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時光匆匆，五年過去，轉眼間，江伊棠和唐翊裴已經是「花蝶高中」的高年級生，他們就快要面臨大學聯考了。

這天，風和日麗，籃球場上，江伊棠混在一群男生堆裏面，一起抱着籃球斯殺，不時聽見她爽朗的笑聲。

仔細一看，唐翊裴赫然也在場上。

他一頭絲緞般的短髮沾上了淡淡汗水，白皙的膚色透著淺淺粉紅，俊容滿是溫和笑意，與打球的那股衝勁形成強烈的對比。

這節是體育課，只見籃球場邊的樹蔭下，唐翊艷和汪雙喜並肩盤坐在草地上，看着場上的江伊棠和唐翊裴，開始閑聊起來──

「棠棠怎麼會是我們這一掛的啊？明明我們兩個恨死流汗，討厭運動，偏偏她兩樣都來。」唐翊艷一副拿江伊棠沒辦法的口吻。

「欸，等會兒要她先去更衣室沖個澡，再來靠近我們不就好了？」汪雙喜雙手抱胸，不在意地說。

「要是這樣跟她說，她鐵定要哇哇大叫，說我們嫌棄她了。」唐翊艷撇撇嘴，顯然已經把江伊棠的個性拿捏了七、八分。廢話，同學快六年也不是當假的。

「哈哈～～她的反應的確會是這樣。」汪雙喜一陣莞爾。

她們的視線漸漸轉向唐翊裴，正巧見他朝江伊棠露出大大的笑容，很有陽光男孩的味道，與幾年前的瘦弱模樣大相逕庭。

「雙喜，你有沒有覺得，自從認識棠棠之後，我弟就變了。」唐翊艷抓抓香腮，仔細回憶。

汪雙喜一雙眼裏滿是瞭然，但她沒有多說什麼，只在心中暗忖：翊裴八成喜歡棠棠，否則他不會黏棠棠這麼緊，不僅跟隨着棠棠的興趣，就盼望能多點話題可以跟棠棠聊天……

這些，汪雙喜都注意到了，也許唐翊裴掩飾得很好，也成功地不讓艷艷和棠棠知道，但她就是看得出來。

「他從前根本不運動的。」汪雙喜只說出這一點。

「是啊！你看他現在，什麼運動難得了他？桌球、羽球、網球、排球，更別提棠棠最愛的籃球了，你光看他們兩個斯殺的樣子，都會覺得好笑。從小到大，我沒看我弟笑得這麼開心過。」其實見到弟弟漸漸變得健康強壯，唐翊艷真的感到十分開心，至少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瘦弱，像隨時會被風吹走似的。

汪雙喜望着場上的唐翊裴。「可能是因為運動的關係吧，我覺得翊裴這兩年長高不少。」

雖然身子還是有些單薄，但身高應該也有一百七十幾公分了。跟一六七的棠棠站在一起，兩人看起來雖然差不多高，可是比翊裴之前不到一百六十公分的時候，已經好多了。

「對啊！我爸媽看了也很高興，直說這是棠棠的功勞，還說我都不愛運動……真是奇怪，這關我什麼事啊？」唐翊艷沒好氣地抱怨。

汪雙喜聽了不斷發笑。

這時，場上的江伊棠和唐翊裴兩人相偕下場休息，朝她們走來，這才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小弟，你剛剛那一球差一點就進了耶！可惜！要是那一球進了，我們可以贏二十分的說……」江伊棠難掩失望地說。

唐翊裴拍拍她後腦，笑斥。「別這麼貪心，贏十七分就已經是給他們難看了，贏二十分還得了，你要他們去自殺啊？」

「哈哈哈～～」江伊棠聽了放聲大笑，頻頻拍手附和道：「對啊對啊！誰教他們剛剛看不起我們這隊的實力，你看他們──」她扳着他的肩，與他一同回頭看向球場另一邊三個垂頭喪氣的男孩──那是剛剛他們的手下敗將。「一副快哭了的臉，看了超過癮的！」

「你啊，別得意忘形了。」話雖這麼說，但唐翊裴還是忍不住跟着笑了。

「唉喲！」

突然，江伊棠唉叫一聲，整個人突然往前撲倒，轉眼間跌在地上，額頭敲到水泥地板，發出「叩」的響亮聲響。

「痛哦～～」她忍不住痛叫出聲。

「小心！」唐翊裴的警告來得太晚，他頓時斂去笑臉，倏地蹲下身子，扶起她，一臉擔憂地問：「痛不痛？」

唐翊艷和汪雙喜眼看江伊棠跌跤，連忙着急地跑上前來，焦急地問：「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會跌倒呢？」

「啊……」江伊棠整張臉都皺起來了。

「哪裏痛？」唐翊裴扳起她的臉，神色凝重地說：「你額頭都流血了。」怎麼會這麼不小心？但他更氣自己沒保護好她。

江伊棠管不了額頭上的傷，她撫着腳踝，朝他們苦笑道：「我的腳……剛才被他們拐了一下，我以為沒事，誰知道突然痛起來……」

「剛剛為什麼不說？」唐翊裴口氣嚴厲地質問。

「我……我想不礙事，不想掃興嘛！」江伊棠像個犯錯的孩子，把頭低垂，不敢多辯解什麼，在心中卻不禁咕噥道：小弟好凶！

汪雙喜見狀，遂開口解救江伊棠。「翊裴，你就先不要罵棠棠了，先去保健室比較要緊。」

唐翊裴嘆了口氣，突然把身子背對着江伊棠，蹲下。「上來吧！」

「上來？上哪裏？」江伊棠望着他後腦，愣愣地問。

「我背你去。」

「不用了吧？那多丟臉！」她誇張地叫道。

「被我背是一件丟臉的事？」唐翊裴冷着眼回頭睨她。模樣與平時溫和的王子形象相差十萬八千里。

「當然不是！我是說，我可以自己用走的。」她帶着討好地笑道。

「為免你又扭傷另一隻腳，還是我背你吧。」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完，便又把頭轉回前方，催促道：「快點。」

「對啦對啦！叫唐翊裴背比較快。」唐翊艷和汪雙喜兩人一人一邊扶起江伊棠，將她安置在唐翊裴背後。

「翊裴，棠棠就交給你了，小心點。」汪雙喜拍拍唐翊裴的手臂，示意他可以開始走了。

「嗯。」唐翊裴望着汪雙喜的眼，敏銳地察覺到汪雙喜似乎發現了些什麼……但因為背上的麻煩精受傷了，由不得他多想，只得朝保健室走去。

穿越過操場和一間間的教室，終於來到保健室。保健室里，校醫不在，唐翊裴只好把江伊棠安置在病床上，他則坐在她身邊，陪她一起等待校醫。

「小弟，你身體這麼弱，還背我到這裏來，我真的過意不去耶！」江伊棠語帶歉意地說。

「你覺得我的身體很弱？」唐翊裴斜睨着她，反問的口氣意味不明。

江伊棠朝他看去，這一看，她被他異於往常的眼神給震懾住！

小弟這種眼神……快讓她窒息了……見鬼！她為什麼會窒息在小弟的眼神之下？太奇怪了！

「不要再覺得我瘦弱什麼的，你看，我可以把你壓倒了哦！」

唐翊裴語音剛落，江伊棠還沒反應過來，瞬間卻已被他壓在身下。這短短几秒的時間，她竟然已經被壓制住而動彈不得，使她整個愣住！

唐翊裴心如擂鼓，低着頭與她瞪大的眼互看。她一定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在在都讓他移不開視線……

他喜歡她！然而他卻不知道該如何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深怕過於突然的表白會嚇壞了她。

正當唐翊裴恍神的時候，江伊棠回神了，她一個用力，頓時主客交換，變成她在上，他在下的姿勢。

江伊棠就這麼趴在他身上，洋洋得意地說：「哈哈～～還說你不瘦弱，我這不是把你撂倒了嗎？」

望着她什麼都不明白的嬌憨臉龐，唐翊裴伸手捂着眼，不知道是不是帶着苦澀的，笑了……

江伊棠覺得無趣，遂坐直身子，卻聽他還笑個不停，她挑眉哼道：「你笑什麼？輸了還笑？夠了哦～～」

唐翊裴沒來得及回答，校醫已經回來了。

「你們……」見到這幅景象，校醫不知該說什麼。

「來上藥的。」唐翊裴連忙也坐直身軀回道。

「好，過來吧。」白髮灰灰的校醫慈祥地笑了笑，看着唐翊裴把江伊棠打橫抱到自己面前，稱讚道：「小夥子挺有力氣的。」

唐翊裴笑了笑，沒說話。

校醫也不拖延，把葯準備好后，就開始替江伊棠上藥。

首先，先從江伊棠額頭上的擦傷開始。

「噢……」江伊棠痛呼出聲。

她張著一雙汪汪淚眼看着唐翊裴，他有絲不舍，遂摟着她的肩，一遍遍安

慰道：「一下就好了，忍一忍……」

額頭包紮完畢，再來是腳踝的扭傷。

「這只是輕微的扭傷，休息個一、兩天就會痊癒了。」校醫邊為她搽上藥膏，邊說明道。

「謝謝。」唐翊裴代為道過謝后，便又背着江伊棠離開保健室回到教室。

這節是體育課，所以教室內空無一人，他把她安置在座位上，先是拿她的毛巾到水龍頭下沾濕后，幫她擦去臉上的臟泥，然後才坐在她身旁陪着她。

「小弟，你對我真好……」江伊棠趴在桌上，感動地望着唐翊裴。

「別說這多了，你先閉起眼睛，休息一下吧。」唐翊裴拿起課本，攤在桌面，不浪費任何時間。

「你會一直在這裏陪我嗎？」她嘟嚷地問。

「當然。」

於是，她帶着安心笑意，逐漸睡去……

「唉……好煩哦！」

江伊棠大聲的哎哎叫着。

又是體育課，偏偏她的腳傷還沒完全痊癒，唐翊裴說什麼都不讓她上場打球。害她只好悶在樹蔭下，跟唐翊艷、汪雙喜一起當嬌嬌女。

「有什麼好煩的？不用曬太陽不是很好嗎？」唐翊艷說。

「哪會啊！悶死了！」江伊棠嘟著嘴抱怨。「體育課不動一動，你們難道都不覺得悶嗎？」

汪雙喜聳聳肩，表達自己的立場。「我討厭被晒黑。」

「我也是。一白遮三丑，我寧可要白白嫩嫩的。」唐翊艷連忙附和。

「唉～～受不了你們，偶爾運動一下也是好事啊！」江伊棠渴望地望着球場，臉上是說不盡的羨慕之情。

「我才不要。」唐翊艷敬謝不敏。

「同感。」汪雙喜笑着跟進。

「哼！」江伊棠則不屑地哼了聲。

「唉呀！瞧，我弟不是下場來陪你了。」唐翊艷拍拍江伊棠的手，指著從球場上走來的唐翊裴。

「算他有良心。」江伊棠這才笑出來。

可是，就在唐翊裴快走到樹蔭下時，一位學妹突然走向他──

「學長……」小學妹囁嚅低叫。

唐翊裴停下腳步，略轉過身面對學妹，不解地道：「有事嗎？」

「我……我有話想跟你說……」小學妹的音量小得像螞蟻在叫。

「可以啊！」唐翊裴爽快答應。

「可是……可是可不可以到另一個地方說？」小學妹顧忌著在幾步遠的樹蔭下，正張大眼往這裏看的三個學姊。

「呃……」唐翊裴回頭看了眼江伊棠，見她直往這兒瞧，遂跟她比了一個手勢，意思是等會兒過去，接着便道：「好吧！要去哪說？」

「這裏。」小學妹興奮地紅了臉，連忙領着他走到另一處隱密角落。

而樹蔭下這頭──

「怎麼回事啊？」唐翊艷和江伊棠兩人困惑地對看。

這種情形，只有汪雙喜明了大概是怎麼回事了。她靜觀其變，沒有多說。

她們三人一起專註地看着唐翊裴和小學妹的動靜……

小學妹不知道跟唐翊裴說了什麼，不一會兒，便見到小學妹突然哭着跑開。

而唐翊裴則一臉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走過來。

「怎麼啦？你對人家怎麼啦？」唐翊艷哇啦哇啦地問。

「沒有。」唐翊裴淡淡搖頭，說得心虛。他走向一臉詭異的江伊棠，蹲下身，問：「你渴不渴？要不要喝飲料？」

江伊棠搖搖頭，問：「剛剛是怎麼回事？」

「她……她……」唐翊裴支支吾吾的，本來唐翊艷想湊過來聽，卻被汪雙喜以上廁所的藉口給拉走了。

「她怎樣啊？」江伊棠難耐地催促。

「她……她問我要不要跟她做個朋友，我說大家都是好朋友，她卻突然說……」唐翊裴說不下去了。

「說她喜歡你？」江伊棠很頤地介面。

唐翊裴一愣，江伊棠這也明白了。

「真好，小弟竟然有人喜歡。」她以複雜的口吻說道。

唐翊裴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可是我告訴她，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倏地住口，表情複雜難測。

「是誰？」江伊棠鍥而不捨地追問。

該死！他怎麼會脫口說出來了呢？唐翊裴一時情急，胡亂謅道：「像你、我姊、雙喜、我爸媽都是啊！」

「哦～～」江伊棠沒有起疑。「那照剛剛的樣子看來，你是拒絕嘍？」

「嗯。」

「哈哈～～對嘛！本來就該拒絕，這年紀不適合談戀愛的，別忘記，我們快聯考了，哪還有時間在那邊風花雪月啊！」江伊棠的心情好極了。不知為何，小弟拒絕了學妹，這讓她感到很輕鬆、很愉快！

唉……危機暫時解除，她沒有發現他的真正心意。

也好，目前他只想一直守在她身邊就好，一切等以後再說……

「你第一志願是哪裏？」

「當然是『果樹大學』！」江伊棠信誓旦旦地說。昨天她二哥江焰爵才說她一定考不上，就沖着這句話，她非考上不可！

「小弟你呢？應該是Ｔ大吧？」

「不，我也想念『果樹大學』。」唐翊裴帶着神秘的笑說。

「為什麼？以你的成績來說，Ｔ大不是問題耶！」

唐翊裴但笑不語。她怎麼會懂呢？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想要去的地方，他想要一直一直追隨她、守護她！

「嘿嘿，小弟，你是不是離不開我啊？還是捨不得我？哈哈～～」江伊棠開玩笑地說，一手拍打他的肩膀，笑得花枝亂頭。

「是啊……」他也以半開玩笑的方式回應。

望着她愉悅的笑臉，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溫柔……

聯考的腳步逼近，面臨考試的學生個個如臨大敵，每天捧著書猛啃，就怕錯失了第一志願。

江伊棠的成績不算太差，卻還有進步的空間，這時，成績向來名列前茅的唐翊裴，理所當然成了她的最佳家庭教師，在每天下課後為她加強較弱的科目，為她劃下重點，讓她念起書來事半功倍。

周末的晚間，唐翊裴在江家用完餐后，便和江伊棠一起來到她房裏，開始為她補習。

江伊棠在這緊張的時刻還不忘搞笑，她拿着不知從哪裏弄來的白色布條，綁在頭上，布條上頭還寫了「必勝」兩個字。

「看來你很有決心要上『果樹大學』。」唐翊裴難忍笑意。

「那當然！開始吧！」江伊棠灌了口咖啡，認真於他出給她當習題的算式，與那些難纏的數字代碼搏鬥。

江伊棠這廂急着惡補，唐翊裴那廂倒是一派輕鬆。

他有把握自己可以上「果樹大學」，反倒擔心她不行。為了確保能與她念同一所學校，他必須讓她的成績保持在水準之上。

「嘖！好難！」江伊棠猛抓頭冥想，認真得很。

「你把這個代進這個……」唐翊裴拿起鉛筆，在白紙上以公式試算了一次，江伊棠這下才恍然大悟。

「被你一算，就變得好簡單哦！」

「沒這種事。」唐翊裴拿筆敲她腦袋。

「好啦好啦！我知道是我笨……哼！我一定要考上啦！不然會被我小哥笑死的。」一想到自己二哥江焰爵那得意的臉，江伊棠煩惱地頻搔臉頰。

「那就認真點嘍！」唐翊裴涼涼地說。

「好！加油！」江伊棠雙拳一握，精神一振，準備全力以赴……

可是，她越看那些數字公式就越煩悶無趣，一題算過一題，漸漸的，瞌睡蟲又找上了她。即便是極力撐著，還是敞不過睡蟲的干擾。

到後來，江伊棠管不了這麼多了，她趴在桌上，呢喃地說：「我睡一下，一下就好，十分鐘后叫我……」

唐翊裴還來不及阻止，她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

「睡著了？會不會太快了？」他不敢置信地搖頭。

望着她可愛的睡臉，唐翊裴忍不住伸手輕撫她軟嫩的臉頰，低頭靠近她的臉，以指一遍又一遍輕柔地掠過……

他緩緩低頭靠近，心中某個聲音驅使著，讓他大膽地將唇印上她的臉頰……一感受到她頰上的溫度，他幾乎不想離開了。

如蝴蝶輕點過一般，他的吻來到她耳畔。他沈著嗓，把深藏心中的秘密毫無保留地說給她聽。

「江伊棠，我愛你，聽見了嗎？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