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精忠報國將軍淚,捨生取義俠客情

【五】精忠報國將軍淚,捨生取義俠客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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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殺來了,官兵殺來了······」一陣陣吶喊聲,打破了黎明前的沉寂。丁汝舟拿着雙鈎帶領着十幾名弟兄趕至箭樓,卻見官兵潮水般地湧來,守衛在箭樓的幾名弟兄早已遇害。

箭樓乃山寨的至高點,遙控密道一線天,此處一丟,整個山寨猶同敞開了大門,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清風寨幾乎等於無險可守,箭樓上上萬支箭矢,幾十張強弩,早已成了官兵的囊中物,此時正在一名校尉地指揮下,射向那些驚慌失措,大都半裸著身子的寨民們。

「寨子裏有姦細!」看到這些從天而降的官兵,人數之多,而且訓練有素,躲避不及的弟兄們一批批倒在了紛飛的箭雨里。丁汝舟憂心如焚,他帶領着弟兄們拚命抵擋着洪水湧來的官兵,掩護著那些老人、婦女、孩子撤向清風堂。

訓練有素的官兵,在強弩地掩護下,長槍步卒校刀手,步步推進,但在對方兇悍地抵擋下,每推進一步便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在婦女和孩子們地哭喊聲里,雙方紅刃相見,以死相搏。五名牙校、八名校尉。三十多名兵丁倒在了丁汝舟的雙鈎下,他就像一隻兇猛無比的豹子,憑藉熟悉的地形,頻頻出擊,清風寨近五百弟兄浴血奮戰,使這隻官兵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

一批倒下了,又一批沖了上來。官兵們踩着同伴們的屍體,洪水般勢不可擋。這是朝廷最精銳的一隻隊伍,將領們個個驍勇善戰,對主帥夏侯候更是忠心不二,士兵們都訓練有素,更懂得用什麼樣的方式報效朝廷,效忠於主將的體恤之心。

這是一隻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王者之師。如果雙方力量均等的話,丁汝舟和他的弟兄們未必會輸。這些與朝廷有着刻骨仇恨的漢子們,自踏上清風寨的第一天,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追隨丁汝舟殺貪官除污吏,劫富濟貧是他們平生一大快事。他們忠心耿耿地追隨在丁汝舟左右,砍頭不過碗大疤,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他們以一擋十,奮勇拚殺,可惜官兵數量太多,而且也都不怕死,一批倒下了,一批又殺了上來。

丁汝舟和弟兄們且戰且退,退至清風寨,一邊據「凸」字險要地勢,抵擋着四面圍敵,一邊清點一下人數,除去老人,婦女和孩子,加上二寨主曾易和自己只有八十三人。

官兵進攻的勢頭好像有些弱了。丁汝舟知道,這是他們在做進一步地調整,更猛烈的進攻隨即而來。他看了看大廳內蜷縮在一處的老人、婦女、孩子,見兒子丁默站在一邊,拿着一把朴刀,定定地望着自己。

丁汝舟不禁黯然神傷,做為父親,他欠兒子太多太多了,他嘆了一口氣,斬釘截鐵地對身邊的曾易說。

「二弟,你帶上十名弟兄,和這裏的孩子一塊從密道撤!」

「大哥,那你呢?」曾易忙問。

「官兵圍剿的主要目標是我,我必須留下來吸引他們!」

「大哥,難道我們清風寨就這麼完了嗎?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起殺出去,就是死也死在一起!」

曾易幾乎哭着說。

「好兄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這些孩子們能安全撤離,我們清風寨就有未來,就有希望」。

曾易重重地點了點頭,輕輕揮了揮手,準備就緒的十名漢子,一手一個,又從人群中拉出近二十名孩子。

丁默猛得跑了過來,死死抱着丁汝舟的腰苦苦哀求。

「爹,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

「默兒,丁汝舟的兒子是不會輕易流淚的。聽話,跟二叔走,我隨後就到」。

「爹,你可不要騙我!默兒聽話,一定不哭了!」

丁汝舟掩飾著內心的悲痛,伸出雙手勉強笑道:「咱父子倆擊掌為約!」

丁默鬆開了雙手,復又伸出右掌來,踮腳與父親拍了三下手掌。

曾易默默地走了過來,拉起了他。丁默一步三回頭地向內道走去。丁汝舟欲言又止,他輕輕揮了揮手,毅然走出了內廳。

一身是血的丁汝舟,站在了大堂前,對着蜂擁而上的官兵們大喊:「我是丁汝舟,讓你們的主將過來說話!」

言語間,雙鈎上下翻飛,一條血線,沖在前面的那名校尉頭顱飛上了半空。後面的官兵不由後退了幾步。

這就是讓官府聞之喪膽,讓趙佶惶惶不可終日的「金鈎鐵划」丁汝舟。

猛虎終於落進鐵籠里了。面對這位聲名如日中天的北俠,官兵們進攻的腳步停了下來,一個個心頭跳躍着立功受賞前的喜悅。

喊殺聲震天的清風寨一下子靜了下來。

夏侯候揮動着一桿大鐵槍,在將士們的紛紛閃讓下,站了出來。

「我就是主將,想必夏侯候這個名字你不會生疏吧!」

「神龍十三變」夏侯候,這位檀州城外十三騎拒遼兵三萬的傳奇將領,這支攻不克,戰無不勝的勁旅,讓丁汝舟為之一驚,幾乎瓦解了他的鬥志。

但他不會服輸的,這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對輸的詮釋就是死。對方的強大,喚發了他的鬥志。他要做最後一戰,用這一戰來扭轉已定的敗勢。

丁汝舟知道,這些官兵圍剿山寨的目標主要是他。擒賊先擒王,如果可能的話,制住夏侯候作為要挾,帶領山寨所有的人全身而退,以圖東山再起;如果失敗的話,還能將官兵進攻的速度延緩一下,贏得曾易他們從密道安全撤離的時間。

他決心孤注一擲,賭這位名將人莫予毒的好勝心,想到這裏便朗聲道:「夏侯將軍,你我可否單獨一戰!」

他的想法與夏侯候想得不吻而合。面對敵人的兇悍,這位都統制看到自己苦心訓練出來的精兵一個個倒在了血泊中,隊伍大大的減員,讓他有些心痛。雖然丁汝舟他們已退至清風寨,戰線收縮在這最後一道險要隘關。熟讀兵書的夏侯候深諳《老兵·六十九章》「抗兵相若,哀者勝矣」的道理。的確,自己的兵力在數量上佔有強大的優勢,但從拂曉戰至下半晌,官兵們不僅僅傷亡過重,大幅減員,而且都已疲憊不堪。如果天黑前不能剿滅這股反民,對方藉助夜幕掩護和地形的熟悉,殺出一條血路來,潛進千里大別山,要想再組織力量剿滅他們,將會難上加難。

丁汝舟的求戰正中他的下懷,夏侯候略作不屑狀道:「籠中之獸,何以談勇!」他沉思片刻,話鋒倐的一轉:「如果我不答應的話,太對不起我這些勇猛無比的將士們了,更對不起我這桿手中槍!」

說罷,他猛得一揮手,將士們退出了半箭之地,齊臻臻排成了一個「同」字形。牙將、校尉、正副牌軍,長槍步卒、校刀手,弓箭手,前後三軍一片肅然。

天灰濛濛的,太陽好像被這場殘酷的打鬥嚇破了膽,偷偷躲進了雲層深處。風好似覷破了人們的心思,在那生死都置之度外的血斗中,大都忽略了它的存在,但打殺的場面一靜下來,所有的人都感到那風無處不在,卷著血腥的氣息,鋪天蓋地。清風堂那面大旗,颯颯起舞,「替天行道」四個大字格外顯目。

「嗖」的一聲,一枝箭射來,緊跟着「咔嚓」一聲,桿折旗落,牙將「神箭手」雷衝出手不凡。

丁汝舟感到一年前留下的兩處傷口又隱隱有些發痛,他默運「玄天功」,一股內息滾滾而來,剎間便涌遍全身,肋間的隱痛一下子消失了。他用衣袍擦了擦金鈎上的鮮血,踏着台階,猶似閑庭信步般沿街而下。紅旗揮出,金鼓齊鳴,一通擂后,夏侯候晃了晃手中槍;黃旗招動,又發了一通擂,丁汝舟已走完了台階;三軍齊吶一聲喊,整個清風寨出奇地肅靜。

再一聲鑼響,官兵扯起了凈平白旗。

丁汝舟擎起雙鈎,背對清風堂,站在了「同」字形的空地處。

夏侯候挽了一個槍花,那桿六十斤重的大鐵槍,呼呼生風。

短暫對峙后,便是扣人心弦的對決。

丁汝舟的雙鈎,不僅僅是輕兵器的剋星,而且招法輕靈快捷,注重於技巧;夏侯候的大鐵槍則以速度和力量見長。

如果僅僅從武功而論,夏侯候算不上一個武學大師。但十七歲就從軍的他,歷經大小數百戰,從實戰中採納了十三兵器的特長,溶為一爐,悟出了「追風奪命十三槍」,「神龍十三變」由此而名。

這一戰,是兵器之中輕靈技巧與力量速度的直接對話。

一開始,夏侯候便在氣勢上壓倒了對方。大鐵槍上下翻飛,呼呼生風,以排山倒海之勢攻向丁汝舟。但見水平槍奔若驚雷,屏風槍勢不可擋,一槍槍如蟒離岩洞,一槍槍似龍躍波津。槍槍戳透九霄雲層,一槍槍刺翻九曲黃河。

丁汝舟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再退一步,連連後退中已經走了三十招。這三十招丁汝舟全是守勢,竟沒有餘暇遞還一招。

面對強敵,以及四周鐵桶般森嚴的甲兵,丁汝舟先前制敵的想法早已蕩然無存,不管結局如何,唯一能夠捍衛的便是自己這「金鈎鐵划」的聲譽了。

雜念一除,丁汝舟念了一個「鎖」字訣,揮動雙鈎,將輕靈和技巧發揮到了淋漓盡致。

戰至百餘招,他在先前一味的防守中搶了三成攻勢。

面對對手的愈戰愈勇,愈來愈強。夏侯候先前的輕敵心也沒有了。手中的大鐵槍舞得風雨不透。

一來二往,雙方酣戰至二百餘合,丁汝舟又搶了一成攻勢。

從先頭的一邊倒,到五十餘合的九守一攻,又到百餘合的三成攻勢,然後到二百餘合的四、六分帳,局面漸漸對丁汝舟有利起來。想那大鐵搶,最耗力氣。從一味搶攻受阻,到後來的對攻,夏侯候再也不敢小覷對手,他一聲長嘯,槍法一變,使出了殺手鐧——「追風奪命十三槍」的第一式「大漠落日」。

丁汝舟頓覺來自對方的壓力倐得增了數倍,就像十三種兵器十三位高手一起攻了過來。

他一改常態,不退反進,雙鈎一前一後,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划著圓圈,他的身形隱在千千萬萬個圓圈中,夏侯候的槍再也攻不進去了。

雙方又鬥了上百回余,夏侯候已是處於下風。丁汝舟這種匪夷所思的招法,讓他有些黔驢技窮。在他連連後退時,弓弩響處,一枝冷箭射中了丁汝舟的左臂。他負痛撤身,左鈎落地,對方的大鐵搶乘虛而入。

千鈞一髮之際,夏侯候倐得將刺向對方的槍硬生生收住,他止住了身形回首怒斥:「放冷箭者何人?」

牙將雷沖從隊中走了出來。

「馮統領,軍法從處,重責八十軍棒。敗我軍威,毀我名節!」都統副使馮其儒走出來,欲要求免。

夏侯候一言不發,從一名校尉囊中抽出一枝利箭,對愣在一旁地丁汝舟說:「丁大俠,我夏侯候治軍不嚴,甘受此罰!」說罷,猛地將利箭扎進左臂上,殷紅的血汩汩流了下來。他右手挺槍沉聲道:「丁大俠,我們再戰!」

雙方兩軍一片肅然,夏侯候磊落的胸襟,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颳了小半天的風忽然停了下來,太陽紅著臉露出了雲層。

殘陽滴血,染紅了整風清風寨。金色的鈎發出了一聲長吟,訴說着一位俠客「捨生取義」的故事;烏色的槍發出一聲長鳴,演繹著一代名將「精忠報國」的不老神話。

兩人第二次交手,也是最後一次交手,實則是真正的對決,與剛才那三百餘合的激斗相較,這一次交手只是一招。

那電閃雷鳴般的一招,已經完全超越了兵器的範疇。兩人最後這一招的名字,竟出奇的相似。

如果說「捨生取義」是一名俠客最高境界的話,那麼「精忠報國」則是一代名將終生的取捨。所以說這兩招不僅僅是兩種武功精髓的對決,更是兩種思想的碰撞。

雖然一手執鈎的丁汝舟和一手持槍的夏侯候相比在兵器上佔了絕對優勢,但夏侯候還是勝了。他用滿是鮮血的左膀,磕斷右手緊握的大鐵槍,槍頭就像脫弦的箭,扎進了丁汝舟的右腳掌,將他釘在了那裏。

丁汝舟卻凝招未發。本來兩人身子相錯間,他有一個絕好的機會,但是他放棄了。因為他知道一鈎下去,夏侯候便身首異處,這樣的話,大宋朝便少了一位忠心報國的將軍,契丹、西夏便少了一個勁敵,平民百姓便少了一名心目中的大英雄,他實在不忍心也不能這麼做啊!

「你為何讓我!」夏侯候愣了半晌,才逬出了這幾個字。

面對夏侯候的發問,丁汝舟右手將金鈎遞入左手,一弓身忍痛拔出槍頭,血流如柱,剎間便淌滿腳面,流了一地。

「因為你是一位當之無愧的大英雄,做的事是為了國家,為了百姓,這是一位俠客永遠也無法超越的。所以無論結局如何,我丁汝舟都輸了!」

夏侯候想不出他竟說出這番話來,不由感慨萬分。

「夏侯將軍,我求你放過弟兄們!」

在那企盼的目光里,夏侯候低下了頭,無奈地嘆道:「大宋的金科玉律,不是我一個小小都統制能夠更改的,何況又死了那麼多人!」

他深思了片刻又壓低了聲音道:「你放心,只要你的弟兄們棄暗·····」他頓覺措詞有些不妥,硬生生將「明」字咽了下去,復又改口道:「·····放下兵器,我會捨命保全的!」

丁汝舟笑了笑:「如果有來生,我一定交你這個朋友,但我還是不能送你一個全功,那樣的話,太對不起一個俠者的名聲了,更對不起那些與我出生入死的弟兄們!」

他回過頭來,對着清風堂,喊出了生命中最後的一句話:「弟兄們,你們何去何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丁汝舟沒有錯交你們這些好兄弟,如果有來生,我們還做兄弟!」

說罷,右手持鈎從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割斷了咽喉。

這才是「捨生取義」的絕殺一招。

丁汝舟用自己的生命,註解了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招;也用自己的鮮血,詮釋了一個俠者的生命內涵。

清風堂上剩下的六十名漢子,怒吼了一聲:「大哥,我們一起走,到閻王殿去做兄弟」!一個個面對殷紅的殘陽,揮刀自刎。

這時,剩下的最後那名漢子,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失魂落魄地說:「我願投降,這裏有一條······」「密道」兩字沒說出口,便被蜂擁而上的老人、婦女包圍了,他仗着身強力壯,頗會一些拳腳,三下五去二,便打到了幾位婦女、老人,跌跌撞撞地衝出包圍圈,沿階而下,但見他一臉鮮血,少了一隻耳朵,嘴唇和鼻子已被豁破了。他邊跑邊喊:「救命!」

「你不配做丁汝舟的弟兄!」

夏侯候說罷,拔出左臂的箭矢,猛地甩了出去,扎進了那漢子的脖子上,直沒箭羽。

好大好大的風,將殘陽吹得搖搖欲墜,紅彤彤的天空倐的變暗了。

夏侯候站在清風堂口,雙手捧著那面「替天行道」的大旗,心潮起伏,久久難以平靜。

「我是不是錯了?」他一遍遍捫心自問。

清風寨已是一片死亡的遺跡,所有的激情和抗爭都深深掩埋在黃昏里,殘牆斷壁老人般固執,密密碼碼的箭矢突兀這曾經的激斗和殘酷。

這是理想風乾后的標本,還是不屈者意志結成的化石?

「我是不是錯了?」

夏侯候喃喃自語,風吹得更猛了!

有道是人世間忠孝兩難全,那麼忠義間呢?這個問題沒人能夠解答,只有那風還是一個勁敵吹着,太陽落山了,夜幕降臨了。夜幕降臨了,太陽落山了。

相隔白天和黑夜的那條地平線,同樣也將黑道和白道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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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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