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折梅逢驛使,寄與隴頭人。

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陸凱《贈苑曄詩》

原以為從此孤身一人,任意在這蒼茫人世漂泊著、尋覓著。但見到他的那一刻,她真的以為故事將要重新開始。每個人都活着,命運則剛剛開始轉動,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但是當她終於清楚地瞧見雷方雲鬢上的白髮,淚再度流下。

一思及英年早逝的雷紫夕,她不禁悲從中來。

雷方雲流露出少見的慈父神情,輕撫着她的肩,問道:「還疼嗎?」

她搖搖頭:「主人,我不會怪你的。」

「你總是這麼善解人意。」彷彿一瞬間老了十歲的雷方雲把手背在身後,踱到窗口,「玉兒,聽紫夕一句話,喊我一聲爹吧。」

「你不是我爹。」她固執地拒絕。

「我知道我當初為了紫夕的死心神大亂,疏忽之下把你丟在一邊。但是,玉兒,我不想再失去一個女兒。」他的聲音依然沉穩有力。

玉兒抹抹眼淚:「你不是我爹,但你是我的恩人。只要你需要我,我會一直跟在你身邊照顧你的。」若在從前,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只是現在她明白別人給你一切都是不安定的,總有一天會變的,而且會快得讓人不可思議。

面對她鮮少的堅持,雷方雲臉上浮現一絲欣慰:「你長大了。只可惜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失去的東西依然刺痛着她的心。她露出一個真切的笑容:「值得的。」

「他找過你,沒有找到。你想回去嗎?」

她沉默了。她需要時間來讓自己從這一團混亂中脫身。

「其實我早就找到你了。本想帶你回去,但見他待你不薄。,我以為把你留在那裏對你是好事。沒想到——」

「當初你趕我走。也是以為那樣對我好。」她低聲說道,「後來沒帶我走,也因為這樣就等於紫夕姐姐幸福了吧。」

雷方雲笑了起來。這是這麼久以來他第一個真心的笑容:「聰明的小孩兒。」

「及不上紫夕姐姐吧。」她依然黯然神傷。

「她希望我們活得開心。」這是他沉寂了兩年悟出的道理,「玉兒,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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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時節,大地回春。嫩綠的新芽正悄悄地嶄露頭角,混雜在一片枯澀中。枯淡的冬日之姿固然沉重而蒼涼,猶如在世事中沉浮的心境,但稚嫩的綠葉讓人的眼睛忽地一亮。不自覺地欣羨起來。

這幾日王府里廣做善事,一位行腳僧也來到了王府門前。他打量著深鎖的朱門,躊躇不前。末了,他上前扣了幾下鐵環。

門嘎吱響着,開門的是一位新來的僕人。這小廝打量着他平常的衣着,道。「想要香火錢,到後門去領。」

他搖搖頭,雙手合十,道「勞煩施主通傳一聲,貧僧求見小王爺。」

小廝狐疑地打量着他。作勢要把他推出去。這憎人一個不穩,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一腳踩空,滾下門前的台階,倒在石獅子旁。

小廝看着圓瞪着一雙怒目的石獅子,有些心驚膽戰,也不去看那僧人的傷勢,匆匆地關上大門。

馬蹄的聲音越來越近。騎馬的是一位錦衣華服的公子,後面二人正是他的隨從。他勒住馬韁,正待叫門,忽然瞥見昏倒在地上的僧人,俊朗的臉上多了一份陰沉與怒氣。他利落地下馬。快步來到僧人身邊,查看他的傷勢。

看清他的容貌之後,華服公子煞白了臉。他剋制住心中的驚恐,探探僧人的鼻息,還活着!他的確還活着!他長吁一聲,抱起僧人,身後的隨從早已上去叫門了。

開門的還是那個小廝。他一臉心虛地看着華服公子和他抱着的僧人:「尉遲公子——」

尉遲敬明不耐地打斷了他,喝道:「快去通報你家主子,就說有個天大的消息!」

小廝嚇得連滾帶爬地進去了。尉遲敬明熟門熟路地進了門,直接來到趙叢烈的房裏,將憎人安置在他床上,吩咐下人拿乾淨的衣服來。

趙叢烈跨進院落時;便看到僕人們忙碌地進進出出,其中一人還領着大夫。尉遲敬明守在床塌邊上,一臉凝重。

「敬明。」趙叢烈喚道,「出了什麼事嗎?」

尉遲敬明看着眉宇間難掩疲累的趙叢烈,心中暗嘆一聲。這些日子以來,趙叢烈埋首公務,忙得不可開交,還得打起精神應付朝中立儲君的事宜。最讓他心神不寧的還是玉兒的失蹤吧——她一人孤身在外,生死未卜;找人又沒有半點真實的訊息。人海茫茫,要找到她,只能看緣分了——認識他這麼多年,還沒見過這麼憂心忡忡的趙叢烈。

「你來看看吧。不過,別太激動。」他叮囑道。見趙叢烈沉重地點點頭,他才讓他靠近。

趙叢烈俯身打量那人的面容,大驚失色,差點撞倒了身後端水的僕人。他驚惶地看着尉遲敬明,只見後者沉着地點頭道:「是他。他還活着。」

趙叢烈探到他平緩的鼻息,溫熱的心口,一陣狂喜湧上來。他大喊道:「叢德!」

原來這行腳僧就是眾人以為早已死在火中的趙叢德,趙叢烈的嫡親哥哥。

「這是怎麼回事?」趙叢烈一掃臉上的疲憊,問道。

尉遲敬明一邊說着,一邊打量著趙叢德。他的樣子大不如前了,早沒了從前的儒雅,反而變得落魄。

趙叢烈聽罷大怒。立刻要管家把看門的小廝趕出去。他心中鬱結的心結在知道趙叢德還活着之後全解開了。只要他活着,這個四分五裂的家遲早會完好如初!

尉遲敬明猶豫着要不要提醒興奮到忘了一切的趙叢烈,他已經不是那個從前的趙叢德了。他如今是一個出家人!終究,他不忍再次親手打擊趙叢烈了。

「大哥!」趙叢烈激動地喚着眼前背對着自己的男子。他看起來更文弱、更消瘦了!這些日子以來他在哪裏,過着什麼樣的生活?但,最重要的是,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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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叢德系好僧袍的帶子,轉過身來面對着自己的弟弟,一個已經成長為偉岸男子的弟弟。他平靜無波地說:「施主,貧僧已人空門,法號悟心!」

趙叢烈愣住了,熱烈的表情僵在臉上:「你說什麼?」他不死心地再次求證。

趙叢德閉上雙眼,道:「阿彌陀佛。」

趙叢烈走近他,低聲問道:「為什麼?」

趙叢德無視他額上隱約的青筋,語調平靜地說:「心灰意冷。」他一點也不懷疑自己若是再這麼說下去,這個性情暴烈的男子會一拳重擊他的下顎。

趙叢烈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住心中不斷膨脹的怒氣。他原先的興奮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失望。

「就為了一個女人!」』他冷哼一聲。

「是。她死了,我本不應獨活。」趙叢德臉上浮現出一絲悲哀。他垂下眼,掩飾住令人痛哭的悲憤,道,「可惜死都死不了,我還能做什麼?」

趙叢烈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神情。他記憶中的趙叢德總是溫和有禮、謙遜待人,寬容他人的過錯,從不知悲哀與悲憤的。

「那我們怎麼辦?你就這樣把我們丟下了?!」他咬牙問道。他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只有趙叢德可以彌補那個巨大的空缺。

趙叢德現出愧疚的神情:「難為你了。」

「那爹和娘呢?」當趙叢德這麼說的時候、他竟有一種想跳起來的衝動。只有他一個人體諒了他的心情與難處。但,他卻是那個罪魁禍首!

「今世的恩情當來世結草銜環相報。」不同於面對弟弟的愧疚,提起父母時他挺直了背脊,堅定地說着。

失望!除了失望還有怒氣!趙叢烈怒吼一聲:「為什麼?」話音剛落,他身邊的木椅已裂成碎片。

「施主,請勿暴殄天物。」

「你走!你走!」趙叢烈瞪着他吼道。他不要見到這個懦弱無能、不敢面對現實的男人!趙叢德拉過他揮舞著的拳頭,審視着他的傷口,道:「你這樣,讓我怎麼放心呢?」

「大哥!」這才是他的大哥啊!若不是雷紫夕,家裏也不會這麼四分五裂。但是,能怪那個女子嗎?他已無法苛責那個已經為愛而死的女子了。但是,母親因為趙叢德的死傷心過度,對他的存在視而不見,父親遠走定州,利他一人守着空蕩蕩的王府,面對着一場他根本沒有介人的悲劇,承受着原本不該是他承受的一切。玉兒走了,大哥回來了,卻和死了沒什麼分別。難道到最後每個人都要棄他而去嗎?

趙叢德一直是最了解弟弟的人,他如何不知道趙叢烈面對的壓力和痛苦,他也曾想過放開傷痛,努力地在塵世中活下去。但,他終究做不到。

「叢烈不要讓自己承擔太多。做不到的事就放手吧。」

「你沒有資格說這些!我承擔的都是你給我的,你丟給我的!」這句話很中肯,但只有他無辜的玉兒可以說。

趙叢德幽幽地嘆了一聲:「我知道我應該回來照顧爹娘,但我剋制不住骨子裏的憎恨和空虛。如果不是他們,紫夕就不會死。但如果不是他們,我又如何能來到這世上見到紫夕?罷了,這世上有太多讓我無法忍受的東西。叢烈,你就讓我走吧。」

「如果雷紫夕真的愛你,他不會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的!」

趙叢德一愣,那個女孩兒也是這麼說的。她的眼睛腫得厲害,必定是為紫夕傷心的,但她還是微笑着勸他:「如果紫夕姐姐知道你這樣逃避現實,她會很傷心的。她一定希望你生活得快樂。」

「我承認我很懦弱。我從來都是個懦弱的人。」他苦笑一聲。

「你不僅懦弱而且自私!」

趙叢德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徑自說道:「我這次回來,只是想補償你一點。」

「你若真想補償我,就留下來做你的王爺!」

趙叢德搖搖頭:「叢烈,你先告訴我。你對你的妻子如何?」

「妻子?!」趙叢烈的心情複雜難懂,「你若關心這個,當初我成親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回來?」

「我不知道你成親的事。」

趙叢烈這才體會出當初自己成親的目的是多麼幼稚荒唐。

看見趙叢烈臉上閃過的痛苦,他的指甲深深地掐進肉里,幾乎冒出血來,趙叢德立刻明白他是在為他那失蹤的妻子擔憂。

「我見過她。」

「她,平安嗎?」他沙啞地問道。

「平安無事。」趙叢德安撫着他的憂心。他在雷方雲那裏知道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勝啼噓。命運果真是一環扣著一環,息息相關。

他一直為無法找到她而痛苦着。但是在知道了她的下落之後,腳步卻有些躊躇。

「叢德。」一個人在門外喚著。那是李叔益。他雖然激動卻依然小心着不敢逾越主僕的分際。

「叔益!」見到李叔益,他心情輕鬆多了。嚴格說起來,李叔益和他相處時間最長,也最了解他。

趙叢德走近李叔益,問道:「你也怪我嗎?」

李叔益緩緩搖頭。那段故事裏,他一直是個見證。更何況,如今的他步上了趙叢德的後塵。

趙叢德是知道這一切的。他跟着李叔益走出門外,低聲問道:「你和她的事怎麼樣了?」

「她是我的妻子。但是紙是包不住火的。總有一天會被別人知道的。」李叔益的眼裏充滿了快樂、絕望和優郁。

「難道真的是紅顏薄命嗎?」想起自己心愛的女子,他一陣心傷。

「我太沒用了,什麼都給不了她。」李叔益為夏瑤蓀委身下嫁感到心疼,「她是那麼好的女孩子。」

未等趙叢德答話,趙叢烈冷冷的聲音插了進來:「你們是不是瞞着我什麼事?」

那兩人對望一眼,不願回答。

遠遠地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他們是在說我吧」

「你來做什麼?」李叔益皺着眉,不悅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女子。

「事情總要說個明白的。」夏瑤蓀平靜地說。她抬起一雙鳳眸,無畏地直視着懷疑神色的趙叢烈。

「你要說什麼?」趙叢烈掃了一眼在場的另兩個憂心忡忡的男子,明白眼前這個女子必定是個重要人物。

「我就是夏瑤蓀。」她轉向李叔益,「叔益,對不起,我不願再瞞下去了。」

李叔益看着她,卻對趙叢德說:「為什麼她們都比我們勇敢呢?」

趙叢烈不置信地看着眼前所有的人。原來如此!原來他和玉兒都不過是別人命運下的犧牲品。

「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突然,他吼向夏瑤蓀,甚至抬起手,作勢便要打她。

李叔益立刻拉過夏瑤蓀,把她護在身後。趙叢德連忙上前攔住趙叢烈。即便是剛才知道他們願回來,他也沒發過這麼大的火,趙叢德真擔心他盛怒之下會把夏瑤蓀當作兇狠殘暴的敵人。

「叢烈,這不是她的錯。你要怪就怪我吧。」李叔益急切地說。

「利用她是我想出來的。我知道我的自私害了她。小王爺,你要怎麼處置我,我都願意。但你決不能把我和叔益分開!」夏瑤蓀緊拽著李叔益要衝上前請罪的身子,喊道。

「你們!」趙叢烈甩開趙叢德的手,指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狠狠地說道,「這就是你們的愛情!這麼地自私!」

眾人無言。每個人都覺得愧疚,卻沒有人後悔。

「叢德,她在哪裏?」趙叢烈突兀地問道。有他們在的地方,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在揚州。」趙叢德道出這次回來的最終目的,自覺卸下了心中的重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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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三月下揚州。」玉兒站在揚州的橋頭,想起了李太白的名詩。她來這裏已經有些時候了,這裏的一切還是很新鮮。當雷方雲告訴她當初是在這裏撿到她,她便動了念頭,告別了不怎麼放心的雷方雲,獨自一人來到這裏。

揚州是個很美的地方,美到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小時候在這裏住過。無論怎麼走,她都無法產生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初來的時候,只是單純地想知道自己曾生活過的地方是什麼模樣。現在,她益發覺得自己應該找尋下去,或許有一天她會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兒的人,又是誰的孩子。

她見到了趙叢德,紫夕姐姐以生命去愛的男人。她無法避免地想起趙叢烈,甚至以為趙叢德悲哀的模樣正是趙叢烈此刻的樣子。當初她為了自己匆匆離開了他,未曾細想她這輕率的舉動會給他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害怕他責備自己嗎?害怕他趕走自己吧。雖然她明白這只是無端地害怕,從未得到過證實,她還是會害怕。她知道他關心她,愛護她,卻拿不准他是否會原諒她。

更因為自己再也無法為自己找到待下去的理由,即使他的懷抱再溫暖,她也得投身寒冷之中。

天空飄起了細雨。望着重重的雨簾,她不自禁地想着:他還好嗎?

突然有一雙手臂從後面緊緊地抱着她。她認識這個懷抱,她想她一定在做夢。

「睜開眼睛看着我。」趙叢烈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

她依言睜開眼睛,伸手撫上他的臉:「你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趙叢烈揚起眉,「為什麼就這麼走了?甚至不讓我再見你一面?」

她伸出手擁住他:「我害怕。」

頓了頓,待聞清楚了他身上的味道,她繼續說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誰。我得離開那裏,去找一個能告訴我究竟是誰的地方。」

「是這裏嗎?」把頭埋進她溫暖的秀髮里,他問道。他希望就是這裏了,那樣他心愛的女子就不會再彷徨。

她失望地搖搖頭。

「既是這樣,跟我回去吧。」他擁緊她,將自己的疲累傳給她。

她沉默了一會兒,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叢德告訴我的。我在這裏找了兩三天才碰到你。」他不願鬆開他的懷抱。惟有這樣抱着她,他才覺得安心。懷裏的人兒永遠不會棄他而去,永遠會溫柔而堅定地支持着他。她是這世上惟一他愛着卻沒有負他的人了,惟一的一個。

「叢烈,對不起。我現在不能跟你回去。」她壓抑著自己對他的思念,很明白在愛他之前她必須找到自己。

「為什麼?」他不自覺地鬆開了懷抱,一顆心墜到了谷底。

「我還沒有找到我要的東西。」她努力解釋著,「我沒有辦法精神恍惚、茫然無措地跟在你身邊。我不要那樣!」

他的身子晃了晃,不能言語。

「叢烈,對不起!」她驚慌地想要抓住他的手,卻被他甩了開來。

他抬起頭,定定地看着她:「我需要你,玉兒!」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話說不下去了。她揉揉眼睛,不讓自己哭出來。

他的眼神冷了下來,道:「你難道不擔心夏瑤蓀出事嗎?」

「夏瑤蓀?」她愣住了。

「你當初替她嫁給我,不怕我現在報復她嗎?」

「你都知道了』」

「我有權殺了她。如果你不回來,我就殺了她!」天知道他是怎麼了,才會拿一條人命來威脅她。

「是嗎?」她幽幽反問,表情變成了面對夏瑤蓀時的冷漠,「那就隨你吧。」

「你不在乎?」他愣住了,他以為玉兒的好心腸絕不會坐視夏瑤蓀死亡的。

「我幫了她第一次,幫不了她第二次。」不是認定了趙叢烈不會那麼殘酷,而是真的不願再為了夏瑤蓀放棄自己的生命。她無法為她犧牲更多了。

趙叢烈的身體又是一晃。玉兒連忙扶住他:「你怎麼了?」

「太累了吧。」他無所謂地說道。

「我已經把該注意的事都寫下來了;你為什麼不聽呢?」她着急地問道。她這才注意到他的面容有多疲憊,像是剛剛打完一場艱難的戰爭。

「那種東西有用嗎?」他嘲諷地反問。

「對不起!我不知道——」

「我沒有怪你。」他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我只是希望你跟我回去。」

「我——」再也忍不住了,她的淚撲簌撲簌地落下,滴在他的手臂上。

他無奈地嘆口氣,抬手抹去她的眼淚:「別哭了。」

她撲進他懷裏且是哭着。

「這麼不願回去嗎?」

她抬起淚眼,哽咽著:「我想回去,但我做不到。」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他探揉額頭,緩解一下越來越嚴重的頭痛。

她撫上他的額頭,被他的高溫嚇到了:「你病了!」

「我想是染了風寒吧。」他撐起自己沉重的身體,才注意到兩人都被淋濕了。雨雖然小,淋久了還是會讓人生病的,「送我回客棧吧。」

她手忙腳亂地扶他上了馬車,緊抓着他,怕他一不留神便倒下去了。

「別哭了。」他喃喃道,不一會兒便陷入了昏迷。她緊握着他的手,真的不哭了。

雨不緊不慢地下着,絲毫沒有察覺人世間的悲歡離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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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娥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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