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可惡,竟敢偷襲我,我要讓你們好看。」

越演越烈的雪戰,在日本開打。

一直悶在房子裏的寧湘荷,終於有了發泄的管道。

對着住在隔壁幾個聯手攻她的孩童,展開了報復,用雪球回丟他們。而她爽朗的笑聲,把連人帶心一直緊關在房裏的臧仲繁,給緊緊的吸引住。

甫到日本的他,對於人生再也沒有任何的期許或盼望,過着如同行屍走肉的日子。

要不是寧湘荷像個纏人精靈不斷注意着他的一舉一動,他早不在人世了。

他不論走到哪,她一定緊跟在後,就算他只是想喝個水,她也立刻跑到廚房候着,連他想上廁所,她也會緊貼在廁所門邊,生怕他又會想不開,惹得他想隨Joyce一起消失都沒有機會。

這會兒,她大概以為他還在睡午覺,所以高興的與一群鄰居的孩子玩雪球,雙方你來我往,戰況十分激烈。

不過,最吸引臧仲繁的不是美麗的日本雪景,而是寧湘荷在雪堆中行走艱難,跌個不停的畫面,這情景叫他不自覺的從失魂落魄的困境裏,悄悄走出。

他突然開始注意到,雪中的女孩,是寧湘荷,而不是Joyce。

之前的他每次看見她,都會直覺她是Joyce的化身,但不曉得為什麼,在這白雪皚皚的雪堆里,他的眼裏,開始有了寧湘荷這個女孩。

這不禁讓他想起,從他認識她開始,他的生活就充滿了活力。

想到她生氣時的表情,仰慕王烈的羞赧,對於他愛情故事的悲慟,以及罵人時都不會結巴的兇巴巴模樣,他心中突然有種微妙的悸動。

寧湘荷頭一轉,發現他正看着她不知在想什麼,「喂,臧仲繁,你醒了啊,出來,出來嘛!」

才說完,她就被偷襲了。

見她倒地不起且一臉是雪,臧仲繁忍不住笑了出聲。

倏地,他斂起了笑容,覺得自己對不起Joyce。知道她的死訊后,他怎麼還能如此愉快?

然而,寧湘荷並未就此倒地不起,就在臧仲繁還在沉思時,一坨雪,忽地打在他臉上。

「哈哈哈!哈哈哈!」

一起玩耍的小朋友們都笑了出口,雖然語言不通,但是他們都倚在她身上,笑得東倒西歪。

這樣的她,讓他清楚的明了,她不是Joyce。

然後,臧仲繁開始注意到更多事。

她每天都要他陪她到居酒屋喝酒,但只能喝少量酒的她,每次都醉到由他背她回家的地步,她也不輕哩,居然大顏不慚的每天醉卧在他身上。

要找路,問個路人,日文又很不通,還要他出面解圍。

吃個飯講不出菜名,她索性在服務生面前演起那道菜名,如果是雞,她就學雞啼,如果是牛,她就學牛哞,常搞得其它桌的日本人都哈哈大笑。

這樣的日子,逐漸撫平他初聞Joyce死訊的不敢置信。

就在相安無事的半個多月後,寧湘荷逐漸不再緊跟不舍的跟在他身後,而他也不再對自殺那件事,感到興緻勃勃。

「我回來了。」

氣象報告今日會有風雪,在風雪未增多之前,寧湘荷已經先去超市買一些食物回來。她雖然不會烹煮,但吃火鍋倒也難不倒她。

她脫掉外套並且將火鍋要用的食材一一放到桌上,這才想起未曾聽到他的回復聲。

奇怪,要換了平常,他會立刻接着說,妳回來了。

可是,今天卻一點響應都沒有。

突然之間,一種不安的想法,浮現在她的腦海里。

他該不會在她對他已經很放心的時候,才幹出那種愚蠢的愛相隨吧!

天呀!這麼冷的天,他去哪了?

丟下手邊所有的食材,寧湘荷想都不想的就沖了出去,還不小心撞到鄰居的一位大嬸。

向大嬸說了對不起后,她的身影,就消失在皚皚的白雪之中了。

十分鐘后,去附近買酒回來的臧仲繁,對於門沒關好感到奇怪,進門后,也只瞧見火鍋的食材掉了一地。

「湘荷,我回來了。」他習慣性的也說了一句。

可是,屋裏卻是靜悄無聲。

「寧湘荷?」

臧仲繁並未察覺不對,只是走進房間,又尋遍屋裏,直到撿起她的外套,發現上面是冰涼的時,才感到不對勁。

他二話不說,立刻沖了出去。

剛巧隔壁大嬸走出來了,一見到她,臧仲繁立刻上前詢問。

「不好意思,請問妳有看見跟我住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嗎?」

「有啊!我就是擔心她才又出來看看。她好象是要去找你,沒有穿外套就往那個方向衝去。」

天呀!她真的以為他跑出去干傻事了。

他連忙衝進屋裏,帶着她的外套和一瓶熱水,然後直往大嬸所指的方向而去。

「寧湘荷……寧湘荷……」

找了將近十五分鐘過後,他依然沒有看見她的蹤影。

氣象報告預測的風雪似乎來了,當他找了半個小時,地上已經一片雪白了。

怎麼辦,她會不會已經回家了?

不,依照她的個性,沒找着他,她肯定不會回去。

可是風雪越來越大,他如果再不回去的話,恐怕也會埋沒在雪堆里。

「寧湘荷,妳這個笨蛋,寧湘荷……妳在哪裏?回答我一聲呀!」

四周有呼呼的風雪聲,完全沒有任何響應的聲音。

時同又過了十分鐘,臧仲繁又累又冷想放棄時,突然在前方五十公尺處,大雪快要掩蓋住的樹旁,看到一個影子。

「寧湘荷……寧湘荷……」

他一面叫着她的名字,一面吃力的跑上前,就在越下越大的雪快要掩住時,他終於找到了她。

他輕探她的鼻息,確定她還活着,立刻折斷一旁樹枝,用力的挖開雪。在大雪還沒掩蓋他們之前,死命的將她拖出雪堆。

「撐著點,我們要回去了。」

將外套脫下讓她穿上,再將帶來的熱水在她臉上輕拍,臧仲繁便趕緊背着她往回家的方向走。

一個小時后,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他也終於看到了他們住的房子。

將寧湘荷背進屋子裏,他立刻到浴室準備用大量的熱水保持她的體溫。

「湘荷、湘荷,回答我,回答我。」

他一面褪去她的衣物,一面拍打着她的臉頰,試圖喚醒她。

將她身上的衣服全都脫掉,用熱水澆淋着她的身體,他赫然發現她的背上,居然有大量的疤痕。

它們或長或短的伏在她的背上,而且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顯然的,這些傷疤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她出了意外,她在書展前方出了車禍……

有關Joyce出車牽禍身亡的話言猶在耳。看着寧湘荷身上有着可疑的傷疤,這對他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喜訊。

「妳就是Joyce,Joyce就是寧湘荷,對不對?」

緊抱着她,臧仲繁知道自己不能再失去她了。

他拚了命的對着她澆熱水,用自己的體溫取暖她,把房裏的暖爐全開了,然後還嘴對嘴的餵了她幾口酒,直到她的眉頭動了幾下,眼睛微微的睜了一下又闔上,他才鬆了一口氣。

但是,他仍不敢松放她。

在抱緊她渡過危險期的這個晚上,他冷靜的思考了很久。

回想過去那一連串突如其來的打擊,仔細想一想,有些事情,還真的有點不對勁。

像是她的養父母為什麼叫她帶他來日本,怕他自殺嗎?那大可送他回臧家就萬無一失了,為什麼還要千里迢迢的送他來日本?

還有,昭月老師為什麼說不出Joyce的墓地在何處?

最重要的是,她背上的傷疤,是怎麼來的。

就在臧仲繁百思不解時,懷裏的寧湘荷動了一下,這時候,他忽然驚訝的察覺到,此刻抱緊懷裏的她,感覺居然與常年抱緊Joyce的感覺,一模一樣!

那些疑點,用言語說不出的感覺,讓他重拾所有的信心。

既然寧湘荷是被領養的,那麼,肯定也會有紀錄,而那些,就是他最重要的答案。

拿起手邊的電話,他決定請人調查她的身世。

不管結果如何,他都要知道,她,到底是誰?

「唔……好熱……」

好象睡了很長的一覺之後,寧湘荷終於醒了過來。

她覺得整個空氣里都是熱氣,睜開眼第一件事,便是想喝口水。

然後,在她完全清醒才發現,她居然是躺在他的赤裸懷抱里。

當下,她大吃一驚,差點喊了出來。

他那憂心忡忡、蹙緊眉頭的表情,讓她的喊叫聲,在喉嚨緊急煞車。

昨晚到底是怎麼了?

她去找他,然後被樹上一堆落下的雪給壓住,之後,她就不記得了。

難道,是他把她給找回來的?

他看起來累壞了,且這室內的高溫,大概是他搞出來的吧!

瞧他累得緊閉着眼的樣子,她不忍心吵醒他,想悄悄的退出他的懷抱。但一直覺得不安的臧仲繁,被她輕盈的動作給驚得張開眼,頓峙,兩人四目相交,一陣無聲的尷尬,就這麼的燃起。

寧湘荷不曉得該說些什麼,只好背對着他,捉起被子裹住身體,然後沒命的逃離他的視線。

看着她害羞的躲進另一間房裏,他微微一笑,然後,等他弄妥了一切,並且將昨天買的酒溫熱后,他緩緩的走進她的房裏,在她還沒來得及回過頭前,伸長手將她拉進懷裏,擁住了她。

「妳以為我怎麼了?」

「誰曉得你會幹出什麼事?你連臧老太太的話都敢不從了,我不曉得你還有什麼事干不出來。」

聞言,他笑咧了嘴,而且越笑越大聲。

她被他的笑聲惹呆,他那封閉自己的行為解開后,也等同化解了一切的尷尬。他拉着她的手,將她帶到客廳里,剛溫熱的酒,這會兒正派上用場。

「來,喝一杯吧!」

「嗯,為我們都死裏逃生干一杯。」寧湘荷十分乾脆,完全忘了自己昨夜差點送掉小命一事。「老實說,我真以為你去那個了。當時我真的好害怕。」

想起她還餘悸猶存,不過看到他終於擺脫不快的沉悶,找回以往那有說有笑的他,她也替他感到開心。

「我找不到妳時也好緊張,幸好老天保佑,不然那時天色漸暗,我哪能看到被埋在雪堆中的妳。」

「對,幸好、幸好。」

說完,兩人又幹了杯酒。

不勝酒力的寧湘荷,這會兒已經覺得身體有點熱了。

「對了,昨晚在替妳保暖時,我發現妳背上有好多傷痕,那是怎麼回事?」

「噢,好象是一場車禍吧,它害我不能穿上比基尼。」

聽完,臧仲繁呼吸差點停止,事情不該那麼巧的。

「妳怎麼會出車禍?」

他的眼神突然正經了起來,寧湘荷知道他肯定又把她的傷疤想成跟Joyce的車禍有關。

「事實跟你想的完全不同,只不過我也沒法完整的告訴你,反正就是我還是小小孩時,我父母出了場車禍,我也在裏面,詳細情況我媽是告訴我了,可我不記得了。就這麼簡單。對了,你昨天去哪,我回來沒看到你時,擔心得不得了……啊,都怪你,害我沒看到日劇。」

她不想繼續在這件事情上面打轉,更何況她是真的不記得了,所以只好轉移話題。

但臧仲繁要有這麼容易唬弄過去,他就不叫臧仲繁了。

「妳不認為,妳跟Joyce有太多相同的地方。」

又來了,這傢伙還真是死心眼。

好吧,既然他想談,那麼,一次談個徹底也好,省得他成天疑神疑鬼的把她當成死去的Joyce。

「Eric,我能告訴你一些我心裏的話嗎?」

「當然,我很樂意聽妳說。」

「好,那如果我說了,你可不能生氣喔!」

臧仲繁點點頭,一口飲盡杯中的溫酒。

「Joyce死了的事已經是事實,你不該繼續傷心的,既然老天安排你獨自活了下來,我想,Joyce也希望你能忘記她。你懂我的意思吧!」

說完,她立刻連喝了三杯,因為她有點害怕他會生氣,或者是傷心的對她大吼大叫。

只是,她自己都忘了,幾杯酒下來,她肯定是不行了。

在還沒得到他的回答前,她已經整個人迷迷糊糊。然後,再一次醉倒在他的眼前。

看她趴在桌子上,臧仲繁緩緩的上前輕攬着她。

她肯定就是Joyce。

因為她沒法完整的說明車禍的來龍去脈,也沒法解釋為什麼她們相似的地方會如此之多。

只是,有許多疑點,還是沒法順利解開。

好比年齡、好比家世,光是長得像Joyce、喜歡拼布,或者是背上有車禍后留下的傷疤,都無法準確的證實她就是Joyce。

可是,如今他都已經不在乎她到底是寧湘荷或是Joyce了,查明一切結果,有必要嗎?

不,他得搞清楚,他不想一直錯把她當成Joyce,但無論結果如何,他都不會改變對她的感覺。

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完完全全的埋在他的心坎上了,他知道自己已經喜歡上她而不是因為她長得像Joyce,或是她有可能是Joyce。

就在臧仲繁終於搞懂自己的感覺時,門鈴忽然響起。

在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人來找他們呢?

難道是隔壁的鄰居。

將她輕輕的放在榻榻米上,他前去打開門。

只是,門打開的一瞬間,他驚訝極了。

「Eric,你果然在這裏。」

竟是劉秋豫,不過,隨後出現的孫澤野,更讓他大為所驚。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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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上愛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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