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天還沒亮,周圍儘是黑壓壓的一片,孟無拙憑着過人的好視力,將他自己和一路上都睡眼朦朧的倚聖衡帶到了這個位置。

「阿緹!」倚聖衡披散著一頭與黑幕溶成一塊黑麗絨布的髮絲,揉着睜不開的眼,「這是哪兒?」

孟無拙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落了腳,鋪上他帶來的大披風,揀了個舒適的姿勢靠了上去,「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將倚聖衡拉到他懷裏,用他懷裏熱和的溫柔包圍住一臉不知所以然的阿奇。

倚聖衡聽了,沒多問,整個人窩進阿緹的胸膛中。

「這裏風透,別着涼了。」孟無拙把另一件披風蓋上了兩人的身子,周圍呼呼風聲作響。

刮著的風帶着颼颼的涼意,吹進衣服里會引起一陣哆嗦,冷是冷,孟無拙及倚聖衡很是享受着一陣陣抖顫帶來的舒服快感。

水聲、耳邊傳來接連不斷的潮水聲,一滾浪掀起來蓋過前一滾趨近哀微的浪潮,隨着風忽大忽小的潮水聲不斷的衝擊著耳廓的神經,閉上眼是風和潮水聲的合奏,「嘩」的一聲洗去塵世煩惱。

風中帶着鹹鹹的氣味。

這兒是海邊,時刻是黎明前的一刻,遠遠的海和天都還是一望無際的黑板,誘惑著人們回歸它的懷中。

倚聖衡倚著孟無拙厚實的胸懷,醺醺然的張著一雙還是迷離的眼瞧着他身前暗黑的海,「這麼早趕路來看日出嗎?」

「當!正解。」孟無拙挨近倚聖衡的耳朵旁,細細的吃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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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堡」中的會議一結束,他們兩人即啟程,先南下至長江的渡口旁,包了一天穩穩噹噹,看來不會隨便就-水的船塢,順着長江滔滔水而下。偶爾下船補個民生物資,泰半時間就坐在船沿欣賞一路來的山水勝景。

餓了,學那水上人家現抓幾尾活蹦亂跳的鮮魚烹食,鳳犁脆黃魚、糖醋魚、豆腐魚片羹、魚香拱蛋、魚蓉豆腐羹,鮮味直透心肺;困了,招呼船家一聲,人就窩進船艙中歇息。

晴天有晴天的好,雨日有雨日的妙。

下起雨來的長江水,江面一片煙霧瀰漫,朦朦朧朧間就像在仙境一般,水氣將他們自嘻攘的人間隔絕了出來,這個時候會覺得人真是分外的飄渺無力。不過他們倆發了心思,仍然可以生起火,煮道味美的糖醋魚卷作為配酒的小菜,面對江上動人景緻,手上拎着杯子,嘴上吟著風花雪月。

日子過得愜意盎然,連船家在不意間也能偶爾窺視到倚聖衡開心的如同春花漫爛飛舞般的美麗笑顏。

船行速度慢,因着他們貪看景色,兩岸水色山光、層巒疊嶂。碧宵萬里、長煙一空,美;雲霧皎潔、白露橫江,絕。走走停停,快得起來才怪。

接近了長江入海口已經是夏末時分、入秋之際了。

他們在長江上一個小漁村落了地,改為陸行至海岸邊,可上了岸,早已是掌燈時刻,於是他們不得不先投宿於一家小小的頗富人情味的客棧,等待着天明。

孟無拙早問好了看日出哪兒是好地點,四更天剛過,挖了倚聖衡離開床,直奔這遼闊的難以用文字形容的滄海邊。

「距離日出還早不是嗎?」倚聖衡把頸子往上抬,頭頂蹭著孟無拙有些扎人的下頷。

「先來預作準備。」孟無拙避開阿奇的髮絲,親近向阿奇的頸子。

倚聖衡把滑了開去的披風抓回原來的地方。

聽着潮水湧向岸邊,拍上了峻石然後破裂的聲音,孟無拙心上一直以來緊繃的一根弦在這個時候斷掉了。

一滴溫熱的水滴滑落在倚聖衡白皙嫩嫩的頰邊,風吹過帶走溫暖,徒留空涼之意。

倚聖衡沒有說多餘的言語,屬於安定的一味是寂靜和聆聽。

「大丈夫有淚不輕彈。」孟無拙低切切的沉吟,他現在的表情倚聖衡看不見。

「阿緹對感情,多談個幾次也不打緊。」倚聖衡沒附和孟無拙,說出了一個相反的論點。

「阿奇,你知道嗎?無端端的,我傷了一個人的心。」孟無拙將圍在倚聖衡身旁的手臂收緊,恨不得揉阿奇進他心深處。

「不會無端端,你指是是莫堂主吧!」到現在,倚聖衡還是提到莫霜就會有一點不悅。

孟無拙把頭又低下去了一點,「本來我可不這麼殘酷的,可以避免的。」

「說來聽聽。」

孟無拙很久以前就知道莫霜的那雙眸子得了空便會僵在倚聖衡的身上,像拿了糊黏上去,很難拔開來。

他為什麼不說?

不是他怕莫霜為什麼異樣的眼光,要他當真怕了,那麼他對阿奇的愛戀也許就有重新思考的必要性,所以他不是怕莫霜,他怕的是倚聖衡。

阿奇鈍,對感情的事特別的鈍,他怕說了,阿奇就會注意到莫霜,所以他不想說。

「我很卑劣吧!」孟無拙像是在告解一般的低聲述說着。

「我原諒你,對於你對我的不信任票。」倚聖衡沒有改變姿勢,和著風吟唱阿緹希望聽到的歌詞。

他看着莫霜越來越隱瞞的情意,心裏頭除了歉疚還有更多的不愉快,於是他就更不願意說了。

「理性,被我心中醜陋的怪獸給吞了,我竟然袖手旁觀看着莫堂主的越陷越深。」陷入愛戀中的人們,不只甜蜜也有苦澀,聰明如孟無拙也無法倖免於難。

倚聖衡選擇沉默以對,現在不是他說話的時刻。

有因,自然就會有果,衝突無可避免的便要發生。

「莫堂主的模樣,你也是看見了的。」像是全世界都背棄了她而去一樣。

「阿緹,愛情是自私的。」難得倚聖衡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是的,伴隨愛情而來,除了膩的嚇人的甜蜜之外,還有醜惡的獨佔的慾望,這兩者在一起並沒有什麼不協調。

「再說,莫堂主喜歡的人是我又不是你,直接傷她的人也是我不是你,就算你先說了什麼,傷害一樣要造成,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倚聖衡不喜歡阿緹為了他之外的人傷神,誰讓阿緹不舒服,就是他倚聖衡的頭號大敵人。

所以他一聽到莫霜的名字就生氣,不是沒有道理的。

「阿奇,謝謝你。」

「謝什麼!別再為了那個莫堂主傷神。」狠勁的語氣中聽得出來不好意思的感覺在。

「我盡量。」孟無拙的俊容上,浮現了誘魅力量十足的笑容,可惜倚聖衡還是看不到。

「雖然趁虛而入非常的不光明正大,不過還是希望大師兄成功。」孟無拙浮現他們離開「東方堡」之時,最後印象深刻的畫面。

「大師兄?干大師兄什麼事?誰又要趁虛而入?」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勾起了倚聖衡的好奇心。

「你以為,為什麼大師兄那種討厭繁文縟節的人,會在我一聲邀請下就在『東方堡』住下了呢?」孟無拙提供阿奇另一個想像的方向。

「他喜歡莫堂主?」不知為什麼,倚聖衡的眉頭蹙了起來,頭跟着搖了一下。

「沒錯呀!」

倚聖衡本來想說些什麼,最後只選擇了一句,「祝福大師兄手到擒來吧!」

「什麼手到擒!」孟無拙假意斥責,他知道倚聖衡還不能釋懷莫霜引起的事情,遂將話題轉了個方向。

「太陽快要升起了,你是醒了沒醒呀!」

「沒醒的話,你剛才都是跟誰在說話呀!」倚聖衡很想回頭賞阿緹一拳,但身體給人牢牢鎖住,動彈不得。

「噓……要開始了。」孟無拙崇敬的將聲音流向了大自然的風中,指示倚聖衡也聚精會神的看吧!

遙遠的海平線后升起了一道一開始有點晦暗的光線,但海面上的波紋已略微可見,屬於光的威力正在大舉向黑暗的布幕進攻。

天空的色彩像是逐漸的加入了光的顏料一般,被攪和著慢慢的出了深藍色、暗紫是,迷樣誘惑的紫色中傾入了淺淺的天藍色,海天交接處亦綻放出強烈的光芒,先是橘紅、橘中帶金,然後是金黃色的光芒。

金黃色的射線大批的湧向還有一點紫紫的暗藍色天幕。

有雲,一層層的雲浪,在金黃色的天海中浮沉,一壘低低隨着風在金色的海中移動,猶如一幢幢的空中閣樓一般。

金中帶紅的旭日夾着萬丈光芒登場,海面閃閃的波光如同襯托著皓日一樣,闡述著尊貴。

陽光終於強烈到再也難以直視了。

孟無拙收回了投向遠方的視線,「好震撼,是不?」

日出也不是非要在海邊看才行,偶爾他們早起的時刻也能窺見一二,但在海邊,有了水光的烘托,還是不同於他們在內地所看到的。

「明天,我還要再來。」

「來幾次都可以,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我們就當是放自己輕鬆吧!」孟無拙附和著,眼光瞧著盈盈閃著波光的海面,「天氣變的涼了,還要下水嗎?」

「當然!否則豈不白來這一遭了。」倚聖衡離開了孟無拙暖和的懷抱,縱身向下一跳,來到了沙灘上。

「是啊!豈能白來這一遭。」孟無拙隨後也跟着跳了下去,享受這夏末最後的清涼。

清晨的海邊,沒有其他的人,就算是為了謀生的人,也要再晚一些才會出現,現在的海灘就像是只為他們存在的。

暫時就先將人世包袱丟開吧!人的一生太短暫,沒有太多的時間想一些困擾自己的事情,要做的事還很多不是嗎?就算是放縱自己,順從著自己的心意的去玩,也是一件人生中的大事,不要把人生看得太歸於嚴肅了,那會綁手綁腳的。

該玩的時候就要玩得盡興,該工作的是后就要工作,兩者之間的分標不要失去了,才能活得隨心所欲呀!

風和浪潮聲,亘古不變的傳遞著合奏的樂章。

波濤緩緩衝擊著海灘,和著柔柔的水聲。

陽光恣意的揮灑。

孟無拙及倚聖衡,兩個孩子般的大男人就在無人的海邊,寫下目前屬於他們的人生的一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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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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