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搬到名泉小區的第一天,溫寄海一如往常準時六點起床,梳洗過後,吃了母親親手做的愛心早餐,七點整離開家門。

站在電梯前面,他拉了拉簇新的制服外套下緣,電梯逐漸從上往下降,來到他所在的樓層,電梯門一開——

一名背對他的女孩,正對着電梯里的鏡子搽唇蜜,他來不及移開視線,就與女孩在鏡中對上目光。

那是一雙透亮的美麗大眼睛,定定回視着自己。

這一瞬間的失神,教電梯門逐漸掩上,他一驚,伸手阻擋,同時瞥見電梯里的女孩轉過身,目光淡淡地看向自己。

他邁步進了電梯后,電梯門再次掩上。

不知道為什麼,這密閉空間令他有些窒息,是因為她的緣故嗎?

他偷覷重新對着鏡子抿唇的女孩,又怕被她發現,偷瞄一秒就移開視線,然後又忍不住,再偷看一秒……這來來回回的幾秒鐘,已讓他看清楚,擁有這雙美麗眼睛的女孩長得是什麼模樣。

要有又黑又直的長發,白皙如雪的皮膚,小巧微翹的嘴唇,才配得起那雙明透的眼睛,而她,全都有了。

十七歲的溫寄海,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子,外表美麗,有着比同齡女孩成熟的冷淡氣質,她顯然很氣定神閑,不像他,跟她處於同一空間就莫名緊張。

一樓到了,他替她按住開門按鍵,讓她先出去,然後跟着她的腳步走出大樓。

名泉小區是有名的高級住宅,房價高居不下,住戶非富即貴,出了大樓后,走過歐式風格的庭園造景,才到小區門口。

他跟着女孩的腳步,經過站在小區門口的保全,走出小區,轉了個彎,越過馬路就是他將要就讀的高中。

她穿着跟自己成對的制服,想必是同校學生,不知道她幾年級?叫什麼名字?住幾樓?

前頭的女孩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靜靜看着他。他呆了呆,也停下腳步,其實應該越過她繼續走的,怎麼被她瞧著,就無法動彈?

她朝他走來,風輕吹飛揚長發,待她走近,他聞到淡淡發香。

「你剛剛一直偷看我。」她的聲音清脆,帶點冷淡的疏離。

「我……」他開口,發現自己喉嚨很乾。

「不準說沒有,我看到你偷看我,怎樣?」她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唇角微勾。「你覺得會不會被老師發現?」

她在說什麼?他胡塗了。

可是隨着她轉一圈的動作,他隱約間看見了一些……好像懂了,她在身上弄了些遊走在校規邊緣的花樣,怕被老師發現,又發現他正好偷看她,所以覺得他一定發現了那些小小改變?

「你發什麼呆啊?」她皺起眉,神態有些不耐。

面對她帶着不悅的臉龐,他竟覺得有些可愛。「不會。」

「啊?」

他盯着她稚嫩卻美麗的臉龐。「不會被發現。」

她顯然很多疑。「你知道我在講什麼吧?」該不會他根本沒發現,只是隨口順着她的話胡謅吧?

他點頭,視線從她的臉移到身上。

「妳胸口的校徽顏色跟別人不一樣。」純藍色綉線的校徽被混進了粉紅色的綉線。「腰帶……雖然藏得很好,可是腰帶頭被格紋布蓋住了。」她把整個銀鐵色的腰帶頭貼上深綠色格紋布,用純白色上衣遮著。「妳的裙子比別人短一點,鞋子……這不算違規吧?擦得特別亮?」

她怔了怔,隨即微笑了,那笑容看在溫寄海眼裏,如投石而生的漣漪,在胸口漾開,他覺得有點呼吸困難。

她仍神秘微笑着。「還有一個地方你沒發現。」

他深吸口氣,找回被她笑容迷惑的神智,禮貌且短暫地投注在她身上三秒后,原本因思考而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妳的襪子。」內側腳踝處偷用淡黃色線綉了兩朵小花。

「算你厲害。」她丟下這句話就走了,直到她越過馬路,身影逐漸隱沒在上學的人群里,溫寄海才回神。

不久以後,他才知道,原來這就是人們說的一見鍾情。

隔天,他又遇見女孩。

「我還以為你都能發現,其他人一定也會發現,結果昨天一整天,沒有任何人發現我做的小改變,你滿厲害的嘛!」

被她稱讚,他心裏漾起一陣喜悅,他沒有響應她的稱讚,只是微勾的唇角顯示他很開心。

「你叫什麼名字?幾年級?」

「溫寄海,三年級。」

她喔了一聲。「我是向瑤,二年級,我好像很少看見你。」

「我剛搬來。」又補了句。「今天第二天。」

她點頭,沒說什麼,只是與他并行走出大樓。直到站在斑馬線前等綠燈時,一直靜默的她忽然開口:「以後你都幫我看衣服好不好?」

他眼光敏銳,都能發現平常日日相處的同學師長們沒發現的小地方。

他愣了幾秒,才回答。「好。」

這個「好」字,牽起了兩人的緣分,上學的早晨,向瑤會刻意等他,到學校的短短路程上,她會問他今天自己看起來如何?她熱愛打扮,有時編個看起來就很花時間的編髮、有時偷戴小手煉、有時偷偷將胸前口袋縫上蕾絲邊;假日時,她會穿上搭配好的衣服,約在中庭見面,問他意見。

後來才知道,她身上的衣服,有一半以上出自她手。

他不懂,能住在名泉小區的人,怎麼會自己動手做衣服?

「興趣。」她淡淡回答,過幾秒又答:「不只是興趣,還是夢想。」

他對她口中的夢想似懂非懂,只是恍恍惚惚間了解了,她在他眼中越來越耀眼,甚至把她放在心上,上課時偷想、睡前偷想,每天都期待跟她見面的時分。

半年過去,他又要搬家了,他下定決心在離開前夕對她告白,她學舞,他砸了所有的零用錢買了一雙舞鞋送她,跟她告白。

她的表情非常驚訝。

過了幾秒,她有些憐憫地看向他,但回答沒有一絲猶豫。「我不喜歡你,我跟你只是朋友。」

於是一顆玻璃少男心,碎成片片。

他心痛到隔天簡直是像逃難似地催著母親搬家,好像再留在這地方,連呼吸都會痛。

好多年後,他還記得這場人生中第一次的戀愛。

初戀是很奇怪的東西,它巴著溫寄海的情感,教他時不時就想起,然後被她直接的回答再刺傷一回,雖然隨着時間淡去,漸漸不那麼傷心,但每回久久一次地想起,她的身影依舊清晰如昨。

向瑤呢?

溫寄海離開后,她不得不承認有那麼一絲悵然圍繞着自己,但沒過多久,這股悵然,就被準備大學出國攻讀服裝設計學程的計劃掩去。

溫寄海就如那雙後來被向瑤鎖在衣櫃深處的舞鞋一樣,被鎖進記憶最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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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教富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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