志萇有跟你聯絡嗎?」王佩如關心的問。

「我昨晚在路上碰到他。」

「他回來了?」王佩如有些訝異。「他沒跟你說嗎?」「沒有,他說要給我驚喜,所以才沒告訴我他回到台灣的事。」

「是這樣嗎?」王佩如撇嘴,懷疑歐志萇的解釋。

「佩如,你別又說他的壞話。」宛雨萱聽出她語氣不佳,於是先行提醒。

「我又沒有說什麼,你神經過敏喔。」

唉,難怪有人說愛情是盲目的,光是瞧雨萱對歐志萇的寬容體諒,就能印證這句話,任何人連批評他的話都不能說。

偏偏她就是對那傢伙意見多多。

「因為你準備要說了。」宛雨萱噘著嘴道。

「沒辦法啊,誰教……」見她臉上浮現慍色,王佩如馬上噤聲,轉移話題。「對了,你覺得藍耀辰怎麼樣?」

「不怎麼樣!」一聽到那個名字,宛雨萱立即沉下臉。

一個妄自闖入她家,並擄她上車的男人,只能用一句話來形容——橫行霸道,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好,最好離她愈遠愈好,兩人永遠別見面。

真的嗎?這真的是她所期盼的嗎?她一點都不會遺憾?

啊,她又開始三心二意了,怎麼可以?不行、不行,她要徹頭徹尾抹去他盤據在她心頭的身影,否則她便成了水性楊花的女人。

要不要告訴佩如,他昨夜的惡劣行徑?

算了,就當作是一場惡夢,只要他別再來擾亂她的生活,狂妄的席捲她不牢固的心牆就行了。

「會嗎?我覺得他很帥耶,而且深情又溫柔,以後一定會是個疼老婆的好老公。」王佩如一臉陶醉的眯起眼。

「小心我告訴紹偉,你覺得他老闆比較帥。」宛雨萱忍不住調侃,隨即不以為然的道:「你跟他又不熟,怎會知道她深情又溫柔了?」

「拜託,我這叫『欣賞』好不好?而且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是個好男人,難道你跟他相處時,都不會有心跳加速的感覺嗎?」王佩如試探的問。

「你少無聊了,我有男友,哪會對他有什麼心跳加速的感覺。」宛雨萱忙不迭的應聲,藉由快速的否認說服自己並沒有為他而悸動。

「呵,那可不一定喔!」王佩如曖昧的瞅着她閃爍的眸光。

「佩如——」宛雨萱終於受不了她亂點鴛鴦譜的舉動,揚高音調。

「好,不說、不說。」

王佩如知道宛雨萱對愛情和婚姻的觀念非常保守,認為愛一個人就要對他忠誠,無怨無悔,因此與歐志萇才交往沒多久,她便認定他是一生的依靠,從一而終。

可是,雨萱這樣一個可愛的女人值得更好的男人疼愛、擁有,身為好友,她衷心期盼那個男人趕快出現,但絕不會是歐志萇。

旁觀者清,才能看清歐志萇是什麼樣的男人,因此她深信雨萱無法從他身上得到半點幸福。

突然王佩如的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辦法將雨萱與藍耀辰配成一對似乎是個很好的主意!對,她回去后便跟紹偉商量一下。

呵呵!她已經追不及待的想聽聽紹偉對這件事的看法了!

×××

宛雨萱剛踏出公司沒多久,身旁便傳來一聲她很不想聽到卻又拒絕不了的嗓音。下意識的微皺起眉頭,她不動聲色的繼續往前走。

「你真的打算對我視若無睹嗎?」藍耀辰見狀,無奈的大步一跨,擋在她面前。

「這位生先,你知不知道擋住別人的路是不對的?」宛雨萱悶氣的斂起眸子斥責。

「如果我有不對的地方,你漠視我叫你不是也不對?」

虧他頭頂着艷陽等了她好一會兒,迎接他的竟是無情的冷眼對待。

不過他也知道不該奢望太多,這一直是她近日來見到他時的反應,如果突然變了,或許他還會不習慣,高呼他的努力終於贏得了美人心呢。

「對於一個不認識的人,我實在不覺得有應聲的必要。」宛雨萱繞過他身側欲離去。

「賞個臉一塊吃飯行嗎?」藍耀辰抓住她的手臂,咧開嘴笑着邀約。

「不行!」宛雨萱冷淡的直接回絕,掉頭朝反方向走去。

他還有臉來找她吃飯,難道上次硬聞她家的事,他心裏沒有一絲愧疚嗎?

看來是沒有,不然他也不會厚顏無恥的又跑來找她,但這一次她就不信在大庭廣眾之下,他還能對她硬來。

藍耀辰上前抓住她的肩頭,扳過她的身子。「如果我誠心誠意以這頓飯取得你的諒解,希望你原諒我上次的無禮,你仍然不領情嗎?」

「不用,如果你誠心想致歉的話,現在就說,沒必要大費周章的請我吃飯,我承擔不起。」宛雨萱冷漠的揮開他的手。

「有何不可!但我可得先提醒你,若是惹來路人的側目,我一概不負責。」藍題辰挑眉,正經八百的瞅着她,但發亮的瞳眸像暗藏着某種詭譎的意圖。

宛雨萱聞言,飛快的思索一番后,心中哀嘆自己實在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你……車子在哪兒?」

「在前方。」藍耀辰的嘴角微微的上揚。

他笑容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燦爛,宛雨萱差點又陶醉在他深幽瞳眸的凝視下。

她立即回過神不再看他,直接往車子走去。

×××

「想吃什麼?」藍耀辰翻開菜單徵詢宛雨萱的意見。

「隨便。」宛雨萱噘嘴嘲諷道:「上次你不就自己幫我決定了?」

「呵,那是因為見你猶豫不決,我才會那麼做。至於『隨便』是什麼菜,我倒是很有興趣吃吃看,可惜菜單上頭沒有這道菜,要不要換點別的?」藍耀辰輕描淡寫的說。

「不要跟我打哈哈,要我跟你到餐廳來不就為了向我道歉,你還不快點?」宛雨萱不耐煩的催促,表明自己很想儘快離開。

「可是我覺得吃飽飯後比較好談事情。」藍耀辰慢條斯理的說,揮手喚來服務生。

「是嗎?那麼請容許我先去化妝室一趟。」宛雨萱禮貌的欠身離去,實則內心怒濤洶湧。

走進洗手問后,她急忙轉開水龍頭,掬水潑著自己的臉,希望藉著沁涼的水珠洗去她的焦躁,讓她的腦袋清醒些。

她努力的抗拒他眸中不斷傳遞的柔情,極力說服自己是討厭他的,可是依然無法抹去他已深印在她心中的身影。

但是她非得做到不可,因為逃避他不只是為了自己,還為了母親交代的遺言,她不能成為破壞宛家幸福的兇手。

幽幽的凝視着鏡中佈滿水珠的臉,她換著雙頰,沉浸在複雜又矛盾的思緒中,直到外頭有人急促的拍打着門,才將她喚醒。

呵!她不禁乾笑幾聲。本想藉由冰涼的水冷來緩解緊張的心,沒想到反而讓她的腦子更加渾沌。

她很快的打開門,不好意思的朝外頭苦苦等候的人點頭致歉,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餐桌。

「你去化妝室的時間似乎久了點?」藍耀辰微眯着眼打量她。

「還好吧。」宛雨萱毫無表情的答腔,刻意漠視他的關心。

「你的頭髮上還殘留着一些水珠。」藍耀辰將手仲至她的頰邊,替她撫去髮絲上的水滴。

瞬間,旖旎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他們四目相接,彷彿忘了時間的流逝,沉醉在彼此的對視中。

服務生送菜的聲音忽然響起,他們猝然回神,倉皇的移開眸子,一時之間均有些手足無措。

「吃飯吧。」藍耀辰舉起筷子道,率先化解尷尬。

「嗯……」宛雨萱低下頭,努力扒着眼前的飯菜,希望藉由此舉掩飾心中的慌張。

雖不再交談,但在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距離又拉近許多。

×××

七夕,這個屬於情人的日子終於到來,但從母親在這一天過世之後,宛雨萱便不再認為這個日子有多麼浪漫了。

跟公司請假前來母親的墳前祭拜,她回想着過去與母親相處時的點點滴滴,心中不禁充滿哀傷。

淚不知不覺的沿着她的臉頰滑下,滴落在地上。

此時,眼前突然多了條手帕,她疑惑的抬起頭,竟瞧見眸中泛著疼惜的藍耀辰。

她戒備的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要是跟你說我是路過,那就太假了,所以我不打算這麼說。」

「廢話不要這麼多,要說就快點說。」宛雨萱皺起眉頭。

「喔,你這句話,我可以解讀為『不要的話就可以慢點說』羅?」藍耀辰喂她打哈哈。

「藍耀辰,我不想聽你胡言亂語。」宛雨萱沉下臉。

「連名帶姓的叫我,我會難過的。」

「那不關我的事!」宛雨萱溫怒的撇開臉,不理會嘻皮笑臉的他。

他也不介意,逕自將帶來的花束插入瓶子裏后,合掌閉上眼誠敬的拜著。

她盯着他的舉動,心中不是不感動,但又想到,他究竟是來做什麼?難道真是專程來祭拜她母親?

不,她想太多了,不可能的。

祭拜結束后,藍耀辰對她道:「一塊走吧?」

「我還不想走。」

「好,我陪你。」他說完便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

「我不需要你陪。」

「你不需要,但我覺得需要。」

「無聊!」宛雨萱不打算跟他多說,因為她有自知之明,她根本辯不過這個厚臉皮的男人,只會讓自己的心情更不愉快,因此,沉默是最佳的應對方法。

就這樣,宛雨萱故意漠視他,然而他總是牽引着她的思緒,最後,她只好宣告投降。

忽視他實在需要極大的意志力,她辦不到,於是她站起身決定離開。

他也俐落的起身,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後頭。

宛雨萱轉身低吼,「你跟着我做什麼?」

「陪你啊。」藍耀辰說得理所當然。

「我說過了,我不需要。」宛雨萱十分惱火。

「我也說過了,你不需要,但我覺得需要。」

「你……」她深感無力,說不出話來。

『藍耀辰絲毫不受她的怒氣影響,依然神色自若的瞅着她。「別生氣了,會變醜的。」

「我丑不醜不用你管,那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宛雨萱沒好氣地道,受不了他的自以為是。

「說得有理,反正不管你丑不醜,我都喜歡你。」藍耀辰認同的點頭。

「啊——你又說了!」宛雨萱揉着發疼的太陽穴。

他怎能總是輕而易舉的把那句話說出口,就像說着再平常不過的話一般?

要向人表達情意,說話不是應該很含蓄嗎?他卻一點都不害臊,有事沒事就把「喜歡」掛在嘴邊!

「我喜歡你。」

「不要說了,閉嘴、閉嘴!」宛雨萱慌張的制止。

「你的反應很怪喔,如果你真的有男友,怎會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反彈這麼大?難道他從來沒跟你說過這句話?」見她猶如聽到恐怖的鬼故事般驚惶,藍耀辰不禁這麼猜測。

「呃……」

宛雨萱愣了幾秒,回想着志萇是否曾對她說過這句話,可惜答案十分殘酷——

沒有。

對,沒有,交往多年,她從來沒聽志萇這麼對她說過。

「如何?」

「他才不像你,隨隨便便就說出口,聽的人也會覺得沒有誠意。」宛雨萱辯解道。

「誠意不會因為常說而減少,它是需要用心去體會的。而你,曾放下心中的抗拒,靜下心來體會我對你的情意嗎?」藍耀辰的瞳眸從原本的嘻笑化為認真,緊緊凝視着她。

見她默然無語,他繼續道:「我認為今天是最適合表達心意的日子,於是我去找你,才曉得你請假。我知道趕過來這裏不可能會受到你的歡迎,但我還是來了,因為我也想順道告訴伯母,要她放心,別擔心你。如果你還認為這麼大費周章的我很沒有誠意的話,我無話可說。」

這時,兩人已經走到車邊,藍耀辰打開後座的車門,拿出一束花。

「祝你情人節快樂。最後,我要說的是,對於之前帶給你的困擾,我很抱歉,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很高興認識你。」

他的話讓她動容,在她心中揚起波瀾,之後見到一大把紫色鬱金香出現在眼前時,她更是傻了,只能愣愣地看着他,「這……」

「你不想收下也無所謂,反正最終它還是會枯萎,帶着不被欣賞、不被接納的傷心死去。」藍耀辰苦笑着說,悲涼的話似哀悼著自己早天的戀情,尚在萌芽階段就被硬生生的折毀。

「不要,我不要聽到『死』這個字!」宛雨萱激動地道。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藍耀辰憐惜的伸手想要撫摸她的愁容,卻被她躲開。

她背對着他大喊,「走開、走開,我不想見到你!」

天啊,她無法再欺騙自己了,他在她心中已不知有多麼重要!

他對她的所作所為已經超越一般朋友,甚至比起志萇對她做的還要多上許多,這樣的男人雖然無理、厚臉皮,但他真誠的對待讓她好感動。

「好,我走。」藍耀辰點點頭,坐入車內后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聽到引擎聲愈來愈遠,宛雨萱渾身的力氣像突然被抽干,她無力的跪坐在地上啜泣著,強忍着不出聲,任由眼淚沾濕臉頰。

不知過了多久,她身邊忽然多了個黑影,一條手帕又出現在她面前。

「別哭了。」

宛雨萱評異的抬起頭。「你……不是走了?」

藍耀辰見她臉上掛着淚痕,不由得感到心疼,伸手拭着她的臉。「我本來是要走了,但你這樣我怎麼走得了?所以我又回來了,等你不哭了再走。」

「如果我一直哭,你是不是會一直陪在我身邊?」話才出口,宛雨萱便感到不妥,但話已收不回來了。

「嗯,我會一直陪着你。」藍耀辰毫不猶豫地承諾道。

望着他深情的眼眸,她頓時覺得事情不該這樣發展,於是猛搖著頭。「不,我有男友,怎麼能移情別戀……」

「我會等你們的關係畫下句點。」

「我不知道……我明明告訴自己不該跟你再有牽扯的,為什麼還讓事情變得這麼複雜?」

「事情一點都不複雜……」

「你不懂,你認識我姐姐,我又跟你牽扯不清,難保哪天三個人不會同時碰面。」她終於鬆口道出心中的隱憂。

「這就是除了有男友外,你拒絕我的理由嗎?」

宛雨萱點頭。

「傻瓜,我跟你姐姐一點都不熟,她只是我媽介紹給我的相親對象,至於往後會不會碰到面,這我就無法保證了。」

「那怎麼辦?」

「聽天由命啊。」藍耀辰笑着說,對此並不在意。

「哇!這下完蛋了,你離我遠一點!」宛雨萱邊說邊跑得老遠。

「別想跑,既然已經知道你的想法,你休想擺脫我!」藍耀辰大喊著追過去。

「我不要——」

「由不得你!」

×××

藍耀辰送宛雨萱回到家,她在上樓前從信箱拿出信件。

其中有一封航空信引來藍耀辰的注意。

「可能是你男朋友寄來的情書,你自己看吧,我先走了。」

說不吃醋是騙人的,雖然他嘴上說得坦然,可以等到他們分手,但老實說,這真是件折磨人的事。

「我知道這樣要求你可能有點過分,可是能不能請你陪着我?」

收到歐志萇的信,宛雨萱並不感到高興,反而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畢竟打個電話會比寄信困難嗎?雖然國際電話很貴,但如果有心,只要幾句話就夠了。

「如果你希望的話,我陪你。」

藍耀辰點點頭。

進屋后,宛雨萱坐在沙發上讀著信。

她心頭竟沒有絲毫難過,像是早已料到這件事會發生,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那時在街頭偶遇,志萇的態度一直令她疑惑,無奈的是她鼓不起勇氣問他。

等着他的電話時,她心裏想着,自己若沒打電話給他,他會不會打來?

結果當然是沒有。

他已經表示得很明顯,差別只在於有沒有說清楚罷了。

「我們結束了。」

宛雨萱幽幽地嘆氣。

「你不難過?」

藍耀辰搭着她的肩,將她擁進懷中。

「如果是之前,我或許會,但在我也打算這麼做時,我該難過什麼?況且愛情不就這麼回事,當情已逝時,就不該綁住對方。」

「別逞強了。」

「我沒有。」宛雨萱否認。

「想哭就哭吧,就當是哀悼逝去的愛情,哭完后,就該準備迎接新的戀情了。」藍耀辰輕柔的道。

聽到他這麼說,她的淚再也止不住的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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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人休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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