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親愛的!」蜜兒臉上血色盡褪。

她急了，連忙穿上衣物，發瘋似的追了出去。

當她來到電梯間，王秘書正好繞到慕容間的前頭，按住專用電梯下樓鍵的鈕。

電梯似乎早到這樓層等候，門一下子就開啟。

慕容問神色自若的走進電梯，好像在這之間，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王秘書跟着步入電梯。

啪啦，電梯門合上。

蜜兒努力回想會議室是在幾樓，小小身子一轉，飛快往樓梯間奔去。

她踩着一層層的階梯往下走，邊下樓邊哭。

「啊!」她的腳扭傷了，可，她不放棄，繼續踩着階梯狂奔而下。

然而，階梯多到好像永遠都踩不完似的，階梯愈多，她的心就愈慌，好像連老天爺都不肯同情她，連一點希望都不肯施捨給她。

嗚嗚……蜜兒跑累了，絕望的跌坐在階梯上，受盡委屈的放聲嚎啕大哭。

她抖著小手，掏出手機，直撥母親的手機。「媽媽!您快救救我，我該怎麼做……救我!拜託快來救我……嗚嗚嗚……」

蔡咪咪被女兒嚇壞了。「女兒!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你先別哭，媽媽保證會救你，你乖，別哭……」

「一切都毀了，這麼多年以來，原來我花在他身上的心思，不過是白費心機……」從不曾得到心愛男人的心，蜜兒真想在這一刻就能夠立即死去。

「女兒，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糊塗了。」蔡咪咪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媽媽，您還不懂嗎?我毀了!我失去他了!嗚嗚……媽媽，我不要他這麼無情，他反將我一軍，我在他心目中竟然一文不值，他居然當我是妓女……不不不不……嗚……」

蜜兒真希望這隻一場惡夢，夢醒了，一切恢復原狀，但，這是真的，她知道，這不是一場惡夢。

「你意思是說……慕容間早就看穿我們的計劃……」蔡咪咪震驚不已。

「是!他知道!他早就知道了!」蜜兒泣道。

「阿!」蔡咪咪差點昏過去。

「他假裝和我訂婚，用意是要玷辱我的身子，現在他總算承認了一切。」

「怎麼會……」蔡咪咪也沒了主意了。

「媽媽，他不承認我是他未婚妻，嗚嗚……媽媽，您知道的，我愛他，我很愛他，可是，他卻以戲弄我的感情為樂!以玩弄我的身體為消遣!嗚……他當我是妓女，他居然當我是妓女……嗚……」蜜兒很想告訴媽媽，她不想活了……「他怎麼說?」蔡咪咪渾身都在顫抖。

「他讓我選擇留下或離去……」蜜兒無助的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可以留下繼續當他的妓女——任由他玩弄。我也可以選擇離開……但，媽媽，您仍然要馬上面臨倒閉的局面，不管我怎麼選擇，媽媽，您都註定要破產……」

蔡咪咪沉默著，靜靜地聽着女兒的哭泣聲。

經過好長一段時間，蔡咪咪才哽咽的開口：「女兒，是媽媽的錯，讓你受委屈了。你回來，回到媽媽的身邊來，媽媽寧願李氏航空現在就崩盤，再不讓我的女兒白白受人糟蹋、遭人欺凌，你回來和媽媽相依為命，媽媽決定東山再起……呀?地震?女兒你感受到地震沒有?你現在人在哪裏?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女兒……女兒?女兒?你在做什麼?什麼聲音?女兒，你吐了嗎?女兒?你怎麼了?」

不管地震搖得有多激烈，蜜兒都不想逃、不想躲，就算大樓倒塌，也無所謂了……「嘔……」攻上心頭的哀慟，讓情緒激動的蜜兒，感到一陣嘔心的感覺，心一絞，小手急忙揪住胸前的衣襟。

「嘔——」胃液逆流，蜜兒嘔出胃酸。

蜜兒不曾有過這般悲慟的感覺，從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給她這麼大的致命打擊。

「嗚嗚……不……」鮮紅的淚，竟然一滴接一滴流下蜜兒的臉頰，滴落在蜜兒的掌心上。

「嗚……不……不要……媽……」蜜兒止不住泉涌般的淚意，攤開抖顫個不停的雙手，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的掌心，逐漸被鮮紅的血．淚所染紅，一雙空洞的眼寫滿了絕望……此時，整棟大樓搖晃得十分厲害，且愈搖愈劇烈。

她無所謂，只顧著哀傷，神情崩潰的跌坐在階梯上，直到有一樣東西，從上空掉落，砸在她頭上，她才感覺到眼前一黑，昏厥了過去……地震終於停止了，慕容間邁出步伐，走向位於三樓的大會議室里。

王秘書總算鬆了一口氣，尾隨慕容間身後轉入大會議室里。

「執行董事，您好。」各部門主管早已在大會議室里等候多時，一見慕容間走進來，眾人立刻恭敬的起身，并行禮一慕容間舉臂，示意眾人坐下。

他才剛坐定主席之位，一個女助理便滿臉慌張的開門闖入。

「執行董事!不好了!剛才地震，我正巧抱着畫框，準備步下樓，結果畫框不小心掉落，砸傷樓下的人，那人現在——」女助理話語未罷，慕容間便出聲打斷她的話。

「被畫框砸到會有什麼事?去叫救護車，就這樣，出去!」慕容間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氣勢凌人，目光鎖住女助理。

「可是，她是——」

女助理還來不及把話講完，心情差到極點的慕容聞已經咆哮出聲：「給我滾!」「是!」女助理嚇得匆忙把門帶上。

慕容間目光如炬，眉頭微擰，緩緩掃視過眾人，「會議開始．王秘書，你先向各位主管報告今天的會議重點。」

「是的。」王秘書起身，正要開始報告會議重點，大會議室的門又被打開了，方才的女助理根本沒有離去，她覺得有必要向慕容間報告清楚此事．天塌下來也不管了!

「執行董事!」女助理幾乎是用吼的，而且聲音近乎哽咽。「請您聽我把話講完——被砸傷的人正是執行董事的未婚妻，她昏迷不醒，外務部經理正在替她做CPR，可是她好像沒有生命跡象，我們已經叫救護車了——」

聞言，慕容間神色劇變，心猛地一跌，好像在瞬間墜入了萬丈深淵裏，整個人自椅子上無比震驚的彈跳起來．慕容間很清楚的意識到內心的恐懼和不安．不!他雖然愛着蜜兒，可是他更恨她!他並不認為內心的恐懼可以證明什麼，他只想狠心對待她。

思及此，慕容間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強迫自己故作絕情——「知道了。」慕容間緩緩坐回椅子上，渾身卻不能自己的狂顫著。

他閉上黑瞳，暗暗調整著情緒，然而，心頭仍被一陣陰影蒙上，且不斷驚擾他的神智．他的身子抖得厲害，女助理的聲音離他愈來愈遠，慕容間的腦子裏塞滿了楚楚動人的蜜兒．她被砸到是幾分鐘前的事?

他搭電梯下樓，她竟傻得跑向樓梯間?

昏迷……CPR……沒有生命跡象……不會的，只是被畫框砸到，有這麼嚴重嗎?不可能的……慕容間甩了甩頭，告訴自己不必太緊張．但是，他為什麼就是靜不下心?整個人心神不寧?

慕容間按捺着想要向蜜兒狂奔而去的衝動．然後，他又憶起了蜜兒的UH淚，憶起蜜兒受盡委屈和屈辱的可憐模樣……她的淚水總是具有燒疼他心坎的能耐……「親愛的，你愛我嗎?」

蜜兒那甜美嗓音突然在他心底哀怨的響起，驚擾了他平靜的心湖，而後泛起陣陣漣漪。

是的，他愛她。他承認愛苗早已在他心中一點一滴的滋長著。

可是，他更恨她，因為，他痛恨她為了拯救她母親，而做出傷害他的事。他痛恨她!沒錯，他痛恨她!

是啊……他明明痛恨她，然而，她的一舉一動卻可以輕易左右他的情緒，讓他感到矛盾掙扎、旁徨失措，甚至心疼不已。

「執行董事?」王秘書不停的呼喚着他。

慕容間身子撼動了一下，緩緩眯起細眸，故作鎮定的看着他，「什麼事?」

「您的未婚妻……」用大手抹了一把俊容，慕容間終於按捺不住內心的驚恐，大手朝桌面拍下，「散會!」

話落，慕容間整個人像發了瘋似的狂奔出大會議室。

吵雜聲由樓梯間傳來，慕容間如箭般狂奔過去，卻驚見現場被人潮阻住了，場面一片混亂，小小樓梯間竟擠滿了看熱鬧的員工。

「讓開!」慕容間用身體撞開人潮，硬是擠到被人潮圍住的小小人兒的身邊。

蜜兒已經失去了知覺，身體呈仰卧姿勢，上衣和地上全沾滿了血絲，有兩人正在對蜜兒做心肺復甦術。

眼前的畫面，猶如一顆炸彈般落在慕容間的心上。

有短暫的安靜，一秒、兩秒……然後，它炸開了，炸在慕容間的心上。

他整個人像是個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木然的望着躺在地上動也不動的蜜兒。

好半晌，慕容間才動了一下，然後．痛不欲生、崩潰的嘶吼出來：「蜜兒!」慕容間飛快俯身而下，試探蜜兒的呼吸。

慕容間感覺到他的心，彷彿被千萬把刀剮開了。

「不要、不要……」慕容間臉色蒼白到不見血絲，渾身劇顫不已。慕容間驚懼的看着蜜兒緊閉的眼。

她的臉頰上，還掛着兩行鮮紅的血淚。

她居然泣出血淚?天啊!他做了什麼?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滾開!」慕容間不信任他人，用力推開正在幫蜜兒做胸口按摩的人，他要親自對蜜兒施行急救。

冷靜、冷靜!慕容間一再的告訴自己他必須冷靜。

跪在蜜兒身旁，慕容間對她施行着急救。

「我不准你就這麼走了!給我醒來!馬上給我醒來!聽到沒有?蜜兒!」慕容間的聲音哽咽了，眼眶濕潤了。「我不准你拋下我!醒來!醒來!」慕容間五臟六腑強烈的收縮著，內心全被恐懼佔領。

他失去了平日的強悍和冷漠，只想用滿心的悔恨和誠意，喚回蜜兒——

「不、不——對不起，是我不對，對不起、對不起……求你原諒我，不要用這種方式打擊我!求你!不要這樣!蜜兒!不要……」慕容間承受不住事實的打擊，水氣很快又盈滿了他整個眼眶，炙燙的淚沿着他慘白的俊龐，一串接一串的滑下。

「不要!求你不要!蜜兒，我需要你!不要走!蜜兒!求你!我不能失去你……我愛你!我要你——」慕容間的血液頓時凝結成冰塊，他的身子抖得不能自己，呼吸困難得近乎休克。

這一刻，他才深切的覺悟——不知何時，他深愛蜜兒的心，早勝於一切，只是他不願去接受和承認罷了。「救護車來了!」有人喊道，嘴裏還不停的念著阿彌陀佛。

當醫護人員趕到現場，蜜兒也終於有了呼吸，脈搏恢復了跳動。

醫護人員連忙輸入氧氣，然後將蜜兒放上擔架，送往醫院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