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離魂曲

第八章 離魂曲

29

戴曉夢的經歷講完了。從始至終,她的頭一直是下垂著,望着冰冷而堅硬的地面,她的講述彷彿是沒有聽眾的囈語。

蘇雅靜靜地聽完,中間沒有插一句話。儘管,戴曉夢所述說的經歷是那麼的難以置信,她的心裏充滿了疑問。

沉默了一會,戴曉夢彷彿才從夢囈般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緩緩地抬起頭,冷幽幽地望着蘇雅。

戴曉夢沒有說話,她的眼神卻似一把寒氣四溢的寶劍,鋒利地刺進蘇雅的內心,穿透蘇雅所有的偽裝,刺得蘇雅脆弱的心臟湧出殷紅的鮮血。

蘇舒!

一想到妹妹,蘇雅就沒辦法堅強。可憐的妹妹,難道要重蹈趙怡婷她們的覆轍?

戴曉夢似乎看穿了蘇雅的心事,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聽到死亡鈴聲的,沒有一個能逃過!」

蘇雅被戴曉夢幸災樂禍的表情惹怒了,反唇相譏道:「沒有一個能逃過,那你呢?」

「我?」戴曉夢喃喃自語,失魂落魄,語氣遲鈍。此時的她,哪還有半點青春的朝氣,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戴曉夢開始傻笑,仰面向天,眼淚刷刷直流。先是輕輕地笑,然後聲音越來越大,節奏越來越快,笑得極為瘋狂。那簡直不像一個人發出來的笑聲,更像是某種動物臨死前發出來的悲號,令人毛骨悚然。

戴曉夢這種狀態是沒辦法再繼續交談下去了,蘇雅被精神病院的醫生護士們客氣地請了出去。

直到走出了青山精神病院,一旁的大海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在精神病院裏,大海一句話都沒有說,一向喜歡耍嘴皮的他這次可憋壞了。

「那個戴曉夢的瘋病是不一般的嚴重,死亡鈴聲?虧她想得出來,她還以為是在拍恐怖電影呢!」

蘇雅白了大海一眼,狠狠地說:「閉嘴!」

如果換作別人,或許還會感到一點點尷尬。但大海是什麼人?傳說中的失戀王子,臉皮練得比城牆還要厚,早就刀槍不入了,又豈會因為蘇雅的一句「閉嘴」而乖乖地閉嘴。

「嘴巴是不能閉的,據科學家說,嘴巴要經常運動,身體才會健康,大腦才能得到鍛煉。你想想,在五官中,嘴巴的功能是最多的,要吃飯、說話、接吻……」

「夠了!」蘇雅差點被大海氣暈過去,「你就不能安靜一下。」

「能!」大海響亮地回答。

但只過了幾秒鐘,大海的嘴巴又打開了:「我數過了,我剛才至少安靜了十下,這回,你總滿意了吧!」

蘇雅還從來沒有遇到過臉皮這麼厚的男生。如果大海是那種下流齷齪或者油頭粉面的男生,她早就不客氣了。問題是,大海偏偏只是臉皮厚點,喜歡貧嘴,人也不壞,這讓蘇雅狠不下心來。

大海還在滔滔不絕:「我看,戴曉夢說的話沒一個字能相信。趙怡婷她們三人,說不定就是戴曉夢殺的,然後編一個鬼都不相信的故事來騙人。」

「是嗎?戴曉夢有什麼動機殺趙怡婷她們?」

「動機?動機多了,比方說,情殺,戴曉夢喜歡上一個男生,結果被趙怡婷她們搶了。」

「你白痴啊!戴曉夢發神經,一個人去謀殺三個人,而且三個人都是她身邊的人,傻瓜都會把她當作犯罪嫌疑人。還情殺!為了一個喜歡的男生,而謀殺同寢室的三個好友,你以為這種事情會在現實中發生?你是不是看言情小說看多了?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海搔了搔頭,被蘇雅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本來,他就是瞎扯一通,哪裏有半點邏輯性。但大海是什麼人物,哪裏會為這點小事不知所措,辯解道:「如果戴曉夢沒有精神病,為什麼一直被關在精神病院裏?」

蘇雅冷笑一聲,懶得回答。從戴曉夢對她敘述經歷的過程來看,她吐字清楚,邏輯性強,語言表達能力沒有半點障礙,不像是一個精神病患者。除了她所講述的內容過於離奇外,其他的地方和正常人沒什麼分別。也許,一開始,她是被當作精神病患者關在精神病院裏。但到了後來,她發現精神病院是躲避死亡鈴聲的最佳地點,故意假裝成精神病患者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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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雅走進一家咖啡店,叫了一杯不加糖的愛爾蘭咖啡,坐下來慢慢品嘗。現在,她需要好好整理一下亂糟糟的思緒。因為在病房中接到的奇怪電話,因為妹妹的日記,因為李憂塵的剪報,因為戴曉夢敘述的神情,她現在對死亡鈴聲的存在深信不疑。而死亡鈴聲,很可能就是致使妹妹受重傷的罪魁禍首!

問題是,蘇雅對死亡鈴聲的來歷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也不知道它來自哪裏,誰也不知道它為什麼要殺人,誰也不知道它是怎麼做到那些事情的↓只知道,妹妹不是第一個受害者,在這之前,至少有三個女生因為死亡鈴聲而神秘死去,唯一的倖存者也只能躲在精神病院裏不見天日。

外面的陽光很好,一向有火爐之稱的南江,地上到處是龜裂出來的豁口,乾巴巴的,沒有一點水分。透過淺藍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街上赤膊的男人們揮汗如雨,直冒油光。

大海乾笑着坐在蘇雅對面。為了附庸風雅,他也點了和蘇雅一樣的咖啡。喝了一小口,眉毛都擠到一塊去了←從來沒喝過咖啡,何況是這種不加糖的苦咖啡。

蘇雅彷彿在自言自語:「我想,我應該去趟公安局。」

大海口裏的咖啡差點全吐了出來,驚訝地說:「你一個女孩子好端端的去公安局做什麼?」

蘇雅沒好氣地說:「關你什麼事!不會喝咖啡就不要喝,丟人!」

說罷,蘇雅急匆匆起身就走,賬單都沒結。

臉上帶着職業性微笑的女服務員放過了蘇雅,彬彬有禮地攔住了大海:「先生,還沒付賬。」

眾目睽睽之下,大海有些狼狽,好不容易掏出錢包,數出幾張鈔票。等他付完錢追出去時,蘇雅已經坐着的士遠去。

大海攔住一輛的士,鑽進去【機問他去哪,他把手一指,傻眼了——蘇雅的那輛的士早就看不到影子了。

司機等了一會,沒聽到聲音,扭頭一看,大海還坐在那裏發愣呢,提高了音量問:「老闆,去哪?」

大海想了想,說:「去南江公安局。」

30

下午五點,南江市公安局刑偵大隊辦公室。

蕭強的面前堆滿了檔案,他正在研究一宗滅門慘案。

近幾年,南江市經濟發展明顯提速,國民生產總值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市容市貌煥然一新,高樓大廈如雨後春筍,拔地而起。可是,隨着經濟水平的提高,南江市的流動人口也越來越多,治安狀況也越來越嚴峻。

這不,前面幾宗入室殺人搶劫案還沒偵破,又發生一起滅門慘案。兇手的手段令人髮指,完全喪失了人性,連三歲的小孩都沒放過。這起惡性刑事案件很快就在民間流傳開來,老百姓們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政府高層對此極為震怒,責令市公安局限期破案。

南江市公安局在壓力下不敢鬆懈,出動所有警力,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歷盡千辛萬苦,總算破獲了這起惡性刑事案件,抓到兇手。讓人驚訝的是,兇手竟然是被害者的妻舅,一直就眼紅被害者的家產,在借錢被拒后惡向膽邊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入室殺人搶劫,連自己的親生姐姐和三歲的小外甥都沒放過。

案子雖然破了,蕭強卻沒有半點喜悅之情,而是更多的沉重←不明白,現在的人,怎麼會變成這樣?他一直堅信,人之初,性本善,但又是什麼原因讓這些性本善的人變成罪大惡極的殺人犯?

才三十多歲,蕭強就有種老邁的感覺。那麼多的謀殺和慘劇,無論是誰經歷多了都感到未老先衰。心比身先老!年輕時的激情,早已消逝,現在幾乎是靠着一種信念才堅持下來。

蕭強揉了揉有些腫脹的眼睛,將眼光從那些厚厚的檔案資料中移開。這時,他聽到一陣清脆的腳步聲,節奏明快地傳來。

蕭強聽出來是個年輕女孩子的腳步聲,只有年輕女孩子,走路才會這麼明快、輕盈←抬起頭,望着辦公室門口。

腳步聲在辦公室門口稍微停頓了一下,再次響起時,辦公室門口出現了一個美麗得驚艷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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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強認出來了:「蘇雅?你來這裏做什麼?」

蘇雅緊抿著嘴,轉身把門輕輕帶上,然後搬了個椅子,坐到了蕭強面前。

蕭強有些驚訝,他知道蘇雅的個性,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主動去接觸陌生人的。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蘇雅遲疑了一會,慢吞吞地說:「我想問你一件事。」

蕭強呵呵一笑:「什麼事?這麼隆重?只要沒違反工作紀律,我能告訴你的,知無不言。」

「是嗎?那太好了!」看到蕭強如此態度,蘇雅心頭的石頭放下來了,「我想問你,前些日子大塘古村發生意外,四個女大學生三死一瘋,她們的死因是什麼?」

蕭強皺了皺眉:「這件事,和你有關係嗎?」

蘇雅生怕蕭強拒絕回答,連忙說:「當然有關係,而且是很重要的關係。聽說,她們臨死前,都聽到了恐怖的死亡鈴聲,而我妹妹出事前,也聽到死亡鈴聲。」

蕭強不以為然:「什麼死亡鈴聲,不過是以訛傳訛的流言飛語。」

「不是流言飛語,我親耳聽到倖存者說出來的。」

「你剛才也說過了,是三死一瘋,瘋子說的話你也相信?」一向冷靜的蕭強突然變得煩躁起來,這在蘇雅的印象中很少見。剛才,他還和顏悅色,一提到大塘古村事件就變得嚴肅起來,難道,他有什麼隱情?

蘇雅不想觸怒蕭強,柔聲說:「死亡鈴聲的事先放到一邊,你快告訴我那三名女生的死因,謝謝你了。」

蕭強本想拒絕,轉念一想,案子已經結了,告訴蘇雅卻也無妨。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第一個死者是哮喘病急性發作而死的。」

蘇雅一怔:「哮喘病急性發作?這麼說,趙怡婷的死亡純屬意外?」

「我們在趙怡婷房間里搜索過了,並沒有發現花粉等過敏性物質,基本上排除了人為因素,意外的可能性很大。」

回想戴曉夢口中趙怡婷死亡時的情景,還真的很像呼吸衰竭窒息而死。要知道,哮喘病是人類十大死亡原因之一,是一種常見的呼吸道疾病,據說國內患者有兩千萬之多。趙怡婷也許以前沒有發作過,沒有足夠的重視,急性發作時防治不力導致突然死亡。

「那張語萱呢?她的死因是什麼?」

「你說的是第二個死者吧↓的死因也很奇怪,是被電死的。」

「電死的?怎麼可能?」

戴曉夢說,張語萱是奔跑中突然倒地死亡,死亡時附近沒有其他的人影,也沒有出現雷擊現象,怎麼可能是電死的?

「我們請教過電力專家,第二個死者的確是被電死的。在第二個死者發生意外的附近,有一個高壓變電器短路掉落到地上,電流泄入大地並在土壤中流動,在地面上各點間就會出現不同電位。當人的腳與腳之間同時踩在不同電位的地表面兩點時,就會引起跨步電壓觸電。步伐越大,電流的強度就越大,使心臟失去供血功能而導致全身缺血缺氧而死。」

蘇雅聽得目瞪口呆。跨步電壓,這種物理學上的生僻名詞竟然成了張語萱的死因。戴曉夢說張語萱是跑進那個區域的,而她則是小心翼翼慢慢走過去的,兩人腳步間距的確不同,所以產生的後果也是天壤之別。

「跨步電壓……那周蕊蕊呢?」

「第三個死者是從山崖上摔死的。」

「我知道她是摔死的,我問的是,她是自己掉下去的,還是被人推下去的?」

「在周蕊蕊摔下去的山崖邊,沒發現搏鬥的痕迹,自己掉下去的可能性很大。」

「你的意思是,周蕊蕊是失足摔下山崖的?你有沒有想過,在趙怡婷、張語萱先後發生意外的情形下,她有必要走到山崖邊上嗎?」

蕭強苦笑:「當時具體的情形,誰也不知道。如果周蕊蕊是被人推下去的,兇手只有一個,那就是最後倖存下來而瘋了的那個女孩。」

戴曉夢不可能是殺人兇手!這點,蘇雅也清楚。其實在整個事件中,最值得懷疑的人就是周蕊蕊。去大塘古村度假是她提議的,別墅是她安排的,和趙怡婷住一個房間的也是她,最後離開別墅的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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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周蕊蕊沒死,蘇雅幾乎可以肯定周蕊蕊就是兇手。問題是,周蕊蕊也是被害者。

「那,摔下山崖的,的確是周蕊蕊嗎?她的臉,是不是摔得沒辦法認出來?」

「的確是周蕊蕊。你放心,現在驗屍的方法很多,並不僅僅靠一張臉。你也是學醫的,不會不相信法醫的水平吧?」

蘇雅並沒有因為弄清楚趙怡婷她們的死因而感到一絲一毫的高興。相反,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趙怡婷她們的死因和戴曉夢的敘述並沒有抵觸,可見,戴曉夢並沒有騙她。

可是,這些意外死亡,如果說僅僅是巧合,實在難以置信。在這一系列看似意外的背後,究竟隱藏着什麼?恐怖的死亡鈴聲,是戴曉夢的幻覺,還是死神的召喚曲?

3

天色暗了下來。

蘇雅剛走出公安局,就被守株待兔的大海發現了。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沒有?」

蘇雅沒理他,抬頭望着天空。西下的夕陽不再擁有耀眼的光與熱,失去了威力,彷彿一個垂暮的老人般有氣無力地俯瞰大地。街道上,各種各樣的霓虹燈閃耀着世俗而華麗的色彩。繁華依舊,行人如蟻,一個個漠然行走,忙忙碌碌,沒有誰去關心他人的命運。

真寂寞啊!蘇雅心裏幽幽地嘆息著↓突然想起那個宣稱上帝死了卻抱着老馬痛哭的尼采,難道,人生真的只是一場無法逃避的悲劇?

大海嬉皮笑臉地湊過來,關切地問道:「餓了吧,一起去吃飯?」

蘇雅收攏了思緒,冷眼瞧著大海。

大海乾笑了幾聲:「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心情再不好,飯還是要吃的,對吧。再怎麼着,也不能虧待自己!」

蘇雅說:「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地回答。」

「沒問題!我是什麼人?從小就是老實人,你儘管問吧!」

「你發誓,不準騙我。」

「我發誓,絕不騙你!」

「你聽清楚了,我的問題是,到現在為止,你一共追過多少女孩子?」

大海傻眼了。

「怎麼了?不願意回答?」

大海忙擺手:「不是,只是,你要給我點時間,我要好好算算。一個、兩個、三個……六個、七個……」

沒等大恆完,蘇雅揚手攔住了一輛的士,坐上去了。大海眼疾手快,拉開後面的車門也鑽了進去。

「南江市醫學院。」告訴司機目的地后,蘇雅繼續追問大海,「數清楚了嗎?」

大海彷彿做了錯事的小孩子般,扭扭捏捏:「好像是十七個……」

「你確定?」

「差不多吧,不是十七個,就是十八個,我記不清了。」

蘇雅強忍着笑意:「那追到手的有幾個?」

大海低下了頭:「一個也沒有。」

「你是花痴啊,追了十八個女孩!是不是見到漂亮的女孩就忘了自己姓什麼,像蒼蠅一樣嗡嗡飛過去?」

「什麼話!」大海顯得很委屈,「我當然不是看到漂亮的女孩就想追,我只追我喜歡的、有氣質的。」

蘇雅冷笑,不再搭理大海,托著腮,望着窗外高速後退的風景,怔怔地想着心事。

大海自覺無趣,難得地沉默了下來。偶爾,他用眼角的餘光偷看蘇雅清麗脫俗的側面。

十分鐘后,的士到達了南江市醫學院≌雅下了車,沒想到卻在醫學院門口看到了秦清岩。

秦清岩的穿着很清爽,天藍色襯衫,白色牛仔褲,再配上他那副清秀的娃娃臉,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醫學院的學生,給人一種文質彬彬的書生感覺←站在醫學院門口,似乎在等人,不時抬起手腕看錶。

對秦清岩,蘇雅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一方面,秦清岩的長相很像她以前的戀人郭小龍,另一方面,秦清岩的氣質卻和郭小龍有天壤之別≌雅每次見到秦清岩時,原本死水一潭的情感世界總會泛起陣陣漣漪。

蘇雅沒有主動上前和秦清岩打招呼。反正以後住在妹妹的寢室里,有的是機會接觸秦清岩,也不必在乎這一時。

蘇雅本想在附近尋找一家乾淨點的餐館吃飯,可沒等她走開,一輛嶄新的豪華寶馬小車風馳電掣般越過她,緊急剎車,掀起一陣灰塵,排氣管的熱浪直接噴射到蘇雅腿上。

從寶馬車裏,走出一位年輕女孩,棕黃色的波浪型長發,巨大的銀色耳環,熠熠生輝的白金鑽石項鏈,華麗耀眼的公主裙,彷彿一個發光體般光彩奪目。

年輕女孩露出自信而驕傲的笑容,顧盼生輝,徑直走到秦清岩身後,柔聲道:「清岩,讓你久等了。」

秦清岩皺了皺眉,說道:「婉慧,你應該叫我秦老師。」

「我喜歡叫你清岩,你還記得嗎,以前,你住在我家的時候,我就是這樣叫你的。」

秦清岩還想維持老師身份,有點嚴肅地說:「以前是以前,現在我是你的老師,你應該叫我秦老師。」

「偏不,我就叫你清岩!」

秦清岩拿這個叫婉慧的年輕女孩沒辦法,搖了搖頭,說:「你爸爸找我,有什麼事嗎?」

婉慧露出狡黠的笑容,頗有些得意:「你先上車再說,我帶你去見我爸爸。」

秦清岩似乎有些懷疑,並不急於上車,問道:「你爸爸找我,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反而叫你來接我?」

婉慧佯裝生氣地說:「那你到底上不上車?」

秦清岩還在遲疑,蘇雅突然走到秦清岩面前,甜甜地叫了聲:「秦老師,你好。真巧,在這裏遇到你,我正好有事找你。」

蘇雅笑嘻嘻地插到秦清岩和婉慧兩人的中間,正好擋住了婉慧的視線。本來,蘇雅就對婉慧剛才亂開車而腦怒,讓她心中很不爽,現在逮到了機會,哪肯放過,故意破壞婉慧的好事。

蘇雅站到秦清岩面前,和婉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話說得好,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婉慧的魅力,是用昂貴的服飾襯托出來的,看似流光溢彩,其實不過是一個包裝得漂亮點的花瓶,寡淡無味。而蘇雅則不同,一襲雪白的連衣裙,不施粉黛,彷彿一塊渾然天成的白玉,光澤柔和,越看越有味道。

大海還不知道蘇雅睚眥必報的個性,傻頭傻腦地問:「你這是做什麼?」

「走開!」對大海瞪眼后,蘇雅轉臉又對秦清岩笑容可掬地說道:「秦老師,你還沒吃飯吧,要不,我們一起去吃飯,邊吃邊談。」

秦清岩幾乎沒有考慮,連連點頭:「好,好。」

「清岩!」身後,婉慧杏眼圓睜,怒氣衝天。

「婉慧,你也看到了,我現在有事,去不了,等會我再去找你爸爸吧!」秦清岩和顏悅色地對婉慧說。

「你去死吧!」婉慧狠狠地剜了蘇雅一眼,恨不得吃了她,氣沖沖地開着她的寶馬車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跟我斗,你還嫩著呢!蘇雅嘴角浮出幾絲得意的笑容。

婉慧走後,秦清岩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秦清岩並非笨蛋,婉慧的那些小花招他不是不懂,只是礙於情面不好揭穿≌雅氣走婉慧,又要和自己一起去吃飯,他正求之不得。

大海還想跟着蘇雅和秦清岩一起去吃飯,被蘇雅毫不客氣地趕走了。這次,蘇雅是認真的,大海臉皮再厚也無濟於事。也許,蘇雅受婉慧刺激,久被壓抑的情感世界波瀾再起,心血來潮,竟然真的和秦清岩一起共進燭光晚餐。

32

優雅的薩克斯音樂輕輕傾瀉著,將整個餐館淋得濕漉漉的,彷彿春天滿是露水的清晨。這家名為「等待」的小小西餐廳,以深藍和金黃為主打顏色,在流淚的紅燭映照下氣氛柔和曖昧。

等待?紅塵中,有什麼值得去等待?

被薩克斯風的纏綿憂鬱所包圍的蘇雅,望着眼前有些拘謹的秦清岩,心中百感交集。這張臉,是那麼的熟悉,卻又是那麼的陌生。那些無法入眠的深夜,那些渴望夢中相見的深夜,那些生不如死刻骨銘心的深夜,在繁華歲月的飛逝中漸漸成為遙遠的記憶。可是,當秦清岩出現在她面前,所有的往事一下子全部復活,在她的心靈深處翻騰澎湃↓終於明白,原來,她從不曾忘記。

淚水,輕輕滑落≌雅深情地凝視着秦清岩,羞澀地輕笑,淚光閃爍,宛若佛前等待千年的那朵白蓮,悄然綻放。

即使是夢,她也願意沉醉其中。人生,不就是一場大夢嗎?這些年,她實在太孤獨了,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秦清岩還從來沒經歷過這種場景。以前,他一直自視甚高,專心於學業,對那些沉湎在**中卿卿我我的情侶不以為然′然是醫學院的老師,實際上年齡比蘇雅大不了幾歲,戀愛的經驗幾乎等於零。

但在此刻,他被震撼了。記憶中所有的美麗,都在蘇雅的笑靨前黯然失色!如果說,第一次見到蘇雅,他還只是驚嘆於蘇雅的容顏,現在,他徹底被蘇雅的氣質所俘虜。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金錢,權力,地位,所有的**,在蘇雅的笑靨前是那麼世俗與渺小。

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樣,秦清岩最終還是墜入了愛情激流中。此時,他並不知道,自己只是蘇雅幻想中的一個影子。

燭光晚餐並沒有持續太久時間。婉慧父親打來了電話,請秦清岩立刻過去一趟。婉慧父親和秦清岩父親是莫逆之交,看着秦清岩長大的←不好推卻,只好匆匆結束晚餐,帶着歉意和蘇雅告別≌雅並沒有說什麼,態度變得極為冷淡,冷冷地看着秦清岩,彷彿陌生人一般。

秦清岩走後,蘇雅回到妹妹的寢室。寢室里空蕩蕩的,小妖、星星、沈嘉月,她們都不在寢室里。

蘇雅在寢室里轉了一圈,沒發現異常。在外面跑了一天,她也有些累了,洗了個冷水澡,換了寬鬆的睡衣躺到了妹妹的床鋪上。

蘇雅把燈關了,把自己隱藏在黑暗裏↓喜歡這樣,黑暗的空間,寒冷的色調,相互保持距離↓不奢望能看透別人,同樣,她也不希望別人看透她。

閉上眼,腦海里總是轉悠着死亡鈴聲這件事。凡是接到死亡鈴聲的人都難逃噩運,也就是說,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死亡鈴聲的出現是一種警告,警告對方噩運即將降臨。世界上發生的意外那麼多,為什麼偏偏是趙怡婷她們接到死亡鈴聲?

蘇雅相信,死亡鈴聲所選擇的對象肯定是有一定規律的。問題是,妹妹怎麼會捲入死亡鈴聲事件?妹妹是南江醫學院的,趙怡婷她們是南江大學的,她們之間素不相識,素無往來,為什麼死亡鈴聲會找到妹妹?

直到現在,除了知道死亡鈴聲確實存在外,可謂一無所獲。如果死亡鈴聲不再出現,蘇雅根本就沒辦法追查下去,但她堅信死亡鈴聲肯定會再次出現。趙怡婷、張語萱、周蕊蕊,三個女生是連續死亡的。如果按照這種模式演繹,妹妹的重傷只是一個序幕,接下來肯定還會有其他的人接到死亡鈴聲,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妹妹寢室里的這些女生們,這也是蘇雅毅然決定住到妹妹寢室來的最主要原因。

蘇雅想得頭疼欲裂,習慣性地揉着太陽穴。

卧室的門被悄悄推開了,很快又被悄悄關上。黑暗中暗潮湧動,彷彿有不知名的動力壓迫着空氣流動。

蘇雅驀然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猛地睜開眼↓的眼前,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怎麼會這樣?卧室里黑得有些古怪,一點光亮也沒有。窗戶呢?怎麼連窗戶都看不到了?

只有黑暗,吸收一切光線和顏色的黑暗。

蘇雅從床上坐起來,屏住呼吸側耳聆聽。

除了她的心跳,什麼聲音都沒有,房間里死一樣的寂靜。這樣的寂靜,實在反常,令人窒息。

彷彿有風,輕輕掠過,寒意徹骨≌雅竟然打了個冷顫,裸露的肌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清楚地感覺到,無人的房間里,彷彿有什麼東西存在。那些東西,沒有形體,沒有實質,卻對着她無聲地冷笑。

「是誰?」蘇雅的聲音還是那樣冷漠鎮定,儘管她的後背直冒冷氣,身體在黑暗中微微顫抖,「我不怕你,出來吧。」

沒有聲音。

房間里的溫度驟然下降,彷彿到了深秋。

良久,蘇雅才聽到一聲幽幽地嘆息聲。

是年輕女孩的嘆息聲,嘆息聲里充滿了傷感的情緒。

蘇雅心頭陡然一震:「蘇舒?是你嗎?」

「姐姐。」聲音很輕。

「妹妹!真的是你!太好了!」蘇雅激動得話都說不清,「我好想你,好想你和媽媽。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們。」

「是嗎?」聲音冷淡,沒有一點感**彩。

但是,怎麼可能?蘇舒不是還沒好嗎?她應該躺在第二附屬醫院的病床上,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呢?

「我……我是不是在做夢?」

「是的。」

蘇雅怔了怔,全部的激情一下子冷卻下去。原來,只是一場夢!

「沒關係,就算是做夢,我還是很高興!讓我看看你的樣子,好嗎?」

「好。」

緊閉的窗戶被打開,冰冷的月光緩緩流進房間,黑暗中懸浮着一個灰白色的影子。

蘇雅起床,緩步走向影子。這次,她總算看清了妹妹的模樣。

妹妹長得清純水靈,彷彿散發着濃郁芳香的蘋果般,讓人有種忍不住想咬一口的衝動。這樣的女孩,原本洋溢着青春特有的快樂和朝氣,此時卻滿是憂鬱的氣息。

「妹妹……」蘇雅伸出去,去撫摸蘇舒的臉,可除了空氣,什麼都沒有接觸到。

「好痛!」蘇舒呻吟了一聲,無數的小孔出現在她的臉上,鮮血噴涌,整張臉變得扭曲痙攣起來,一些地方凸了起來,一些地方凹了下去,支離破碎。

「不要!」蘇雅撲上去,想要摟住妹妹,卻撲了個空。

妹妹的身體漸漸褪色,影子變得淡薄起來,彷彿要融化在空氣中。

「是誰?是誰把你害成這樣!」蘇雅大叫,「告訴我,我為你報仇!」

蘇舒的嘴角扯動了一下,已經變了形的臉竟然在笑:「是嗎?」

「快說啊,我絕不會放過他!」

蘇舒的手臂緩緩抬起,伸出食指,指向蘇雅。然後,蘇雅聽到了她一生中最不願意聽到的那句話:「是你!害我的人,就是你!」

33

蘇雅彷彿一下子掉到了冰窖里,整個人都被凍僵了↓怎麼也想不到,妹妹會把她認作罪魁禍首。

「妹妹……」蘇雅的心臟在滴血,「我是你姐姐啊!」

蘇舒那張恐怖至極的臉已經變得很模糊,但她的手指依然堅決地指向蘇雅:「我當然知道,你是姐姐!害我的人,就是姐姐你!」

「不是!」蘇雅狂叫,「不是,不是我害的!」

然而,蘇雅的叫聲卻被蘇舒的笑聲所湮沒≌舒笑得很瘋狂,彷彿野獸臨死前的悲號,痛苦的情緒充斥了所有的空間。

蘇雅目瞪口呆,怔怔地望着蘇舒,望着蘇舒的身體在空氣中漸漸消失。

然後,地面突然消失,蘇雅一腳踏空,彷彿掉入了萬丈深淵,身體沒有依憑迅速下墜。

尖叫一聲,身體一陣戰慄,蘇雅驀然驚醒。

相傳,有些瀕臨死亡的人會給親人託夢,交代後事。關於這種故事,在各種文學作品和民間故事中廣為流傳,蘇雅寫作時也曾涉及。可是,身臨其境時,她才真正感受到那種深入骨髓的悲痛。

是我?害妹妹的人是我?

兩行清淚,無聲滑落。夢中的場景,讓蘇雅心都碎了。

縱使百般不信,千言萬語,終究抵不過夢中妹妹那張冷酷而充滿仇視的臉。

不會的,那只是一場夢,一場虛無縹緲毫無根據的夢≌雅安慰自己,抹去淚水,穿衣起床。

時針指向凌晨五點十分。

寢室里彷彿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黑色薄霧,顯得有些陰鬱。沈嘉月、小妖、星星,三個女生都躺在各自的床鋪上,睡得正酣。

蘇雅不想吵醒她們,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

蘇雅並沒有發覺,在她的身後,有雙眼睛目不轉睛地望着她的背影。

在水房裏草草洗漱了一番,對着鏡子梳理有些凌亂的長發。最近,不知道是否用腦過多,頭髮沒有以前那樣有光澤,掉落的也越來越多,輕輕梳理,不曾用力,也沒感覺到疼痛,梳子上卻纏繞了許多頭髮。

蘇雅對着鏡中的自己嘆了口氣,揉了揉有些腫脹的雙眼。然後,她打開寢室的門,走出去,輕盈的腳步聲在安靜的女生宿舍里顯得格外清脆。

太早了,又是暑假,校園裏人影稀疏。南江的晨曦還是那樣的模糊,灰沉沉的,彷彿被污染的河水。

蘇雅迎著久違的晨風深深地呼吸著,似乎想吐出心中所有的鬱悶。自從考上大學后,她就養成了睡懶覺的習慣,很少這麼早起床。

「對不起,請讓一下!」一個和氣的聲音在蘇雅身後響起。

蘇雅轉身,看到一個拿着掃帚的中年婦女,對着蘇雅謙卑地微笑。

原來,是新來的校工,姓萬,學生們都叫她萬阿姨↓的工作不僅僅是女生宿舍區的守衛傳達,還有附近公共區域的清潔衛生。

「你好,這麼早?」

「是啊,沒辦法,現在找份工作不容易啊。」

萬阿姨對蘇雅笑了笑,低頭打掃落葉。這些年,校園裏的喬木明顯蒼老了,隨風飄落的樹葉卻一天比一天多,即使是在生機勃勃的仲夏。

「你還要守門,哪有時間睡覺?」

萬阿姨頗有些感慨:「老了,不像你們年輕人,要睡那麼久,一天能睡個四五小時就可以了。」

「你這樣,太辛苦了。萬阿姨,你的子女呢?」

萬阿姨停頓了一下,彷彿被定格了般。過了幾秒鐘,她才繼續掃地的動作。

顯然,萬阿姨並不喜歡別人提及她的子女≌雅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唐突,馬上轉移話題:「萬阿姨,你天天守在這裏,有沒有遇到什麼怪事?」

「怪事?多了,這個學校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邪門的事特別多。聽說我沒來的時候,44那個女生寢室,死了好多人。上吊的上吊,跳樓的跳樓,割脈的割脈,投水的投水,一個接一個地自殺了。」

蘇雅哭笑不得,萬阿姨並不知道她以前就是住在44女生寢室的。

「萬阿姨,我是問你遇到的怪事。」

萬阿姨訕笑:「我才來多久,能遇到什麼怪事?要說怪事,前幾天有個女學生,好端端地從樓上跳下來,差點摔死。我早就看出來,那女學生氣色不好,遲早要出事。」

「氣色不好?怎麼個氣色不好法?」

「她每次都陰沉着那張臉,不喜歡說話,更不喜歡笑,走路老往陰暗的地方走,身子也是,搖搖晃晃的,一看就知道命不長久。」

「瞎說!你會看相啊!」

萬阿姨一本正經地說:「年輕人,你還年輕,有些事情,你現在沒辦法理解的。等你到了我這種年齡,感受就不一樣了。」

蘇雅問:「那幾天,你有沒有看到陌生人出入女生宿舍?」

萬阿姨搖搖頭:「沒有,那幾天,風平浪靜,和平常一樣。」

蘇雅有些失落,還想再問,一個男生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嗨!蘇雅,你好!」

回頭一看,大海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身後。

「咦?你怎麼在這裏?」蘇雅記得自己並沒有把名字告訴大海,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打聽到的。

「鍛煉身體啊!」大海穿着短褲背心,臉上都笑成了一朵花,有意無意地抖動肌肉,「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每天早晨都要起來跑步。」

「那你還不快去?站在這裏幹什麼?」

「剛跑完,休息休息。你知道的,鍛煉身體要注意勞逸結合≌雅,我們真有緣,這樣都能遇到!不如……」大海那張嘴只要打開,就沒有閉上的意思。

「不如你去死吧!」蘇雅對着大海叱罵。本來還想向萬阿姨打聽點妹妹的事情,現在,什麼心情都沒有了。

「去死?」大海愣了一下,很快就接着說下去,「人總是要死的,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如我這種才華橫溢的世間奇男子,壯志未展,霸業未成,豈能輕言生死?人生苦短,光陰似箭,一寸光陰一寸金,莫等閑,白了少年頭。我的意思是,不如我們一起去看日出吧,欣賞一下旭日初升的美麗風景。」

蘇雅氣極了,頭大如斗↓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怪物,恬不知恥,沒半點自尊心。

「好了!算我怕了你!現在,請你立刻在我面前消失!否則……」

大海沒有半點消失的意思,嬉皮笑臉地問:「否則怎麼樣?」

蘇雅莞爾一笑,在大海被她的笑容迷住的時候,她從萬阿姨手上搶過掃帚,對着大海打了過去。

掃帚結結實實地砸到了大海的臉上。

大海被打呆了,愣愣地問道:「你幹什麼?」

蘇雅懶得說話,掄起掃帚再砸。

這次,大海總算明白了,「哇」的一聲,撒開腳丫子就跑。身後,蘇雅緊追不捨。

遠遠地傳來萬阿姨的叫聲:「小心我的掃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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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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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板笑容可掬:「這就對了!我再問你,你的大腦思維是否還受人控制?」

「沒有,我的思維很好。」

白板的笑容益發燦爛了:「那還有沒有人想害你?」

戴曉夢遲疑了一下,猶豫不決。想了一會,緩緩抬起頭,說:「正確答案是沒有人想害我,對不對?我如果說有人想害我,就意味着我的病情還沒有好轉,需要繼續住院治療,對不對?」

白板微笑不語。

戴曉夢對着白板詭譎地笑道:「當然有人想害我!」

白板驚訝道:「你說什麼?你還是堅持認為有人想害你?」

戴曉夢冷笑:「你以為我像你一樣白痴啊!全部回答對了,你還不把我送出病院!」

白板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像戴曉夢這樣的病人,竟然在精神病院裏樂不思蜀,不想出院。作為戴曉夢的主治醫生,如果一直治不好她,肯定會影響到她在醫學界的聲譽,讓人懷疑她的醫術水平。

白板勉強擠出一副和藹的表情,柔聲說:「戴曉夢,我是你的主治醫生,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你應該盡量配合我,讓你的病情得到好轉,不要意氣用事。」

白板還想繼續說下去,這時,她的響起了鈴聲。

很奇怪的鈴聲,陰鬱、壓抑,每一個旋律都彷彿是幽靈的嘆息,讓人莫名地悲傷起來。這鈴聲,彷彿美麗的食人花,散發着強烈的誘人香氣,花朵中卻隱藏着累累白骨。

蘇雅的心臟一陣抽搐,針一般疼痛的感覺瀰漫了全身↓有種不好的預感,預感到即將發生悲慘的事情。

戴曉夢的瞳孔陡然間擴大,冷幽幽地盯着白板的,身體微微戰慄著。

可惜,白板沒注意到這些,一個勁地折騰。

「咦,怎麼回事?」白板按了半天,都沒辦法接聽。鈴聲不依不饒地響着,而且聲音越來越大,節奏越來越快。

戴曉夢從座位上站起來,緩緩地走到了醫生的桌前。

眼鏡有所警覺地問:「你想做什麼?」

戴曉夢對眼鏡微微一笑,猛然揮拳狠狠地擊在她的鏡片上。

鏡片破碎,碎片扎進了眼鏡的眼睛裏,鮮血直流。

白板這才反應過來,可惜,她的動作太慢了。戴曉夢在白板轉過臉的一剎那間,已經拿到了桌上的鋼筆,對着白板的眼睛就捅了過去!

正中目標!鋼筆的筆尖直接插進了白板的左眼!

在白板的慘叫聲中,戴曉夢順手拔出鋼筆,滿臉驚恐地直往後退。

蘇雅嚇呆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前的場景,實在太震撼了。

的鈴聲還在繼續,一聲聲,仿若重鎚擊打着戴曉夢。戴曉夢對着蘇雅和大海凄然一笑,緊握著鋼筆,對着自己的耳朵插了進去!

「聽不到……聽不到……」當着蘇雅和大海的面,戴曉夢把自己的兩個耳膜捅破了,殷紅的鮮血從她的耳朵里流了出來。為了逃避恐怖的死亡鈴聲,戴曉夢甘願自殘,變成聾子。

如果說以前的戴曉夢還有可能是裝瘋,現在,她的的確確是瘋了,而且瘋得極為嚴重。

可是,變成聾子的戴曉夢,依然聽到了死亡鈴聲!

「我不聽!我不聽!」戴曉夢捂著兩個已經失聰的耳朵,瘋狂大叫。

她終於明白,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的。無論她怎麼做,死亡鈴聲都會在她耳邊響起↓無從選擇,只有等待命運的判決。

35

精神病院裏警鈴大響,保安們一擁而上,制伏了戴曉夢。

事實上,戴曉夢沒有反抗,傻傻地站在那裏,絕望地看着蘇雅,任保安們把她五花大綁。

「沒有人能逃得了……」戴曉夢喃喃自語,凄然淚下。

此後,戴曉夢彷彿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不吃不喝,不哭不笑,獃獃地躺在某個角落裏,一動也不動,完全失去邏輯思維能力。醫師們想盡了辦法,嘗試着和她交流↓嘴裏反反覆復都只有那句話:「沒有人能逃得了……」

幾天後的一個黎明,人們發現戴曉夢已經死去多時↓的眼睛是睜著的,可以猜測她死之前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痛苦,臉部的肌肉痙攣扭曲′然她聾了,可兩隻手仍然死死地捂住耳朵,怎麼掰也掰不下來。

她是被嚇死的。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當天中午,蘇雅走出青山精神病院后,心裏像被什麼東西塞住了,梗得難受。

戴曉夢絕望而痛苦的眼神深深地烙在蘇雅的腦海里,甚至不時變幻成妹妹蘇舒的眼神。同樣的絕望,同樣的痛苦,同樣的凄涼。

不可置疑,戴曉夢是一個聰明的女生,和蘇雅相比都不遜色。但她再聰明,依然逃脫不了死亡鈴聲的追殺。

妹妹是不是也會走上和戴曉夢一樣的不歸路?

這次,大海總算識趣,沒有在她耳邊嘰嘰喳喳,一臉的沉重。

這也是蘇雅第一次看到大海嚴肅的樣子。看得出,大海的心情也不好。畢竟,戴曉夢的模樣實在太震撼人心了。

到了醫學院,蘇雅讓大海先回去,自己獨自去看望妹妹。

妹妹還沒有醒過來,甚至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妹妹的臉,更加消瘦了,好像只有一層薄薄的皮膚依附在骨架上,彷彿一個骷髏人,讓人看得心酸。

病房的護士對蘇雅特別的友好。顯然,父親早就打點過了。聽護士們說,父親看了妹妹好幾次。奇怪的是,他每次的態度都不同。有時,父親很悲痛,失聲痛哭;有時,父親卻很平靜,彷彿在看望一個陌生人般;有時,父親竟然大笑,笑得瘋狂,令人不寒而慄。

蘇雅不管這些,只是反覆叮囑護士,父親來看望妹妹時,她一定要在場護理。護士眨着眼睛,似懂非懂。

蘇雅想想,加了一句,因為妹妹的事情,父親精神受到的打擊太重,說不定會有失常的舉止,尤其是在看望妹妹的時候。

護士連連點頭,信誓旦旦地說會照顧好蘇舒。

看望了妹妹后,蘇雅去找李憂塵,想詢問妹妹的病情。李憂塵不在辦公室里,他昨晚做了一個手術,今天休假。

蘇雅向其他的醫師要到李憂塵的家庭地址,直接去他家裏找他。

李憂塵家就在醫學院的教師宿舍區里,一幢最靠後的平房。原來,李憂塵的父親是醫學院的老教師,一個權威的腦科專家。李憂塵是子承父業,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父親死後,李憂塵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放棄醫院分給他的專家樓,搬回到那幢老房子裏住。

那幢老房子獨門獨院,和醫學院裏新建的小區式樓房遠遠隔開。泛著灰色的紅磚,長滿鐵鏽的欄桿,蒼翠欲滴的爬山虎,頗有些孤芳自賞的味道。

門是開着的,院子裏種滿了花草和盆景,瀰漫着淡淡的清香≌雅走進去,在院子裏叫了一聲:「李醫師在家嗎?」

屋子裏傳來李憂塵的聲音:「在家,是哪位?進來吧。」

「是我,蘇雅。」

「蘇雅?那你等等,先不要進來!」李憂塵的聲音有些古怪。

不但是聲音,他的態度也有些古怪。聽到是蘇雅,他反而不願意讓蘇雅進他家。難道,他有什麼隱情不願意讓蘇雅知道?

蘇雅起了疑心,這個李憂塵,確實讓她難以信任←明明知道蘇舒的受傷和死亡鈴聲有關,卻一直故意隱瞞。身為腦科專家和精神病專家的李憂塵,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為什麼要編造謊話來欺騙自己和刑警?

蘇雅頓了頓,說:「我有事找你!」

「什麼事?急嗎?不急的話,下午再來吧,我現在手頭上有事。」李憂塵隱晦地下了逐客令。

越是這樣,蘇雅的疑心越重↓乾脆不再言語,徑直走過去,用力推了推屋子的門。

門是關着的。只是,這種舊式的門,要打開也很容易。用腳大力踹,或者用一張類似身份證的卡片刷一下,都能打開。

蘇雅咬了咬嘴唇,忍住想用腳踹門的衝動,用力拍門。

上一頁[返回目錄]下一頁門開了,李憂塵對着蘇雅苦笑,中指放在唇間,作了一個噓聲的動作←的頭髮亂糟糟的。在家休假,他竟然還穿着一身白大褂,明亮亮地晃眼。

蘇雅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回頭望了望,身後沒有一個人影。不知為什麼,她有些害怕。也許,她應該讓大海陪着她來的。

「怎麼了,還不進來?」李憂塵的聲音還是那麼和氣,聽不出什麼異常。

蘇雅緩緩走進屋子。

屋子裏光線並不好,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地面上很潮濕,滑膩膩的,估計是返潮的緣故。傢具都是老式的,八仙桌、老藤椅、大衣櫥、電視櫃、樟木箱,乍看過去,彷彿回到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

幸好,日光燈是開着的。在屋子的中間,還亮着兩盞應急燈,相互對照着。

然後,蘇雅就看到一條剽悍的警犬。

警犬的四肢被綁住了,頭部被鐵架子固定住了,頭顱被挖開了一個大洞,頭皮被掀起來,露出血管密佈的腦組織。

李憂塵手上拿着一個細長的儀器,尖端在警犬的腦組織里來回探索。更可怕的是,那條警犬,睜着眼,竟然是清醒狀態的!

警犬的眼睛,正好奇地望着蘇雅,兩隻眼珠子轉來轉去。

「小黑,專心點!」李憂塵沒有看蘇雅,繼續手上的工作,「痛不痛?不痛的話就叫一聲!」

小黑十分乖巧,喘著粗氣低吠了一聲。

李憂塵似乎很滿意:「就是這裏了……別怕,小黑,馬上就好。」

小黑哼了兩聲,不以為然,似乎在說:「我才不怕呢!」

李憂塵摸了摸小黑的腦門,以示獎勵。然後,他抬起頭,對着蘇雅微微一笑:「你先坐一下,很快就結束。」

李憂塵的眼神里流露出的興奮和歡喜,灼傷了蘇雅。那麼狂熱的興奮和歡喜,原本只屬於真正痴迷的藝術家和偏執狂,卻從在手術中的李憂塵眼神里流露出來。難道,對於李憂塵來說,做開顱手術,竟然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蘇雅嘴唇有些乾澀:「你不用管我,我先去外面逛一會兒。」

「那樣最好!」

蘇雅逃也似的跑出屋子,跑出院子,跑到陽光燦爛的廣場上,然後,蹲下來,「哇」的一聲,嘔吐起來。

她聽說過開顱手術,但還從來沒親眼看到過。此時,她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李憂塵竟然在家裏給一條警犬做開顱手術,而且那條警犬竟然還是清醒狀態下的。

如果,那不是一條警犬,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那有多恐怖!甚至,那個人,可能就是自己!

蘇雅彷彿看到李憂塵把她固定在銀色的支架上,一邊和她談笑風生,一邊用冰冷的金屬探進她的腦組織中,任意切除她的神經系統。或者將一些不知名的血塊,置放到她的大腦中。

她不知道怎麼會有這種聯想。也許,是李憂塵那種狂熱歡喜的眼神,讓她心生恐懼↓絲毫不懷疑,李憂塵這個謎一樣的男人,有朝一日會做出超出她想像力的瘋狂事情。

3

一個小時后,蘇雅再次走進李憂塵家。

李憂塵已經脫下了他的白大褂,換上了休閑裝,一個人坐在八仙桌旁吃飯。

令人驚奇的是,那條叫小黑的警犬也溫順地蹲在他身旁,正津津有味地啃著一塊肉骨頭,看上去一點事都沒有,健康得很。

如果不是它的腦袋被剃掉的一塊頭皮,白花花的晃眼,蘇雅還真難以相信。要知道,僅僅一個小時前,它的頭顱還被李憂塵打開,現在卻活蹦亂跳。

「吃了嗎?」李憂塵的聲音含糊不清。

他的嘴裏,塞著一塊肥得流油的紅燒肉,醬色的肉汁順着嘴角流下來←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嘴唇,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餓極了,吃相肯定不好看。」

「我吃過了。」蘇雅遠遠地坐到另一張小茶几旁邊。

「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問你,你知道死亡鈴聲嗎?」

「死亡鈴聲?」李憂塵放慢了咀嚼的速度,若有所思,然後呵呵一笑,「你說的是《午夜凶鈴》吧,一部經典的日本恐怖電影,當然聽說過,而且還看過。」

蘇雅心中冷笑,李憂塵分明在敷衍她。

「李醫師,我說的死亡鈴聲不是恐怖電影,而是現實中發生的事件。南江大學四女個生去大塘古村旅遊,當晚三死一瘋,這件事,你真的一點都沒聽說過?」

李憂塵拍了拍腦門,似乎恍然大悟:「哦,對,聽說過。怎麼了,好端端的你怎麼提到這件事?」

「我懷疑,我妹妹的受傷,和死亡鈴聲有關。」

「是嗎?」明顯是不相信的聲調。

蘇雅耐著性子,把她從戴曉夢那裏所聽到的和所看到的敘述了一遍。

李憂塵聽得很認真,甚至掏出筆記本,不時地記錄着什麼←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這麼說,戴曉夢把自己的耳膜捅穿了,仍然聽到了死亡鈴聲?」

「照當時的情形推測,應該是的。李醫師,你能解釋一下嗎?」

李憂塵苦笑:「我又沒有親眼看到,怎麼解釋得了?耳膜破了,怎麼可能還有聽覺?非要解釋的話,只有一個原因,由於過度的恐懼,戴曉夢產生了幻聽。」

「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那個恐怖的死亡鈴聲,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確定,你聽到了死亡鈴聲?」

「確定,不但我聽到了,我身邊的一個朋友也聽到了。」

「是什麼感覺?」

「憂鬱、壓抑,令人情緒低落,卻沒有可怕到讓人受不了而自殺的程度。」

李憂塵忽然話題一轉:「蘇雅,你看小說時,有沒有被感動得流過淚?」

蘇雅微微一怔:「以前有過。」

「這就對了。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人的情感也是一樣。有的人喜歡音樂,會在悲傷的音樂中黯然淚下;有的人喜歡文學,會在文學作品中自傷自憐;有的人喜歡影視,會隨着影視中人物的際遇而悲痛不已※以說,每個人都有自己軟弱的敏感區域。現在的都市生活節奏越來越快,壓力越來越大,每個人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心理隱疾,如果得不到正確的疏導和治療,很容易會產生心理疾病,最常見的就是抑鬱症。如果再被悲傷的音樂、文學、影視等氛圍所渲染,情緒就會變得低落,很可能會產生厭世的心理而自殺。」

「你說的我懂,張國榮就是因為抑鬱症跳樓自殺的。但是,這和我妹妹的受傷有什麼關係?」

「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妹妹的確患有多種精神病,而且心理長期處於抑鬱狀態,跳樓自殺的可能性極大。」

「那死亡鈴聲呢?是我妹妹的幻聽?戴曉夢她們四個女生,全都產生死亡鈴聲的幻聽?而且一個個都因為幻聽到死亡鈴聲而意外死亡,世上真有這麼巧的事情?」蘇雅情緒激動地反問道。

李憂塵擺了擺手,微笑着說:「蘇雅,你別急,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你有沒有想過,所謂的大塘古村死亡鈴聲事件,都只是戴曉夢她自己說的,沒有旁證,查無實據,事實上並不可信。」

「怎麼不可信?我相信她沒有騙我!」

「從我的專業角度來看,戴曉夢所說的只是她一個人的幻覺。一個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話,怎麼能相信呢?蘇雅,你最近是不是太焦慮了,要不要我幫你做下檢查?」

李憂塵的笑容依然那麼和藹,只是在這和藹的表情後面,似乎隱藏着什麼,讓蘇雅敬而遠之。

「不用!我才沒病,有病的是你!」

李憂塵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這種性格的人很難相信別人。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你妹妹的精神分裂症具有遺傳性,因此,我認為你很有必要去做一次精神病方面的全面檢查。」

一想到李憂塵給警犬做開顱手術時的那種狂喜的眼神,蘇雅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去做一次精神病方面的全面檢查?扯淡!那種地方,沒病的人也要被逼出病來。

蘇雅沒有在死亡鈴聲這件事上做過多的糾纏,既然李憂塵不肯說,她再追問下去也是枉然。

「我妹妹呢?她的病情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持續性植物狀態,也就是你們車的植物人。」

「那她還能不能醒來?」

「那要看她的造化了。植物人,有的幾天就會醒過來,有的幾年甚至幾十年也醒不過來。」看到蘇雅一臉失望的表情,李憂塵又說,「你也不必太擔心,從電腦掃描圖來看,你妹妹大腦受損傷的地方正在恢復中,也許,過幾天,她就會醒來。」

「是嗎?」蘇雅心中又升起一絲希望,「但願如此。」

既然李憂塵對死亡鈴聲諱莫如深,再追問下去也是多餘,蘇雅就客氣地告別了。離去時,小黑還站起來,親昵地送她出去。

獨自走在午後的陽光中,蘇雅的心情好了許多↓真的希望妹妹的病情能像李憂塵說的那樣,幾天後好轉,自然蘇醒過來。

走到女生宿舍,管理員萬阿姨正百無聊賴地坐在鐵門處看書。

蘇雅走上前,拍了拍萬阿姨的肩膀說:「萬阿姨,在看什麼書?」

萬阿姨看書看得太專註,被蘇雅嚇得一哆嗦,嗔聲說道:「你怎麼神出鬼沒的!差點嚇死我了!」

蘇雅吐了吐舌頭,想去拿萬阿姨手上的書。萬阿姨卻收了起來:「去、去、去,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別拿我老人家尋開心!」

蘇雅隱隱看到書的封面上有「犯罪」兩個字,估計是本推理小說。

這麼大歲數的人了,竟然還看這種書?

蘇雅還想和萬阿姨再說幾句話,突然傳來一陣機動車輛的馬達聲,在她的身後戛然而止。

蘇雅回頭,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出嶄新的紅色標緻跑車,走到蘇雅面前,微微一笑:「蘇雅,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遇到你!」

37

「是你?」蘇雅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愕,但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幾絲嘲諷,「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鼎鼎大名的江公子,怎麼有空來我們醫學院?不是又看上了哪位美女吧?」

江公子對蘇雅的冷嘲熱諷不以為意,呵呵一笑:「蘇雅,你是知道的,在我心中,你是最美的。」

蘇雅才不吃他這一套:「得了,這句話,你至少對幾十個女孩子說過吧,俗不俗啊,就不能換個花樣?」

「我是認真的。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為什麼我說假話時,所有的人都相信,而我說真話時,卻沒有一個人相信?」江公子輕嘆道,「只要你願意,我很樂意履行我們的婚約。」

原來,江公子原名江逸風,出自南江的名門望族,其家族在南江市的政界和商界頗具影響力≌志鵬雖然在房地產業頗有建樹,但隨着房地產業競爭的日益激烈,很想通過聯姻的方式和江家拉上關係,從而藉助江家的影響力讓自己事業更上一層樓。巧的是,江逸風不知在哪看過蘇雅,對蘇雅是一見鍾情,垂涎三尺,極力鼓動父母去撮合。江家也想強強聯合,對南江市的房地產業實現規模性壟斷,雙方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只是苦了蘇雅,本來就和父親處於冷戰時期,因為這件事,終於爆發了「世界大戰」。用蘇雅的話來說,就算她去峨眉山當尼姑,也不會嫁到江家。無論蘇志鵬如何威逼利誘,巧言令色,蘇雅始終不肯就範。再加上蘇雅年齡尚小,還在讀書,婚約之事雙方只好暫時擱置。

儘管如此,蘇家和江家還是實現了商業聯盟,私底下更是「親家公」、「親家母」的叫得不亦樂乎。反正大家心中都有數,不過是商業上的互相利用,只要有利可圖,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都沒什麼關係。

江逸風當然不會在一棵樹上弔死←本來就是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喜歡拈花惹草。因為他那張比女孩子還要標緻的臉蛋,因為他名門望族的背景,因為他闊綽的出手,江逸風的身邊從來就不缺少漂亮的女孩子。

蘇雅聽到婚約氣就不打一處來,怒罵道:「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別在我面前裝情聖,我看着噁心!」

江逸風早就習慣了蘇雅的脾氣,依然笑容滿面:「你放心,我會等你的。等你玩累了,想通了,再來找我。你也用不着拿那種眼神瞪我,我不是來找你的,在等一個朋友,馬上就走。」

果然,江逸風話音剛落,一個女生從女生宿舍中跑出來,邊跑邊叫:「逸風,我來了!」

蘇雅愣住了,她怎麼也想不到,江逸風等的女生,竟然是妹妹寢室的沈嘉月。

「逸風,我好了,可以走了嗎?」沈嘉月的聲音甜得發膩,彷彿在父母面前撒嬌的女兒。

「你……」蘇雅指了指沈嘉月,望向江逸風。

江逸風微微頷首,頗有得意之色。對他來說,每一個即將到手的獵物都是值得炫耀的。

沈嘉月這才發現了蘇雅的存在,驚訝地問:「你們……認識?」

「當然。」江逸風故意做出一個曖昧的笑臉,「豈止是認識這麼簡單,我和她,關係深著呢!」

蘇雅把臉一沉:「誰和你關係深著呢?別瞎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說完,蘇雅頭也不回地走進女生宿舍。

直到蘇雅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女生宿舍的樓梯里,江逸風這才收回神采飛揚的目光,嘖嘖嘆道:「蘇雅就是蘇雅,有味道……」

江逸風沒有繼續說下去,他察覺到沈嘉月幽怨冰冷的眼神,話音一轉:「月月,怎麼了,不高興?」

沈嘉月當然高興不起來。女孩子的直覺告訴她,江逸風對蘇雅有着不同尋常的興趣。如果是別人,沈嘉月或許會一爭長短,但對蘇雅,她毫無信心。

蘇雅以她極具個人特色的姿態傲然屹立,讓人驚嘆於她的容顏她的才氣她的魅力,所有的矯揉造作在她的面前都黯然失色。

沈嘉月有自知之明,對男孩的吸引力,她不可能超過蘇雅,這也是她耿耿於懷的主要原因。

「是不是很漂亮?當然了,她可是我們醫學院的校花。」酸溜溜的氣味在空氣中瀰漫。

「是嗎?」江逸風不置可否。

沈嘉月沉默了一會兒,站在樹蔭下生悶氣。

江逸風畢竟是***老手,笑盈盈地走過來牽沈嘉月的手,哄道:「好了,月月,別生氣,我和她只不過是普通朋友。其實,我和她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只不過兩方的長輩有些生意往來,見過兩次而已。怎麼樣?今天去哪裏?一切行動聽你指揮。」

沈嘉月陶醉在江逸風迷人的笑容中。稚氣的女孩,感性總是超過理性。明明知道是些不着邊際的甜言蜜語,偏偏還要對此深信不疑。

「走吧!」

兩人手牽着手,鑽進了江逸風那輛紅色標緻跑車中。幾分鐘后,這輛紅色標緻跑車駛出了南江市醫學院。

他們先去了遊樂場。在遊樂場,沈嘉月比平常更像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更顯得純真可愛。事實上,江逸風正是看中了沈嘉月這種自然的純真可愛。混跡情場多時,什麼樣的美女他沒見過,一個比一個虛偽,一個比一個現實,太多的心機和算計讓他感到一些疲倦※以,他選擇了沈嘉月,彷彿一股清新的晨風吹進了他的世界。

六點十分,江逸風帶沈嘉月去了一個私人俱樂部,那裏有小資女孩夢寐以求的生活。碧波蕩漾的游泳池,儲藏多年的紅酒,高檔精緻的飲食,訓練有素的服務員,各種休閑運動,全部都是高檔的享受,隨便一樣消費所付出的金錢代價都讓人嘆為觀止。

望着燭光中的江逸風,吃着那些不知名的高級西餐,悠揚的小提琴曲在耳邊輕輕吟唱,沈嘉月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整個西餐廳,只有她和江逸風兩個人。杯中的紅酒香氣撲鼻,沒喝就已經沉醉其中。

一杯紅酒,比她一個月的生活費還多。一道菜,比她一年的生活費還多。

沈嘉月自慚形穢,自己身上廉價的衣裙和皮鞋,在如此高檔的場所是那麼格格不入。怪不得,那些俱樂部會員看她的眼神總是怪怪的。

上一頁[返回目錄]下一頁如果,能一直過着這種生活,那該多好?

並不是沒有希望,只要她能抓住眼前這個男孩的心。但是,她能抓得住嗎?

沈嘉月越想越激動。由於激動,她緊張起來。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間。」

「沒關係。」江逸風對這種場面早就見怪不怪了。

沈嘉月的身影剛剛離去,她放在餐桌上的就響了起來。

抑鬱、憂傷,彷彿垂死之人的囈語,在幽靜的西餐廳里彷彿瘋草一般迅速蔓延開來,輕易就覆蓋掉小提琴的樂聲。

江逸風皺了皺眉,這個鈴聲,有種說不出的魔力,一下子就把人帶到悲傷的情緒中,不能自拔。沈嘉月這麼單純的女孩,怎麼會用這種鈴聲?

如果是我們,哪么我們該怎麼做呢?

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呢?還請繼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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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大大們,這本書就暫時先更新到這裏了,也可以說是結束了本書了!今天是中秋了!祝大家中秋快樂!

如果有時間,我會把這本書寫完的!但現在我那邊還有新書,我沒有時間顧及這裏,敬請大家諒解!現在那邊的新書也在暫停當中,可能今年不能上轉更新了!謝謝大家一直以來對本書的支持!還請對我的新書作支持!謝謝了!我的新書是《無敵公子》,這是一本好書列!!!

《女生寢室》就算是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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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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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離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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