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親愛的,

我記得你柔發的閃光;

我記得那些秋夜,

簌簌作響的白樺樹葉;

我願白晝變得短暫,

而使月光照得時間更長。

我記得你對我說過:

「美好的年華即將成為過去,

請忘記我,親愛的。」

花又開了,

引起我對你的無限思念;

那時我是何等的眷戀於你,

溫柔地把**撤落在你發上。

約書亞全身疼痛的睜開眼,他在醫院?

記憶慢慢回來,他終於在洛克斐勒廣場,見到了陌生的弟弟路西法,然後呢?

一群魁梧的保全人員圍毆他……接着一雙湛藍的眼,惡狠狠地瞪着他……

啊!路西法死了!永遠來不及相認的弟弟呀!

約書亞驚訝地回想起一切,猛然坐起身。

「醒了?」

床旁坐着一個穿黑西裝的男子,低頭俯視着,然後從口袋中拿出一張支票:「這是賠償金,夠不夠?」

約書亞愣愣地看着支票上的金額……

「一百萬美金?!」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打出什麼後遺症

「好了,你收下錢我的任務就結束了,沒有其他的事情要幫忙吧?」

人家這麼問,他還能怎麼說?

「呃……沒事了……請問一下……路西法……我是他哥哥,他的葬禮什麼時候舉行?」

男子本來要走了,聽到他問就回頭說:「沒有葬禮,老闆要讓他火化,過幾天可能就會舉行火葬,那是不公開的,你想參加的話要先問過老闆,我會幫你向他提這件事的。」

約書亞迷惑地看着那人走遠:「有沒有搞錯啊……路西法是我弟弟耶……」

老闆是誰?是那個抱着路西法,痛哭失聲的男子嗎?他跟路西法是什麼關係?參加自己弟弟的葬禮,還需要別人核准嗎?

約書亞一個人硬撐著一身傷,自己辦了出院手續回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吃了止痛藥還是睡不着,一雙湛藍的眼,始終在夢魘中糾纏不休。

半夢半醒之間,約書亞似乎聽到有人進來,還不只一個人。

小偷!

他全身緊繃假裝熟睡着。他住皇後區,這裏的治安可不怎麼樣,最好小偷搜括完,放他一條生路,他現在一身的傷,肯定打不過來人。,

腳步聲在他床前停下,似乎又有其他的腳步聲退出門外,他聽到拖動椅子的聲音,那個小偷就這樣坐在他床前?

他硬是裝睡,來人也沒有其他舉動,似乎只是要這樣看着他。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一聲非常輕的哽咽聲,很壓抑,卻令人覺得心酸,約書亞忍不住張開眼。

「是你!」那雙藍眼!

對方並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錶情,直愣愣地盯着他。

「你怎麼進來的?你想幹什麼?」

還是沒有回答。

「這是我家!你怎麼可以說來就來呢?你到底想幹什麼?」

男子高大的身影欺近,站在他的床前,帶着幾許迷惑的眼神看着他。

「路西法……」

約書亞緊張地看着他貼近的臉,那張臉雖然悲傷消瘦,卻依然俊逸過人,他不禁吞了口口水。

「呃……我是約書亞,你……你想做什麼?」

男子伸出修長的指頭,摸索着他的眉間,約書亞全身僵硬,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樣。

「路西法……我想死你了……」

約書亞嚇得一動也不敢動,那個男子,是不是瘋了?

男子突然抱住他,熱烈地吻他:「路西法……路西法我好想你……」

該死的!這男人吻他?!他是哪裏像路西法了?除了一樣是東方人之外,他從不覺得,自己有哪裏像路西法那樣柔美。

「你滾遠一點!」約書亞趁隙推開了他。

「路西法?你又生氣了?」

「瘋子!路西法死了,我是約書亞,我是他哥哥!」

約書亞退到床的另一角瞪着聖喬凡尼斯,黑暗中,他覺得一雙湛藍的眼直視着他,那股襲人的憂傷也不斷地傳來。

「喂……你怎麼了?」約書亞有點不忍地問。

「路西法死了?」那個男子哽咽著問。

「嗯,他死了,那時候不是你抱着他的嗎?」

聖喬凡尼斯迷惑地看着眼前人。

那雙黑瑩瑩,呈著水的深遂眼眸,不是路西法嗎?

不知道何時進入屋內的羅夫,輕柔地拉開他懷裏那個柔軟的小身體,那是誰?是他嬌小的路西法嗎?

加百列說他走了,誰走了?是他憂鬱的路西法嗎?

下午他跟誰討論著要火葬,火葬……誰?永遠完美的路西法嗎?

「路西法……我的小路西法死了……」

聖喬凡尼斯任由淚流滿面,他徘徊在現實和夢境中,不相信路西法走了,他正為了出現一絲希望而狂喜,但路西法卻不能等一下。就這樣……離開。

「你為什麼來晚了?」

」啊?」

「如果你早一點來,就可以救回他。」

約書亞頗感冤枉地說:「我找他幾百次了,沒有人相信我是他哥哥,我也想救他呀!」

他黑色眼瞳中訴說着委屈,簡直就像路西法生氣的樣子,聖喬凡尼斯沉默了。

「我也想救他,真的。」

過了很久,聖喬凡尼斯才打破沉默:「我很愛他,很愛,愛到無法失去他。」

「嗯,我看得出來。」

聖喬凡尼斯又靠近約書亞,伸手輕輕觸摸他的眼睫毛,黑而卷翹,濃密得像路西法的一雙眼。

約書亞又感受到那份痴情眷戀,他實在不忍心再推開這個可憐蟲。

「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忙的?」

聖喬凡尼斯愣了一下,憂傷的把唇靠近:「有……」

★★★

一九九八年十一月

路西法·顏逝世近一年

聖喬凡尼斯·克里斯多福羅納可·哈布詩鐸格廿九歲

窩在椅子裏,沉默地面對着多瑙河,一根又一根的煙燃起,手中精緻的瓷器,彩繪著天使圖,他的天使……在懷裏,真的像他所希望的永遠都躺在他懷裏了。

緊緊地抱住路西法,他可愛又任性的戀人,好輕好輕,為什麼成了灰之後只剩這麼一點重量了?聖喬凡尼斯忍不住又落下淚。

這個陽台是他第一次跟路西法求愛的地方,第一次……多甜蜜的說法。

一個修長的身影,默默出現在他身後。

「吾……」

修長優雅的手指落在肩膀上,聖喬凡尼斯不想拭淚,他不在乎別人看到他的悲傷。

「都快一年了,你這樣子,路西法知道了會很傷心。」

搖搖頭,什麼都不想說;就算可以遺忘,聖喬凡尼斯也不願遺忘,他寧可把悲慟的苦果和甜美的回憶,都永遠藏在心底深處,慢慢舔舐著。

「加百列打電話來,問你要不要去紐約一趟,他們想幫路西法辦周年紀念會。」

再把懷裏的「人」抱緊,他不想回到紐約,他們告別的傷心地,他們曾經纏綿恩愛的公寓裏,再看到那問路西法曾放浪吟哦的房,他會崩潰。

約書亞嘆了口氣:「你不回去,我要一個人回去,離開快一年了,我不能老是在你這裏待着。」

聖喬凡尼斯似乎從記憶深淵中清醒:「約書亞!不準走!」

聖喬凡尼斯猛然起身回頭。一樣的黑髮,一樣美麗的黑瞳,比路西法還高,沒有他可愛的小酒窩,多了線條優雅的肌肉,與其說他像路西法,不如說他更接近聖喬凡尼斯的。

約書亞無奈地回答:「我不能一直陪着你!這算什麼?戀人不像戀人,朋友不像朋友。」

硬是被路西法的戀人,強迫從廣告公司辭職,再以高薪「邀」到維也納,他自己都快迷失在路西法的陰影之中。

他常常想,如果不是身體內流着一半跟路西法一樣的血,他也不會有機會進入這座城堡吧?聖喬凡尼斯的心情一直很低落,他也拋不下他回紐約去,只好在這座古老的城堡中,每天聽他悲痛地呼喚路西法,而每夜……唉……

喬凡尼慌亂地把「路西法」放下:「你不準走,我再加兩倍薪水給你,一個月給你廿萬美金。」

一個月拿到以前要五年才拿得到的薪水,很難不動心吧?拿錢來壓他?黑瞳中閃爍著幾許憤怒。

「你夠了沒?華裔的人到處都有,你就算找替身,也應該找一個像路西法那樣子,纖弱嬌小的人吧?」

聖喬凡尼斯恨恨地從約書亞後頸施壓,讓兩人的臉更靠近:「誰替得了他?嗯?

誰?」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喘息著,彼此都不肯先示弱,炙熱的鼻息在兩人有限的空間里交換。

像只被激怒的猛虎,聖喬凡尼斯硬是不肯放手,心中太過沉重的悲慟和憤怒,只有發泄,甚至於在無辜的人身上。

「你要是早來一天,一天!路西法就不會死。只要一天!為什麼你來晚了?」

如果約書亞早點出現,他的路西法就還有機會。

路西法唯一的希望,就是能永遠跟自己在一起,這麼卑微的一點點小奢望,都達不到,他怎能不怨恨眼前這個人?

「你恨不得我替他死是吧?」

約書亞掙扎幾下,卻無法脫離這個半瘋狂的人。

同情、可憐他,萬分無奈中連自己的感情都要深埋着。

「對!你為什麼沒有得癌症?為什麼是我的路西法?你怎麼不替他去死?」

痛!早知道自己在他眼中是什麼樣的份量,但每次聽到這種話還是會痛。

約書亞忍不住譏諷道:「那你怎麼不替他死?你錢多勢大,去買迴路西法的小命啊!他在病痛里掙扎的時候,你做了什麼?高貴的哈布詩鐸格大公,請問你替他做了什麼?」

冷空氣把聖喬凡尼斯的淚吹乾了。

他做了什麼?他為路西法做了什麼?沒有,他讓他孤獨的在雪夜離去。

鬆開約書亞被緊緊箝制的手,聖喬凡尼靳藍色的眼瞳像冰一樣冷:「你沒資格問這個問題,錢要不要隨你,不過我先警告你,你回紐約,除了到中國城打零工,你去到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可能被錄用。」

這算什麼?威脅?威脅他留下來做他的床伴?怎麼有這種低級卑劣的人?

「我寧可打零工!」

倔強的脾氣跟路西法簡直不相上下,約書亞怒氣沖沖地轉身,這次真的不要再因為可憐他,而委屈自己了。

聖喬凡尼斯眼光閃動一下:「那也得要你有護照回美國!」

任性?誰都不準跟路西法一樣,對自己發脾氣。

「你!」約書亞氣憤地雙手顫抖:「好,我到領事館申請新護照。」

聖喬凡尼斯冷漠地抱起「路西法」,就像他生前一樣小心翼翼地呵護著。

「隨便你,只要你走得出「天使之光」的門,隨便你往哪裏去。」

屈辱和憤恨到了極點,約書亞伸手奪取路西法的骨灰。

「還給我,這是我弟弟,你憑什麼抱着他?成天抱着他的骨灰掉眼淚,你真是可恥極了。」

「砰!」

未曾料到約書亞會有這種舉動,意外中,路西法的骨灰罈從聖喬凡尼斯手中掉落。

「天吶!」聖喬凡尼斯立即跪下去抱起瓷壇,壇身已經裂了一個大縫,幸好這是他訂製的特殊骨灰罈,內部是一層錫,保護著易碎的外殼。

「你敢讓他跌倒了!」聖喬凡尼斯心疼不已地抱着路西法。

「我絕不會輕饒你。」

約書亞也嚇了一跳,他並不知道那壇身是防撞的,剛剛掉落的時候他的心跳都快停了。

「我不是故意的……」

無視那顫抖的聲音,聖喬凡尼斯冰冷的命令:「進房。」他頭也不回的往屋內走。

約書亞倒噎了一口氣,憑什麼?那是他的弟弟,憑什麼聖喬凡尼斯用保護他的名義來懲罰自己?

「我不進!」約書亞從聖喬凡尼斯身旁跑開往門口衝過去。

早就料到這一步,聖喬凡尼斯伸長了腳等他。

「哎呀廠才舉步就跌倒了,約書亞的下巴重重地撞擊到地面,一道血痕沿着堅毅的弧線展開。

聖喬凡尼斯皺着眉,低頭想看看他的傷勢,約書亞氣憤地抬起頭來,這樣子像極了路西法,不甘的黑瞳閃著水光,那一瞬間,又深刻地刺痛了聖喬凡尼斯。

「站起來!」他突然暴怒了。

「把自己弄乾凈!半個小時內,沒看到你出現在房裏,你就知道好看!」

黑瞳透露的水光是憤怒、是屈辱、是不甘,也含帶幾許的不舍;在洛克斐勒廣場看到聖喬凡尼斯抱着路西法狂亂地叫喚,藍色的眼滿含淚水,他被那個畫面感動了,在雪花紛飛中,兩人相依地像世上只有他們,多震撼人心的畫面呀!

就是被那份不舍感動了,也被那種眷戀迷惑了,他才會答應跟聖喬幾尼斯回到奧地利來「暫住」。只是沒想到,聖喬凡尼斯是這種惡劣到極點的混帳。

他只會把路西法的死歸咎到約書亞的頭上,認為他如果早點出面捐骨髓給路西法,那路西法現在還會活着。

看着落寞的背影遠離,約書亞用手背沾沾下巴,流血了。

去!傻子才會留在這裏!他起身往門外走。

★★★

從五樓順利地的走下一樓,沉重的銅製大門卻關上了!

約書亞驚訝地看着警衛關起窗子,把窗外木雕擋雪板放下鎖住。

「你們幹什麼!」他忙沖向最後一個還沒上鎖的窗戶,向窗外的警衛大喊。

他的話簡直是廢話,警衛不知用德語說了什麼,不顧他的手指還在窗縫中,硬是關上窗子。

「哎呀!」收回瘀傷的手指,約書亞來不及顧及傷勢,忙沖向電話。

「加百列!快來救我,聖喬凡尼斯瘋了……喂?喂?加百列?」

話筒中傳出冰冷的聲音:「還有二十分鐘,你要浪費在什麼地方我不管,不過廿分鐘后,你沒出現在房裏……你會非常、非常后侮。」

全身像被倒了一桶冰,見鬼了!聖喬凡尼斯……軟禁他。

緊握冰冷的爭頭,約書亞迅速地環顧四周,對了!洗衣房的通道!躲在通道中,明天收臟衣物的人來,所有的臟衣服,床單、窗帘……都從通道中倒人車子內,他可以混在其中……只要撐到明天。

約書亞壓低呼吸的聲音,擠躲人狹小的通道,如果聖喬凡尼斯不發現他,他就可以順利地逃出去了。

身旁堆積的床單發出熟悉的腥膻味,他心神一晃,差點自己走出去,乖乖地往聖喬凡尼斯的房間走。

——鎮定一點!絕不要被那個變態色魔牽着走!

「親愛的約書亞,我說要你清潔好自己,到我房裏,你在這做什麼?」

木門外傳來聖喬凡尼斯的聲音,他愈這麼故作甜蜜,就表示他愈火大。約書亞緊張地摒住呼吸。

——聖喬凡尼斯一定是要把我騙出去,他不可能知道我躲在這裏。

門縫被陰影遮住了,有人站在門外!

「約書亞,自己走出來,不要逼我動手。」

搗住嘴,驚恐地瞪着門,難道他真的知道?

「親愛的,十秒,你知道我的耐心不夠,一、二、三、……八、九……」

「別數了!」約書亞推門走出去。

聖喬凡尼斯冷笑着:「奇怪了,路西法這麼愛乾淨,你卻不在乎骯髒?」

約書亞狼狽不堪地瞪着聖喬凡尼斯:「你有什麼問題?你愛路西法,難道不能對他的親哥哥好一點?」

聖喬凡尼斯轉過身,不屑地命令:「去洗澡!你算什麼親哥哥?你連路西法都不認識!他就是惹我愛,至於你,就是惹我厭!」

污衊我,就能補償你的歉疚?

約書亞一咬牙,撲向聖喬凡尼斯:「放我走!」

像貓逗弄老鼠,聖喬凡尼斯輕易地把他摔在地上,用手箝制着那纖細的頸子,似乎滿懷興味地看着,那張俊俏的臉逐漸發紅、發紫。

「知道嗎?我疼愛路西法的時候,總喜歡這樣摸着他白皙的頸子,他全身都很敏感,光是這樣摸著,他就起了反應,你呢?怎麼還是沒反應?」

——混、混蛋,連呼吸都有問題,還會有反應嗎?

聖喬凡尼斯搖搖頭:「怎麼比得上?我就算勒着他,他還是笑着,你這樣瞪着我,怎麼可能像可愛的路西法?」

——誰學他?誰像他?再不放手我就要死了!這傢伙真的是瘋子!

看約書亞輕翻起的白眼,聖喬凡尼斯才把手放鬆:「哼!站起來。」

「哈!」終於能大力的吸氣,約書亞感到頭暈目眩,站都站不穩,他硬撐起身體。

「匡啷!」約書亞整個人摔在地上,連桌面上的花瓶也拉下來了。

聖喬凡尼斯心頭一緊,忙回頭探視着約書亞。

躺在地上的人動了幾下,雙眼睜開,憤恨的黑瞳瞪視着他。

一些濕漉灑的黑髮貼在他臉上。那雙眼怒視着聖喬凡尼斯,就像生氣的路西法。

白色的肌膚透紅,或許是最像路西法的地方,就像他沒生病時的樣子。

聖喬凡尼斯走過去,在約書亞面前蹲下來:「路西法……我好想你……」

——神經病!這個……可憐的神經病……

聖喬凡尼斯憐愛地撫開他額前的亂髮:「來,我抱你回房,你真的需要衝沖澡,看你全身濕的,不要又生病了。」

——裝瘋賣傻!

約書亞用力揮開聖喬凡尼斯的手,自己不穩地站起來:「發神經啊!我是約書亞,路西法死了,他病死了!死了,不會回來了!你懂不僅啊?你這樣要是讓他知道,他一定很難過。」

聖喬凡尼斯愣了一下,收起溫柔的目光:「你是……你就是路西法,我說了就算,以後我叫路西法,你要乖乖回答我。」

「你!你真瘋還是假瘋啊?路西法有這麼高嗎?他的頭髮有這麼長嗎?我左耳穿了耳洞,他沒有耳洞,你看清楚了,我是約書亞!你就不能面對現實嗎?路西法死了快一年啦!」

寒氣籠罩着聖喬凡尼斯,他冷冷地轉身:「我再說一次,「你一是一路一西法」。」

他走到約書亞面前,猛然伸手扯弄虛作假了的銀耳環:「你沒有耳洞!」

一陣劇痛,耳朵流血了,約書亞痛得抽氣,但卻不敢再說話,他確定聖喬凡尼斯沒瘋,他只是故意這樣虐待他而已。

「荒謬……你太荒……好,我是路西法。」約書亞忍着痛。

「我流血了,能不能幫我擦藥?」

真的倒霉到家,下巴的血幹了,手指的瘀傷也結塊了,結果換耳朵遭殃。

聖喬凡尼斯溫柔地攔腰抱起他:「不用現在擦藥,等一下還有其他地方會受傷,待會再一起擦就好了。」

——他果然沒瘋!可惡!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

聽舒曼他們說,聖喬凡尼斯對路西法很溫柔,不管怎麼樣,都不會對路西法發脾氣。可是他對自己也太差了吧?動不動大吼大叫的,還不時弄得他全身是傷,實在太欺負人了!

約書亞壓抑怒火,逼出自己最甜蜜的聲音:「喬啊!讓我回紐約見見舒曼和加百列好嗎?」

聖喬凡尼斯在心底竊笑着。

——想學路西法?差遠了,路西法脾氣沒這麼好,不會在這時候撒嬌;要裝?大家一起裝。

「小乖乖……你忘了,你要一輩子跟在我身邊的啊!聽話,不要離開「天使之光」,待會讓我好好疼你。」

約書亞臉色鐵青地在心底咒罵着:

——該死!這個人還真幽默,抱着廿歲的大男人叫「小乖乖」?混蛋!雖然他是比我魁梧了那麼一點點,但我不信自己沒機會教訓他。

約書亞順勢假裝柔順地倚在他胸口,唉!他的身上為什麼總是這麼香?

★★★

在浴室中放下約書亞,偌大的浴缸已經裝滿了水,聖喬凡尼斯伸手要幫約書亞脫衣服。

「謝……謝了,我自己來就好。」

憤怒加上尷尬的眼,羞赧飛紅的臉龐,路西法也是這樣子,每次要幫他脫衣服就這麼害羞,聖喬凡尼斯突然想起,他曾在飯店的浴室里寵愛路西法,激動地難以克制。

聖喬凡尼斯突然靠在約書亞肩上,哽咽地在他耳邊喃喃低語,用唇來回輕撫着他的耳根。

「路西法……路西法……」

好機會,這時猛踢他一腳,聖喬凡尼斯一定只有倒地哀號,可是約書亞心底,忽然為這個外表高大魁梧,內心卻脆弱不堪一擊的大男人,感到悲憐。

算了,都留了快一年了,不急着現在走。

「喂……夠了,你不要這樣嘛!」

「路西法……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約書亞嘆了口氣,時間不是會沖淡一切嗎?為什麼聖喬凡尼斯愈來愈悲傷?

前天夜裏,他被槍枝保險開關的聲音驚起,聖喬凡尼斯獨自在沙發上歆坐着,漆黑的槍管已經對準頭部。

如果不是他驚醒后大喊:「你答應過路西法要好好活下去的!」聖喬凡尼斯這個卑劣的可憐蟲已經沒命了。

「喬……好啦,我不走,除非你把我踢出去,否則我絕不會離開你,這樣你滿意了嗎?」約書亞終究無法像路西法,那麼徹底的任性。

「我都聽你的,你不要再哭了好嗎?大男人這樣子哭很可怕耶!」

聖喬凡尼斯淚眼蒙蒙地望着約書亞:「你的脾氣比路西法好多了。」

「不過……」他攔腰抱起約書亞,把他連衣帶人往水池裏丟。

「那是因為路西法愛我!」

「哇!」約書亞掙扎著把頭伸出水面,一睜眼,就看到那雙冰冷的藍眼望着他,聖喬凡尼斯也連衣帶人踏進浴池。

「他愛我,所以才對我任性。」

用力拉住約書亞的黑髮往後,露出那個白皙的頸子:「你只是為了錢留在我身邊,當然沒資格跟我發脾氣。」

這個人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啊?約書亞氣得想回嘴,聖喬凡尼斯炙熱的唇已經貼上來了。

「唔……」有必要吻得這麼激烈嗎?

用力**著小巧的**,聖喬凡尼斯有時會懷疑,是不是東方人的唇都這麼柔軟豐潤?「這不是東方人的身體都這麼細緻溫滑?是不是東方人的發都這麼光亮動人?

難道因為他是路西法的哥哥,所以他也擁有這些誘人的特質?為什麼死的是路西法?約書亞卻放肆地在他懷裏**?

「啊!」約書亞的舌尖一陣劇痛,他震驚地推開聖喬凡尼斯。

「你咬我?!」腥血迅速擴散在口中,約書亞痛得說不出話,不過他也沒機會說話就是了。

血隨着一陣陣**,流入聖喬凡尼斯口內,他貪婪地故意撩動傷口,吞下他的血,至少有一半的血跟路西法一樣,從此路西法就存在他血管里,他們再也分不開了。

「嗚……」痛痛痛!該死的聖喬凡尼斯!

終於聖喬凡尼斯不再撥弄那個傷口,他溫柔地輕舔著受傷的舌尖,安撫似地將手移向他光滑的背部。

鬆開約書亞被緊封的口,他的**明顯的紅腫,痛嗎?如果只是痛,為什麼眼神如此迷濛?

原本抓住他的手移向他胸口,聖喬凡尼斯在約書亞流血的耳垂旁,溫柔的低語:

「好美……像路西法一樣小巧的耳垂……好美……」

約書亞不禁在顫抖中等待他下一步的舉動。

「好美……約書亞……」炙熱的氣息吹撫著敏感的耳根,約書亞閉上眼期待着。

「為什麼……約書亞……為什麼……死的不是你?」

猛然睜開屈辱的眼,約書亞把聖喬凡尼斯推開:「你有病!」

「叫我死?憑什麼?我找路西法找多久了,每次都被當成一般的瘋狂樂迷攔著,好不容易見他最後一面,還被你和一群保鑣痛毆。我有夠倒霉,沒事跟你回奧地利,現在連美國都回不去了,你還敢叫我去死?我做錯了什麼?」

就是要看他發怒,像路西法那樣瞪着眼,舉起他無力的拳頭揮舞著。

聖喬凡尼斯得意地向後靠,看着約書亞全身濕漉漉地叫囂。

「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再這樣污辱我,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悠悠地輕鬆說着:「怎樣污辱你?說你比不上路西法?說你為了錢留下?說你該死?這不都是事實嗎?」

「你!」

聖喬凡尼斯抓住橫踢過來的腳:「還是挑起你無窮的慾火?這也算是污辱你?」

聖喬凡尼斯坐在浴池中,他緊緊地抓着約書亞踢出的腳,約書亞儘力想抽出被抓緊的腳背。

「路西法的腳也是這麼自皙柔嫩,怎麼你們兄弟都不喜歡走路的嗎?你的腳一點力量也沒有,嘖!還想踢人吶?」

忍無可忍,約書亞用力抽出他的腳,卻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往浴池外摔下來。

「砰!」

「約書亞!」聖喬凡尼斯緊張地站出浴池,把趴在地上的約書亞抱起來。

「真的……沒有人會比我倒霉……」

額角重擊地面,現在只覺得麻麻的,頭暈得讓他想吐,但沿着臉頰滾下的熱流,他知道自己一定又受傷了。

聖喬凡尼斯一語不發地把約書亞抱起來,從聖喬凡尼斯輕微地顫抖中感覺到,他一定也嚇了一大跳,路西法死了,如果他的替身也死了,他恐怕會崩潰。

「喂……我滿臉的傷,都破相了,還會讓你覺得我像路西法嗎?我又不像他那麼小孩子氣,真搞不懂你怎麼會覺得我這個男子漢像他。」

頭昏眼花的情況下,還能說這種話,連約書亞都佩服自己。

聖喬凡尼斯把他放在床上,撥開傷口上的亂髮,這不可好,肯定留下疤痕了。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臉上要留疤了,再這樣我就櫃你薪水。」

約書亞翻了個白眼:「是我不小心?是誰抓住我的腳?要扣薪水你就把吧!乾脆拙光最好了,你給我再多錢我都沒命花,因為在你玩膩之前,我就會被你整死了。」

聖喬凡尼斯沉默了,他凝視着床上的人兒,快一年了,路西法走了快一年,他的撒野任性、一顰一笑,依然深刻地在他心底.半強迫似地把約書亞請到奧地利來,只是因為嫵法接受路西法離開的事實,希望能有個像他的人在身邊做伴。

但是約書亞卻愈來愈不像路西法,他堅強地對每次挫折開玩笑,如果是路西法讓他這樣欺負,一定會害怕地陷入恍惚中,路西法傷痕纍纍的過去,讓他的靈魂總是不安的,約書亞卻能在他的無理傷害之下,一次次自己站起來,他有個健康的成長背景,培育出他不屈的人格。

「幹什麼不說話啦?覺得抱歉?少來了。」

聖喬凡尼斯撫着他的臉;其實約書亞的五官中,只有眼睛像路西法,他不像路西法那麼稚氣,反而是俊逸凌人,身材雖說比路西法高不了多少,可是瘦削有勁的肌肉,卻是嬌滴滴的路西法所沒有的。皮膚的白,也白得健康,透露著紅潤健康的白。

「路西法很可憐……你雖然失去雙親,但至少小時候有心智正常的雙親疼愛,可是我小小的路西法,從小就被他精神有問題的母親虐待……好不容易一切都過去了,他卻……」

約書亞伸手拭去聖喬凡尼斯臉上的淚,他曾聽過不少關於路西法的傳聞,不過到底路西法生前是什麼樣的人,他只能從聖喬凡尼斯偶爾泄漏出來的話中了解。

?你說你倒霉,可是路西法呢?他身上發生過那麼多事,我答應要保護他的,我答應不讓他再受到任何傷害的……」

聖喬凡尼斯抓住約書亞的手:「他死了……孤獨的一個人死了……他什麼時候閉上眼,我都不知道。」

他把頭靠在約書亞的肩上,絕望地咬緊雙唇。

「他怕獨處……他怕黑……我的小路西法……他才十五歲就跟我在一起,而我給他什麼?連他最後的心愿都沒達到……我讓他孤單地走……」

陽光斜照人陰暗的角落,把聖喬凡尼斯相約書亞也覆上金光。

約書亞嘆口氣,用手摟住聖喬凡尼斯顫抖的寬厚肩膀。

巨大的城堡似乎也跟隨着聖喬凡尼斯的悲鳴震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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