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浮雲流波,淡淡雲煙。倚在窗前,冬雪失神地凝望窗外,似不肯回頭。

「他對你好嗎?」緊握雙掌,任指尖陷入掌心,痛不自知。蒼拓凌遙望佳人,打破自進入他宅屋開

始起,就有的沉默,淡然相問。原來她一直在塞洛斯身邊,原來她一切都好……「我很好。」冬雪頷首。驟然相見,所有的相思與悔意全凝聚在一處,讓她無法順利成言。

可聽在蒼拓凌耳里,卻是語意平靜,無牽無掛的意味。他不禁露出一抹苦笑,到頭來,這七天,只有他才是身心疲憊的傻瓜。

「但我知道你不好。」冬雪轉首,凄然一笑,讓蒼拓凌再度驚艷的同時,也看到她隱隱的慌亂。

「冬雪……」這句話該怎麼理解?她還在關心他?

蓮步輕移,襯著身後落地窗外水藍色天幕,如搖曳的蓮花在池中婉轉流瑩。纖白的小手拂上蒼拓凌訝異的臉龐:「這些都是為我嗎?只為我?」

反手緊抓住她的手,蒼拓凌的眼忽而浮上水霧。她心裏頭是有他的!「王語芬她——」

語止於那按住他薄唇的玉指:「我知道,其實我一早就知道你們不可能的。是我多心……」話雖如此,眼眸中黯然的心傷與憂鬱卻沒逃過蒼拓凌敏銳的眼。他已經能感覺到冬雪現在所言是實,但也隱約查覺到她心中另有鬱結才是數日來問題的關鍵。

「我只是和她到花園中解釋清楚。大庭廣眾之下,耳目眾多,她終究是大家閨秀……」他暫時裝糊塗。

「我知道。」冬雪仍只是閉聲點頭,眉頭卻顰起,「她只是難過於你的拒絕才會投入你的懷中——

「那你逃什麼?」狠狠地追問不放過她漸打開的心,「冰雪聰明的你一望即明,卻又為何要逃?」虛驚一場,原來不是愛他不夠深而讓她不信任。

「你發覺了……」冬雪刷白了臉,喃喃自語着,倒退了兩步,因被他抓住她的心思而惴惴不安起來。她隱藏得很好,她不想讓他為本已危機四伏的愛情再罩上一層點破後會更加明顯的陰影,雖然它一直存在着。

「發覺?」耳尖地將信息接收進耳里,蒼拓凌細細咀嚼著這兩個字,一道靈光閃過,難道冬雪察覺了什麼,而正是這察覺到的事實讓她想逃避?!「雪……」滿腹的疑惑需要她的解釋。

「從來不問並不代表我從無察覺。」豁出去了,如果是難,就交由她來承,是孽也罷,劫數也罷,該來的擋不住,該受的她也逃不掉,「雖然你不告訴我昊然與你的關係,但它依然是個結,存在我心裏。雖然你向我坦述我與你前世的過往,可夢中數度死去女子的謎,你並沒有解開,甚至是王語芬,你們對她游移的態度,輕憤的神色,這些都與我,與我們有關,對不對?」急急一吐心中所淤,頓覺暢快許多。但短暫的輕鬆之後,又不自覺屏息,為將到來的打擊做好準備。

回應她的,是一個熾熱的擁抱,如火如荼,燎原般罩滿她全身。蒼拓凌埋首在冬雪頸項邊嘆息,纖

細敏感的可人兒啊!一方面為她的憂慮而痛心,責怪自己的猶豫,不曾為毫不知情的她着想,另一方面又欣喜她肯如此維護兩人的愛情:相識初期忘記煩惱專心經營感情,愛情到來時,又為將來作好打算。這種窩心的付出,比一句「我愛你」更讓他感動。想到未來的人不只他一人啊!「雪,這一切全是為了你,最初怕你會離開我而隱藏真相,待得到你真心回應時,又擔心你會接受不了事實而相瞞。你明白嗎,我就在說與不說之間猶豫、徘徊,真相才會被隱瞞、再隱瞞。不要怪我為什麼拒絕說出答案,一切只是因為我太愛你。」

胸口傳來一陣濕意回應他一句又一句的深情剖析,直到最後一句時,冬雪纖細的雙臂緊環住蒼拓凌

的腰,十指死死揪住他的衣背。愛情啊,磨人的愛情,當雙方拚命為對方着想,努力地築造兩人的愛情時,這種全心全意的付出竟也會刺傷對方的心:你愛對方甚於愛自己,當他不愛惜自己時,就如同在傷害你。這怎麼不叫人心傷呢!

「雪,如果你想聽我們的故事,你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蒼拓凌的聲音悶悶的。講出真相后的結果如何,他一點也不確定。

冬雪自他懷中抬起頭來,從他佈滿青碴的下巴,膠住他漆眸,哭過的淚顏,楚楚堪憐。

「答應我,永遠不會離開我。」算他自私,他要留她一輩子。

沒有回答,一吻封緘,卻是她的回答。冬雪離開蒼拓凌的唇,轉而又凝望他的瞳,唇邊一抹絕艷的笑,因心中減輕了的負荷。「不要說,我不想聽了。」她怎麼那麼傻呢,竟為對未來的不安而逃離他的身邊。誰知啊,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她。這個男人是她的最愛,她想要跟他一生一世,永不分離。既然無論知不知道答案,她都不會再離開他,那要這為愛情帶來恐懼的真相又有何用。

甜美的味道溢在唇齒間,數日來相思的折磨,讓這個吻分外甜潤。蒼拓凌看向懷中柔媚微笑的女子,心中似能感應般,但又不敢完全確定:「這是你的回答?」

冬雪思及自己的大膽,潮紅飛湧上玉容:「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所以,你勉強告訴我的真相,又有何意義?只怪我先前太執著於答案,才沒有看清你隱瞞后的真愛。」小小聲地誠實道出心中所思,也羞得耳垂閃著異樣的粉澤。

靈活的舌尖吞噬著嬌柔的小巧耳垂,一寸一寸蠶食著,游移到嬌艷欲滴的紅唇,捕捉她羞澀的啄吻,他霸氣而火熱的深吮,侵襲着她的城池,攻城掠地收於心中。雙掌同時不規矩地在冬雪後背恣意愛撫她衣衫下滑膩的肌膚。「雪,好想你,好想……」迷情的囈語撒在冬雪發燙的耳邊,燒灼着她的心。「別離開我,別離開……」

冬雪仰起頭,急促地細喘著氣,任由蒼拓凌灑下熱火。好熱,從頭至腳,燙得她想翻滾,想蠕動,想尋求涼爽,卻又更加貼近他的胸膛,任他開啟她從未試過的那一部分。

「鈴鈴鈴……」幾桌上的電話在此時卻要命的兀自響個不停。

陷入情慾中的兩人有數秒反應不過來,待蒼拓凌撐起上半身,看到身下的冬雪時,才驚覺自己激動之下做了什麼。

連衣裙的拉鏈早被他急促地扯開,冬雪所有衣衫褪至腰下。窗外陽光爭相親吻她水嫩的肌膚,讓肌膚映出珍珠般誘人的光澤,點點紅痕從頸一直漫延而下,如雪地上艷麗的梅,傲然綻放。

老天,他竟然忘了冬雪現在不是普通人,而他剛才差點——

蒼拓凌慌亂跳離沙發,氣息不定地接起電話,余光中瞥見冬雪也回神地拉攏上衣,縮至沙發一角,埋首膝中,不再說話。只是烏髮中紅紅的耳垂泄漏了她的羞窘。

嘴邊不由得揚起一絲笑,才轉而專心到電話上,「你好,這裏是蒼拓凌。」

電話那頭,一陣輕笑。塞洛斯!「我挑了個按摩師,明天上午給冬雪做第一療程的恢復術,你要來見他嗎?」

總是那別有用意的笑,剛才在進電梯時就見識到,結果他要的報告幫自己找到了雪。現在這笑,曖昧有加,讓他頓生芥蒂。他又知道了什麼?「好的,倒真是讓你費心了。」

「好說,只要你到期付賬。而且我的費用不低哦。」

「只要冬雪沒事,你要什麼我都會儘力為之。」哪怕是他的命。

呵呵呵,這次電話那頭笑得更囂張了:「蒼先生果然是大方之人,那明天見。」

掛了電話,蒼拓凌自責的心情又回升:「對不起,雪,我不是……我忘了你現在的狀況……我,我去沖澡……」

難得他如此慌忙結巴之時,蒼拓凌每頓一下,就見冬雪膝蓋中的腦袋擺一下,待最後他落荒而逃時,沒有接收到冬雪唇邊一個滿足的笑。

電話的這一頭,塞洛斯坐在幾桌上,蹺起腿,滿眼含笑。打破別人好夢的事他好像越做越順手了,呵呵呵!

相較於近幾日來蒼拓凌的風平浪靜,王語芬面有不甘地咬牙切齒,同時又心驚膽寒踏入這烏黑的小

巷。傳聞中的「耀灼幫」在這兒設有一個分口,若不是為了它,她才不會委屈自己到這骯髒卑賤的地方來,若不是為了出心中那口鬱積的怨氣,她才不會委曲自己,進入這罪惡的黑街。

「喲,兄弟,瞧瞧,水靈靈的大美人一個。看她這模子,真他媽的對老子眼。」不知何時,巷道上閃出數人,其中一個油頭垢牙的男人猥褻地盯着王語芬出眾的臉蛋,禁不住出言調戲。

「身材還一把罩。」另一個流氣的目光來往於她的三圍,最後停在她高聳的胸脯上。

「哈哈哈,你一把罩得住嗎?夠大哦……」又一個男人伸肘頂頂剛剛說話的那人,接着伸手比劃着,「反正老子是罩不住的,啊,是不是?」

下流的笑聲聽得王語芬心驚肉跳,又極力命自己穩住,鎮定下來:「你們是『耀灼幫』的人嗎?如果是,帶我見你們老大。」聽說這條巷中沒有別的幫派敢住駐。

「見老大啊,有什麼油水嗎?」一個目光停留在她飽滿胸前的色迷迷男人,隨口問著,想像著從這妙曼的身軀會得到多少甜頭。

一疊厚實的鈔票赫然出現在三人眼底,每張均是百元面值。貪財又好色的狼般綠光頓時浮出三人眼底。這個女人,真是「財貌」雙全。

王語芬警戒地隨他們欺身上來的身勢不甘不願地退至斑駁的牆角,惱於將到來的欺凌,「這點小錢就讓你們心動了嗎?我還有呢,數目夠你們吃香喝辣一輩子。」但願這招能治住他們。

「怎麼說?」其中一人攔住其他兩人,開口問。眼前的女人只拎着一個小小坤包,除了她揚於手上的這筆錢,她不像帶有很多錢的樣子。

「我要你們幫我一個忙,事成之後,五百萬進賬。到時你們想找什麼樣的女人都成。」

好大的口氣!三個男人頓時一愣,五百萬的價碼,這女人開出來時眼都沒眨一下:「憑什麼你說什麼我們就——」

王語芬再度拉開坤包,復又抓出最後一把她帶出來的現金:「給兄弟們喝茶。」

三個男人交換一下眼神,隨即點頭:「票子拿來,跟老子們走。」

「耀灼幫」號稱是第一大黑幫,卻沒想到堂口是如此狹小,破舊。王語芬踏入似外廳的那刻起,就覺得自己上錯門了。

「聽說有大生意找老子。」被請出來的堂口老大懶洋洋地踱出,口中嚼著檳榔,「叭」一聲,似血的唾液吐在王語芬腳邊,「你?」

王語芬厭惡地縮了縮腳。該死,都怪蒼拓凌,也怪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的那個什麼冬雪,什麼嘛,一個將死的病女人也跟她爭,讓她出那麼大的丑,面子沒處擱。想她當初請偵查社查出這些消息時,驚詫得說不出話來。「是我,五百萬,幹掉一個人。」狠了心,雙眼泛起了殺意。

「少了,只區區五百萬,給老子塞牙都不夠,這是『耀灼幫』堂口,不是三流小混混呆的地方,你——」看來是個凱子,能多宰就多宰一些。

「再加三百萬。」王語芬連頓都沒頓一下。

堂內所有的人都呆了,八百萬,殺一個人。連老大都停了嚼檳榔的舉動,「八百萬?」

「啪。」一張王氏專有金卡甩至桌上,「這是訂金,裏面有四百萬,事成之後,我再送來另外四百萬的現金。」爽利的語氣,陰沉的殺意,猙獰了她的美貌。

可還未等老大想拿起金卡驗證一下,處於廳門外層的兄弟已了無聲息地迅速倒下,砸在裏層的兄弟

身上。「搞他媽的什麼鬼——」

老大的叫囂還未完,就見廳內剩餘的兄弟均先後捂著心口接連倒地,包括他自己。還未看清是何人出的手,一道銀光封住他咽喉,「惡——」這次吐出的是血,不是腥紅的檳榔汁。

「什、么、人?」斷氣。

「老大!」聽見廳內的聲響,從房內衝出的手下見老大及弟兄莫名死傷大半時,紛紛沖至門外,撞倒了王語芬。就見她驚懼地望着滿地屍首,顫抖地摸索著,努力想爬至桌下。怎麼回事,她怎麼會遇上這種事情?黑幫內訌嗎?不是說沒人敢挑「耀灼幫」嗎?

絲絲銀光閃入,快得讓人連眼都沒來得及眨。一排接一排的人就層層倒地,直至死絕。

「這種事情哪用你親自前來動手,手下代勞就行了。」低沉嗓音舒緩好聽,讓人聯想他該有的俊逸容貌。

「你來督陣,我不親自上馬怎行,何況幫忙是小,清理垃圾是真。」伴着這話踏入門來的是兩名俊逸的男子,左邊黑衣者,一臉書生樣,甚至架著斯文的眼鏡,右邊白衣者清靈俊秀。隨後而入的是數位戴着墨鏡狀似保鏢之人。

「明明是你想玩……」白衣者翻翻白眼,又乖乖在黑衣人看似無害的溫眸射來肅殺之氣時將剩下的話吞入肚中,「喂,還有一個漏網之魚。」他踢踢桌角,示意黑衣人。

「不要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來找人幫忙的。」聽來者意思似乎想滅口,王語芬帶着哭腔忙從桌下爬出,「我是來找『耀灼幫』幫忙幹掉一個人的——」

「哦,找了個冒牌的。」黑衣人聳聳肩,「它剛才又剛好被正牌的給滅了。」

「啊,假的。」王語芬嚇得一驚,她偷偷瞄了一眼紋絲未動安然於桌前的金卡,連忙爬過去,高舉它顫巍巍地遞至黑衣人面前,「幫幫我。這裏面有四百萬酬勞。」

抽出她手中的金卡,黑衣人含着笑把玩著:「滅誰?」

「冬嚴春的獨生女兒,冬雪,當今外科界第一把交椅。她現在是植物人狀態,在『康平』綜合醫院頂層貴賓房接受治療。」

「一個半死的人?」黑衣人挑眉。

就是半死才會讓人生恨!「我出八百萬。」怕他不答應,王語芬機靈地應着,隨時準備加價。

「好。」黑衣人淺笑,「成交,三天後聽結果。」

王語芬沒想到他竟如此爽快,頓時喜不自禁,急忙從地上爬起,一聲「但——」,男人拖長的尾音頓住她的姿態。

「我可沒興趣檢驗我出手的成果。」黑衣人邪笑,鏡片后的精光讓人不寒而慄,「我要你自己去驗。」

「好。」王語芬知道自己不答應也得答應。

「滾。」一個字,氣勢十足,嚇得王語芬從地上飛快爬起,踉蹌地衝出門去。

「你滿意了?」黑衣人轉向白衣人,滿臉不解,「塞洛斯,救人是你,要殺人也是你,你這個腦科權威應該先查查你自己的腦子。」

「好忠告,我記住了。」塞洛斯不以為意地點頭,心裏頭則盤算著:三天後是開界的好日子,而王語芬是蒼拓凌與冬雪在人界受難的開印者,要想幫他們兩人,就只有藉助於她的手來封印……

皮癢了。黑衣人一拳送去開打:「說實話。」

塞洛斯機靈跳開,格開他:「打贏我再說吧。」

在得知自己三天後將被推入手術室時,冬雪心裏一直就忐忑不安。許是如此平靜而安逸的生活過得太久,加上她一直處於正常狀態,以致常常不想或忘記自己的狀況,只想保有現在的幸福。

「怎麼了,皺着眉頭?」由後背伸過一雙結實的手臂,將她牢牢環住,貼於身後健壯的胸膛,手臂主人俊美的臉龐繞過她的頸項,親昵地貼於她頰邊,雙眼炯炯看向她皺起的眉,「小心長皺紋哦!」

幽幽一笑,冬雪舒了眉心。就像能感應到她的鬱悶與不安似的,蒼拓凌徹底放下工作,可憐昊然因業務派往南部,明早才能趕回,常常只白拿紅利看不見人影工作的火霆被一腳踹到美國公幹。剩下這個大閑人,成天與她廝混。大至去公園、逛街,小至進廚房、上衛生間,他根本是形影相隨,寸步不離,如此這般糾纏了三天。許是無心,許是有意,在與他親密無間的緊密相處中,他都沒有提及那七天的分別與原因,只是他用他最熱情的一面安撫她的不安,挑撥她的熱情,最初對手術成功與否的恐懼轉為現在對甜蜜時日的渴求。

「還在想明天早上的手術嗎?」大掌無聲無息滑入衣衫內。

輕拍色爪,冬雪嗔怨地側眸回望:「想你什麼時候會餓狼撲食,我在為我貞節隨時不保而嘆息。」這三天來限制級的舉動根本不盛枚舉,但每次到最後關鍵時刻,蒼拓凌就停了手,以致兩人雖肌膚相親數次,卻始終沒有突破底線。

「拓凌。」冬雪不自在地清清嗓子,鼓足勇氣,「你為什麼每次到最後都停下來?」臉頓時紅潮一片。是怕她目前狀況不適合嗎?

唇邊帶着柔和的笑,蒼拓凌輕吻她紅唇:「我希望給你真正的第一次,是在最正常的情況下進行。你是活生生的冬雪,能讓人羨慕、妒忌、驕傲的冬雪,我可以昭告世人的妻。」

小小的淚珠在眼裏打轉,冬雪黑白分明的大眼捨不得閉上,貪戀地抓緊時間將他的容貌刻在心底,心與心的契合,竟如此美妙。

「可是。」蒼拓凌以指骨擦去她臉上滑行的淚,灼熱的呼吸噴在冬雪此時敏感的肌膚上,他深情地緩緩道,「現在,我想要……」

纏綿的目光,眼中無言的呼喚,甚至眼底翻滾的情慾,冬雪中魔般慢慢閉上眼,剛才他說他不會碰她的誓言全飄出腦中,只剩下每次纏綿時淺淺的低吟,刺麻的感覺正抓撓着她的心。管他什麼今後,現在,他說,他想要……而她,也早該為他準備好了……曖昧的心思流轉在彼此心底,屋內靜謐,情絲飄飛,直至數秒后,蒼拓凌一本正經地對等待他親吻的冬雪緩緩開口:「……吃飯。」

其結果可想而知,蒼拓凌冷不防被惱羞成怒的冬雪推坐在沙發上,她氣呼呼地一拳拳不重不輕敲打着調皮的情郎,可被打一下,他靈活的唇就啄她的櫻唇一次,到最後,只剩淺淺的吟哦迴旋在彼此的唇齒間,直至蒼拓凌受不了地推開冬雪衝進浴室……

冬雪痴痴望着愛人的背影,傻拓凌,真有本事在最關鍵時刻剎車,沒有絕佳自制力,他是沒法辦到的。不過,他也逃不過每回沖涼水的下場哦!抑不住笑,冬雪快樂地想着,真傻,這個體貼的愛人真的很傻,他一心為她的身體着想,不惜苦了他自己。可是啊,她卻是心疼的啊!

洗完澡將身前的發撥至到腦後,冬雪微微拉開浴袍的前襟。明天,她就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也許再也無法這樣幸福地體會拓凌的愛,所以,今夜,她要將自己奉獻給他,這個讓她無怨無悔的愛人。

冬雪毫不猶豫地直入蒼拓凌的房間。

「雪——」蒼拓凌自床上散亂的文件里抬頭,望向冬雪時呼吸屏住都不知道。

她知道她現在有多魅惑人嗎?尤其是似乎刻意拉開的浴袍,露出深深的陰影,而她此時正處在一個單身健壯男子的房間……蒼拓凌趕快停止綺思,趕走腦中正上演的激情畫面,埋頭藉由整理文件來掩飾心中的慌亂、身體的疼痛。

「這麼晚了,快回去睡吧,今天還沒鬧夠嗎?明天還要……」

一雙玉腿由浴袍開叉中伸展出來,跪縮在床畔,冬雪倚坐在床沿,雙手向前撐起,媚顏靠至蒼拓凌額前三寸處,吐氣如蘭:「抱我。」

喉結動了動,吞咽聲清晰可聞,蒼拓凌面對眼前「美景」,如毛頭小子般慌亂不知所為:「冬雪先前我已說過了,我會堅持……」

「抱我。」冬雪不理會他在說什麼,柔聲重申,見他獃獃毫無反應,不由得心急地主動貼上他的唇。她不願等了,在他每次愛撫她接近失控時,她就知道她從來沒想過要逃,從未想過要等到她真正蘇醒的那一刻,「給我,拓凌,我不想再等下去。」

她今夜非常慌張,就像是想極力抓住些什麼,挽留些什麼。「會有那一天的。」蒼拓凌努力剋制她激烈的吻,為她的付出心動、心碎,「雪,我不許你這麼悲觀,會等到那一天的。」

氣喘吁吁地停了動作,冬雪聽進了這句話。這個男人總有本事捉住她的心思。她所有的歡樂、悲傷、猶豫、彷徨都逃不過他的眼,就像曾經的現在,他一語點中她心中所想。

「可是我想,想留下這晚,不顧結果如何……」這般勇敢豁達,不顧一切的付出,是她自七天分離后得到的經驗。她愛他,愛得願為他付出一切,那麼未來如何,她不願也懶得再去計較,只想駝鳥似的縮入他懷中,「拓凌,求求你……給我一個回憶。」無論是在夢中、今後的回憶中,或是黃泉路。

隨之而來是綿密的吻,攻擊着他的理智,蒼拓凌回應着她的唇舌,漸漸忘了所思所想。他是個男人,正常的男人,一個數度淺嘗到冬雪甜美的男人……被單上的文件漸漸被糾纏的身軀掃到地上,飄搖著,似愛的落實,翻卷著,似愛的起伏,墜落着,似心的淪陷……

「雪……」蒼拓凌氣息難平地停在冬雪身子上方,隔開些許,「真的不後悔嗎?現在也許還來得及。」

抽離的神志回來些許,迷濛情迷的眼緩緩聚集焦距。她的男人髮絲凌亂,額上滴滴熱汗,雙眼混沌,氣息不定,渾身都激動得在顫抖。嬌喘一笑,冬雪感動地抓牢他肌肉糾結的臂,支起身軀,貼上他的,重燃兩人的滾燙,掃開分隔的涼意,當作回答。

倒吸了一口氣,重新感覺到溫暖與滑膩,知道不會再有退路的蒼拓凌一個挺身,埋入她溫暖的包圍,發出今夜第一個滿足的嘆息,「哦,雪,你簡直是女妖的化身……」

清脆的鈴聲沒有擾醒沉酣的人,王語芬瞪大雙眼,木然地盯着頂上的天花板,黑黑的眼圈表明她的無眠。聽到電話鈴聲,她回神過來,拿起聽筒。

「已動手,驗結果。」乾脆的話語從聽筒那頭沉沉傳入。

王語芬驚得從床上彈起身。是今天沒錯,但動作這麼快?「什麼?」

「在主宅。」電話斷了。

王語芬跳下床,胡亂的開始套衣服。主宅?那麼會是在哪兒?那不是蒼拓凌住的地方嗎?難道——

一道靈光閃過,王語芬嚇得一口氣沒提上來,他們殺錯人了?蒼拓凌死了?

不!衝出門去,王語芬一頭混亂,該死的是冬雪,她還想趁機安撫受傷的蒼拓凌,再次贏取他的心,再次做蒼太太的美夢,讓那幫壞嘴的女人無話可說,瘋狂妒忌……幾十分鐘后,王語芬已立於蒼拓凌的主宅前。屋外靜悄悄一片,只有鳥兒啁啾地唱着歌,薄霧未散盡,陽光透灑其中,朦朧一片。她大著膽子推開本應是緊掩的大門,在通往主門的卵石小徑上向前試探了兩步。無人反應!王語芬急忙沖至大門,正着急如何打開大門時,發現它竟是虛掩的。難道——真的已經先下手了!

王語芬一陣心驚肉跳,推開門踏入門廳。沒走兩步,就聽見正廳內似有淺笑聲傳出。她好生奇怪地拐了個彎,直望進大廳——

一樓的落地玻璃讓陽光透散進寬敞的室內,照得沙發上糾結的兩人分外明顯。王語芬眨巴眨巴眼,

看到男人——蒼拓凌——身邊嬌笑的女子,濃長的發掩住她垂下的臉,讓她看不見她的面容,可聽其悅耳的甜笑,就知她該是個動人的女子,更何況她現在正與蒼拓凌在一起,而且正熱烈忘我的親吻著!

士可忍,孰不可忍!她是誰?冬雪之後的替代品?憑什麼蒼拓凌如此熱吻她?這個位置是她的!王語芬紅了眼,眼角同時瞥見一道亮光閃過她眼底,一抹奸笑浮上嘴角。蒼拓凌是她的,沒人可以奪走,她要剷除所有與他接近的女子,讓全天下知道,除了她,沒人可以做蒼太太……沉浸在愛欲中的二人根本沒發現廳內有人闖入,直到在蒼拓凌上方的冬雪發覺前方不知何時有一雙黑色的皮鞋出

現,她輕推蒼拓凌仍在索吻的臉,詫異地抬起頭。

「賤人!」一個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巴掌大力地將冬雪打翻在地,王語芬妒怒地高舉起方才在幾桌上看到的水果刀,撲向冬雪,「你該死!」

「雪!」莫名看冬雪倒地,蒼拓凌一個凌空起身,竟看到王語芬紅了眼地揪住冬雪衣領,一個壓腕,長長的刀尖沒入冬雪的胸口。

「不——」驚恐的一聲長嘯,蒼拓凌衝上前,一掌朝失去理智的王語芬打去,後者的身軀飛開去,撞上桌几,倒地不醒。

「雪……」蒼拓凌慌忙摟起冬雪,眼中的淚滾滾而下,數個世紀來遺留下的恐懼開始在心中作亂,

「雪,你怎麼樣?跟我說說話呀?」

他輕拍着緊閉雙眼的冬雪,發現她的身軀開始變得輕薄透明。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得讓人無法接受,王語芬怎麼會在這兒出現?她又怎麼會突然看得到冬雪的?

「蒼!」沒想到踏入房內竟看到如此慘狀,昊然甩開手中加急的文件,大步衝上前去,「蒼,鬆手,你要勒死冬雪了!」昊然喝醒突然陷入沉痛的蒼拓凌,「找外婆,快帶冬雪找我外婆!」

死?!這個字突然進入蒼拓凌頭痛欲裂的腦中,冬雪會死?!接着如夢方醒地急忙抱起冬雪軟下的靈體,沖向屋外泊好的車。

T市郊縣。

「將她放至榻上。」昊然那個奇怪的外婆看了焦急的蒼拓凌一眼,眼光轉到身軀已然透明冬雪身上,不急不慌地開口道。

不敢有所耽誤,蒼拓凌急忙依言為之。

「坐到她身邊去。」又是不明所以的命令。

蒼拓凌全然照做,只是心慌又不明地看向昊然的外婆:「為什麼還不動手救她?冬雪現在——」靈體愈來愈透明!

「抓緊她的手。」昊然外婆一手搭上低下身軀的蒼拓凌的肩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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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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