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四年後

「山居歲月」是中部山區的一家民宿,這裏天然條件佳,地勢也高,景觀牡闊優美,假日遊客如織,除了提供住宿,也提供庭園咖啡供人遊憩品嘗。

平日,來住宿的遊客不多,加上度假勝地總是兵家競爭之地,因此「山居歲月」的負責人宋令吾必須常想一些優惠辦法來招攬客人上門。

今天是周五了,他來到餐廳吧枱,做着營業前的準備。他體格高壯,膚色呈健康的小麥色,下顎寬,罩着綠色頭套,正將新進貨的咖啡豆送到櫃枱,一包包上架。

當他忙完后,從余光中瞥見平常都坐在櫃枱里的心寧,此時卻坐在客人坐的位子上,低着頭,拿着麥克筆,不知道在畫什麼東西。

他好奇地走近她,來到她面前。「心寧!」

她全神專註在手下的動作,沒有回應。

「心寧!」他聲音加大。

「啊?」她嚇了一跳,抬起頭來,一見是老闆宋令吾,這才笑了起來。「什麼事?宋大哥。」

「你在畫什麼?」

「喔,最近我們『山居歲月』的咖啡不是要做促銷嗎?所以我想做張海報,貼在民宿門口,吸引經過的遊客進來品嘗一杯你煮的濃縮咖啡。」

「哇~~沒想到你真有一套呢!」宋令吾咧嘴,眼中藏不住讚譽之色。

「喜歡嗎?」心寧笑着指了指海報,問道。

「我看看。」宋令吾拿起她快完工的畫作,仔細地觀賞。「嗯,咖啡杯畫得真漂亮,上面還冒着香氣呢,看了就想走進來品嘗一下。」

「這正是我要的。」她笑了笑。

「你真有才華,很有畫畫的天分,會不會……你以前就是畫家?」宋令吾猜着。

心寧聞言,只是淺笑了笑。

其實不只是畫海報,心寧還很會做飯、會養花種草,是個得力的助手。

他不禁想起四年前初次碰到她的事。那天,他特地北上去補貨,結果一不小心撞上了過馬路的她,當時他心裏又驚又慌,立刻送她到醫院去。

她昏迷了好多天,身上除了零錢包,並沒有帶任何證件,不料等她醒來后,卻什麼都記不得。

醫生檢查后,說是她大腦掌控記憶的區塊有瘀血什麼的,導致她喪失了記憶。

在經過精密的檢查后,醫生評估動手術取出那塊瘀血會有風險,所以無法做進一步的醫療行為。

在無法確認她身分的情況下,加上已經在台北耽擱了很多天,他放不下民宿,所以最後只好將她一併帶回山上的民宿來,再作打算。

一開始,他曾試圖帶她去看醫生,希望可以幫她恢復記憶,但她仍然什麼都不記得,因此也就這麼待了下來。

現在,「山居歲月」因為多了她,花圃里的植栽更加茂密美麗,素凈的白牆上也掛上她的畫,多了些繽紛的色彩,並添了些詩意,而他,也漸漸地受她吸引,他開始自私地希望她永遠不要恢復記憶。

他仍單身,而她像個揮灑色彩的精靈,他捨不得放她走,希盼她能夠成為「山居歲月」的女主人。

她的名字是他幫她取的,心寧——希望她的心可以從此安寧。就當作是重生般,放下過去,沒有困惑地在山上清心的生活。

「我一直住在你這裏,吃你的、用你的,所以希望多少可以幫上你的忙。」心寧說着。

四年前的一場車禍使她喪失了記憶,過去的歲月變得一片空白,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也不知道自己是誰,她感到慌恐不安,這段時間以來,是宋令吾給她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所以她對他一直是心存感激的。

「跟我客氣什麼?我都把你當自己人了。」宋令吾是很認真的,但回應他的仍是一張笑臉。

心寧的嘴角上揚,勾起柔美的弧線。

雖然這幾年,她在「山居歲月」畫畫,做菜、玩花弄草,每天過着與世無爭的快樂生活,而宋令吾也多次對她坦承愛意,但她的內心卻有一處空缺,是這些快樂無法填補的。

「我可能結婚了,宋大哥。」

她伸出左手,看着無名指上那枚戒指。那璀璨的折射,彷彿在提醒自己心有專屬,或許有個人……還在等着她。

她很想知道自己是誰,有哪個男人曾經佔據了她的心,然而每當自己努力去回想,就會像墜入五里迷霧般,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觸不著。

那些未知的過去就像一團迷霧,離她還有一段遙遠的距離……

「說不定你只是一個喜歡買戒指的千金小姐。」

宋令吾總是推翻她的說法,然而她聽完后也總是笑一笑。

「不,我應該不是千金小姐。」畢竟拿掃把、擦玻璃、養花種草這些勞動的工作,她做起來都有駕輕就熟的感覺。

宋令吾誠懇老實,跟他相處四年以來,他對她相當照顧,她非常感激他在她失憶時伸出溫情的援手,但卻一直把他當大哥哥那樣看待。

「如果我告訴你,你手上的戒指其實是我幫你戴的,你信不信?」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宋大哥這樣提起時,她也曾經懷疑過這個問題。

然而如果是這樣,為何她對宋大哥始終沒有一絲悸動的感覺?是她本來就對愛情遲鈍嗎?

雖然腦部曾經受了傷,喪失了記憶,但她始終相信這個戒指的存在,對她有着某種意義。

否則,為何她只要看着戒指,就有一種割捨不下的酸楚和濃烈的眷戀感湧上心頭?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戒指內側刻着的「120304Eric&Crystal」又代表着什麼意義呢?

「我畫好了,我把這張海報貼出去了喔!」

接近假期,大夥兒開始忙了,心寧拿着海報往門口的方向走。

「好,那就拜託你了。今天周五了,晚上有客人訂房入住了,我得去通知廚房多準備一些飯菜。」

心寧每次總是故意閃避他的話題,讓宋令吾心裏感到可惜,不過只要心寧一直住在這裏,就代表他仍然有機會攻佔她的心,他不會因此而放棄的。

楚岡駕着銀色的休旅車來到中部山區。

今天是他難得休假的日子,這三個月以來,他的生活過得很緊湊……不,應該是說,這四年來,他每天的生活都很忙碌。

四年前,雨潼在母親來找過她后就從人間蒸發了,之後,陽光也跟着從他的世界消失不見,他臉上總是籠罩着陰沈,很少出現笑臉。

雖然母親給了她一張五百萬的支票,讓她的自尊心承受極大的打擊,可是就算如此,她也沒有必要躲起來,對他避不見面啊!

她這樣不告而別,像空氣般蒸發不見,害他每天瘋狂地想念着她,受盡思念的折磨和煎熬。漸漸地,他從一開始的焦急、等待、憤怒、怨懟,到最後只能把自己埋進工作里,每天過着像機械人般的生活,用超時工作來麻痹自己……

他的父親不忍看他這樣摧殘自己的身體,這幾年老是要他放假休息,但他都沒理會,因此這回父親直接強迫他放一個星期的假,並幫他訂好中部山區一家口碑不錯的飯店,要他前來好好放鬆一下。為了不讓父親操心叨念,他只好來了。

眼前是一片景觀壯闊的山林,但他的內心卻是荒蕪一片,沒有了她,就算有再多的好山好水,也無法讓他孤寂落寞的心回到快樂的從前。

擋風玻璃上,落下點點細雨,一家家有特色的民宿陸續點了燈,從他眼前一一掠過。

夜色幽暗,加上不熟悉山上的路況,他將行車速度放慢。

陡地,在經過一間民宿門口時,一抹熟悉的倩影吸引住他的目光,她正背對着他將海報貼在畫架上,他遲疑地盯着她,當她轉身後,一張靈秀熟悉的臉龐驀地映入他的眼帘,霎時,他全身一震,緊急煞車。

雖然只是短短的驚鴻一瞥,但那張溫柔的臉蛋跟他的雨潼太相像了。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渾身悸顫,下一秒,他很快地將車子停在路邊,然後開了車門,下車,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前,見她進入一間「山居歲月」的民宿里,他立即跟了進去。

「雨潼、雨潼!」

他跟在她身後,呼喚着她的名字,然而她卻沒有停下腳步,不知道是她沒聽見他在叫她,還是他又認錯人了。之前,他已經因為背影相像而錯認過好幾個女人了。

「雨潼!」他已經追到她的身後,當她回頭時,他的表情震驚,神情激動,全身血液澎湃,一時間喜悅得說不出話來。

「雨潼,真的是你!」近距離看她,她精緻的五官、直順飄逸的長發、恬靜溫婉的氣質、纖細柔美的身影,在在都證明了他沒有認錯人。

他連看着她的眼神也不敢眨一下,就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了。

但……相較於他的驚喜和激動,面對他的雨潼卻沒有任何反應,反倒以一種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彷彿她從來就不認識他。

心寧不確定是不是有人在叫她,她一回首,就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穿着米白毛衣,外罩黑色皮衣的男人正用一種震驚的表情看着她,她感到疑惑不解。

他為什麼叫她雨潼,而且叫得那麼急切呢?

他為什麼表情如此震驚激動,難道……他認識她嗎?

「……對不起,先生,請問你是誰?」她不知道他是誰,他長得英俊高大,身上散發出一股陽剛味和貴族氣息,瞬間攫住了她的雙眼,莫名地撼動着她的心房。

她的心撲通、撲通地狂跳,呼吸也紊亂了起來。這是她失去記憶以來,第一次對男人出現悸動的感覺。

但她分不清的是,到底是他急切和激動的表情嚇著了她,還是因為他的英俊,使她的心跳亂了節拍?

「你……怎麼可能不認識我?」楚岡不敢置信,黑眸從驚喜、疑惑慢慢轉變成痛楚。

四年來,她狠心地割捨這段情,不告而別,思念卻在他心中不斷地堆積,腦海中滿滿的都是她甜美的笑臉、溫婉的賢慧以及纖柔的身影,他如此瘋狂地思念她,四處找她,沒想到她居然躲在這個深山裏,而且睽違四年之久,好不容易他們終於再次重逢了,她簡單的一句先生、一個陌生眼神,再假裝不認識他,便輕易地刺戳他的心房,教他鮮血淋漓。

她明知道他深愛着他,為什麼還選擇用這種方式折磨他?

滿腔的怨氣、憤怒和被拋棄的痛楚,讓他激昂澎湃的心恍如一鍋沸水般,他倏地伸長手臂緊緊地扣住她的肩,急於問個清楚明白。

「為什麼要不告而別?為什麼裝作不認識我?這樣折磨我,你很快樂嗎?」

他激動的質問、強悍的氣勢、充滿怨憤的眼神,就像對她發出緊箍咒一樣,緊緊地罩住她的頭項,使她的頭突然間發疼了起來。

這份痛意來得突然,同時也不禁令她害怕,她掙扎、退卻,本能地想逃開。

「先生,我真的不認識你……」

「心寧!」

楚岡注意到樹影後有個男人朝他走來,他微愣了下。

「宋大哥!」一聽見宋令吾在叫她,她乘機掙脫楚岡的鉗制,跑到宋令吾的身邊。

「發生什麼事了?」宋令吾見心寧臉色蒼白,額際還沁出冷汗,隱約地感覺到眼前這個男子的出現似乎不太尋常。那炯亮的眼神、自信堅定的神態、強悍的氣勢,在在都令他本能地升起警戒。「心寧,你怎麼了?」

心寧沒有回答,她試着調勻呼吸,撫平自己的心跳。

為什麼這擁有貴族般氣息的英俊男人一出現,就立即在她心裏投下一顆震撼彈?

望着他那對倔強的濃眉、狂霸的氣勢,她心頭悸顫不已,但同時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他剛剛叫她……雨潼?他彷彿認識自己,彷佛知道她是誰雖然她的頭還隱隱地痛著,但種種不尋常的狀況,似乎碰觸到了她大腦中某塊被封鎖起來的記憶……

「我……沒……沒事,我只是突然……有點頭痛而已。」她的內心也隱約地希望這男人可以幫她找到「她是誰」的答案。

「頭又痛了?」宋令吾知道她偶爾會出現這樣的癥狀,早已見怪不怪。也許心寧的頭痛跟這個男人沒有關係,是他太過敏感了。「那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好。」心寧點頭,眼神仍偷偷瞄著男人。

「請問先生有什麼需要嗎?」宋令吾轉向男子。他是老闆,和氣一點總是對的,他不希望得罪任何一位入園的客人。

楚岡看見睽違已久的小妻子居然不認識他,反而跑到另一個男人身邊時,黑眸不禁閃過一抹錯愕。

該死!她到底怎麼了?

他們那麼久沒有見面,她竟然裝作不認識,還這樣避他、傷他……

他的心隱隱地抽痛著,黑眸盛滿痛楚,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是了,不管當初她決定離開他的理由是什麼,既然她選擇躲避他,如今乍然重逢,她當然不可能做好接受他的心理準備啊!如果是這樣,那麼他更應該留下來查清楚她離開他的理由究竟是什麼?真的只是因為母親找過她嗎?

很快地,他斂去那份被忽略的苦楚。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必須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要訂房。」

「好的,請跟我來。」

心寧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跳仍咚咚作響。為什麼他一出現,就對她的身心造成前所未有的影響?

那充滿憂鬱的眼神、倔強的濃眉、激動的神態,輕易地逼她跌入黑色的迷霧裏,教她既迷惑、又頭疼。

究竟……這男人是誰?

隔日一早。

因為事出突然,昨晚楚岡取消了原來預訂的飯店,改訂「山居歲月」,而且一訂就是一個禮拜。

訂了房后,他進入小木屋,脫下皮衣,躺在乾淨舒適的床上,卻怎麼都無法平靜下來休息。

沒想到一趟旅行,竟讓他意外地遇到了雨潼。

不對,她現在不叫雨潼了,他聽見那個男人叫她心寧。

難道她不是他的雨潼嗎?

不,不可能的,就算她躲在深山裏,隱姓埋名,他還是認得出她來。

但她昨晚頭痛的神情也不像是演的,因此到了晚餐時間,他到餐廳去用餐,希望可以再見到她,然而卻一直找不到人。

看來,雨潼仍刻意在躲他。

他邊想着昨晚發生的事,邊走到餐廳吃早餐,期間還是沒有碰到她人,他只好詢問一位在民宿工作的歐巴桑。

他形容了下雨潼的外型。「請問那位小姐是負責什麼的?她來多久了?」

歐巴桑根據他的描述,笑了一笑。「喔~~你說心寧啊!她來四年了,她什麼都能做,能養花種草,也會做菜、煮咖啡,更會畫畫,是個很多才多藝的女人,也是我們『山居歲月』未來的女主人喔!」

在這裏工作的員工都知道宋老闆在追求她,兩人年齡相近,而且天天在一起工作,日久生情應該是遲早的事,只是沒人知道心寧是怎麼想的。

「未來的女主人?!」楚岡俊臉繃緊,全身血液彷彿沸騰了起來。

「是啊!我們老闆很喜歡她,追她很多年了,雖然心寧還沒有點頭,不過我想應該快了吧!他們兩人很速配呢!」

歐巴桑笑呵呵地轉身離開,完全沒注意到楚岡的表情很難看。

開什麼玩笑!

雨潼是他的妻子,怎麼可以接受別人的追求?她怎麼可以躲在深山裏,和別的男人搞暖味?

結婚再結婚,不就重婚了?!

楚岡不發一語,怒火直竄眼中,濃眉緊攏,像一頭快發火的猛虎。

用餐后,楚岡在民宿里到處繞着,從庭園到池塘,直到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室外一堵牆前踮着腳尖,準備換下一幅掛畫。

太高了!

心寧踮着腳尖,伸長手臂,吃力地想把掛畫拿下來,身後一隻大手快她一步,輕鬆地拿開掛鈎,取下掛畫。

「這種事我來就好。」

那低沉悅耳的嗓音灌入她的耳中,給她一種似遠似近的熟悉感,她的心像被敲了一下似的。

一回頭,見到昨天那個男人,她的心又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最奇怪的是,為什麼她會覺得這個動作有一種親切的熟悉感呢?好像以前也發生過一樣的事……

「謝謝。」

「你想換掛這幅畫上去嗎?」他看見有一幅畫被擱在地上,旋即猜着。

「嗯。」

很快地,他幫她掛上了,然後他的注意力專註在這幅畫上。

這幅畫畫的是民宿的一隅,湛藍的天空下,有一座繽紛、充滿綠意的花園,沿着花園過去是一幢幢溫馨的小木屋,花園的中心有一座池塘,內有荷花、栩栩如生的白天鵝。很西派的畫風,絢麗多彩,構圖極富詩意。

再進一步觀賞,他發現這色彩的運用和線條的勾勒,跟雨潼從前的畫風一樣,交往時,他看過她作畫,多少知悉她慣用的風格,因此下意識地說道:「很漂亮的畫,你畫得很好。」

「……你怎麼知道是我畫的?」心寧一震,萬萬沒料到他會這樣說。

「只有你會堅持天空要運用色塊暈開,你也很注重光和影的對比,還有這裏,線條的勾勒……」

他指著畫作,鉅細靡遺地描述着她作畫的風格和習慣,讓她的心再度一震。

為什麼他會知道她的習慣?

為什麼他會那麼清楚?

她跟宋令吾相處四年了,但他都未必可以點出這些,而眼前這個才見過兩次面的男人,居然可以如此細膩、如此熟悉地指出她的畫風和習慣,彷彿認識她很久似的。

她想起了他昨天叫她雨潼,她想,他一定對她有相當程度的熟悉。

「……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習慣和畫風?」

楚岡一愣,積存於心中的思念、怨憤突地一涌而上。「我怎麼會不知道?」

她的話才讓他錯愕,他不懂,為什麼她硬要假裝不認識自己?

他已經說好要給她幸福了,就算他的母親曾經去找過她,她也可以和他商量,不該就這麼不告而別啊!

難道……他表現得不夠明確,沒有給她足夠的信心,讓她一起守住婚姻?

思及此,他的心裏突地湧上自責。

如果是這樣,他願意付出一切來彌補他的疏失與過錯,只要她願意回到他身邊。

然而,她現在的態度卻教他捉摸不定。她就像他手上的風箏一樣,他想抓住她,又怕這份濃情帶給她緊窒的壓迫感,但若鬆手,又怕她會消失得杳無蹤影。

「你昨天叫我……雨潼是嗎?」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別告訴我,你不記得我了!」他的心再次受到重擊,口氣也變得急躁。

「我是你的誰?為什麼說我不告而別,現在又裝作不認識你?」心寧忍不住要問。

昨夜這些問題一直纏繞着她,使她整晚無法入眠。

她知道,這男人一定認識自己。

雨潼,這個名字好美,可是她怎麼一點兒都記不起來?

無論她如何努力去想,腦中始終是一片空白,只會引來痛意而已。

「是,你叫雨潼,你的聲音、你的形貌,甚至是你畫畫的習慣都沒有變。」楚岡說着,同時也慢慢地靠近她,黑眸充滿深情的凝視。「你最喜歡下雨天,你最喜歡我這樣牽着你的手……你是我的妻子。」

他牽起她的柔荑,看到了她的無名指上還戴着他送給她的單顆美鑽,額際的皺摺倏地消失了,欣慰一笑。她分明是記得他的,否則怎麼還會戴着他們的婚戒?

他和她十指交扣,將掌心的溫度傳遞到她手上。

「我是你的妻子……」她沉寂已久的心似乎被喚醒了,心狂跳着,頻率不斷地加快。

原來自己對愛情並非遲鈍,而是因為沒有遇到一個對的男人,而現在這個男人出現了!

這麼俊帥的男人,真的是她的丈夫嗎?

她看着他又黑又密的濃眉、直挺的鼻樑、堅毅的下巴,他是如此的英俊有型,可是為什麼她對這麼出色的一個男人竟是如此的陌生,甚至連一點點生活片段都記不起來?

楚岡點頭,食指輕點着她柔軟的唇瓣,低頭仔細地看着她。

他想念她!

這四年來,她的外型並沒有多大的改變。玫瑰般的唇、嫩白的肌膚、清澈而柔和的雙眼……她依然如他記憶般的純真而嬌媚,而他卻只能在夢裏和她重逢,只能在虛幻的世界中尋找他失去的愛妻……

她怎麼能狠心的就這樣離開他,讓孤獨和思念緊緊地纏繞着他落寞黯然的心房?

她是故意懲罰他在這段婚姻中沒給她足夠的信心嗎?還是另有其他的隱情?

她的眼眸沒有從前的溫婉柔情,反而帶着困惑和質疑,看他像在看一個外人似的,這樣的陌生神色,徹底地擊潰他的心。

不管如何,他不准她繼續折磨他了!他的手攬住她的腰,吻住她的唇,將他最渴念、纏綿的深情注入她口中,要她溫習他的吻。

四片唇緊緊地重疊在一起,甜蜜的過往在他腦海里翻飛,他想念她的味道、她的溫柔、她羞怯可人的模樣……

他狂霸地攻佔她的唇,吮吻着她,擷取她口中的芬芳,意圖戳破她的偽裝,懲罰她調皮不認他的行為,他要用溫柔而霸道的吻吞沒她的嬌羞,讓她無所遁逃。

他的吻來勢洶洶,陽剛溫熱的氣息灌入她口腔內,讓她呼吸紊亂,心跳加速,剎那間,她無法思考,像被催了眠一樣……

她仰著頭,踮着腳,承受着他狂霸的氣息。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儘管他的容貌在她的記憶里仍是一團迷霧,朦朧不已,然而一和他接觸,全身酥麻的微妙悸顫,卻又極為熟悉,像是幾百年前,他們就如此契合了。

他彷彿知道該用何種方式寵疼她的唇,也知道她喜歡他陽剛的氣息。他如陽光般,照亮她陰暗了四年的心,給了她一種安定而喜悅的感覺。

她渴望他能帶領她回到過去,尋回過往的記憶。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她的唇,黑眸溫柔地看着她,對她低語:「記得我了吧?」

他這樣一問,她瞬間從雲端摔回到地面,意識仍在飄搖,心魂仍未收回。

「……我……對不起……我還是……」她紅著臉,搖搖頭。

楚岡正想進一步說話,一陣喝斥聲卻突然響起——

「放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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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給我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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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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