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初相見,是在一個炎夏的午後……

年輕女孩獨自一人頂着熾烈的陽光,在林蔭處處的庭園裏輕鬆的漫步輕舞著,視線追逐著三三兩兩的彩蝶游移,仿若自身也化為其中一員,寫意飛舞……

今天她隨着父母來到這個郊區的大宅里替她的姑媽慶生,在經過拘謹的午餐聚會後,她趁著大人專註談話時偷偷溜出大廳,跑到寬廣的庭院裏解放她那顆不願受束縛的好動心。

她皺皺小鼻,想着姑媽一家人。

雖然她年紀不大,卻也看得出這一家子,除了姑媽個性溫馴尚好相處外,其餘姑丈、表哥、表姐,她都不是很喜歡,下意識總覺得他們怪怪的,與其他人格格不入。

女孩撇撇嘴,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再過幾個小時她就要回家了,管他的呢!

女孩恢復愉快的天性,繼續追逐著翩翩飛舞的彩蝶,突然她聽到前方不遠處似乎有交談的聲音,她好奇的猜想着,於是放輕漫舞的腳步,躡手躡腳的繞過幾棵大樹,如做賊般偷偷的靠近聲音傳出的地方。

當她繞過一棵遮掩視線的樹之後,首先捕捉到一抹紅影,她定睛一看,認出這個穿着一襲紅絲衫的背影正是她表姐的,而此時表姐窈窕的身軀正奇詭的扭動着。

女孩仔細研究,才發現表姐的身體正貼靠在一具身形健頓高大的軀體上扭動磨蹭著,而一陣詭異的**聲持續傳入她耳中。

女孩在迷惑中猛然察覺自己好像闖入了一個不該闖入的情境中,她墓地漲紅臉,慌亂的想避開眼前不堪入目的畫面,在移開目光抬高眼眸時對上了兩湖金黃色的漩渦,那混合著危險的眸子正閃動着狂放不羈的光芒,攫住她的目光。

老虎!女孩目瞪日呆的注視着。

老虎般金黃色閃著琥珀流光的眼眸,使他活脫脫就像是一隻休息中的老虎……她好奇的繼續觀察着他的五官,突然微皺起眉,不對,老虎應該有一身金黃琥珀色的皮毛,可惜他竟是一頭黑髮,雖然肌膚是金棕色,但是她還是覺得整體感覺有些不協調。她不自覺的搖搖頭,面露可惜的神色。

老虎般的金黃眼眸此刻射出疑惑的目光,他緩緩的綻開一抹笑容,笑容中帶着一絲危險。

「我的臉有什麼不對嗎?」他的聲音滑順低沉,引人運思。

「你不該是黑髮的。」女孩脫口而出,說完她突地睜大眼,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竟將心中想法說出來。

金黃色眼眸閃著訝異,唇邊笑容漸漸擴大,就在此響,他懷中的女人停止了扭動。

「駿,你在跟我說話嗎?」她拍首望了男子一眼,順着他的目光轉頭,「啊!」她尖叫一聲,在起身子,抓攏胸前敞開的衣襟,怒目瞪規年輕女孩。

「你跑來這裏幹什麼?」她惱羞成怒的罵道。

女孩被她突來的怒罵聲嚇了一跳。

「表姐,對不起,我只是來庭院逛逛……」女孩眼中泛起慚愧神色,「對不起,我馬上離開。」說着,女孩轉身慌張的跑離現場。

女人嬌艷的臉上顯出滿意的神色,轉身正要再度貼上男子,卻被他一把推開。

「駿!」她嬌喚。

「你不是有重要事情要說嗎?如果再不說,我可要走了。」男子眼眸凝視女孩離去的方向,語氣有絲不耐煩。

「好、好,我說就是啦!」

三年後

女孩與弟弟兩人雙手各捧住一個骨灰缸,神色哀傷肅穆的站在殯儀館外。

「小蕎,小蔚,你們兩人以後就住在姑媽家,姑媽會好好照顧你們的。」女孩的姑媽安慰說道。

「是啊,你們兩個就安心的跟姑丈、姑媽回去吧!」女孩的姑丈慈藹的說,眼底卻流露着一絲不為人察覺的詭橘光芒。

「謝謝姑父、姑媽。」女孩垂眼低聲道謝。她的目光移到身旁年幼的弟弟身上,看着他茫然無措、佈滿淚痕的臉,她在心中暗自下了決心,一定要好好的照顧他。保護他。

五年後

女孩深深吐了一口氣,看着從機艙窗口望出去的層層雲海,露出長期壓抑后大感鬆懈的笑容。

她轉頭看着身旁男孩臉上安詳平靜的表情,欣慰的抓起他的一隻手握在手心裏。

「蔚,從今天起,我們將之前的不愉快忘掉,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只有你和我,好嗎?」

「嗯!」男孩不露一絲情緒的點點頭。

女孩聞言展露一抹更加燦爛的笑容。

「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喔!」

男孩看着女孩臉上久違的輕鬆笑容,眼中閃過一抹不知名的光芒。

美國三藩市

時序才剛入秋,可是在這個緯度較高,年平均溫度二十一度的北方城市,即使有熾烈陽光的照射,仍是不時吹來一陣令人感到涼意的風。

卓心蕎在距離她工作地點的一條街外找到了停車位,她勉勉強強的將她那部外表甚是破爛的迷你小車擠進這個路旁的位置里,心中暗自慶幸,還好自己的車特別的小,否則在交通繁忙的市區里要覓得一個停車位,恐怕還得費一番工夫呢!而這個位置正因為太小,反而使其他車子無法停入而便宜了她。

她心情更加愉悅的走在路上,朝着她工作的咖啡店在去,沿途不時拉拉身上未扣攏的薄外套。

「拜託!才秋天耶,怎麼就吹起這麼冷的風,想凍死我啊!」她咕噥著走在街道上,嘴巴一開一合的埋怨道。

她打了一個寒顫,更加快腳步朝着目的地走去,卻還是忍不住沿途欣賞著市區里各式店鋪的陸續開張,為眼前所呈現的城市蘇醒狀態而驚嘆著。雖然她已經在此居住了一年多,不過每天的這個時候,當她準時進入這個漸漸喧鬧起來的市區街道,她還是不時的感受到內心那股輕鬆的心動愉悅。

她從不後悔一年多前,當她毅然決然從台灣帶着弟弟遠赴美國時所作下的決定——來到這個她在十二歲以前曾認識過的城市。

在深入認識了這個美麗的城市后,她更是慶幸當初所作的決定沒有錯,因為除了那長存在心底的故鄉外,她也如同許多人一般,已經愛上了這個多霧的城市。

卓心蕎眼眸晶亮,滿臉燦笑的撥弄一頭被風吹亂的長發,走進她的目的地——彩虹咖啡店。

卓心蕎將長發用絲帶扎在頸后,穿着一件連身圍裙,手持一杯熱騰騰的拿鐵咖啡,靠在高大的吧枱邊,看着落地窗外的行人匆匆與擾攘街景,邊啜著咖啡邊和另兩位員工瑪蓮與蘿絲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

「彩虹咖啡店」的店面不大,但是因其位於寸土寸金的繁華街道上,所以生意異常忙碌,每天只有在開店時間十點至十一點半之間是最優閑的時光。

「蕎,你什麼時候要再去柏克萊看你弟弟?」不知何時蘿絲已溜到卓心蕎身旁輕聲問著。

卓心蕎將注意力從窗外移回來,看着身旁神色扭怩的蘿絲,心中頓覺有趣。

蘿絲是土生土長的華裔美國人,十九歲的她長得嬌俏可愛、活潑外向,自從上回見過心蔚一次面后,就常常靦腆著一張臉,拐彎抹角的打探著心蔚的消息,看樣子她似乎迷上心蔚了。

「可能過一陣子吧!最近沒什麼時間。怎麼?你想跟我一起去嗎?」卓心蕎打趣的問。

「嗯。」蘿絲雖還有些臉紅,但是大方的個性仍教她坦白承認。「蕎,如果你比較忙,為什麼不叫你弟弟來找你?畢竟他比較有空。」蘿絲不解的問,她知道卓心蕎在晚上還另外兼了一份工作。

「對啊!每次就看你開着那輛快解體的小破車,千里迢迢的跑去柏克萊找你弟弟。」瑪蓮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

「我的車哪有你說的那樣糟!」卓心蕎瞪大眼,不服氣的反駁道。「何況心蔚應該專心念書才是,大老遠的跑來這裏幹嘛,我去就行了。」

「你哦……」瑪蓮無奈的搖搖頭,「我們說不過你,既然如此,你只要在每次上路時,牢牢記住我和蘿絲的電話號碼就好。」

「記住你們的電話號碼?!」卓心蕎詫異道。

瑪蓮不屑的撇撇嘴,「我是怕你車開到一半會突然解體,牢記電話就不怕求救無門了!」

蘿絲當場笑出聲,卓心蕎則瞪大了眼。

「我的車才沒那麼爛呢!」卓心蕎嘟囔著,她在這一年多的時間內都不知跑了柏克萊幾趟了,從來也都順順噹噹的,「而且我也有投保三A道路救援的保險!」她理直氣壯的回答。

「對啦!等到拖車來時,你早不知被哪只野狗給叨走了!」瑪蓮涼涼的又加上幾句。

「瑪蓮……」卓心蕎氣鼓著雙腮,瞪着瑪蓮臉上嘲笑的表情,突然又噗妹一聲笑開懷,「哈!瑪蓮,好了啦,你別演戲了,我知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全問題,別瞎操心啦!」

瑪蓮白了她一眼,氣怒道:「蕎,我真不懂,你又不是沒錢,幹嘛不換輛像樣一點的車?老愛開着那堆破銅爛鐵!我看哪,如果你車門不鎖把它丟在路旁三天,肯定還是沒人會偷的。」

卓心蕎看着瑪蓮姣好面貌上的關切神情,心中有絲暖流流過,她咧開一抹傻笑。

「安啦!瑪蓮,我那輛小車好得很,幹嘛要換?倒是你,你也不過大我一歲,為什麼卻已晉陞祖母階級了?」她調侃道。

瑪蓮一愣,繼而漲紅臉,「你嫌我挺叨啊?」她惱怒道。

卓心蕎笑眯眯的回道:「哪有?瑪蓮伯母。」好吧!不像祖母,像老媽子總成了吧?

「卓心蕎!」瑪蓮惱怒得用蹩腳的中文來表達不滿。

蘿絲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她們一來一往的鬥嘴,早已笑彎了腰。

「哈哈!拜託你們兩個,我的肚子已經快受不了,你們就收兵吧!哈哈!」她一口氣說完,接着又是一陣大笑。

此時店內僅有兩名客人,他們看着吧枱邊三位各有特色的年輕女孩融洽的談天說笑,不禁露出欣羨的笑容。

「好了啦!蘿絲,笑那麼久也不怕下巴掉了?」卓心蕎看着仍肆無忌憚笑着的蘿絲。「還好老闆不在,不然我們三人八成工作不保。」

蘿絲終於止住笑聲,大刺刺的揮揮手,「不會的啦!老闆個性好得很,才不會隨便開除員工呢!何況你又不缺錢,怕什麼?」

「誰說我不缺錢?」卓心蕎不以為然的說着。

「你到底賺那麼多錢幹什麼?你不是說你去世的父母有留些錢給你和你弟弟?為什麼你不幹脆拿錢換輛車,也省得瑪蓮老是叨念著?」蘿絲不解的問。

「我不是說過了,那些錢是要留着給心蔚念書的花費與日後的創業基金,我可不能隨便動用。」

「可是——」蘿絲正要反駁時,突然看到門外走進三位客人,「歡迎光臨!」

三人立刻迅速歸位,投入忙碌的工作中,接下來陸續進入的午休上班族群,很快的便將店裏的位子佔滿,她們的話題只好不了了之。

「尖端保全公司」在美國西部的商業界中,是一家年資不算久的新公司,然而它在同業中的名氣無人能比,因為尖端保全保護的不是人身安全,而是各大企業的電腦安全系統,而它從未失敗的紀錄,不僅成就了尖端保全在業界的不墜聲譽,更讓尖端保全在全美企業收入的前十名中佔有一席之地。

傳說「尖端保全公司」是由四位前聯邦調查局的幹員創辦,他們一起合作在市場上打下一片江山,可惜傳言至今仍未證實。

唯一知道的是「尖端保全公司」確實是由四個年輕俊美的男人帶領一群電腦精英所組成的,因此當尖端保全一接到案子,即可在第一時間內上網解決問題,再以無比的耐心撤出意圖破壞電腦安全系統的商業間諜,而他們至今未寫下敗績。

但最不為人知的是「尖端保全公司」在成立三年後,即將公司盈餘轉而成立另一家「泛美保險公司」。在經過五年的努力后,「泛美保險公司」已躍升為西岸第二大保險公司,聲譽響徹美西。

即使成果輝煌,業界卻仍不知尖端保全與泛美保險的幕後老闆是同樣的四人。只知道在尖端保全成立初期,這四人曾幫一跨國生化科技公司逮到意圖竊取商業機密的雙面間諜,而使公司聲名大噪。

然而這四人在不堪各界媒體的騷擾下,從此隱姓埋名,多年下來,不僅無人能深知這四人的背景與動向,甚至連這四人的長相也無從得知。

亞德.歐蒙眼神詫異的觀察著坐在電腦螢幕前的雷克.赫爾。

從他進門后算算也有五分鐘之久吧!只見雷克雙眼緊盯着螢幕,不僅表情專註,甚至還時而出現緊張的鄒眉或放鬆的微笑表情。

亞德疑惑的搜索腦中的記憶。奇怪?他不記得最近有接到什麼特別困難的案子啊!而公司近日的營運也很順利,財源廣進,那麼有什麼事值得雷克露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看着雷克全副心神都在電腦螢幕上的樣子,亞德止不住好奇心的放輕腳步走到雷克身旁,朝桌上的電腦螢幕一瞧,頓時傻住——

「拜託!雷克,我還以為公司要倒了咧?看你那副緊張兮兮的表情,原來你是無聊到在上班時間玩起電腦遊戲來了!」亞德回神吼出一串話來。

雷克斜睨了亞德一眼,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中斷正玩得如火如荼的遊戲。

「幹嘛,公司要倒啦?」雷克雙手環胸,頭一仰將身於往椅背上一靠。

「我在辦公室里忙得要命,你竟然在這諸事不管的玩起電腦遊戲來了。」亞德打從心裏不平的叫道。

「反正你能幹得很,我幹嘛多事?」雷克不在意的揮揮手,接着又露出一抹賊笑,「你知道中國人有一句老話叫能者多勞,就是形容像你這樣的人啦。」

「別跟我拽文,我又不是中國人,管你什麼能者什麼的,如果你有空玩電腦遊戲,何不幫忙分擔一些公事?」亞德翻翻白眼,不滿的說着。

「不不不,」雷克搖搖食指,「身為你的好友,我怎麼可以剝奪你沉迷於工作的樂趣呢?那是很不人道的。」他輕易的將責任往外推。

「你……」亞德氣結的瞪着雷克戲虐的嘴臉,嘴裏咕噥道:「真不知誰是總裁?像你這樣子,公司到現在還沒倒閉,算是奇迹!」

「有你們這些好友代勞,我那麼累幹嘛?」雷克笑道。「對了,你這麼氣呼呼的,找我有事嗎?」

亞德這才想起來此的目的,他將一直抓在手上的磁片丟到雷克桌上。

「你看一下裏面的東西。」

雷克覷他一眼,迅速拿起桌上的磁片,插入電腦,隨意按了幾個鍵,讓磁片內的資料自動在螢幕上跑動,他的雙腿則隨意的蹺在桌角交疊著,雙眼緊盯着螢幕。

約過了十分鐘后,他慢吞吞的開口。「有問題。」

亞德揚起眉,「你也這麼認為嗎?你知道這些資料是哪家公司拿來的嗎?」

「考我啊?應該是「希德」吧!前陣子他們才接下一筆高額的合作案!」雷克斜睨他。

「喲!拚命玩電腦遊戲的人還會知道這些呀?真是佩服佩服!那我們接不接?」

「為什麼不?既然人家都把錢送上門了,我們又怎麼可以推辭呢?你說是吧!亞德。」

「那這件案子找誰去?」

「嗯……」雷克深思的雙眼閃了閃,「就希斯吧!這類型的手法他最熟悉。」

「可是他人還在佛州出任務,怎麼接?」

雷克好笑的看着亞德,「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蒜?」希斯在佛州的那件案子早完成了,他現在正在邁阿密優閑的度假呢!」

「什麼!」亞德低吼,「我忙得要死,他還有心情度假,可惡!」他揚起拳頭忿忿不平。

「把他叫回來不就結了!還有別的事嗎?」雷克隨意說道,視而不見亞德惱怒的神情。

亞德看着雷克氣定神閑的態度,惱怒的暗忖道:他真是交友不慎,幾位好友儘是些不負責任的傢伙。突然,他想到一件事,令他怒氣全消,眉宇間露出嘲笑的神情。

「你中邪啦?」雷克莫名其妙的看着亞德的瞬間「變臉」。

「聽說彼德森小姐至今還未放棄找你啊?」亞德賊笑的看着雷克聞言后泛出的不耐表情,心中直呼痛快,他終於扳回一城。臭小子,再玩啊!看你還輕不輕鬆得起來。

「沒想到那個花痴這麼有耐心!」雷克懊惱道。

四個月前,他如以往一般化名接下一件商業間諜案,在案子追蹤期間,「新亞」的總裁之女看上了他,對他百般糾纏,迫使他在不堪其擾下拚命的完成案子,迅速落荒而逃。可惜對方卻不放棄,頻頻找上門來,所幸他的員工早已對這種情形司空見慣,而當初他亦是化名接下案子的,所以對方至今尚未得知他的真實身分,可是他卻已經快要被煩死了。

「何不幹脆見她一面,好當面拒絕她,把活講清楚!」亞德建議道,臉上仍不掩嘲謔的表情。

雷克以看白痴般的眼神睨了亞德一眼,冷嗤道:「你提那個什麼鬼建議!如果我真的去見她一面,現在哪還能在這裏安心的玩電腦遊戲?以那個女人不惜賄賂、色誘他的員工說出他行蹤的恐怖行為看來,還好那個女人並不知道他是尖端保全的老闆之一,否則……見她一面?!那倒不如叫他去撞牆算了!

「可是已經那麼久了耶!」亞德故意大聲嚷嚷。

雷克又白他一眼,「管他的,反正丟給下面的人去應付就好了,只要我不露面,那個女人早晚會放棄的。」

「你高興就好!」亞德咧開嘴笑道,沒一會兒他又斂下笑容,神色轉為正經,「你最近又開始玩電腦遊戲發泄情緒……啊!是不是煩躁的老毛病又犯了?」他關心的問。

八年來幾位好友都很清楚雷克每過一陣時日,總會有一段日子顯得特別煩躁不安,也總要以打電玩或電腦遊戲來抒發一陣才會恢復正常,好友們無以名之,只好當成是他的一種職業倦怠的毛病。

「嗯,最近是有點煩!」雷克不否認的隨口回答。

若非這是他長久以來的行為,亞德還真是摸不著頭緒呢!看着雷克又將電腦遊戲軟件插入電腦,亞德失笑的搖搖頭。

「你慢慢玩吧!等我把手頭上的工作處理好,晚上我們一起出去喝一杯如何?」

「好。」雷克隨口應道,卻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奇怪?這些年來,他投入全副精力與好友們打下一片天地,賺進了幾輩子也花不完的財富,然而這些成就卻沒有滿足他,潛意識裏,他仍在追尋……可是他到底在追尋什麼呢?

這一兩年來,他的腦中比前些年更加頻繁的浮現著一雙眼眸,那眼眸在前些年只是悄悄的出現他的夢中,但是這兩年來,卻已是毫不客氣的連白天也不時佔據在他的腦中,令他煩悶不已。

為什麼多年前驚鴻一瞥的一雙眼眸,會讓他記掛了這麼多年,且不時的擾動他的心緒呢?

他百般思索才赫然發覺那雙慧黠純凈的眸子,在第一眼即看進他的心靈深處,使他掛在表相的偽裝無所遁形……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人這些年來他未曾再碰到過,即使他的父母和好友們也做不到。

他終於了解到那雙眼眸就是他所追求的答案。

當年在那個異國庭園中,她嬌小的身影有如一隻翩翩的彩蝶,輕盈的漫舞過大樹直朝他而來,即使她有着舞者般的輕盈腳步,卻仍是無法瞞過他受過訓練的敏銳聽力。

她靈動的雙眸好奇的研究她所看到的情景,而臉上的表情豐富變幻著,直到她紅著可愛的雙頰迎上他的眼眸_

那一眼有如一道閃電擊中他的心頭,而接下來的研究眸光卻有些激怒了他,直到——

你不該是黑髮的。

這句話震撼了他,停駐在他的腦中多年後,他才了悟聞言當時的震驚感,因為從沒有一個人可以一眼看穿他形於外的偽裝面貌。

她怎麼知道當時他的發色是不自然的?

那次之後,他突然收斂起遊戲人間的態度,在一年內完成他所學習的功課,回到美國邀集好友們合力創辦了尖端保全。

直到這麼多年後,他終於弄懂自己異常的行為後所代表的意義,可是多年前僅一面之緣的身影,他要往何處追尋呢?

也許他該出一趟遠門,找到答案……

「深谷酒吧」是位於三藩市城郊外緣的一家頗富知名度的高水準酒吧,即使位置較偏僻,每日仍是吸引了無數的賓客來此享受盡情放鬆的夜晚時光。

深谷佔地頗廣,整個室內面積呈長形,入門處可一眼瞧見對面最深處的一座大型吧枱,中間一方長形空間為舞池,而桌椅則環著舞池擺置,四周穿梭著眾多服務生,穿着制式的襯衫、牛仔褲,笑容親切的服務著賓客。

這裏即是卓心蕎夜晚工作的地點。

卓心蕎在接近八點時與室友綈娜匆匆從後門奔進酒吧,進入員工休息室,卓心蕎將隨身用品迅捷的鎖入她專用的鐵櫃里,隨即數落着身邊的綈娜。

「車子送修還不認分,化什麼妝嘛?害得我們差點遲到了,看下回我還讓不讓你搭便車!」她拚命嚼咕著。

「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果不化點妝,根本就不敢出門,反正我們又沒遲到,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綈娜慢倏斯理的關上鐵櫃的門,嘴裏反駁著。

卓心蕎翻翻白眼看着面前這位法裔的懶散美女,「拜託!你明知道我是急性子,還故意拖拖拉拉的才出門,想讓我領不到全勤將金啊?」難道法國人都是如此情懶的個性嗎?不然她這位性屬蝸牛的室友,為什麼老是為了浪費時間化妝而遲到?她真是不懂!

「錢錢錢!你那麼愛錢,那些來店裏的有錢大爺那麼多,你何不放手釣一個?到時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她真是不懂,一年多來又不是沒人看上心蕎,為什麼心蕎老是一副笑眯眯的嘴臉拒絕想追求她的男人,然後才在那兒叨念著缺錢?

卓心蕎聞言哀喚出聲,「唉!你搞清楚好不好?我只想靠自己賺錢存錢,可不想當一個巴著男人不放的女人,懂嗎?何況要我開口向男人要錢,那不如叫我去死還快一點!」

綈娜無奈的舉起手指點點卓心蕎的頭,「我哪!真是不知道你的腦袋瓜兒到底在想些什麼?如果你不願意向男人要錢,那你大可以找一個有錢的男人嫁給他,一切不就都解決了!你以為我每天打扮得美美的幹什麼?難道是吃飽沒事幹哪!」

卓心蕎聞言后嘴巴張成圓形,好半天都會不攏,「天啊!綈娜,我從來沒聽你講過這麼一長篇的話耶!」

綈娜不悅的橫了她一眼。

卓心蕎忍不住噗哧笑出聲,「彆氣啦!綈娜,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樣好了!我保證我會儘快把自己推銷出去,你說好不好?我發誓。」她舉起手,笑眯眯的做出發誓狀。

綈娜又白了她一眼,「走啦!該出去了。」說完她扭頭就往營業大廳走去,邊走邊嚼咕著:「那副德行還叫發誓?根本就沒誠意嘛!還說要把自己推銷出去,哼I每天上班連口紅都不擦的人,要推銷給誰……」

卓心蕎眉眼彎彎,笑咧著嘴跟在綈娜後面,聆聽她時而傳入自己耳內的評語。

「雷克,你到底在看什麼?」亞德看着眼前心魂已然飄走的好友。從他帶着雷克進入這家酒吧坐定后,不知已有多少女人前來搭訕,可雷克的反應除了冷淡還是冷淡,卻偏偏在兩人閑聊了一半時,他突然轉移了注意力,而且起碼也十分鐘了,他對自己的問話還是一點回應也沒有。

亞德順着雷克的目光搜巡一番,並沒有看到任何較為特殊的人事物啊!他疑惑的調回目光。

「雷克老兄,你到底在看什麼啦?」他不耐煩的問。

「一隻彩蝶。」雷克終於用中文答了亞德一句,他掃了亞德一眼,目光又調回隔着舞池的那一頭,那一抹輕盈的白色身影。

不久前他隨意的看着舞池內翩翩起舞的人群,可是游移的目光卻又快速的被更遠處那一抹身影給吸引住,他不能控制的盯着那抹似曾相識的嬌小身影,而隨着她的移動,他心頭的那種熟悉感越發呼之欲出……

可惜距離太遠了,如果可以看清她的面貌,應該會更清楚心頭的那種蠢動是從何而來?

「雷克,別再打啞謎了,我一點也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

「沒什麼。」雷克調回不舍的目光,淡笑着回答。在一剎那的亮光中,他已看清那名女子穿着服務生的制服,所以不急於一時來找答案

「沒什麼?!那你幹嘛自言自語的?喂!雷克,你沒斜視問題吧?」亞德總覺得雷克方才的眼神怪怪的。

「少咒我了。對了,羅伊呢?他不是從紐約回來了嗎?怎麼沒一起來?」雷克想起了另一個好友。

「如果他回來了,怎麼可能會不來這裏?更何況這裏還是羅伊帶我來的!」亞德撇嘴道。

「真的啊,看來羅伊也不是完全沒優點嘛!」雷克戲謔道「前陣子羅伊不是才打電話回來,說這幾天就會回來,為什麼——」他倏地頓住話語,瞥了一眼站在桌前的「障礙物」。

「我可以坐下嗎?」波霸級美女挺胸縮腹,吐氣如蘭的朝雷克拋了一個媚眼。

亞德好笑的看着雷克嫌惡的轉過頭,眼神冷咧的吐出一個字,「滾!」

波霸美女當場難堪得白了臉,眼光飄向同樣俊美而態度較溫和的亞德。

亞德聳聳肩,「抱歉。」他明白表示無能為力。

波霸美女隨即恨恨的轉身離去。

亞德看着雷克此刻已轉為溫和的眼,心想他的態度還差真多呀!

「這種美女你還看不上眼啊?」他調侃道。「難不成真要天上的仙女才入你的眼?」

「少鬼扯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羅伊呢?」雷克瞪他一眼,表情不耐的問。

「你問我,我問誰?反正他就是沒出現,我能有什麼辦法!」亞德聳聳肩。

「總不會也跟希斯一樣,玩得樂不思蜀吧?看來我好像也應該度個假,才不會顯得太過異類。」雷克狀似深思著。

「喂!你也太設良心了吧!平常泡在電腦遊戲里也就罷了,現在還打什麼度假的主意?不行,你休想把公司的事都丟給我,我才是那個最需要休假的人!」亞德氣急敗壞的反對,生怕雷克真的撒手不管公司的事,跑去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度假,那他可就慘了!

「那麼緊張幹嘛?只是順口說說罷了!」雷克的眼中閃著一絲興味,心中明白亞德八成想起了兩年前自己突然丟下公司、音訊全無的那件事。

「是嗎?」亞德懷疑的看着雷克。

「對啦!對啦!亞德,你不覺得你愈來愈像個管家婆啦?」雷克不耐煩的回答著,眼神不由自主的又飄向舞池對面,鎖住那道穿梭人群的白色身影,全然聽而不聞亞德有如蜜蜂般吵雜的抗議聲。

卓心蕎端著托盤,輕巧的移動身形,穿梭在喧囂的人群中,一如往常般幾乎沒有喘氣的機會。

但唯一不同以往的是,今晚她竟然有一種被偷窺的感覺,兩道熾熱的眸光有如火焰般追逐着她的身影移動着。

當她第一次感覺到時,手中的托盤幾乎跌落在地,全身戰慄的被窺感使她一時身形僵凝,隨後急匆匆的跑到吧枱邊才除去那種被盯緊的感覺。

當她再次回到她所服務的範圍時,那種感覺又襲上來,她疑惑又氣憤的觀察四周賓客,卻未有任何發現。她不屑的在心中向自己比了一下中指,斥責自己,什麼時候她卓心蕎會被區區兩道目光所影響?真是太不應該了!

接下來,卓心蕎不再試圖找出那兩道目光的擁有人,而是暫時將自己當成動物園中的猴子,自如的做着自己分內的工作,臉上依舊掛着笑眯眯的表情。

直近午夜,被緊盯的感覺終於消失,她趁空溜到員工休息室捶捶發酸的小腿,順便數數今晚小費的進帳。她靈活的雙眸出現金錢符號,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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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熱黃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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