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路小瑤承認,她的確是存了心想報復,所以在接收傅正賢的禮物饋贈時,故意表現得格外開心,但是當她看見東方傑的臉色由嫉妒轉為鐵灰時,她立即後悔了,尤其當他用失望的口吻對她說:「我現在才明白,你和其他的女人沒什麼不同。」

那一刻,路小瑤才發覺自己的殘酷,她不但傷了他,同時也傷了她自己。

望着東方傑黯然離去的身影,路小瑤的偽裝頓時瓦解,她不禁悲從中來,咬牙忍着淚直奔回降芸軒,將自己深鎖在那片尚屬於她的小天地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

然後她漸漸平靜下來,就任由腦袋空白著,什麼也不去想,直到房門被人叩響。

「路姐姐,是我,你睡了嗎?」水靈敲門好幾聲,終於忍不住問。

路小瑤可以拒絕任何人,唯獨不能拒絕水靈,於是她起身將油燈點亮,就開門讓水靈進屋子裏來,兩人見面一笑。

水靈開門見山的問:「聽說你和三哥哥起了爭執?」

路小瑤臉色一僵,沉默不事。

「是為了什麼呢?」水靈繼續問,「是他惱了你生氣,還是為了午後發生的事?」問著,她又徑自解釋起來:「你別生崔平的氣,這十五年他日盼夜盼,就盼著能和崔雪兒團聚,如今好不容易成了真,開心難免,興奮難免,就連說話也難免偏袒了些。」

「還有,你也別生白靈的氣,我這位姐姐打小驕縱慣了,是半點苦也沒吃過,可上回那場病痛得她死去活來,她無處發泄,就把氣全賴在你的身上,誰都知道那些話全是胡話的,還不就是為了想欺負你好一吐怨氣,再來就是三哥哥,至於三哥哥……」

水靈頓了頓,努努嘴,偏著頭道:「究竟他是怎麼惹你生氣的,我就實在猜不著了,不過,你也千萬別生他的氣,他鮮少有佩服的人,卻獨獨欣賞你,他很難得稱讚人,卻常常說你的好,我知道他是很在乎你的,就算惱了你也一定是無心的,或者他心高氣傲,所以拉不下來跟你賠不是。」說着她臉上漾起甜美的微笑,嬌嗲的說:「你就看在我的份上,別和他計較了吧!」

路小瑤看着她,終於露出久違的笑容嘆道:「難得年紀輕輕,就懂得分析這許多事,假若真有什麼,我卻……就真真正正遠不如你了。可是當真沒事,你別多慮。」

水靈心思純真,路小瑤說沒事就真當沒事,上前親熱的挽起路小瑤的手,天真的說:「那就請路姐姐賜教些真功夫吧!」

水靈近來老纏着路小瑤,嚷着要學她治病的本事,但小妮子有意無心,或者天分不足,常為旁事分心,或者一知半解,久久,路小瑤便習以為常了。

「只不過是知葯懂些醫理,算不上是功夫。」路小瑤笑笑說:「而且你學來有何用呢?在你的生長環境裏,根本不必擔憂這些事,像上回跛了腿的小黃狗,如今見了你,還不是趕緊夾尾逃竄?」

「哎呀!你笑話人家!」水靈嘟著嘴,正經兮兮的說:「小黃狗的斷腿雖然已經自然疲合,但一跛一拐的不免辛苦,我是好心,所以狠下心敲斷它的腿再重新接上。」

路小瑤理解的點着頭,然後強調,「腿是接上了,只不過不是原來跛的那隻腿。」說着又忍俊不已。

「哎!哎呀,」水靈直發窘的跺腳,她嬌嗔:「都怪小黃狗它自個兒不好,不肯好好安分…——

「安分什麼?有人要敲斷它的腿,它還有不逃命的理由嗎?」她笑說。

「它不逃,我就不亂,我不亂,也就不會敲錯它的腿路小瑤看着水靈,「合著還是小黃狗的錯,它千該萬該就是不該跛了腿讓你看見,你沒看見,它就跛一條腿,但偏偏教你給看見,它不但挨了痛還多了一條跛腿,唉,她直搖頭,假嘆:「小黃狗真冤哪?」

水靈蹙眉努嘴,站在那兒,一副委屈的模樣。

路小瑤不忍再戲弄她,趕忙上前攙住她的肩,低頭看着她,溫柔的說:「水靈,你和我不同。我打小就是一身的怪病疼痛,懂得一些醫理是應該的,而你生長在富貴之家,周身不乏人伺候照料,不必擔憂瑣事。」

水靈仰起頭忽然說:「我不會永遠待在家裏的。」

她一怔,隨即發笑,說:「是呀!你會長大,會懂事,跟着就會嫁人,的確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個家裏。不過,相信你的爹娘和兄長們,定會為你選戶好人家,錦衣玉食,生活一樣無憂的。」

水靈搖了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接着她眼神篤定,語氣認真的說:「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個家,獨自一個人的。」

「為什麼?」路小瑤不解的問,「離開家?你想上哪兒去呢?」

她聳聳肩。「不知道。」一臉不在乎的說:「哪兒都好,今兒北山,明兒南嶽,也許訪古問賢聖,也許……」她笑笑,「尋那傳聞中的神仙,瞄那鬼祟出沒的怪物,總之沒有一定的目標,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路小瑤深覺詫異你一個小女娃兒卻有如此宏大驚世的想法,難怪你的三哥哥說你的腦袋有很有古怪。」她嘆道:「我不得不說,其實在很不一樣。」

「如你所言,」水靈很快介面,「古怪的不是我的腦不是我的想法,而是我這個人。」

「哦,這又怎麼說呢?」

「你還看不出來嗎?因為我是女的,所以不該有這種想法,倘若換作任何一個男的有這種想法,卻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說着說着,她便不平的嚷:「為什麼哥哥們能跟着爹四處行走,我卻不能?同樣的想法,別人是理所當然,我就是驚世駭俗,我不是不想和別人一樣,是他們用不同的眼光來看我。」

路小瑤看着水靈,唇邊有一絲疚意的笑,「很抱歉,我似乎和其他的人一樣,用相同的眼光來看你。」她說。

水靈輕搖頭,「沒關係,我不希望別人能理解我,但是你會支持我的對不?」她迫切渴望的問著。望着水靈黑白分明的瞳眸,殷殷切切的態度,路小瑤知道自己是怎麼也拒絕不了她的,於是就點了點頭。

一聲歡呼,水靈抱着路小瑤又叫又嚷,彷彿得了她的支持就是最大的滿足。

路小瑤輕輕抓住她,笑着叮嚀:「傻丫頭,光是我支持你有什麼用呢?你爹,你娘,你哥哥姐姐們,他們又會贊同嗎?難道你也要一個一個去說服?我不得不提醒你,那實在是很困難的事。」

「所以我並不打算尋求他們的支持。」她快快說着。

路小瑤一怔,「什麼意思?」恍惚中有些不安。

水靈用食指觸唇,故作神秘的說:「此乃天機,不可泄漏。」

這一夜對東方傑而言,同樣是輾轉反側。

雖說崔雪兒引得全府的注意,但在東方傑的心中,最挂念的人仍是路小瑤,他恨自己未能了解她的心意,冒然表白,無理央求,惹得她聲淚俱下,又明知她是故意氣惱自己,卻偏偏對她說出那樣不堪的混帳話來。

他回到屋裏愈想愈後悔就愈是不能安靜,到了午夜,終於按捺不住,起身重新理好衣裝,開門欲往絳芸軒時,卻赫然看見崔平站在門外。

「怎麼?你是知道我要來,所以我還來不及敲門,你就預知開了門?」崔平笑笑的說。

東方佇立原地,望着他直發怔。

崔平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微蹙起眉頭又問:「怎麼?該站在這個位置的人不是我?」他自顧自的點頭,又說:「我懂了,我馬上走人就是了……」

東方傑立即伸手,一把抓住轉身欲走的崔平,輕斥:「既然來了,又何必忙着走?」

崔平回過頭來笑說:「我不忙,倒是你看起來比較忙。」兩眼直對着他瞄,「你可別讓我給猜中,你這會兒是要去絳芸軒?」似笑非笑,一副看穿他心思的模樣。

原是很坦然的事,東方傑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搖頭否認?也許是不想別人直接猜中心事,尤其是崔平。忽然間,東方傑發覺自己對崔平有所保留,這在以往是從未有過的。

「進來吧!」他說,忙將崔平拖進屋裏,省得崔平再多加猜疑,也省得自己難以招架。

「不,不。」崔平反拉住他,很快的說:「我帶了好酒,咱們上屋頂談。」

東方傑笑笑,欣然同往,沒一會兒,兩人已穩坐在頂上,開懷暢飲,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只是若在以往,「崔雪兒」總會是兩人閑聊的話題之一,而今夜卻不曾提起,反而像在刻意迴避些什麼似的。

至於路小瑤,卻是崔平主動談起,只見他說:「我知道我今早有失風度,路姑娘只不過是提出她的看法罷了,我實在不該太過激動,和白靈說出那種傷人的話。」

東方傑怔了怔,隨即伸伸腰,假裝鬆散筋骨,一副意興闌珊的說:「這些話你該對她說去,何必跟我說?」

「我去了。」他快速的說。

東方傑大吃一驚,猛嗆了一口酒,好不狼狽。

崔平哈哈大笑起來,「裝什麼呢?我知道你是很在乎路姑娘的,你放心,我去的時候剛好水靈在她的屋裏,所以我什麼都沒說。」

知道水靈在路小瑤那兒,東方傑當下安心許多,想他這位蕙心靈巧的妹妹必能開解她的路姐姐,但在表面上,他又故意裝作毫不在意,懶散的說:「你說你的,我擔心什麼?」

崔平瞟了他一眼哼道:「虛偽!這不是你該有的人性!」

東方傑微微一震,臉不覺陰暗發熱起來。「好,我的確在意她,這麼說,你是不是比較滿意呢?」他大聲的說。

崔平臉色一沉,默聲不語。

東方傑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既然你提了,那我就老實的對你說,」他將眼神飄向黑暗的幽冥處,「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何時愛上路小瑤的,也許打從第一眼見她,我就無法自拔的陷了下去,她的喜樂哀愁無一不牽動我的心,即使是……」他頓了頓,轉頭看着崔平,然後以十分肯定和堅決的口吻對崔平說:「即使是雪兒,也無法改變她在我心目中的分量。」

一旁的崔平聽了后,臉孔糾結起來,但東方傑視而不見,仍繼續開口:「你怪我背信棄義也好,你罵我卑鄙無恥也好,總之我是打定主意……」

「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崔平搶白道,「我只請你無論如何答應我一件事——不要傷害雪兒。」

東方仍張著嘴,望着他,一臉凝重。

「是,我很自私,我把照顧雪兒的責任硬是推給了你。」崔平重重的道:「如果可以,我當然願意照顧雪兒一生一世,但事實上,雪兒到今天才知道我的存在,她千里迢迢來到京城,來到東方家,完完全全是為了你——東方傑。她為了信守兩家的盟約,為了與你共結良緣,她來了,來到你的面前,你忍心讓她失望嗎?」

他劇烈搖頭吼道:「不!你不能!」他一把抓住了東方傑,激動的說:「我不管你心裏愛的是誰,較在意誰?我都不允許你辜負雪兒,冷落雪兒,我要你娶她,愛她,好好疼她,然後過個三年兩載,有了小雪兒或小傑兒分散她的心,到時你愛誰?想娶誰為妻,我再也不管!」

東方傑隱約感受到他強烈的壓迫正一步一步的擴大。

「愛不是同情,不是憐憫,更不是施捨,你不忍心雪兒受到傷害,卻忍心要我和你一起欺騙她?」他說。

「欺騙?」崔平乾笑兩聲,「東方傑呀東方傑,你別太高估你自己,也別忘了雪兒的優秀和出色,再讓我提醒你,只有端莊賢淑,高潔無瑕的名媛閨秀才適合做東方家的三少奶奶,關於這一點,相信你母親比你更明白。」

見東方傑臉上的血色漸失,崔平嘆道:「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停了一下,接着他很快的說:「我立刻帶雪兒走,從此天涯海角我保證絕不再麻煩你們東方家。」

心頭猛一抽,東方傑陷入前所未有的震撼里。

時間的流過絲毫未減少崔雪兒所引起的旋風,她頭一回造訪東方府,大方得體的儀態讓見到她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特別是她施金給仆佣們作見面禮的豪舉,頗得下頭人的歡心,對她更是讚不絕口。

從此,雪兒的一舉一動成為焦點之所在,有關她的事,人人爭着做,談論的話題也繞在她身上轉……當然,崔雪兒之所以炙手可熱,人人逢迎拍馬屁,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她將是東方府未來的三少奶奶。

光是「三少奶奶」的頭銜也算不得什麼,但這位三少奶奶勢必要幫着她的夫君料理家務,那才是真正的緊要事,因為這意謂著——崔雪兒一旦成為東方傑的妻子,也將順理掌握管事內務的權力,這一來,誰還敢冒風險開罪於她?一些勢利敏銳的人,早開始巴結的功夫。

東方傑即將迎娶崔雪兒的傳聞絕非空穴來風,從介蘭積極與金陵池家聯絡感情便可窺得一二。前二日,她如往常寫家書派人傳送至江都給東方老爺,就有人私下揣測,信中必提及東方傑的婚事,央求老爺回府作主。果然,幾天之後就收到東方老爺的回函,說一個月後即能返京,但詳細的內容就不得而知了。

至於東方傑他也沒閑着,甚至要比以往更加忙碌,可喜的是,他將整副心思全擺在崔兒的身,第一天起,就領着她循遍京城,昨兒古剎,今兒廟宇,明兒瓊樓,早出晚歸,出雙入對,感情順然日益濃密,教人見了無不稱羨這對談舌貌全的佳偶。

而降芸軒這頭自從崔雪兒現身後,路小瑤的「地位」頓時一落千丈,就怕惱了「正主兒」。

可嘆路小瑤縱使曾經恩澤披施,無奈人情淡薄,也鮮少有人上門探視,連屋裏一干服侍的嬤嬤和丫頭們,都因府中的事多給支遣了去,只剩紫鵑一人陪伴,為此,紫鵑不止哭過一次,還大罵世態炎涼,以倒是路小瑤她自己較能平靜的看待這一切。

但是路小瑤終究不是聖人,當東方傑和崔雪兒甜蜜同游的消息傳來,她的心像被刀割,有淚卻也只能往肚裏吞,漸漸的她瘦了、蒼白、憔悴了,也更沉默了,終日呆在降芸軒里足不出戶。

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傅正賢的新婚妻子屏郡主居然在這時找上門來。

屏郡主紆尊降貴,東方府本應嚴陣以待,隆重迎接,但她微服來訪無意驚動他人,身邊也僅一名嬤嬤和一名侍從跟隨,她以銀兩收賄門丁,他們三人就順利進入東方府來到降芸軒,屏郡主立即向路小瑤表明身分,然後兩眼直勾勾的盯着路不瑤看。

「果然生得一張傾國傾城的容貌。」屏郡主一臉妒怒,悻悻然的說:「難怪相公會為你神魂顛倒,着迷成瘋,看來傳言果然不假,你真真正正是那紅顏禍水!」

照說,以郡主尊貴的身分,達官或平民見着都該跪安待命,但路小瑤自幼生長於山野綠林本就不懂宮的繁言辱節,此時又見屏郡主趾高氣揚,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反而激起她和自尊心,不肯屈膝未弱。

她昂首挺立,與郡主平等對視,無懼的說:「小瑤雖感激傅你的知遇之恩,卻也僅是泛泛之交,何曾以美色誘惑?而屏郡主乃是尊貴之軀,自幼必飲鑒對賢之書,相信當能明辨是非,絕不為旁言左道所蠱惑,又怎會與民女一般見識呢?」

屏郡主一怔,彷彿完全未料到路小瑤會有此一說,而路小瑤從容的氣魄,頓時削減屏郡主囂張的氣焰,只見她臉色一白的哼道:「她一張憐牙俐嘴!」說罷,立即將身旁的嬤嬤和侍從支遣到屋外守候。

而路小瑤見狀,也馬上要紫鵑退下,紫鵑原本不肯,但在路小瑤的堅持之下,她才不情願的退出屋子,關上兩扇門,讓路小瑤和屏郡主單獨相對。

屋內沉寂了好一會兒后,由屏郡主開口打破沉默,「我看你也不是一般的庸俗女子,現在就只有你我兩人,你不妨老實對我說,你與我家相公究意是何種關係?」

「小瑤早已言明,與傅老爺之間僅是泛泛之交。」

「泛泛之交?」屏郡主冷哼笑說:「不是吧!就我所知,傅正賢視人猶如珍寶,疼似手心惜如心中肝,你這句『泛泛之交』未免辜負了他的一番情意,或者……」她斜睨著路小瑤,「你是礙於我的關係,所以不敢說出實話?不妨,你就坦誠實說,或者我也就成全了你們。」

她嬌情造作,長吁短嘆:「唉,反正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尋常之事,與其吃醋生妒,倒不如順着他的意。」說着笑了起來來,上前挽起路小瑤的手,熱切的說「就當你賣我一個好處,由我來做這順水人情撮合了你們,也好討相公的歡心。」

路小瑤搖搖頭,還來不及開口,屏郡主就搶說:「你放心,雖說我做大你做小,但相公心裏頭是偏愛你的,而我看你也十分喜歡,往後咱們就以姐妹相稱,絕不教你受半點委屈。」

她還是搖頭,但卻笑了,「我對誰都會是說相同的話。你為何不相信我?又何苦違心扯謊呢?」她從容的說。

見路小瑤一語拆穿自己所說的話,屏郡主頓時臉色大變,氣呼呼的甩開手,瞠目直致路小瑤,大嚷:「你別不識好歹!見我低聲下氣就敢尊卑不分,拿話作賤我的心意!」她咬咬牙,「你想的是什麼我還不清楚嗎y你若具是清高,又為何要收受傅正賢的慷慨饋贈,傻瓜一點,你作何解釋?」

路小瑤的身子微微震動了一下,「我心本無意,奈何……唉!」她重重嘆了口氣,低喃:「罷了,一人一個想法,我又能改變多少人呢?何苦費心解釋?就由著眾人去想吧!」

「哼!」屏郡主仰起臉蛋,喘鼻的說:「你說得好聽看你根本是難以自圓其說吧!」

路小瑤非但不以為意,臉上還漾著溫和的笑意,誠心誠意的說:「早些天,我就打算差人將那些美玉寶石送回傅府,偏偏身旁又無人可使。屏郡主既然來了,不知可否行個方便?一併攜回府里,若傅爺不知,就罷了,基傅爺問起,就說小瑤無福消受,只能心存感激。」

「這算什麼?」屏郡主面罩寒霜,憋著氣嚷:「表面是由我做好人,暗地卻是你扮白臉,而我做盡黑臉,別人不知,還當我心狹無容,為幾塊破玉爛石和你計較!你……你就是這麼哄騙他的嗎?」

「小瑤句句實言,自離開傅府就沒再打算回去。」

屏郡主一怔,幾乎跳了起來,「什麼?他把你養在外頭,你也甘願由着他?」她抽吸著氣,兩眼不相信似的睜得又大又圓,突然間,她衝上前一把抓住路小瑤的兩隻胳膊,搖晃的吼:「在外頭私會也好過在府里受我監視是不是?你說,你們就是這麼想的是不是?」

路小瑤看着屏郡主。「你不信他,也不信我,怎麼就連你自己也不信呢?」她輕喃。

屏郡主渾身一震。「我……我……」她支吾著,忽然就啜泣,咧咽的說:「尚未出閣前,就已經聽聞他的風流事,我以為……以為自己能管住他,能使他不對別的女人花心思,哪知道他……他……才不過三個月,他就又故態復萌!」

說着,她身子一軟就擁在地上,心碎的說:「你們完全不顧我的臉,教我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他為什麼要這樣傷害我?我是如此的愛他呀!他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說着,伸起雙手掩面哭泣。

無奈的嘆口氣,路小瑤緩緩低下身子。「小瑤只感激傅爺的知遇之恩,不會是你們之間的阻礙,因為……小瑤父母自小將小瑤許配予人,今生今世小瑤絕無二心。」

慢慢放下手,屏郡主疑惑的看着她,「真的?」她問。

路小瑤微笑的點點頭。

放鬆的吁了口氣,但屏郡主隨即又緊張的說:「但是他不這麼想呀!他要你,他就是要你,我相信他可以為了你作任何的事!」說得心慌意亂的。

「你要真不放心,我可以發誓,今生今世不再見傅爺一面。」她從容的說。

屏郡主終於平靜下來,她看着路小瑤,好一會兒才能為情的說:「我好差勁,居然莫名其妙的跑來向你興師問罪,我……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因為你是這麼的深愛着他呀!」路小瑤微笑說。

屏郡主心頭一動,看着她也笑了。

等候在屋外的紫鵑心中是又急又怕,真不知該向誰求救,而誰肯來幫忙?隨時間的飄逝,她的思緒愈加混亂,就在她決定衝進屋中一探究竟的當口,崔平來了。

「阿彌陀佛。」她低喃,立刻衝上前忙說:「四少爺,求你救救咱們路姑娘吧!」

崔平聽了心覺不妙,想幫忙理會,但又礙於屏郡主尊貴的身份,猶豫之間房門卻突然開了,兄見屏郡主和路小瑤一起走了出來,兩人說說笑笑好不熱鬧,讓在場的其他人都大感意外。

「不必送了,我怎麼來便怎麼去。」屏郡主笑着:「你的話我會放在心上,時時警惕自己的。」說完,她就領着嬤嬤和侍人離開了。

路小瑤目送他們,一會兒轉過身才發現崔平的存在,他們相互對望,時間彷彿有了片刻

的停留,直到紫鵑跑到兩人之間,忙不迭的形容自己的惶恐和擔憂,才終止兩人眼神的交會。

「我去泡茶。」紫鵑說。

「不用了,紫鵑。」路小瑤說,如果四少爺不反對,不妨一同到花園走走。」

崔平點點頭后,率先走往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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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難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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