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杜銳拒絕後，江伊棠很快地從挫敗中站起，在唐翊裴的細心陪伴之下，沒多久，她連杜銳這號人物長什麼樣子都給忘了。

最開心的莫過於唐翊裴了。雖然這樣說起來是有點小小過分啦，但是以他的立場而言，這樣當然是最好的啦！這代表他又能夠以「守護者」的姿態，繼續守候在江伊棠的身邊。

今天，是江伊棠二十二歲的生日。

這天，身為江伊棠好友的唐翊裴、唐翊艷和汪雙喜照例幫她舉辦慶生會，地點就在唐家客廳。

唐家父母伯自己在場，會壞了孩子們的興緻，所以早早去睡了，還寬容地要他們盡量嬉鬧沒關係，不要怕吵到他們。

得到唐家父母的恩准，他們更是無所顧忌了。

唐翊艷負責關燈，汪雙喜負責遮住江伊棠的雙眼，而唐翊裴則從冰箱裏捧出自己精心挑選的草莓芙蓮。

草莓芙蓮上頭插著「２２」的蠟燭，蠟燭已經點着，在一室漆黑中，火光閃爍搖曳，更增添幾抹神秘興奮的味道……

江伊棠被捂着眼，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問道：「好了沒啊？」

「快好了，再等一下啦！」唐翊艷要她稍安勿躁。

汪雙喜繼續遮住她的雙眼，也出聲安撫。「是啊！別急，等待的果實是甜美的。」

「唉喲！好討厭哦！害我心痒痒的，到底好了沒啦？」江伊棠緊張得語氣直發抖，死黨們究竟會給她什麼驚喜呢？她真的很期待呀！

唐翊裴把蛋糕捧至她面前，而後以眼神示意汪雙喜可以放開雙手，讓江伊棠重見光明──

「哇！」江伊棠一見到鋪滿草莓的蛋糕，不僅十分開心，甚至還頻流口水，顯露出一副饞樣。

「棠棠，生日快樂！」他們一起祝福她。

唐翊艷雙手合十，起鬨道：「快，許願許願！」

江伊棠見腆一笑，照着唐翊艷的希望，雙手在鼻端前方合十，閉起眼睛，認真且嚴肅地道：「第一，我希望我們之間的友誼永永遠遠；第二，希望大家事事順心、萬事如意，第三……」大家屏息以待。

她突然頓住，睜開眼，帶着一臉賊笑。「嘿嘿，第三個是秘密，我放在心底。」接着便吹熄了蠟燭。

唐翊裴把蛋糕放回桌面，由汪雙喜為大家分切蛋糕。

「厚～～賣什麼關子啦？」唐翊艷噘著嘴，不高興地嚷嚷。

「不能說！」江伊棠語氣堅決。

「笨蛋棠，你說不說？你敢不說？你不說我就不讓你吃草莓！」唐翊艷好奇心作祟，連威脅的招數都使出來了。

「哪有人家這樣的？明明知道我無法抗拒草莓的嘛！」江伊棠哭喪著臉尋求庇護。「小弟，雙喜，你們看艷艷啦……」

唐翊裴率先開口，站在她那一邊。「沒關係，姊不讓你吃，我讓你吃，因為蛋糕是我買的。」

一聽見弟弟竟然胳臂向外彎，唐翊艷氣得扭曲了臉。「厚～～唐翊裴，你吃裏扒外啊？好樣的！」

「嘻嘻，還是小弟對我最好了！小弟，你果然很貼心，知道我愛吃草莓……」江伊棠跑過去一把摟住唐翊裴的脖子，感動莫名地說。

被她貼近摟抱，唐翊裴爆紅了俊俏臉龐，渾身僵硬不能動彈。

他故作輕鬆地乾笑道：「那當然，認識這麼久，還不知道你愛吃的東西是什麼，那也太不夠意思了。」

「說的也是，但我還是好感動哦……」江伊棠把臉頰貼住他熱燙的頰，摩擦了下，加深她的感謝。

汪雙喜見狀，若有所思一笑，但她沒多說什麼，只是把手中切好的一盤蛋糕遞給江伊棠。

「棠棠，你是壽星，你吃最大塊的，喏……」

「謝謝！」江伊棠放開唐翊裴，喜孜孜地捧過心愛的草莓芙蓮，坐在沙發上大吃特吃起來，奶油沾滿了嘴邊，一臉滿足模樣。

「天哪～～好好吃～～要是我以後吃不到這麼好吃的草莓芙蓮該怎麼辦？」她皺着臉以假哭音說道。

「耍寶啊你？」唐翊裴笑嗤一聲，順手抽了張面紙，為她擦拭嘴邊的奶油。

唐翊艷直到此時才隱約看出了一點不對勁。

她雙手抱胸，眯着眼，靜靜觀察弟弟和棠棠之間奇妙的曖昧情愫……

「唐翊裴，你怎麼從來沒對姊姊我這麼周到過？」唐翊艷沒有吃味，純粹疑惑問道。

唐翊裴手上的動作一頓，連忙收回，以平淡的口吻說道：「你太會照顧自己了，讓我無從幫起。」

「是這樣的嗎？」唐翊艷搔著臉頰，嘻笑問道：「還是因為你喜歡棠棠啊？」

江伊棠聞言一愣，視線不禁往唐翊裴看去，兩人的目光撞上，她的心彷佛也被撞擊了下，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微妙的變化……

像被他熾熱的視線燙著了一般，江伊棠連忙別開眼，一副傻憨模樣，哈哈笑道：「唉唷！怎麼可能啊？哈哈，對不對，小弟？」為了掩飾自己心裏奇怪的感覺，她連忙又吞了幾口蛋糕。

對於姊姊的質疑，唐翊裴微笑不語，只是以一雙溫柔的眼，凝視着吃蛋糕吃得不亦樂乎的江伊棠。

這時，汪雙喜從廚房拿出冰涼涼的啤酒，招呼道：「來來來，今天為了慶祝棠棠生日，我特地買了啤酒呢！」

「哇！太棒了！」江伊棠和唐翊艷高舉雙手歡呼。

江伊棠二十二歲的生日，就在和死黨一起通宵慶祝之下結束。

慶生會進行到尾聲時，江伊棠因為不勝酒力，已經倒在沙發上胡言亂語起來。

「好開心～～今天真的好開心哦～～蛋糕好好吃，酒好好喝哦～～」江伊棠閉着眼，口齒不清的嘟囔道。

汪雙喜也喝得微醺，但還算有自持能力。

她掀起身，然後扶起身旁陷入恍神狀態的唐翊艷，向一旁滴酒未沾，神色一派清醒的唐翊裴道：「棠棠就由你送她回去嘍！你姊，我扶她上樓就可以了，我今晚夜宿你家了。」

「OK。」唐翊裴起身，先拿妥父親的車鑰匙，接着回到沙發邊打橫抱起江伊棠，朝門外走去。

「呵呵呵～～小弟，你知道我許的第三個願望是什麼嗎？」江伊棠摟着他的脖子，格格笑問。

「不知道。」來到車門邊，他打開車門，把江伊棠放置在副駕駛座上，將門關上后，他回到駕駛座上，細心地為她繫上安全帶。

「我想要遇到一個好男人。」她傻笑着宣佈。

唐翊裴動作一頓。「這並不難。」他微笑地說。

「真的嗎？」她好像不太相信。

「當然是真的。」唐翊裴在她身上覆蓋了一件自己的外套。「快點睡吧！」眼見她嘴角含笑漸漸合上眼，他才安心開車上路。

由於已是深夜，路況順暢，沒花多久時間，他已經來到江家門外。

保全攔檢過後，經過通報，他順利地將車駛入江家庭院，停妥在江家主屋門前，虎爺已經等在那兒了，真不愧是江家忠僕。

「唐少爺，小姐又麻煩你了。」虎爺不好意思地笑笑。

「哪兒的話。」唐翊裴客氣回道。

在虎爺的帶領之下，他抱着江伊棠，回到她房間。將她安置在床上，蓋好被子后，他兩手插腰做了個深呼吸，平穩略微紊亂的氣息。

他盯着她憨憨的睡臉，忍不住勾起嘴角，看得痴了……

「唐少爺，辛苦了。」虎爺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唐翊裴這才驚覺到虎爺在一旁，他在內心暗自祈禱，但願虎爺不會覺得他看着棠棠的眼神帶着邪念。

「那麼……虎爺，她就麻煩你了，我先回去了。您不必送我了。」唐翊裴禮貌告辭後轉身下樓。

「好的，唐少爺慢走！」

就在唐翊裴來到一樓，正要走出江家門口，開車返家時，他身後卻突然響起一個低沈而又帶着威嚴的男人嗓音。

「你……是棠棠的同學？」

唐翊裴倏地轉身。

站在眼前的男人看來雖年輕英俊，但眉眼間卻有股令人無法直視的尊貴氣勢，尤其是他那雙眼，隱隱透著銳利光芒，看來睿智、犀利，彷佛像是Ｘ光機般把人探索徹底，不留餘地。

不難感覺得到，在他一出現后，周圍空間的氣氛頓時凝結……

「是，我叫唐翊裴。」

與棠棠認識這麼多年來，他只見過棠棠的二哥江焰爵，兩人也還算熟識，而眼前這男人的輪廓與江焰爵竟有些神似，該不會是棠棠那個他從未謀面的大哥吧？唐翊裴在心底暗忖。

「我是江非爵，棠棠的大哥。」他語調輕柔地自我介紹。

果然是。唐翊裴不動聲色，有禮地道：「江大哥你好。」

「你喜歡棠棠嗎？」江非爵的問題快狠准，一時之間會教人無法招架。

在江非爵壓迫人的視線下，唐翊裴一時無法回答，最後，他才緩緩點頭承認。

「是，我喜歡她。」

江非爵神色冷漠，淡淡扔下炸彈。「棠棠畢業后，我會帶她去紐約，這件事你知道嗎？」

去紐約？唐翊裴頓時呆住了，全然無法反應。

「看來你是不知情。唐同學，我希望你能幫我一件事。」

「請說。」他壓抑內心的激動道。

「如果棠棠不願意去，我希望你能幫忙說服她。」

他聽焰爵說過唐翊裴，知道唐翊裴在棠棠的生活里佔着很重要的位置；連他們之間若有似無的曖昧情愫，焰爵也都告訴了他。

他們打算在棠棠畢業后即舉家赴美，卻怕棠棠會因為割捨不下這些朋友們而不願前往；可他和焰爵又不放心讓棠棠獨自一人留在台灣。為了勸服棠棠，他才會想從她的朋友這裏着手。

這麼做……也許殘忍了點，但他也是為了棠棠好。棠棠需要的男人，必定要經過他的認可，這個唐翊裴雖然合格，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可以試探幾年看看，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變化也說不定。

「如何，唐同學？如果你喜歡棠棠，應該不會絆着她才是。」這也是明顯要唐翊裴別試圖做出一些舉動來挽留棠棠。譬如說……大膽示愛。

絆着她？他絆着她了嗎？唐翊裴在那瞬間被這句話給撼住了，只因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帶給棠棠這樣的麻煩。

「如果她不願意去，我……會試着說服她。」唐翊裴許下諾言。

「那我就放心了。」江非爵滿意地微勾嘴角。「謝謝你送棠棠回來。棠棠向來都麻煩你的照顧了。」

「不客氣。」唐翊裴一轉身離開，嘴邊便露出苦澀的笑。

棠棠就要離開了，他……卻什麼也無法做，也不敢做……

本來，他只要在一旁看着她，就可以滿足了，可是現在……卻連這一點小小的滿足都將被剝奪了……

他該漠視江非爵的請求，放膽向棠棠表白嗎？若是不成功，可能會讓他和棠棠連朋友都做不成，日後尷尬，永不相見？

可若是成功了，那又怎麼樣呢？

依照江非爵的意思，無論如何都會要棠棠一同赴美；就算是真的成功了，那他和棠棠還是必須面臨分隔兩地的煎熬啊！

如果什麼都不說，就讓棠棠好好地離開台灣呢？她並不是沒有回來的一天呀！不是嗎？

也許……這才會是最好的方式吧！

是吧？

縱使唐翊裴有千萬個不願意讓江伊棠離開，可是事與願違，無論如何，在大學畢業后，她還是得跟着家人赴美。

他向來平靜的心，卻因為時間一步步的逼近，而變得不安靜。

每天，他都模擬著以後見不到江伊棠的日子，反覆練習著，想要早點面對她早晚都會離開的這個問題，但，卻好像一點效用也沒有……

她就要走了啊，可是他卻好像還不能真正面對這個事實。是該早點認清的，就放寬心吧！把分離的時間，當作是感情的考驗，若能熬過去的話，她一定還是屬於他的。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嗎？「該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求不來」，他對她的情意能否開花結果，不是早就命定的嗎？也許是時間未到吧？

唉～～他這種想法太宿命了嗎？也不得不這麼想啊！

在江伊棠準備赴美的前夕，她沒有找唐翊艷和汪雙喜出來大訴離愁，反倒鬱鬱不樂地找了唐翊裴，兩人相約一起到他們常去打球的社區球場。在她的要求下，唐翊裴帶着一顆籃球前往赴約。

站在籃球場上，唐翊裴把球往地上一扔，籃球彈跳至江伊棠身前，她直覺反應將球接住，然後往籃框擲去──

「唰」地一聲，籃球應聲入網。

「漂亮。」唐翊裴揚起嘴角，不吝讚美。他撈回在地上彈跳下休的籃球，兩手交換運球。

「還好啦！」為了不使離別的悲傷太過明顯，江伊棠故作輕鬆愉快。

「來場一對一？」

她嘟著嘴道：「沒心情啦！」一想到要離開小弟、離開死黨們這麼遠，她就開心不起來。還找她一對一勒，小弟難道都不會捨不得她嗎？

唐翊裴把球放在掌心，帶着挑釁笑意道：「怎麼？你不敢？別怕輸給我哦，為了讓你安心去紐約，我會故意輸給你的。」

「哇，什麼鬼話！我會輸給你？」江伊棠不自覺上了他的當。

「那就來吧！當作是臨別贈禮嘍！」唐翊裴把球傳給她，越顯高大的身軀像張羽翼，瞬間包圍住她。

「等著瞧吧！我一定扳倒你！」語畢，江伊棠眨眨眼一笑，單手運球，纖瘦的身子靈活地想往前突破。

唐翊裴帶着閑適的笑，輕輕鬆鬆地左擋右擋，身軀像一堵厚實的牆，任她怎麼攻也攻不破。

江伊棠一咬牙，心想：拚了啦！硬沖了！

她邊運球邊往唐翊裴胸前撞去，這一撞，唐翊裴竟然沒有移動一下，她的球甚至被他給奪去，急得她直嚷：「可惡！」

「唰」的又一聲，唐翊裴站在三分線上，投入空心三分球。

「你是怎麼了？一點都不帶勁。」

江伊棠低着頭，悶道：「我要離開了啊！可是……可是……」

「可是怎麼樣？」對於她接下來要說出的話，他屏息以待。

「可是我覺得好像只有我捨不得小弟，小弟卻不會捨不得我。」說到這裏，她莫名紅了眼眶。

一想到小弟根本不在意她的離開，她心裏的失落、落寞就好深、好重，這種複雜的感覺來得莫名其妙，卻緊緊揪住她的心。

唐翊裴聽了，心緒一動！

原來她在意的是這一點。他這才明白。

上前幾步走到她面前，唐翊裴由上而下望着她低垂的腦袋。他拍了拍她的頭，苦笑說道：「誰說我不會捨不得？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每天都一起上課玩樂，沒有你在，我一定會很不習慣的。可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不是嗎？」

江伊棠拾起頭看着他，咬着下唇，一臉困惑。她有點擔心地問：「小弟，我不知道哪時才會回來，你會不會有忘記我的一天？」一想到這個可能，她整顆心臟像被酸液侵蝕過，一陣陣泛疼……

「當然不會，笨蛋。」唐翊裴強忍住心中的難受，打趣地回應。

「你發誓？」她孩子氣地逼迫。

「我發誓。」他很配合地抬起一手做發誓狀。

「如果有人取代了我，成為你的死黨呢？會不會有這一天？」不知為何，她希望自己對小弟而言是獨一無二的，沒有人能夠取代的。

腦中靈光一閃，他略怔了下，以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說道：「當然不會。但，你得給我一點好處。」

「什麼好處？」江伊棠皺眉噘嘴，想不透。

「過來一下。」他招手示意她靠近。

在她毫無防備靠近的時候，唐翊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噘起的唇瓣上輕啄了下，發出「啾」地一聲，極小極小聲，卻曖昧得無以復加……

江伊棠傻眼，而唐翊裴則緊張地脹紅俊臉，他逼迫自己要直視她的眼，絕不能讓她以為自己在占她便宜──縱然他是真的在占她便宜。

「小弟，你……」她抬手輕撫著像被燙著的唇，一時無法反應。小弟的嘴唇，好溫暖哦～～

小弟為什麼親她？好、好奇怪……這不是正常死黨會做的事吧？可是、可是看小弟的樣子，好像也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啊……

要命的是，她居然眷戀起小弟軟軟的嘴唇！

「就算我忘了你，還是記得這個吻啊！」唐翊裴努力壓下心中驟時飆高的心跳，刻意以玩世不恭的口吻說道。

霎時，一些悄悄湧上的浪漫情緒統統被打散。

江伊棠不計形象咒罵道：「媽的，可惡……」

唐翊裴居然敢吃她豆腐？那是她的初吻耶！就在臭小弟開玩笑的情況下被他奪走，他還不識相地在言語上占她便宜？好啊！她非要他付出代價不可！

江伊棠越想越生氣，她跳腳嚷道：「該死的唐翊裴，你居然敢這樣玩我！」

唐翊裴見狀，很配合地拔腿就跑，江伊棠連忙追上，兩人在球場上邊跑邊笑，把離別的憂傷沖得極淡……

這樣也好，快樂的離別，會比憂傷的離別來得讓人好過。

他們都相信，他們還會再見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