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當天下午，紹律齊凝看着席簧苡昨晚熬夜畫出來的夏季服飾單圖，對她的能力及獨特的眼光感到佩服不已。

她在短短的時間內便把下一季的產品全部設計完成，幾乎每一張作品都讓他讚賞不已，如果說CHANEL是高貴典雅的代表，那席簧苡這些設計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還在高貴典雅中將中國固有的古典美揮灑其中，完全是一種全新的感受。

更讓他佩服的是她色系的選擇，精準的將衣服特色完全烘托而出，還給人一種清爽的感受，完全符合夏季的風格；她還另外設計了不同風格的衣服、帽子、鞋子、絲巾等，將同款式的衣服一一搭配這些配件，所顯現出的又是另一種不同的視覺感受。

他相信這些設計足以助他們CL推向時尚界的高峰，更會造成夏季CL熱，他信心十足。

但是目前最重要的還是得小心。

公司最近出了內奸，將過去幾年CL的全部資料外流，造成公司不小的損失，敵對公司以比他們快一步的速度推出新系列的服飾，讓他們措手不及，金錢的損大不打緊，但平白無故受到打擊的商譽，遭外界質疑CL公司有抄襲的嫌疑。

這對公司來說是個不小的創傷，因為如此，抓出真兇勢在必行，他要讓那等小人在服裝界再也沒有立足之地。

紹律齊想了想，決定以席簧苡設計的手稿作為誘餌，但他可沒那麼笨，把這麼好的作品拱手讓人。

紹律齊仿照席簧苡的設計稿另外畫了一款款較為普通的設計，如果是行家肯定看不上眼，但若是外行人，絕對會一頭栽進他設下的陷阱。

他要反將對手一軍，不過他的動作得快才行，他預定下個月出國，在這之前，席簧苡所設計的服裝必定要先有進度出來；至於他親手擬改的這份，將會是他放長線釣大魚的最好誘餌。

在這之前，他幾乎研究了公司所有的人事資料，有大半數以上都是公司的老臣，他們的忠誠度他采暫時性完全信任，至於後進人員則是暫列為懷疑的對象。

他知道這樣很不公平，但在未查出真兇之前，這麼做是絕對又必要的。

其中他最懷疑的便是半年前才剛進公司的設計師唐艾咪，她人事資料欄上完全空白，工作經驗也同樣空白，她的年齡又絕對不是應屆畢業生，她之前到底做過哪些工作他是一無所知。唐艾咪是由他親自面試進來的，當初之所以會僱用她完全是因為她的作品的關係。

記得當時問她有無相關的工作經驗時，她的回答更是令人匪夷所思。她說自己在學校讀的是會計，畢業后一直在便利商店打工，但是對服裝設計極有興趣。

雖然她的工作能力不在話下，卻從不曾見過她在公司設計過任何東西，大部分的作品都是她帶回家做隔天才帶來公司；她每次的設計總是讓人耳目一新，就連席簧苡也讚不絕口，但就是這點讓他不得不懷疑。

要放長線釣大魚就要犧牲，他絕不允許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辛辛苦苦才在服裝界掙得的一席之地，被一顆老鼠屎破壞。

紹律齊準備在他出國這段期間，就把這份擬稿交由唐艾咪保管，如果再有任何資料泄露的話，找她就對了。

叩叩！

辦公室的門打開后，唐艾咪推門而入。

「總裁，這是去年公司的設計原稿，我已經全部整理好了，麻煩請過目。」她遞過設計圖，圓溜溜的大眼飽含愛慕之意直盯着他瞧。

紹律齊刻意忽略她的目光，接過設計圖后連看都不看就放在桌上。「你到那邊坐一下，我有事要跟你商量。」他指著辦公室右側的沙發。

唐艾咪臉色微異，眼露心虛驚慌。她沒多說什麼，靜靜地走了過去；一坐定，心底卻非常的不安。

莫非總裁已經查出公司內奸的事了？唐艾咪驚慌地想着，盡量保持外表上的鎮定。

應該不可能才是。

星期天開會的時候雖然她人不在場，但據公司的同事告訴她，紹律齊確實已經發出警告，但算算也不過幾天的時間，他不可能那麼快查出來的。

一定是她多心了。

紹律齊將她驚慌心虛的模樣完全看在眼底，似乎還輪不到他出馬，嫌犯已經快自亂陣腳，露出馬腳了。

「要喝咖啡還是茶？」他問。

「我……」唐艾咪明顯嚇了一跳。「我隨便。」

「喝咖啡好嗎？」他又問。

「好。」唐艾咪木訥的點了點頭，眼角的餘光瞄著紹律齊，看不出他到底有何意圖，但就是他那股深藏不露讓她極為不安。

紹律齊在她前方的沙發坐定。「我有件事想跟你談。」

唐艾咪的心霎時漏跳一拍。

「有什麼事嗎？」他真的知道了？

「下個月我和席設計師得出國一趟，從現在開始到我回國的這段期間，你認為公司誰較適合代理我的職務？」

「這……總裁，你問我這個才剛進公司半年的員工似乎不適合吧！」唐艾咪鬆了口氣，剛才她還以為……不是就好。

「怎麼了？看你好像很緊張，是不是發生什麼事？」紹律齊關心的問。

「沒有，我只是在想，總裁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公司的人事方面我不是很清楚；而且公司的同事我也不熟，所以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奇怪，他怎麼會突然問她這種問題？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問你的原因。」紹律齊扯了扯嘴角，虛應的笑道。

「這話要怎麼說？」她完全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難道你不知道最近公司有許多過去的資料都被對手公司給盜去嗎？現在我懷疑公司內部出了內奸，不過我相信你的清白，所以在我還無法查出嫌犯的情況下，只能仰賴你了。」紹律齊一邊說，一邊暗暗地打量她。

「這不行，總裁你太抬舉我了，我……」唐艾咪受寵若驚，想不到紹律齊竟然如此信任她。

「如果連你也不肯幫我，我實在找不到足以讓我信任的人。」紹律齊沉重的說着，彷彿自己正處在腹背受敵之中。

「總裁，你覺得我應該要如何幫你？」唐艾咪決定不客氣地接下這個任務了，有這麼好的機會不利用豈不可惜？

「我有件很重要的東西希望你能保管。」紹律齊語重心長的道。「這份文件相當重要，嚴重關係到今夏公司能否重新入主市場主流。」

唐艾咪的目光驀地一亮。

「我這裏有一份今夏打算推出的服裝設計圖，但是因為尚未公佈，又碰上得出國一趟，無法全程監督，所以我決定等我回國后再進行。你也知道就目前的情況，在還未查出嫌犯前，我沒有辦法相信任何人，現在就只有你能幫我這個忙了。」他站起身走向辦公桌。

唐艾咪心跳加速，想不到總裁會如此信任她，太好了。

紹律齊再走回沙發時，手上多了一隻牛皮紙袋。

唐艾咪迫不及待地起身，伸手欲接過文件；但紹律齊卻突地將文件抓緊，讓她不得不趕緊收回手。

不行！她不能太過急躁，要是讓他起疑就不好了。

「這份文件相當重要，而且你應該也清楚公司有內奸，希望你能謹慎小心保管；如果這段期間有人想看這份文件，就麻煩你馬上打電話給我。」他自口袋拿出一支手機連同紙袋一併交到她手上。

唐艾咪興奮得快無法自己，雙手緊緊抓着文件，看着它的目光彷彿要將它佔為已有般。

之前她還頗煩惱不知該如何竊取到這份重要文件，再加上紹律齊已經有所察覺，任務更是困難重重，想不到現在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到手。

跟「那邊」總算有交代了。

紹律齊詭異地扯出一抹笑意。「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了。」他的雙眸霎時一沉。

「總裁，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盡全責，把這份文件小心的保管好。」唐艾咪興奮的將文件抱得更緊。

「希望你說到做到。」紹律齊的眸光更顯詭異，笑意更深了。「沒事了，你先下去忙吧！」

唐艾咪抱着文件快步欲走出去。

「等一下。」紹律齊突然又叫住她。

唐艾咪的身子明顯一僵，停下腳步緩緩地轉身。「還……還有什麼事嗎？」他該不會反悔了吧？

「你別緊張，我只是臨時想起，這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夠保密，除非有人向你提起。」

「為……為什麼？」唐艾咪不解的問。

「公司有許多同事都是和我一路辛苦走來，如果讓他們知道我懷疑到他們身上，勢必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她恍然大悟的笑道：「我知道了。」他這一番話，無意間讓她想到一個扳倒CL的辦法，這還真多虧了他，否則她絕不會想到這個方法。不過她暫時還不會這麼做，這是沒辦法之後的下下策。

紹律齊越來越肯定公司重要資料外流就是她搞的鬼，看她抱着公文的興奮模樣，一般正常人被托以重任絕不會有這樣的神情。看來小魚已經進網，就等大魚自動上鈎了。

難得的假口，但今天的紹家似乎也是忙碌的一天。

一大清早，CL公司所有經理級以上的主管在接護電話后，紛紛趕到紹家集合，這也是歷年來頭一遭。

每個人都知道紹律齊一手創造出CL品牌，當中歷經多少的辛苦，但他也維持一貫定律，該休息的時候絕對不會做出不合理的要求；所以任假日接護這樣的電話，大家心裏也不禁擔心。

而這樣的通知席簧苡也接到了，在她匆忙趕到后才知道她是眾多設計師唯一被通報的一個。

雖然她也想不通紹律齊要她來此的目的為何，也不明白公司里那麼多的設計師幹嘛只找她一個人來，但看到還有其他同事也在場，她才鬆了一口氣。

幸好不是只有她一人，否則要她再踏進他屋子一步，根本是不可能。

在紹家二樓臨向後院有一間佔地約三十坪的會議室，平時幾乎是派不上用場，今天卻是人氣特旺坐滿人，只是氣氛不大對。

席簧苡照平常開會時的習慣，選在最角落的位子坐下，保持低調是她不變的作風，但其實是要避掉開口的機會。

在大家坐定後過了好半晌，紹律齊才出現。他嚴肅不苟言笑的神情頓時讓整個會議室又籠罩着一片低迷的氣氛。

「今天我找各位來，有兩個主因，為怕有人乘其不備偷聽我們的談話，所以把各位請到家裏來，在假日還無法讓你們好好休息，真是不好意思。」一開場，紹律齊便先道了個歉。

「總裁你別客氣，你會找我們來一定是公司內部出了問題，你就別不好意思了。」開口的是同紹律齊一路走來的張經理，在他手下做事少說也近十年了，據傳他們兩人私下交情很好，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好吧！那我就言歸正傳了。」紹律齊的眼眸突然看向坐在最角落位子的席簧苡。

席簧苡先是一驚，驀地睜大眼。

他幹嘛這樣看她？

「我大概已經知道是誰把公司的重要資料給外流出去，但為了要揪出背後真正的主謀，我還需要一些時間，先在這裏和各位報告一下。」

「總裁，那個人到底是誰？而且既然都已經知道了，何不直接揪他出來交給警方處理。」

一向嫉惡如仇的羅經理忿忿不平的出聲，一旁其他同事也認同的予以助陣。

「還不行，目前上鈎的只是小魚，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而且未有充分的證據可以證明她就是將資料外流的真兇。」紹律齊不慌不忙地回應，好似早就猜到他們會有如此的反應。

「那總裁的意思是要我們怎麼做？」

「這就是我找各位來的第二個原因，其實早在昨天我已經放誘餌出去，但為怕在我出國的這段時間有人存心攪亂公司內部正常運作，我在這裏先把今夏將推出的服飾給各位過目；待會兒各位若沒意見，我們再來繼續討論。」話落，大落地窗的窗帘突地拉上，室內一片幽暗。

緊接着，前方一片白色的牆壁上出現一張張的設計圖。

席簧苡看着這些眼熟的圖，心裏有說不出的震撼及疑問。

這真是反常了。

以前紹律齊專找她的麻煩，每次她絞盡腦汁設計出一系列的服飾后還東挑西嫌的，硬逼她修改，而且起碼得修上好幾次他才滿意：但這次卻反常了，竟然沒找她的麻煩？

打死她也不相信紹律齊會在一夕之間轉性，她敢篤定，他肯定又想好點子要整她了。

她得小心，時時提高警覺才行。

大家在看過投影片后，每個人欣賞有加的猛點頭，看在席簧苡的眼裏可是一大欣慰。

室內隨即恢復先前的明亮，紹律齊再次站回中央。

「不知道各位有何意見？」

「這次的設計很好，我個人非常的欣賞，可否請問總裁是誰設計的？」張經理滿意的問道。

紹律齊不語地對着席簧苡挑了挑眉，大家的目光也紛紛朝她看去。

席簧苡靦腆又尷尬地回以僵硬的笑容。

「既然各位沒有意見，那麼我們現在就來討論接下來的工作。」

「總裁，離夏季還有近六個月的時間，現在就着手進行會不會太早了？」張經理又問。

「沒辦法，事出突然，這次我們一定要比對手早完成，我不希望事件再重演；更重要的是，我要讓對手和我們一樣嘗嘗被冠上仿造罪名的滋味。」紹律齊眸光突地一沉，蒙上一片暴戾之氣。

這個仇他是報定了。

大家也不敢再多言，致力於工作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