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他的情況很不妙。」大夫放下雲的手腕,轉頭向禹說道。

「他到底怎麼了?」禹心急如焚,大夫又沉吟不語,禹連忙道,「不管是什麼情況都可以說。」

真的可以說嗎?但剛才進來時看到一大群人暗刀明槍的戒護著,也不知道躺在床上的這個病人是什麼來頭?他要真說了不知道會不會老命不保?真倒霉,早該知道肯出這麼重賞錢的絕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大夫急得直冒冷汗,突然之間,他想起在平城郊外,有位年輕的大夫,此人初來乍到,醫術卻是極為精良,也許他可以!「這……老夫技藝不精。」大夫謹慎地措詞,仔細地研究著禹的表情,「不過在平城郊外,有位醫生,也許他有辦法。」

禹的表情剎那間從失望恢復了光彩,他攫住大夫的肩膀,「他在哪裏?更靖!快跟這位大夫去!」

大夫一聽連忙阻止,「等等,這位大夫的脾氣有些古怪,這個……那個……之前平城沈大戶害了病,叫下人去請,卻被轟了回來,後來還是沈大戶的夫人去請,這才請動吶!」

禹一聽已經知道大夫的意思。派更靖去雖然可以將對方硬架回來,但多少要耽誤點時間,更可能會惹來對方反感,不肯盡心為雲治病。

他決定親自去找那位大夫。「快帶我去!」

被禹抓疼肩膀的大夫只是暗暗叫苦,「那……我們這就走嗎?」

「當然。」禹轉過頭去,吩咐了一聲,隨即和大夫出去了。

*

這是哪裏?望着自己處身的房間,他晃晃腦,卻引來一陣頭疼。他微微皺起眉頭,敲了敲自己的額--嗯,好些了。

下了床,一個驟然出現的影子嚇了他一跳。

他回過頭去,才發現那裏有一個銅鏡。銅鏡映出了他身旁的各種擺飾,當然,鏡子中央那個只穿着薄單衣的傢伙就是自己了。

他有些好奇的走近銅鏡,端詳了半晌。鏡里映出雙手雙足的軀體。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腳,又看了看銅鏡。嗯,那果然是自己映在鏡子裏的像。

原來自己是個人啊!

他又發現旁邊的柜子上擺了一套衣服,他拿起來套上,剛好合身?該不會是特地為他準備的吧?

男子聳聳肩,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輔臣。」侍衛喚道。

男子奇怪地望着眼前這名侍衛打扮的人,他叫他什麼?輔臣?

那是他的名字嗎?還是身份什麼的?可是聽來一點也沒有熟悉的感覺嘛!

再說他又不認識對方。於是他沒有理會,自顧自地走下樓。

「輔臣,禹君吩咐過您不能亂走。」侍衛追在身後,男子充耳不聞。

「客倌,想吃些什麼?」店小二殷勤地靠了過來,聽見過這位男子,和一位出手甚闊的公子是一起的。

夥計忙着擦桌子抹椅子,還快手快腳的替他奉上熱茶。

這麼熱情?說不定自己大有來頭?他大方的說道,「有什麼就拿來吧,我餓了。」開心的大快朵頤之後,一回頭又看見那位侍衛。他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畫面:一個人拿着一串貝錢交給店夥計。他也忘了是在哪裏見過這場面的,不過反正那也不重要。

他伸手探探自己的袖袋,摸出一把貝錢。接着向夥計招了招手,夥計向他走來,他便在夥計手中塞了一把錢,「你幫我打發了那位。」男子用下巴努了努,店小二會意,隨即走了開去。

那店小二也真有一套,不知從哪叫來兩三個醉漢,大搖大擺地走近鬧事,男子微微一笑,趁著混亂,閃了出去。

來到街上,才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往何處,自己是住在這兒的嗎?怎麼完全沒印象?那人又是誰?叫他……輔臣?算了,反正想不出來,不想也罷。男子歪歪頭,信步走了開去。

「雲呢?我不是叫你看好他的?你該當何罪!」禹急紅了眼,大夫沒找到,說是出去幫人看診了,現在可好,雲也不見了!禹怒視更靖,眼睛幾乎快冒出火來。

更靖小心翼翼道:「輔臣是自行走出去的,屬下曾對他勸說,可是他似乎充耳不聞,之後,樓下酒店有人鬧事,屬下便……便失去了輔臣的行蹤。」

自己走出去的?可是大夫說他還不能走動啊!雲身子如此虛弱……

「我恐怕得走了。」

禹突然打了個寒顫。他想起那天雲醒來后說的話。

不行!不論有什麼天大的理由,他都不能放任雲離開他!

「快去找回他!」禹大吼道。

他再也不要讓雲離開他了!

*

「雲呢?」問過第十次的雪舞臉上有了和喜慶格格不入的肅殺之色。

「發出召龍令了,可是雲並無迴音。」無夢沉緩的聲音未有一絲顫動。

雪舞危險地眯起眼:該不會群龍堅持從中作梗,不讓雲過來吧!

「易缺?」易缺不會說謊,雪舞將矛頭指向他。

「無夢說得沒錯。」易缺剛毅的眼神自千百年來就不曾撼動過。

「雪舞,別那麼緊張,雲一定是有事才會耽擱下來吧!」水月雖然這樣說着,心中也着實不安,雲從不失約。

雪舞深吸了一口氣。自金環有孕苗族就已歡聲雷動,大肆慶祝,今日金環平安生子,苗族人更是準備通宵狂歡。群龍知曉,也趕在今日降臨苗族,想不到,召龍令都已發出近三個時辰了,雲還不見蹤影,也難怪群龍心中不安了。

就在此時,苗族長老向前躬身行禮,「請聖龍移步柴壇,為龍子命名。」送回金環不久后,雪舞便夥同金環向苗族表明身分,雪舞更當場化身為龍,印下足印,自此苗人對兩人恭敬不已,尊金環為聖女,奉雪舞為聖龍。

而臨近三苗的各族,更是因為畏懼神龍的力量,紛紛投於三苗之下,願為附庸。三苗的勢力亦越來越大。

雪舞向苗族長老微點了頭,群龍也就跟在雪舞後面出來了。

「聖龍安好!聖女安好!」苗人一見雪舞出來,隨即拜倒在地,口中不停地大聲喊著。

雷咕噥了聲:「有什麼好拜的?」

女媧站在他身後,冷不防給了雷一個脖拐,雷吃痛,卻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呼痛,只能回頭對女媧扮個鬼臉,女媧忍住了不笑,走在他們後面的長老卻愣住了。雷向他微微一笑,長老隨即拜倒,雷不禁翻了翻白眼,天啊!再這樣拜來拜去,他早晚會走了先,管他勞什子禮儀了!

柴壇擺上了九個座位,雪舞當先坐下,眾龍坐定后,雪舞見着了那個空位,臉色又變。金環隨後出來,瞥見雪舞臉色,略一沉吟,竟把那嬰孩放上了座位!

「聖龍安好,聖女安好,聖子安好!」滿山滿谷的苗人一同哮喝,聲勢着實嚇人,雩反手在椅后抓緊了水月,才不至於出現神龍跌落的糗事。

「萬子安好。」雪舞一出聲,苗人隨即安靜了下來,「龍兒降世,吾特招天上眾龍為吾子加喜,他們,都是我們的貴客!」名為加喜,其實是替孩子增添功力,原來無夢怕半龍半人的龍子會有所閃失,故在今日邀集八龍前來為龍子傳輸內力,而為了避免龍子力量失控,傳輸內力的同時,當然也需要加諸封印。

苗人一聽自己的聖龍竟還請得動其它神龍,對他的敬佩又急速竄高,眾人又紛紛跪倒。

祭師在此時大聲宣佈:「賜名……」

眾人一片鴉雀無聲,雪舞向眾龍點了點頭,只見八龍幻化,銳氣逼人,那龍子被托在當中,既不哭鬧也不亂動。無夢以龍之間獨有的語言道,「命為風情如何?」商議中,各龍也以百年功力加給了龍子。

風情,為風神也。但無夢一語雙關,眾龍是明白的。因此均無異議。

雪舞在一片龍吟聲中,翩然化人降落,朗朗而道:「吾兒龍子名為風情,萬子速向眾龍稱謝。」話聲中,天上七龍又盤了數圈,就此逸去。

雲是不會來了,雪舞心頭蒙上一層不安,到底怎麼回事?雲跟着禹,有許多高手保護著,會有什麼差錯嗎?不行,越想越不安,雪舞決定親自去看雲一趟。

*

街上很吵,很熱。

男子靠着店家的屋檐下走,些許的陰影雖無減那空氣中的悶熱,但至少不會被曬到七暈八素。

男子突然感到一陣噁心,他連忙扶著牆壁,等待那厭惡的感覺過去。

「這位客倌,吃飯還是打尖吶!」有一名夥計模樣的人熱絡招呼,這位客倌不管是長相,甚至是衣服的質料、剪裁,怎麼看都是一副有錢人家的模樣,這會兒看上去似乎不太舒服,他可要賣力地拉來客人才行啊!

呃?吃飯?男子等待胸中的翻湧稍緩,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也開始有了餓的感覺,他抬眼看了下夥計,夥計殷勤的笑容不減,便慢慢地走了進去。

人依舊很多,那完全不熟悉的味道讓男子有一瞬間的暈眩。他尋着了一處座位,便連忙坐下。

案幾對面一雙疑惑的眼睛望住了男子,男子抬頭,像才發現對面的女孩似的,給了一抹笑容。「對不住,我可以坐這兒嗎?」

都坐了才問?阿萊看了眼男子,「無所謂。」

反正這龍天客棧也不是她的。她只要等菜來、趕快吃完,趕快出門找工作才是正事兒,她現在可沒空理這個公子哥兒啊!

跑堂的過來招呼著,「客倌要吃些什麼?」

男子的視線停留在菜單上,突然一道菜名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菜名?」男子驚異地問,又盯着牆上仔細的看了會,「龍肝……人類吃龍的嗎?」

阿萊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這是什麼問題?

看跑堂的表情,笑得有些抽搐:「龍肝是豬肝,鳳爪是雞爪,我們做生意的,當然要圖個好名字。」這公子哥兒不會是白痴吧?

「哦!嚇我一跳。」男子似乎意識到跑堂的有些不耐,忙道:「隨便給我幾道菜便成了。」

噯!這才像闊家公子會說的話嘛!跑堂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心底盤算著:將當季的酥炸紅新娘魚、魚翅羹等一些貴的東西都上個幾道,今天不削爆了?「公子稍等,小的馬上為您上菜。」

阿萊喝着茶。沒多久,男子點的菜居然比她的菜先到,欺人也該有些限度!她是不有錢,但是,她等了這麼久,居然換來這種待遇!忍耐到極限,阿萊霍地站起身來,「是我先來的,為什麼他的菜先來?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客倌的菜先好,當然先上,你再等等有什麼關係?」跑堂的很不耐煩,用一種像在趕蒼蠅的語氣說着。

什麼……阿萊氣得漲紅了臉,正欲發作。男子看事故似乎是因他而起,連忙對着阿萊說:「別生氣,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阿萊幾乎懷疑起自己的耳朵,她用一種審慎的眼神評估着眼前的男子,末了,一屁股重重坐下。也罷,有人肯當冤大頭,她可不能放過,阿萊撈起筷子毫不客氣地開始吃,男子見狀亦高興地一起吃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阿萊塞了滿嘴食物,含糊地問。

「我?」男子挾住菜的手停在半空,「我不知道。」

原來龍化身成人的時候,人的身體無法完全發揮龍的能力,而雲失去了千年的功力,此時強行化為人類,在化身的強大衝擊下,化成人身的雲失去了記憶。

「嗯哼。」阿萊不顧吃相地大口狼吞。一個俊美的男子,給人一種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舒服感覺。身上衣服質料上層,款式也不似一般坊間常見的樣式。好聽的形容,像個來自深山林間的貴公子;難聽的,是個不曉世事的草包!

還是個失憶的草包!

「那你呢?」

「阿矮。」模糊不清的語音。管他的,等會她吃完就走人。

男子笑了一笑,兩人沒再交談,秋風掃落葉似的掃完整桌菜。阿萊滿足地打了個飽嗝,「謝啦!我要走了。」

「好。」男子亦跟着阿萊身後要步出去。

「客倌,您老還沒付錢呢!」夥計呵著腰,口氣帶着謙卑,但表情卻是不屑。

「付錢?」男子疑惑地挑高眉,稍早他拿一串貝錢給了另一家店的夥計,不知身上還有沒有?

男子伸手入懷,探了半晌,摸出幾塊貝錢,遞了過去,轉身就走。

原本和善的夥計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一下子就惡狠狠地擋在他們兩人前方,「你想吃霸王餐?那魚翅羹也不止這數目!」

男子表情有些遺憾,「我只有這麼多了。」

「什麼?沒錢還敢來白吃白喝,大夥兒,教訓他們!」

「不關我的事啊!」阿萊看着圍過來的大漢,連忙澄清,但似乎沒有人打算放過她。

眾大漢個個摩拳擦掌,一步一步向他們逼近……

*

「啊!」午後小寐的禹驀地翻身坐起。

門外侍衛都是幹練的武士,一個立即四處查看,一個隨即低喝了句:「屬下冒犯。」硬闖了進去。

大侍衛更靖也立即聞報而來。只見當值的侍衛神情肅然的守在禹君床前,禹君則滿頭是汗,神色恍惚的呆坐着,看去像是做了惡夢的模樣。

更靖一顆心放了下來。他先示意當值的侍衛離開,自己則站在房裏略遠的地方,靜靜的等候。

良久,他才聽到禹君頹然說道:「沒事了。」

更靖心知禹君定是為了雲輔臣失蹤一事掛心,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也知道口頭上的安慰於事無補,趕快找出雲輔臣的下落才是正途,只是這地方民風剽悍,盜賊幫派又多,幾日追索都沒有消息,他除了不斷派人再去尋找之外,也無法可施。

「有……雲的消息嗎?」禹艱聲的問。

「尚未有回報。」更靖回答。

禹痛苦的抱着自己的頭,這個地方的盜匪極多,雲失憶,又一副貴族世家公子的風流瀟灑之態,會不會被劫持了?會不會因為說不出自己的來處,沒有錢財可以抒困而受到凌虐?會不會……

禹不敢再想下去了。就在他方才的夢中,雲嘔血不斷,不住地喚著自己的名,自己卻只能站在遠遠的地方焦急地左涌右突,一籌莫展!

那幫可惡的盜匪!對了,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禹突然抬起頭來--官兵搜查了那麼多地方,都沒有找到雲,雲一定是被盜匪帶走藏起來了!

「更靖,你去調一支兵來。」禹咬着牙,眯起眼睛惡狠狠地說道,「去把秦淮河畔方圓百里的盜匪都給鏟了!還有,著令徐州動員所有能動的人,一定要把雲找回來!」

不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一定要把雲帶回來!

*

看着逐步逼近的大漢,男子幾乎想也不想就擋在阿萊前方,「各位大哥,有話好說。」

「說什麼?想吃霸王餐,門兒都沒有!」夥計也不多浪費唇舌,伸出拳頭便往男子肚子打去。

男子潛意識地推出了一掌,像是這樣就能生出什麼魔法阻擋夥計的拳頭似的,但是,伸出的手掌並沒有發出什麼奇迹。於是男子在聽到阿萊的尖叫聲之後,便感到腹部遭到毆打!但也只是感覺而已,因為男子並不覺得特別的痛。

原來龍化身人之後,原先堅硬的龍鱗會藏在皮膚底下,所以,就算夥計拿來菜刀,也只能剖開雲的表面皮膚。真正能傷害到龍的,也只有龍醉木了。

夥計這一拳打下去,原先估計男子至少會將吃的霸王餐吐個精光的,沒想到男子完全沒有反應,反而是自己沒有防備,被男子擺出的掌拍個正著!

「救人啊!」阿萊大叫。

夥計惱怒不堪,其餘眾人也跟着一擁而上,雲單身一人,如何護得阿萊周全?「姑娘,你先走!」雖然他挨打不感疼痛,但打在臉上的拳頭卻讓他感到昏眩,雲一直想將阿萊送出包圍圈,但是,打手鐵桶似的層層包圍,如何能讓雲稱心?

「今天你們誰也走不了!」打手架住了雲,惡狠狠放話。

阿萊已全身是傷,但她還是知道身旁這非親非故的男子一直在幫她擋拳頭,雖然今日之事是由他而起,但是阿萊卻還是有些感動。阿萊突然不知哪來的力氣,抓住了一名打手的手臂,張口就咬,打手沒料到阿萊居然來這招,推了她一把,自己也向後退了幾步,阿萊見包圍圈有個空隙,忙抓着男子往外跑,一面還不忘扯開喉嚨大叫:「殺人啦!殺人啦!」

但街上人人見是龍天客棧追出來的夥計,紛紛走避,沒有一個人敢伸出援手。

龍天客棧是徐州城最大的幫派龍天幫所設立的。在徐州城,不僅地方人士敬畏三分,連州牧也不敢得罪。阿萊亦是外來人,又怎會知道這層關係?她只覺得這徐州城未免太沒有人情味,居然連個出來幫忙說話的人都沒有!

雲被拖着跑,胸腹翻騰越來越甚,腳步顛滯了下,不禁嘔出一口血。就這麼一頓,阿萊差點也跟着跌倒,回頭一看,差點尖叫出聲,男子胸前全被染紅,卻倒在地,似乎已快要昏厥,都是因為幫她擋拳頭才會這樣嗎?

阿萊試着拖動他,但她受創在先,實在沒有多少力氣,兩行眼淚不禁滾了下來:「噯……你別死啊……」

「在這兒!圍起來!」暗巷內,打手們如狼似虎地又將阿萊兩人團團圍住。

阿萊悲憤不已,「人都給你們打死啦!你們還想怎樣?」

「哦?死啦?真不耐打啊!」夥計眼睛轉了轉,「那桌菜的價錢可不價宜,死人還不了,小娃兒你可要幫着還吶!」

此話一出,一旁的打手全淫笑起來,龍天幫生意脈線寬,醉香樓的鴇母可都是挺喜歡龍天幫送去的貨啊!

夥計不再羅嗦,一把扯起阿萊,另一人便拉起倒在地上的男子,以眼神詢問夥計。

「嘖!這男人長得倒比女人標緻啊……」夥計摸著下巴,仔細盯着男子瞧。

「你們……想做什麼?快放開他!」阿萊不甘受制,奮力掙扎。

啪!

阿萊臉上馬上紅辣辣地出現一個巴掌痕。「摸兩把又怎樣?叫什麼叫?」

「喂,阿成。」一名打手對着夥計笑道,「你該不會想……嘿嘿嘿……」

夥計阿成笑得猥瑣。搞男人嘛,很久沒做了。而搞死男人,嘿!這更是新鮮了。

「喂,把那女人送去醉香樓,少在這兒礙眼。」阿成說完,一雙手便不安份地在男子身上上下其手,阿萊開始放聲尖叫。「救命啊!」

阿成突然發出如殺豬般的叫聲,眾打手只覺一陣風過,阿成的手便是一片血肉模糊,眾打手開始叫囂:「是誰敢壞大爺們的好事?滾出來!」

「放開你們手上的人,一切平安無事。」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步近,一雙在幽暗的巷道內亦能發出熠熠光輝的眼瞳嚇傻了眾人。

「妖……妖怪!」那雙金碧雙瞳散發的殺氣,讓打手有一瞬間的畏縮,但阿成捧着他那幾乎被削去的手,開始破口大罵:「他奶奶的,你們還愣著等死啊!給我宰了他!」

打手開始一擁而上,阿萊終於得空,迅速地奔近觀看雲的狀況,很快地她就聽到沉穩逼近的腳步聲,阿萊回頭,突然睜大了眼睛,那有着金碧雙瞳的男子,背後的景象簡直就是一片修羅場!她幾乎忍不住想嘔吐起來。這解救他們的男人,讓她感覺,比原先的打手更危險!阿萊沒有深思,反射性地擋住云:「謝謝你的搭救。我們要走了。」好可怕!那雙眼睛!

這女人怕他。雪舞看着她護衛雲的姿態,笑了一下,「感謝你這樣保護雲,我叫雪舞,我是他的朋友,你可以放心地把他交給我。」

原來雪舞自苗族一路尋找過來,第一個來的地方就是臨近三苗的徐州城,因為先前聽雲提過,他和禹要到這附近來視察,這兒應是能最快找到雲的地方。幸好,趕上了。

但云……胸前的血已成了暗褐色,雪舞胸口一痛,深吸了一口氣,這批惡人,恐有餘辜!

「你是他朋友?」阿萊有些動搖,她也不知失憶男子的名字,這人一下子就叫出來了……但,若是他臨時編一個來騙自己,那,這失憶草包不就很危險了?

雲似乎傷得很重……雪舞皺起眉,看着這女人還擋在前頭,心裏不禁有些動氣,但這女人畢竟很護著雲……「姑娘還是不相信沒關係,但,我們先幫雲治傷可以嗎?」雪舞以難得的耐心對待雲以外的人。這女人,分不清輕重緩急嗎?

阿萊恍然大悟,這樣關心,應該不會是壞人了,於是她點了點頭,看到雪舞以無比輕柔的方式,抱起了雲。

接着,雪舞便邁開大步,使得阿萊需要用跑的,才能追上雪舞。她至少要等到雲醒來才能放心地離開吧!

*

「有沒有雲的消息?」

「目前並沒有回報。」看到禹失望的表情,更靖又說:「禹君,有探子回報,昨日徐州城內發現數十具屍體,據聞是徐州的最大幫派,龍天幫所開的龍天客棧內打手。」更靖快速地導入正題:「殺人手法,和秦淮酒村的兇手手法一致。」

禹一愣,這兇手還真是無所不在啊!稍為鬆懈了對他的追捕,就大剌剌地在城裏動手,看來是挑戰他這天下共主?

看來除了找雲之外,對這兇手也該拿出點辦法了。「昨日在城裏殺人,或多或少會有目擊者,更靖,這件事你辦。」禹背着手,「你去查查為什麼龍天客棧的打手會遭人殺害,詳細點兒。」

「是。」

*

「雪舞,雲還好吧?」阿萊擔心地詢問雪舞,雲已睡了一天一夜,昨夜也有請大夫來看,但大夫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結果被雪舞給轟了回去。

雪舞沒有回答,坐在門口有些怔然。雲到底怎麼了呢?有人類在這兒,他又不能動用龍的力量。聽阿萊說雲似乎失憶了,為什麼?一連串的問題搞得雪舞心煩意亂。

但阿萊似乎沒他這麼煩惱,正努力地填飽肚子中。

*

黎明的陽光和著清亮的鳥鳴送入斗室,男子醒來,覺得胸口有點悶。那天醒來時他就覺得胸口有點悶了,隨着時間過去,這種感覺愈來愈明顯。

他覺得自己可能生病了,但反正還能動,他也就懶得多搭理。

他之前那套衣服已經不見了,在床頭的是另一套衣服,男子抓起穿上,恰恰合身。他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兩次醒來,兩次的衣服都像是特地為他準備的一樣。

對了!昨天那位姑娘呢?他起身,突然看見房裏有一面銅鏡,他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忍不住又伸出手來拉了拉自己的臉頰。真新鮮,好像過去從來沒看過自己似的。

男子笑了笑,走了出來。

他們四目相對。

金碧雙瞳!

男子突然之間愣住了,腦中閃過了一絲什麼,來不及抓住卻又溜走。

「啊!你醒啦!」阿萊丟下手中的碗,蹦跳着過來。

「雲。」雪舞看到雲的表情了,那帶着一點點熟悉之感,但他知道,雲的確如這女人所說的:失憶了。

雲獃獃地看着雪舞,他看到那金碧雙色的眸中有着濃濃的感情,那是,對着自己的?

雲來不及深思,因為阿萊異常興奮地繞着自己東看西看,一張嘴連停也不停,雲這時才明白,原來昨天就是眼前這個人救了他們。

「他叫雪舞喔!你認識他嗎?」阿萊相當熱心地想知道雪舞的出現是否會讓雲回復記憶。

雲看向雪舞,「雪舞?」然後又指著自己:「我叫雲?」

「嗯。」雪舞看到雲難得露出的疑惑神情,一股酸酸疼疼的感覺從胸口泛出,想伸出的手在身側掙扎,終究沒有伸出去:「雲,醒來了,就先吃點東西吧!先別想事情了。」

「是啊!」阿萊又開心了起來,忘情地伸出手拉住雲,「走吧!」

「放手!」雪舞冷眼一瞪,嚇得阿萊縮回了手。

雪舞的反應,讓雲心中有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覺,好像,他們已經認識了很久很久一樣,雲不禁笑了起來。

吃過了飯,阿萊已準備要告辭,「雲,謝謝你昨天請我吃飯,又幫我擋着打手,但我實在得走了,我還要找工作,養家活口呢!」說着,又看了眼雪舞,「有你跟在他身邊,雲應該是很安全的啦!那我先走羅!後會有期!」

「你,你別再回城內了,萬一那些人又找上你呢?」雲有些擔心。

「不會的。」一直在雲身後的雪舞靜靜地開口。

「是啦!是啦!他們不會再找我麻煩啦!」若是一個人分成兩片還能再找他麻煩,那她也真認了!「走了。」

看着阿萊逐漸淡去的身影,雲回過頭看着雪舞,微微笑着:「謝謝你。」

雪舞鶴等了解雲!「你擔心那個女人?」

雲睜大了眼,「你知道?」好漂亮的眼睛!雲忍不住說出口:「你的眼睛好漂亮!」

雪舞開心地笑了,雲,其實不太能藏得住話,人類害過易缺,而雲在凡間輔佐,在人間的雲應該是很不自在的吧!失意的雲,忘卻了所有仇恨,又回到他最熟悉的樣子了。

「我,只是眼睛漂亮,雲,你是全部都美。」雪舞毫不掩飾的說,滿意地看見雲的臉紅了起來。

「你……」雪舞的樣子……雲感覺自己的臉燒了起來。但是,現在卻似乎不是深思這件事的時候,阿萊單身一人,或許會有危險。失去記憶這件事,反正現在有雪舞在,想不想的起來,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我們跟去看看好不好?」

雪舞微微的笑着:「走吧!」

雲聞言亦開心地點頭,兩人並肩走向徐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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