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綠草蔓如絲,雜樹紅英發。

無論君不歸,君歸芳已歇。

——謝眺《王孫游》

細細打量著趙叢烈沉睡的面容,她禁不住以為是自己太任性了才會把他害到病倒的地步。手指輕輕劃過他剛毅的面龐,停留在他緊皺的眉上,又是一陣心疼和自責。她輕輕地摸著,希望把他的憂愁抹去。嘗試了幾次之後,她挫敗地收回手。沒有用的,光是這樣,無法將他從痛苦中拉起來。

她站起來在屋裏踱著步子。過去的快樂生活充斥了她的腦海。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拒絕他。她是如何在不忍與思念之中拒絕他的?但是,如果他再要求一次,恐怕她還是會這樣回答吧。除了愛情,她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解決。

在他身邊站定,俯下身,輕吻着他的眉,一顆淚珠不期而至,滴在他的臉上。她一驚,害怕吵醒了他。在確定他沒有醒來之後,她飛身奔了出去。她的淚已不忍在他面前落下。

睜開眼睛,撥開覆在額前的發,手指觸到一滴淚。她哭了?她走了?他一驚,立刻清醒了。屋子裏空無一人,莫非她還是決定離開,甚至不願意再見他一面?

「玉兒!」他大喊,期望奇迹發生。

玉兒立刻推門進來,飛奔到他身邊,關切地問道:「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趙叢烈一把擁住她,不停地說着:「別離開我!玉兒!別離開我!」

「我不會離開你的。相信我,叢烈。我不會的。」她認真地保證著。

「那你跟我回去吧!」他欣喜地說道,

她依然搖頭:「叢烈,冷靜一點!聽我說,好嗎?」

他拉她上床,坐在自己身邊。他相信她的愛,但需要一個能說服他的理由。

「我是一個孤兒,小時候就被主人、就是紫夕姐姐的爹收養了。對我而言,主人是我活下去的基礎。他給了我一個身份,一個依託。可是紫夕姐姐死後,主人心智大亂,把我趕了出來。那時候的我就像無根的浮萍。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還活着。後來夏瑤蓀撿了我,還讓我替她嫁給你。我想我很幸運,我遇見了你,而且你待我很好。我以為我可以以你的妻子身份過一輩子。可是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終於,你知道我是假的了。我待不下去了!我失去了一切支撐我的東西。我得走,去找我自己!叢烈,我不想離開你,但是我得找到自己,不然我怎麼能愛你,拿什麼愛你!」她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心情越沉重,身於忍不住顫抖著。

「沒事了!沒事了!」趙叢烈拍着她的背安撫她,「有我在呢!不管你是誰,我都愛你!」

「我知道。」她抬起淚眼,一字一字地說道,「如果連這也沒了,我不知道我要怎麼活下去!」

他心疼地輕擁着她:「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她緊繃的心情漸漸放鬆下來,身子漸漸軟倒在他身上。

「一夜沒睡嗎?」

「嗯。」她猛地掙扎著坐起身子,直視着他,「叢烈,給我點時間。讓我找到自己。」

他盯着她半晌,嘆了口氣:「找到了就回來?」

「我會回去的,會的。」她保證著。現在她都幾乎無法剋制自己想回去的衝動。

「我不會放心的。」

「主人會保護我的。」她知道無論自己走多遠,雷方雲一定會在背後保護她。他已經不能再失去一個女兒了,「我不該那麼固執的。我應該喊他一聲義父的。」

「為什麼不呢?」他問道,玉兒的固執他算是見識到了,不論對誰,只要她認定了,她都是那麼固執。

「我無法輕易原諒他棄我而去。」

趙叢烈心中一凜,他也無法輕易原諒趙叢德吧。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知道的不多。他大概是錢塘王的子孫吧,娶了個契丹女子,幽居在深山,不問世事。」

「逆臣之後,私通敵國。他還真是膽大。」趙叢烈笑道。

「是啊。」她的心情因為他的笑愉悅起來「你的真名呢?」

「玉兒呀。主人都是這麼叫我的。」

趙叢烈笑了,笑到眉眼都開了:「原來我從來都沒有喊錯過你。」

玉兒原本沒有想到這一層,此刻聽他這麼說了,才注意到這是一件多麼令人高興的事。

「對了,」趙叢烈忽然想到了些什麼,「叢德怎麼會知道你在這裏呢?」

「他見過我。我告訴他我會去揚州。也許我是希望你來找我吧。」

「你們怎麼會遇在一起?」

「這事說來話長。」玉兒依在他胸前,細細地敘述著。

當年趙叢德趕到的時候,雷紫夕已氣絕身亡。傷心欲絕的趙叢德抱着她的屍體回到家中,整日守着她不肯挪動一下,甚至滴水未進。叢王妃看不過去,勸他葬了紫夕。趙叢德憤怒地指責叢玉妃。母子兩人爭吵起來。叢王妃不慎之下碰倒了燭台,燭火立刻燒着了紗慢。火勢越來越大,趙叢德卻不肯離開。眼看着兩人就要葬身火海,雷方雲出現了。他原來是來看望私自嫁人的女兒的。見到女兒屍體時,他怒極失手打斷了幾根柱子。趙叢德為了救叢王妃被着火的柱子砸成了重傷,而叢玉妃嚇昏了過去。雷方雲念在他想以身殉情,將叢王妃救出了火場,也救走了趙叢德。

「這兩年他都和你的主人在一起嗎?」

「應該是吧。主人為了救他耗了很多心神。他那個時候是真的不想獨活吧。」

「他太懦弱了。惟有活下去才對得起雷姑娘。」

「我也是這麼對他說的。但是,沒有用。」對此,她深表遺憾。

「上過戰場廝殺的人就會明白生命是最重要的。」趙叢烈想起了胸前已漸漸淡到看不見的傷痕。

「你受過傷嗎?」她的聲音中有着顯而易見的驚恐。

「早就好了。」他不想告訴她他曾受過幾乎致命的傷。他的武藝、才能都是在一次次的廝殺中習得的。他是勝利者,所以他活到了現在。而他最美妙的「戰利品」就是他的妻子。

未來的日子裏他也許還會離開她,回到廝殺的戰場上,然後的一切便是他無法保證的。他知道自己會努力活下去,但此刻擁她在懷的時分顯得如此珍貴,讓他幾乎不能放手,不能呼吸。

輕易地感受到他突如其來的情緒,她心裏也湧上一陣交織著惶恐與甜蜜的愛情。這一路走來,已經歷過太多的難測世事,她漸漸明白,未來並不全在掌中,而現在是她惟一能體會到、能把握的時刻。

「細雨濕流光」。屋內的兩人早將春雨蒙蒙的美景丟在腦後,緊緊相擁。

遊玩了一天回到客棧,趙叢烈神清氣爽,反觀玉兒,顯得精神不濟。

「這麼容易就累了?」他半含關心半調笑地問道。

玉兒指指腦袋,道:「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太多了,我幾乎沒好好休息過。」

「朝中這兩日應該無事,我留在這裏陪你。」趙叢烈最好是把她帶回王府,但此刻也只得退而求其次了。

「你也累了。」玉兒指的是他的身心俱疲,「正好休息一下。」

「塵埃落定之後就覺不出那麼累了。」找到了她,一切就安定下來。

掌柜的匆匆敲門,引來一位衙役打扮的人。

「王爺。」待掌柜退下,那人跪下行禮。

「你來這裏做什麼?」趙叢烈口氣不善,惱怒他打斷了兩人寶貴的相處時光。雙眼微微眯起,眼前這人不同於一般的衙役,行禮之間看得出訓練得宜。能在揚州找到他也看得出功力不凡。

「小的奉命來請王爺即刻回京。」

趙叢烈感到身邊的人兒輕顫了下,便道:「玉兒,你先進去。」

玉兒看看他,依言迴避、她呆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天色已近黃昏。

「玉兒。」不知過了多久,趙叢烈來到她身邊。

她回過神來,問道:「要走了嗎?」幾乎是在重逢的時候她就知道他們之間還會有分離,因為她堅持要留下。

「這麼捨不得我不如跟我一起走吧。」無法留下來陪她,還要看着她為離別黯然神傷,他是又憐又氣,「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堅持。你是我的妻子,這點是不會變的.」

她搖頭:「叢烈,沒有這麼簡單的。我——」有些話,她無法當着他的面說太多。她知道他對她好,但她已無法相信任何別人給的東西了。她能相信的,只有她自己給自己的。然後。她可以無所顧忌地愛他。

「我不得不走。」他捧起她的臉,輕吻着她:「好好照顧自己。」

她忍住淚水,點點頭,雙手環着他的肩。他的吻中混著愛憐、怒氣、焦慮、緊張、不安。他的心裏如何裝得下這麼多的情緒?

「對不起。」她輕嘆,疼藉著他。

「知道對不起我,就早點回來。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他鄭重地表達着決心,彷彿在說到了他無法忍受的時候,他會二話不說把她搶回來。

她嫣然一笑。深深地吻住他。

沒有人會知道這場分離將會帶來多長時間的相思。心情複雜的人兒只能在最後的深情之吻中找到一絲寧靜與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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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揚州一別,匆匆已過了數月。朱閣龍樓早已成為夢中淡淡的影子,而它的主人的身影卻越來越清晰了。

如今她身在蘇州。寄住在一家小小的刺繡作坊里。在東京的時候她見過綾錦院的織品,自己也暗自揣摩了些技法。虧得有這些手藝,不然也無法在這作坊中住下去。

坐在庭院裏,放下正在繡的絲帕,她摸出一塊玉令牌。趙叢烈臨走前把這塊令牌交給了她,讓她可以隨便進出王府,成為名副其實的少王妃。

她難免有些失望,因為他這一去沒有任何消息。她曾經以為他忍不住相思定會早早來接她的,畢竟每每夜深人靜之時她似乎能感到他對她的思念。

輕拍了下腦袋,她嘲笑起自己。既然想他,何不自己回去?她低頭看着自己手中未完成的綉品。笑了起來。

她第一次知道有那麼多女子憑着一雙靈巧的手,綉出各式各樣的美妙的綉品,養家餬口。再過幾個月便是七夕節,想必在這裏也有非凡的盛事吧。

她這雙手雖比不上出色的織工,但是還可以為丈夫做衣裳,還可以自己供自己過清貧的日子。這麼說來,她也不是一無是處的。

「玉兒。」一位素衣女子向她招手。

「沈姐姐。」這個女子曾是杭州紅極一時的名妓。她神秘引退之後,曾經引起諸多猜測,甚至有人說她早已經芳魂杳然、誰知她躲在蘇州經營著綉坊。

「這兩日就要動身嗎?」沈清寒笑吟吟地問道。她身上早已聞不出風塵味,只有人生歷練后的滄桑成熟。

「姐姐知道了?」玉兒也沒怎麼驚奇,想來沈清寒是見到了她床頭上的包袱吧,「我準備明天動身。」

「這麼急?」沈清寒笑着遞過一杯茶,「你我已是金蘭姐妹,你居然到今天還不告訴我?」

她現在該改名叫沉玉了「原本想說的,一忙就忘了。」

「你可要想清楚,侯門可不比尋常人家得不好便要心碎傷神的。」沈清寒認真地叮囑著。

玉兒恬然一笑:「我相信他。」

單純的人可以擁有單純的信念,也能幸運地擁有單純的幸福。若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都可以如此單純……沈清寒一甩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今天晚上,我為你設宴餞行。」玉兒眼圈一紅。這些日子以來,多虧了沈清寒的細心照排。這份恩情她要如何回報?

「傻瓜!姐妹倆還算得這麼清楚!」沈清寒一眼看穿她的想法,笑罵她道,「若真要報答我,回京城以後記得捎些好東西過來。」當然,她口中的好東西是指綾錦院、錦織院的珍品。

下午的時光悠然飛過。夏日午後也為她的心情添上幾許明媚,似乎未來也會有美麗的風景。

長途跋涉的結果竟是意外地被拒之門外。玉兒呆愣地看着當着她的面關上的朱紅大門,一時間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小王爺早就去定州府上任了。」

「老王爺交代了不見外客。」

不過數月啊,這裏已經不是她的家,而是另外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了。東京依然是繁華如昔,人事卻已全非了。

路過鬧市時被一位挽著菜籃的老婦人攔了下來。老婦人匆匆拉着她來到一處僻靜的巷子,未等她回過神來,便跪倒在她面前。

她被驚嚇住了,茫然的思緒漸漸正常起來。她定睛一看,跪在地上淚流滿面地說不出話來的老人原來是李叔益的老母親。

「少夫人!救救叔益吧!那孩子……」李母已是泣不成言。

「究竟出了什麼事?」她扶起老人,仔細地詢問著。

「小王爺上任之後;老王爺便回來了。不知是哪個多嘴的雜碎,居然把叔益和瑤兒的事告到了老王爺面前。老王爺盛怒之下,就把他們都關了起來,聽說要殺他們啊!」

玉兒的心不斷往下沉着。失去了趙叢烈的東平郡王府和她已沒了任何關係。那個老王爺,趙叢烈的父親連李叔益都不放過,還會認她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兒媳婦嗎?

「我能幫你什麼呢?我什麼都不是啊!」她顫聲道,心裏像是被炸了個大洞。她原以為只要她回來,只要大家心照不宣地迴避真相,生活還會和過去一樣,沒有任何改變,甚至會更加幸福。但是她錯了,錯得太離譜!趙叢烈不是那個掌握著生殺大權的人!一切都被更有力的人操縱着。天翻地覆!

李母哭着,頹喪地說着:「老王爺不會認你的!你救不了叔益!天啊,有誰能救救他們啊!」

是啊,有誰可以救救那對生命堪憂的情人,有誰可以救救她這個被掃地出門的媳婦!以前的玉兒,大概只會逃回蘇州。但是她獨身一人行了這許多路,成長的不只是身體,更是她的意志。與沈清寒結拜這些時日最大的收穫便是學到了她的決不退縮、決不妥協!

她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讓自己的手腳不再發顫。仔細想想有什麼是她可以做的。現在去找趙叢烈只能救得了她自己,要救李叔益他們是絕對來不及的。

她扶住哭到幾乎昏厥的李母:「安人,別太傷心了。讓我試試。」

拿着那塊玉今牌的確可以見到尉遲敬明,而且順利得讓她有些疑心。

「我正愁不知道到哪找你呢。」尉遲敬明見到她的表情是明顯鬆了口氣和異乎尋常地興高采烈。

「為什麼?」她戒慎地問道。

「當初怪我多事,聽了德寧公主的話去查所謂的真相,結果逼走了你,害你們至今無法團圓。叢烈臨走的時候囑咐我找到你。誰知道一連數月我都找不到你。」尉遲敬明的口氣沉重起來,「這場變故是難免的。叔益和夏姑娘一定早就料到了。」

「有沒有辦法救他們呢?」無論她和夏瑤蓀之間有什麼樣的恩恩怨怨,她還是會為她對李叔益的深情動容。就像她希望用她的幸福來證明紫夕姐姐的幸福一樣,她也希望這對情侶可以走到最後。多一個幸福的人便是對死去的人多一分安慰。

「叢烈做不了什麼,我也一樣。我們都只是晚輩。更別說他現在遠在定州了。他能儘力維護你周全已是難能可貴了。」

「你準備放棄他們了嗎?」她單刀直人地問道。

「叔益是王府的僕人,私娶小王爺的未婚妻,東平郡王府有足夠的權利和理由處置他。」尉遲敬明毫不留情地指出事實,「除非聖上龍顏大悅,但是聖上又怎會救助這草芥之民呢?」

「德寧公主!」她忽然想到了。趙叢烈說過叢王妃十分疼愛這位公主,或許老王爺會因為她而改變想法!

尉遲敬朋一愣。的確,德寧公主對東平郡王府有一定的影響力,但她那樣的人,可能會對那兩個人求情呢?更不用說當初暗示王爺這些事的就是她了!

「幫我個忙。讓我見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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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景色總是很美,美得讓人眼花繚亂,忘了分寸。

「你要見我?」德寧的聲音一如從前的冷淡和高傲,「我以為你一去就不回來了呢。」

見到她,心情沒有太大的波動,態度自然也不會有變化:「我希望你能救救李叔益。」

「憑什麼?李叔益大膽妄為,夏瑤蓀是不知廉恥。這種人,我為何要救?」

玉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從前你不會這樣的。」

德寧的臉上閃過一絲刺痛。她深呼吸道:「我不該這麼失態的。」

玉兒搖搖頭:「你不僅容易失態,也沒了往日的沉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德寧一笑,問道:「你是在關心我嗎?」

她的回答更犀利:「你怕我關心你嗎?」

德寧一愣,輕嘆一聲,轉過身不去看她:「怪就怪夏瑤蓀把你推給了他吧。」

「何苦為難自己呢?」玉兒也輕嘆。她談不上喜歡德寧公主,卻也不忍見她這般痛苦。痛苦的滋味她是知道的。那足以摧毀一個人的心智,甚至無法釋放自己。

德寧秀眉一擰,口氣有些尖銳:「你為什麼要救她?你有今日的下場、全是因為她。」

「你是說下堂妻嗎?這—切的結果不是她一個人種的因。何況在這一場戲中我不全是一無所得。」玉兒沉靜的眼眸注視着德寧公主高高的髮髻,「我雖然也有些恨她,卻不希望李叔益因為她而死。」

「莫非你對李叔益……」德寧一出口便後悔了。她怎麼會說這種愚蠢的、有失身份的話。

「他幫過紫夕。」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吧。

「救她對我有什麼好處?」德寧索性挑釁她。她那黑紫色的眼眸直視着玉兒,用尖刻掩藏了一些東西。

玉兒仔細想着,才道:「我想這麼做的話,你將來不會內疚。」

德寧渾身一震。

兩人一陣沉默。有時候言語無法表達真正的情緒。

「我回去了。」玉兒看着天色,不願再呆在這裏,「我等你的答案。」

德寧只是無言,她不置信地望着舉步離去的玉兒。她的步子怎麼可以這樣從容?

「你,你就這麼走了?」她顳顬著,迷惑地看着昏暗天際下那個模糊的身影。即便早已習慣了獨自一人的生活,此刻玉兒的離去卻帶給她一份許久沒有品嘗過的孤寂。

天幕最深處浮現出深紫、玫紅的色彩,混亂得一如她此刻的心緒。她盯着那些盡情展現自己美麗的雲霞,忽然生出一絲怒意。冷冷地瞅了它們最後一眼,便掉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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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娥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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