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齊赴總舵

第 九 章 齊赴總舵

    遠處傳來一聲雞啼,房門格格地號人敲響,展玉翅這才「醒」來,下床開門,卻是蕭飛飛,只是地一臉關懷地問道:「大哥,你覺得傷口還痛么?」 

    「好多了,多謝蕭姑娘關懷。」 

    蕭飛飛紅著瞼道:「你怎地說話生外起來了?快坐上床去,我替你敷藥。這葯是李大白的,據他說十分靈效,當日他被人打斷左腿,也靠它治療,只是連腿筋也斷了,是故沒法恢復。」 

    展玉翅自己沒法包紮,只好讓她代勢,蕭飛飛小心翼翼,細心地替他換藥,道:「傷口已不流血了,真快,希望你早日復原,大哥,昨夜你為何不先發招?」 

    「我何嘗不想,只是找的武功擅長后發先至,以敵制敵,敵人不出招,我反而有無從下手之感。」 

    「那好歹也先刺他一劍。」 

    真是夏蟲不可語冰,展玉翅知沒法向她解釋,便只笑笑。幸好蕭飛飛只想替他做點事,並無責怪之意,包紮好后,蕭飛飛又拿出他一套乾淨衣服來,要替他披上,外面又有人敲門。 

    原來郭得勝取來一塊薄牛皮,將它扎在胸膛上,蕭飛飛道:「有這塊牛皮,便安全了。」 

    展玉翅又是笑笑,莫說是牛皮,遇到徐真人這種高手,包鐵皮也不穩當。 

    待一切弄好之後,蕭飛飛又道:「大哥,小妹扶你下樓吃飯。」 

    展玉翅道:「不必,你們先下去,我隨後下樓。」 

    蕭飛飛不悅地道:「大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展玉翅嘆了一口氣,道:「我若連下樓的能力都沒有,那麼楊伯英他們還肯保護我到合肥么?」 

    郭得勝拉着蕭飛飛道:「表妹,副幫主做任何事都有深意,咱們不要打亂他的計劃。」 

    展玉翅待他們下樓之後,他才梳洗一下,看起來精神好多了,這才施施然下樓。只見李大白、楊伯英站在樓梯口等他,楊伯英陪笑道:「副幫主,傷得要不要緊,要不要楊某扶你一把?」 

    展玉翅淡淡地道:「多謝李寨主的好葯,傷口已經合攏了,不打緊!小事一件還值得楊寨主伸手,下次遇到徐真人,在下已有七成把握殺他了。」 

    「副幫主神功蓋世,楊某十分佩明。」 

    「不敢當,在下年輕識淺,這一路土仰仗兩位之處尚多,兩位請,咱們吃飽便上路。」 

    展玉翅在主座坐下,便問郭月英:「郭寨主,今早貴價是否有消息?」 

    郭月英道:「剛才丫頭們來報,說紅鷹寨的人今早巳不見了。」 

    卜霸天高聲道:「他敢再攔路,卜某首先不放過他!」 

    李大白冷笑道:「老卜,你別吹牛了,你跟老洪,誰也勝不了誰,除非是能出奇制勝。」 

    卜霸天忿忿不平地道:「下次老子一定能贏他!」 

    展玉翅含笑道:「卜寨主的機會多得很,郭寨主,還有其他消息么?」 

    「奇怪的是,其他山寨的人,似乎都不見了。」 

    展玉翅不由皺起眉頭來,問道:「是否對方形跡突然隱蔽起來,這倒便不容忽視。」 

    郭得勝道:「說不定他們聽見徐真人的大名,自知無望,反而躲了起來。」 

    「也有可能!」展玉翅作了決定:「把線眼放遠一點,一有動靜便快馬飛報,稍候上路,隊形及各位之位置照舊不變。」 

    當下群豪匆匆吃了早飯便起程了,郭得勝、楊伯英、李大白及卜霸天先走,馬車在稍後時間也動了,展玉翅躲在車廂內運功療傷。 

    說到底,展玉翅心裏還是不踏實,徐真人會否甘心失敗?他若憑其名頭,指揮其他山寨來犯,情況又會怎樣? 

    若是後者,後果實在不堪設想,如今唯一希望便是鮑詹等人得到消息之後,立即帶人馳援,只是合肥城可用之人實在不多,他心急之下,連連命令前進,路上盡量少休息,爭取多跑幾里路。 

    這一天走了八、九十里路,一路平安。「百花寨」的女嘍羅亦沒有消息回報,但不知為何,展玉翅之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黃昏之後,路上之叫化子身影不時映入眼瞼,可惜分不清是四海丐幫的弟子,還是通天丐幫的人。展玉翅不敢造次,便在德志集歇息。 

    這小集的客棧可不如宿縣了,又小又臟,但郭月英竟把它包下來。一邊佈置人手,一邊派人收集敵情。郭得勝更令蕭飛飛帶人在集內幾個地方埋伏,既監視敵人,必要時也可對來犯敵人進行合擊。 

    展玉翅進房后,先把身子擦乾淨,剛穿好衣服,蕭飛飛又來敲門,展玉翅道:「蕭姑娘,在下自己換藥吧!」 

    蕭飛飛低聲道:「小妹有話說。」她輕輕推開展玉翅,把房門關上。 

    展玉翅見她神秘兮兮的,不由問道:「甚麼事?」 

    「剛才小妹去向李大白要葯,在門外無意中聽到他倆在低聲商量。」蕭飛飛故意頓了一頓,見展玉翅毫不緊張,撇撇小嘴續道:「那姓楊的問:『老大,你看那姓展的小子,傷勢如何?』姓李的回道:『看來最少已好了一半,再過一天便會恢復七八分。』楊伯英笑道:『老大,你怎會被他瞞過,真是這樣,他為何會躲在車廂內?』李大白想了一陣:『莫非他根本已無再戰之力?咱們……』」蕭飛飛道:「下面的話,因為聲音太輕,小妹聽不到,過了半晌,又聽李大白道:『如此說來,咱們如今不是可以下手?』小妹聽到這裏暗吃一驚,更加凝神偷聽,楊伯英道:『不行,萬一他還有一半功力,咱們兄弟合起來也未必是他對手,太冒險了。』李大白罵了起來:『老二,你他媽的老在打啞謎,到底要怎樣,你說清楚吧!』又過了半晌,楊伯英才講:『你的葯還有沒有?』李大白跳了起來:『你想在葯里做手腳?』」 

    展玉翅聽到此處亦緊張起來,「後來如問?」 

    「楊伯英道:『你放心,弄死他對咱們有甚麼好處?我只是在琢磨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只是不知那徐真人還會不會來,還要不要人,他肯不肯跟咱們合作……』李大白罵道:『你別想岔了,姓展的為人再狡猾,也比徐真人可靠得多,你沒看天山三狸老么的下場?』楊伯英反問:『萬一他去而復返,展玉翅鬥不過他,你說他會放過咱們么?』李大白嘆了一口氣;『說理由俺不如你,這件事也教人左右為難,該怎樣做,你說吧!』楊伯英道:『為安全計,咱們還是悄悄溜吧!當然不能當面跟他說,咱們臨走時,把你身上的傷葯全部送給他,送個人情,預留一條退路……』」 

    蕭飛飛又道:「後來他們說話聲音又低了起來,小妹便悄俏退後,再走前叫門,李大白果然把懷內的葯全部給我,還說了許多好話!展大哥,他們想溜,你看如何?」 

    展玉翅笑笑:「他們走了更好!楊伯英太過機詐了,反而好夢成空!他們溜了,我還可少付酬金!告訴令表姐,放他倆走!」 

    蕭飛飛道:「小妹立即去通知表姐!」她匆匆下樓,又匆匆上來,替展玉翅換傷葯。 

    俄頃,郭月英上來:「副幫主,李寨主和楊寨主自己要求到城外巡視,兩人一齊走了!」 

    展玉翅沉吟道:「把埋伏在城內各處的暗樁,改換一下地點,其他一切不變,只告訴令兄就可!」 

    郭月英道:「家兄在下面等侯俏息!」 

    「好,那就請他代我發佈命令。」展玉翅道:「我先運功療傷,稍後再晚飯!」蕭飛飛雖然依依不捨,但也只好隨郭月英下樓。 

    展玉翅直至半個時辰之後才下樓,只見他臉色明顯紅潤,郭月英、蕭飛飛和邵月華在飯館內候他,展玉翅忙道:「你們何須等我!」 

    蕭飛飛道:「反正咱們又不餓,一起吃飯不是更好么?」展玉翅暗暗叫苦不迭,他故意晚點下樓,正是為了避開她,不料她表現如此深情,不由對自己當天之輕浮舉止,深感後悔。 

    這也難怪,蕭飛飛在山寨里,幾時遇到過這樣的人材!難怪她咬住不放了。 

    「郭寨主,令兄為何不來吃飯?」 

    郭月英道:「家兄早吃過了,他說要出域,將他的人拉近小集,以防萬一!去了好一陣子,料不久便會回來!副幫主今夜看來,精神好多了!」 

    展玉翅邊吃邊道:「兩位寨主若有心從良,在下建議開設一個香粉作場,並把香粉交給敝幫的遠香齋賣。」 

    邵月華急道:「如此最好,以後愚姐也有個伴了!」 

    蕭飛飛道:「咱們不會做生意,這作場不如由大哥來開,咱們替你製造,也算咱們對天下的叫化子盡一點心意!不過……」 

    展玉翅道:「蕭寨主有話請說,不必有聽顧忌!」 

    「說實話,咱們對叫化子並無多大好感!他們有許多人四肢完整,無傷無病,卻到處伸手要錢,跟咱們這些佔山為王討活的,差別的只是一個使軟,一個使硬!不過小妹相信貴幫的人都不是如此!」 

    展玉翅嘆息道:「其實敝幫弟子人品如何,在下一點也不知道,所做的一切,全憑良心,只求能解除貧困之苦而已,其他的已計較不了!」 

    邵月華道:「貴幫如果賺的錢越來越多,不是會吸引更多遊手好閒、光吃不做的懶漢加入?則展弟花再多的氣力,所賺亦不足養活天下懶漢!」 

    她自恃年紀較大,又不懂江湖規矩,說話直來直往,如一枝怒箭,直射進展玉翅的心窩。 

    邵月華見他沉默不語,靦然地道:「展弟,姐姐若說錯,請你原諒!」 

    「不,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以前從未想過!」展玉翅陷於一片沉思中,更忘了吃飯,蕭飛飛悄悄夾了一塊魚肉於其碗裏,展玉翅亦渾然不覺。 

    展玉翅匆匆填飽了肚子,便上樓走了。邵月華低聲道:「不知展弟是不是生我的氣?這如何是好!」 

    郭月英道:「小妹雖認識他只有幾天,但我看他不是小器的人,且你的話很有道理,也許他正在琢磨哩!你先回旁休息吧!」 

    三更的梆子聲自街角處傳來,李大白和楊伯英果然一去不回來,郭得勝十分緊張,走馬燈般,在客棧周圍轉動着。 

    忽然,一個女嘍羅氣急敗壞地跑來,郭得勝喝問:「甚麼事如此狼狽?」 

    那女嘍羅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寨主,集外兩、三里處,咱們的暗樁被人毀了……」 

    「是誰下的手?」 

    「不知道!小的巡到那裏時,只見姐妹們都死了,身上不見有傷痕……絕大多數的姐妹刀仍在鞘內!」 

    這無疑是高手所為,郭得勝吃了一驚,回身喚來一個手下,低聲交代:「你進去通知郭、蕭兩位寨主,不要告訴副幫土,我隨她去看看便回來!」 

    他拉着女嘍羅飛馳出小集,在小樹林里,找到三、四具屍體,亮起火摺子仔細看了幾眼,發現死者全是被人封住死穴而氣絕的。 

    女嘍羅道:「前面那邊尚有兩具屍體!」 

    「不必看了,回去吧!」郭得勝剛回集內,便遇上乃妹,遂將情況告之:「看來附近已隱伏了不少高手,咱們應該把兵力撤回來,只放在客棧周圍,一則可保持實力,二則集中力量方能抵禦!」 

    郭月英吩咐兩個頭目把集外的人全撤回來,郭得勝亦著人把自己帶來的三、四十名精銳調進集內埋伏:「妹子,你們的迷魂藥,要在什麼地方才能發揮最大的功效?」 

    「在狹窄的空間,效果最好!」郭月英取出兩包藥丸來:「大哥,你把這些葯給你手下服食,記住,須在發現敵蹤後方可服食,因為藥效只有一個時辰!」 

    蕭飛飛道:「要不要通知展大哥?」 

    「暫時不必,且讓他多休息一會,其實成敗全看他傷愈之情況了,可惜咱們可用之將不多!嗯,派個人請卜寨主進集吧?」 

    可是,店外在調兵遣將,店內展玉翅豈有不知之理,只見他穿戴整齊地走了出來。 

    蕭飛飛問道:「展大哥,你沒睡?」 

    展玉翅道:「若遇強敵,便把人撤回客棧,裏面多布些暗器手!」 

    話音剛落,忽聞遠處傳來一道慘叫聲。那叫聲十分凄厲,在黑暗中聽來更添幾分恐怖氣氖,郭得勝抽刀道:「想不到他們來得這般快。」 

    展玉翅揮揮手:「我在客棧內,通知管飛星要在最有把握的情況下方可出手!」 

    嘍羅們送來一具屍體,頭顱不見了一半。郭得勝忍住怒火道:「他們是用厚背刀的,看來不是徐真人了!」 

    蕭飛飛跺跺足道:「想不到要找展大哥的,竟有這許多高手!」 

    展玉翅獨自一人坐在飯館內,桌上只放着一懷清茶,他最擔心的是西方仙子帶着群魔來犯,但細想又覺得可能性不大,因為自己根本不值得西方仙子空巢而出。 

    如此來的又是甚麼人?目的何在?展玉翅百思不得其解,最後索性什麼也不想,閉目養神。 

    擾攘了一個更次,敵蹤未現,反而又多了兩個人被殺,忽然,管飛星頭髮散亂地跑了進來,喘著氣道:「敵人已動手了,在下不敵,反而把兩個心腹的命丟了!是一對用刀的兄弟,刀法十分辛辣,與中上名家刀法不大一樣,如今寨主兄妹已趕上去了!」 

    展玉翅略一沉吟,長身道:「帶我去看看!」管飛星吸了一口氣,立即在前面帶路,走出客棧,轉過一條街道,便聽到吆喝聲。 

    迷濛月色下,只見四絛人影在跳躍,展玉翅眼尖,認出耶兩個敵人正是城隍廟見過的岑氏兄弟。郭得勝尚能抵擋,郭月英形勢則十分危急,管飛星立即上前助她。 

    展玉翅冷笑一聲:「想不列在此處遇到岑家兄弟!西方仙子的命令,你們竟敢不從,莫非不將她放在眼內?」 

    岑氏兄弟吃了一驚,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同時問道:「你是誰?為何知道咱們的事?」 

    展玉翅道:「你倆又不是傻的,為何猜不出,少爺怎會知道此事?決停手!你倆來此,到底所為何事?」 

    「咱們是想發點財的,也好買點禮物去見仙子!」 

    「混蛋!此處乃窮鄉僻壤,有甚麼大買賣!」展玉翅手掌放在劍柄上,沉重道:「你倆到底住不住手?」 

    苓家老大岑江道:「聽說一個叫展玉翅的叫化子頭兒,家裏很有點錢,只要逮住他,四海丐幫便肯付幾十萬兩銀子作贖金。」 

    展玉翅再問:「是誰告訴你們的?是梁永棟吧?」 

    岑湖吃了一驚,脫口道:「你怎會知道?」 

    「我便是展玉翅,你們有本事抓找么?梁永棟三人夾此,回去兩個,自知此仇難報,故意唆使你們來搗亂,這是一石二鳥之計,瞞得過我?」 

    岑江吸了一口氣,反問:「閣下認識西方仙子?」 

    展玉翅心中暗道:「這下只好誆他一誆了!」當下道:「我和她曾經共處過一段時間!」 

    「如此說來,你竟是仙子的好友了,該死的粱永棟,老大,咱們中他的計了。」 

    展玉翅大膽問道:「仙子這次要你們去何處相會?」 

    岑江老實地道:「本來要咱們去無錫,後來又傳來消息,將地點改去徐州,是以咱們方會路過此地。」 

    「你們可曾見過毒道人徐真人?」 

    岑江瞼色一變,澀聲問道:「昔日搞得武林風風雨雨,武當叛徒的那一個?沒有見過。」 

    展玉翅揮揮手,道:「我也不跟你倆計較,快去徐州吧,見到仙子,代我向她問候,仙子甚麼東西沒有?她才不收你們的見面禮,去遲了,讓天山三狸先到,她身邊的那幾個人可不好商量!」 

    岑氏兄弟臉色再一變,岑江忙抱拳道:「打擾少爺了,賤兄弟這就告辭!他日少爺若見到仙子,尚盼能在她面前美言幾句。」 

    展玉翅點點頭,又問:「少爺再問一句話,你們今夜來了幾個人,集外樹林中倒著幾具被人封住死穴的女屍,是賢昆仲的傑作?」 

    岑湖搖搖頭,道:「不是,咱們進來時,不走那條路!」言畢又拱拱手便走了。 

    蕭飛飛見他倆去遠,便道:「如此說來,還有強敵!」 

    展玉翅噓了一口氣,道:「目前也不能擔心太多了,見一步走一步吧。」 

    郭得勝噓了一口氣,道:「好厲害,副幫主來遲半步,賤兄妹今夜便會葬身異鄉了。」 

    展玉翅歉然地道:「為了在下連累賢兄弟及貴屬,在下好生過拱意不去!你倆先回客棧休息一下,在下在附近找一找,看看能否找到敵蹤。」 

    蕭飛飛脫口道:「大哥傷勢未愈,還是讓小妹去吧!」 

    「不必,我已能應付!」展玉翅越走越遠,終於出了小集,到那座樹林處。 

    一走進樹林,展干翅便感覺別一股殺氣,這是種無形的殺氣,只有高手方能感覺得到,展玉翅傷口未復原,是以立即退出去。 

    「林內是誰,請出來相見!」 

    樹林內一片寂靜,展玉翅連叫三次,對力均未有反應,倏地他覺得殺氣來至身後,乃迅速轉過身去,果見兩個又高又瘦的漢子,一動不動地站着,就像是一對殭屍,倒把展玉翅嚇了一跳。 

    「兩位來自何處?莫非是幽冥地獄?」 

    左首那人嘴巴不動,卻能發出聲音:「你真聰明,咱們是地獄使者,你真不幸。」 

    展玉翅暗中戒備,嘴上問道:「在下如何不幸?」 

    「本來咱們只是藉此樹林睡一覺,河水不犯井水,但你硬要迫咱們出來,嘿嘿,這世上見過咱倆,而能生存下去的,至今算不出幾個人來。」 

    展玉翅失笑道:「照這樣說來,死在你們手中的人實在數不勝數了,你父母、你親戚一定全死絕了,你們去吃飯,飯館內的小二、掌柜,甚至店內的食客,他們也都死光了?」 

    「那倒未必,因為咱們經常帶着人皮面具,只是如今你看到的是咱倆的真面目,因此便要死。」地獄使者的聲音十分怪異,說話時,嘴巴不動,連瞼上也沒有一絲表情。 

    「你倆練的是腹語?」 

    右首那位道:「你說得太多了。」他話末說完,雙腳一蹬,跳到另一邊去,造成合擊之勢。 

    展玉翅故意鎮定地問:「誰在見過你倆的真面目之後,仍能活下去?」 

    「徐真人。」 

    展玉翅心頭一沉,嘴上卻輕鬆地道:「原來是那毒道人,你倆也是要去見西方仙子的吧!」 

    左首那個訝然問道:「你怎知道?」 

    「你們已是第三批,去徐州是吧!不過你放心,徐真人不在,不過就算你倆如今見到他也不必害怕了,因為他已握不住劍。」 

    右使者詫然問:「他為何會握不住劍?」 

    「因為他右肩及右手腕脈為少爺之劍所傷!嗯,看來我將是最後一個見到你倆真面目的了。」展玉翅吸了一口氣:「因為,少爺最討厭人家威脅我,誰威脅我,誰便得死。」 

    那兩個漢子半信半疑,左使者乾咳一聲:「小子,你牛皮吹得太過份了,憑你能傷得了徐真人?你是甚麼人?」 

    「武學後進展玉翅是也,兩位若不信,大可以試試。」展玉翅緩緩地把劍抽了出來,輕輕一扣,發出「錚」的一聲,自言自語地道:「寶劍呀寶劍,今夜你又可一顯所能了,來吧!」 

    他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反將地獄使者嚇住,兩人久久不敢進攻,他又道:「哦,要比耐性,少爺耐性一定勝過你們一籌。」他是劍斜指地上,亦一動不動,再不開腔說話。 

    地獄使者看了幾眼之後,心頭打鼓,覺得展玉翅所說並非吹牛皮,最低限度,這已是高手的風範,全身破綻,空門處處,教人不知從何下手。 

    天黑,林邊更暗,地獄使者沒法從臉上看出展玉翅受傷,因此心頭打鼓,半晌,左使者又問:「閣下何時打傷徐真人?」 

    「前天晚上,在宿縣客棧內。」 

    「咳咳,賤兄弟與你昔日無冤,近日無讎,也不想跟閣下結怨,只是憑你一席話,難以令人信服,最低限度,也得露兩手,咱們兄弟就算罷手,心裏也好過一點。」 

    展玉翅冷笑一聲:「少爺為何要讓你好過?要打就打,不打就拉倒,難道還有其他途徑? 

    少爺剛下山,正想找些成名人物斗一斗,你不以為這是後輩成名的最佳捷徑?」 

    展玉翅咄咄逼人,更使地獄使者深信不疑:「少爺讓你們先動手吧,否則可能沒有機會了。」 

    左使者乾咳一聲,問道:「閣下真要斗一斗?」 

    「這是兩位迫我的,少爺並非好勇鬥狠之輩,但絕不喜歡受人威脅。」 

    左使者接問:「在下可否問你一件事?」他語氣跟剛才大不相同,展玉翅暗覺好笑。 

    「快說,哪來的這許多廢話。」 

    「請問令師是哪位高人?」 

    「家師隱居深山,是位出世的隱士,從未在江湖上跑動過,說了你們也不知,無名老人你們聽過么?」 

    左、右使者一齊搖頭,半晌,右使者道:「在下自不量力,試你三招。」 

    左使者介面道:「不,咱們兄弟素來焦不離孟,要試一齊來。」 

    「好,你們一齊上。」展玉翅估計在十招之內,自己傷口不致迸裂,除非對方功力比徐真人還深。 

    此話一落,周圍重歸寂靜,過了半晌,地獄左、右使者,同時發動攻勢,一前一後,兩柄尖錐似的怪劍,向展玉翅前胸後背刺去。 

    這招蓄勢而發,是以速度驚人,當真是疾如閃電。 

    只見展玉翅側身斜閃一步,先讓過背後那柄怪劍,劍輕挑左使者之劍,借力一彈,急刺其脅下空門。 

    他這在剎那之間,便看出左使者的空門,只教他手心冒汗,忙不迭後退,展玉翅一劍迫退對方,急轉身,恰好右使者又一劍刺來,這一劍毫無花巧,但十分實用,正是攻其必救,可惜已慢了一步。 

    展玉翅雙腳一錯,長劍幾乎貼著對方的劍刃,直刺其手腕,同樣將對方迫退。 

    左使者叫了聲好,道:「還有一招!咱們要同時攻臂,閣下請小心了!」 

    展玉翅冷笑道:「放心,請儘管施展!」 

    左使者輕喝一聲,兩人同時舞劍,這一次,跟剛才全不一般,但見滿天劍花,將展玉翅重重罩住,與此同時,展玉翅亦發出一聲輕嘯,人如魚兒般,自劍網中衝天飛起,破網而出。 

    左使者雙腳一頓,拔空而起,急追展玉翅。左使者急道:「二弟小心!」 

    只見展玉翅凌空輕舒猿臂,身形倏地一側一沉,長劍反刺向右使者的小腹!這一記,雖然有點取巧,卻同樣能致命。 

    右使者勢已盡,招已老,既沒法閃避亦沒法招架,心內暗嘆一聲,又聞左使者叫道:「劍下留人!」 

    展玉翅長劍一探即收,人落地時,劍已歸鞘,朗聲道:「在下只求印證武學之造詣,不欲多殺生,你們走吧!」語氣大有不耐煩。 

    左使者乾咳一聲:「多謝少爺劍下留情,賤兄弟學藝不精,甘拜下風,他日有機必定報答大恩!二弟,咱們走!」剎那間,兩人之身影已消逝在夜幕中。 

    展玉翅暗噓一口氣,舉袖輕拭額上汗跡,暗道僥倖。其實此兩人的武功絕對在第一流的境界,只比董萬峰稍遜半籌,這次展玉翅取勝實在有點幸運,剛才在空中使勁,他已覺得胸口疼痛,若再打下去,不出二十沼,傷口必定再度迸裂,要復原便更加困難了。 

    展玉翅不敢多耽擱,急忙回鎮,只見蕭飛飛迎面走來,他連忙快步上前問道:「蕭姑娘有事么?」 

    「集內一片寧靜,人家是擔心你嘛,可有甚麼發現?」 

    「沒事,你回去休息吧!我再到左邊去看一下!」 

    蕭飛飛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展玉翅沉聲道:「不行,集內不能沒有人!」他說畢便先走了,只氣得蕭飛飛暗咬銀牙。 

    展玉翅迅速走了一匝,見無其他敵蹤,這才放下心頭大石,返回客棧,回房休息,他仍運功療傷,除了劍傷末愈之外,他體力已完全恢復,而內力則更進一步。 

    白袍客之武學造詣的確深不可測,他所創的那一套,教人終生享用不盡,妙就妙在遇強敵越強,潛力無窮無盡,對於這位神秘人,展玉翅衷心的感激,只是他心中一直有個疙瘩,以自己的資質,他不可能不願收己為徒,是另有原因么? 

    為何至今他再不出現?是因為他認為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了其武學精髓,還是另有原因? 

    展玉翅理不出一點頭緒,只暗下決心有機會要好好報答他的大恩。 

    遠處傳來雞啼,俄頃,紙窗已發白,展玉翅推門準備下樓。 

    不料,一開門,蕭飛飛便站在門外,道:「大哥,我替你換藥吧!」展玉翅只好坐回床上。 

    「蕭姑娘,你今年貴庚?」 

    「小妹巳經虛度廿一春,大哥你呢?」 

    「小弟十九歲,說起來我該稱你一聲姐姐才是,家父只生兒子,因此小弟沒有姐妹,自小便渴望有個姐姐愛護,小弟以後便把你當作姐姐看待,希望能疼我這個不長進的弟弟!」 

    展玉翅說得十分誠懇,但這席話聽在蕭飛飛耳中,卻有加一道霹靂,心中說不出的失望,過了半晌,見展玉翅用渴望的眼光望着自己,心頭一軟,嘆了一口氣,道:「你怎會是不長進的弟弟,我若有這樣的弟弟,是三生有幸!」 

    「如此說來,姐姐是答應了,好,小弟立即告訴他們!」 

    「你瘋什麼?傷口還未紮好!」蕭飛飛心頭又酸又苦,故意把動作放慢,好不容易才紮好,兩人這才下樓。 

    郭得勝兄妹早巳在飯館相候,展玉翅喜孜孜地道:「告訴兩位一個好消息,小弟跟蕭姐姐已認了姐弟了!」 

    郭得勝兄妹均是一怔,郭得勝到底年紀較大,見識較豐,打了個哈哈道:「愚兄妹真要恭賀兩位了,今晚咱們好好弄一桌酒慶祝一下。」 

    剛說到此,正好卜霸天趕進來,問道:「老郭,你有甚麼喜事要慶祝?」 

    郭得勝一臉笑容地把展玉翅和蕭飛飛認作姐弟的事告訴他,心中暗道:「表妹的確是配不上他,難怪他要以此方法來打消其念頭了!」 

    卜霸天聽見有酒喝便高興:「今天晚上大概進入貴幫的勢力範圍了吧?那倒可以放心喝幾懷了!」當下群豪吃了早飯,便準備起程。 

    郭得勝問道:「老卜,你那邊可有甚麼動靜?」 

    「奇怪,起初還偶而見到同行踩道的嘍羅,這兩天反而一個也不見!」卜霸天訝然地道:「怎地不見李老大及楊老二,莫非這兩個匹夫溜了?」 

    展玉翅道:「以小弟之見,他倆的確是溜掉了!寨主若認為跟隨小弟,會引致生命危險者,也可離開,小弟絕不勉強!」 

    卜霸天拍拍胸膛,豪氣地道:「副幫主,你莫把卜某看作是他們一類人!尤其是那姓楊的,最不是東西!俺既然答應了你,再危險也得把你送到合肥,除非老子死在半路。」 

    「好,沖着你這句話,在下以後也要稱你一聲大哥!像大哥這樣的人,才算得上是綠林好漢!」 

    卜霸天傻氣地笑了:「大哥兩字實在受不了,你若瞧得起俺的,便喚一聲寨主吧!」展玉翅也不勉強,遂令眾人上路。 

    在路上,展玉翅大有機會問郭月英:「郭寨主,昨夜對付岑氏兄弟時,你為何不用迷魂藥?」 

    郭月英道:「他倆居然不害怕,就好像迷魂藥已失去功效般!通常有此情況者有三種:一是他們有解百毒的藥物;二是練了毒功或護慢神功,至百毒不侵;三是血中本有毒,一般的毒藥對他們不起作用。老實說,愚姐這種迷魂藥,對付一般人尚可以,要對付真正的高手,就不一定有效了!」 

    展玉翅傷勢已好了許多,因此今天騎馬,也盡量著馬車駛快一點。到正午時分,人乏馬困,路旁不遠之處,正好有一座樹林,眾人乃入內歇息。 

    人吃乾糧馬吃草,休息了半個多時辰,郭得勝便催促上路,忽聞展玉翅道:「恐怕有人不讓咱們走了!」 

    蕭飛飛問道:「誰不讓咱們離開?」 

    話音剛落,便聽到一陣剌耳的笑聲,群豪抬頭一望,只見樹上冒出七、八條人影來,這些人穿着跟樹葉同色,是以竟無一人發現。 

    郭得勝低聲問道:「副幫主,你是幾時發現他們的?」 

    「剛剛才聽到樹葉之搖晃響聲!」展玉翅問道:「請問,你們誰是頭子?請說話!」 

    一位年紀看來較大,一身紫醬巨的皮膚,發着亮光。 

    「大爺便是他們之頭目!你就是展玉翅?不錯,還有點眼力,告訴你,咱們是森林山莊的人,唉,跟你說也無用!展玉翅你能死在咱們手中,也是一種福氣!」 

    展玉翅再問:「請問你們來此有何目的?」 

    「咱們是為了發財而來的!你可知道如今你在江湖上已是一位財星!」 

    展玉翅冷笑道:「展某卻看不出自己有何處值錢!嗯,森杯山莊在何處,為何未曾聽聞過?」 

    那漢子桀桀笑道:「早料到你不知道,是以亦不願跟你多說!姓展的,你是自願隨咱們回去,還是要咱們動手?」 

    「先報上名來,也好稱呼!」展玉翅問道:「若少爺跟你們回去,有何好處?」 

    「在下姓葛,單名一個東字,是森林山莊的副總管!」紫醬色皮膚的漢子沉吟問道:「聽說你刺傷徐真人?」 

    「不錯,確有此事!」 

    葛東帶來的漢子一聞此言,眼中或露出疑惑之色,或露出敬佩之色,反正態度與適才已大不一般。葛東道:「你隨咱們回去,最低限度少受點苦!」 

    展玉翅大笑道:「落在你們手中,還有生機?受不受苦又有何妨?請問貴庄莊主大名,並詢他要找我何事?」 

    話音剛落,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絲竹聲,群豪均是一怔,緊接着有人高聲道:「森林山莊莊主,托某恭請展玉翅副幫主大駕!」 

    俄頃,只見一位青袍中年漢,身材挺拔,打扮斯文整齊,邁著步子個慌不忙地走過來,他背後先是跟隨着七個吹打的女樂工,背後又有四名大漢,扛着一頂豪華精緻的轎子,轎子後面還有四位僕人。 

    青袍中年漢來至場中,手一揮,轎子停下,吹打的女樂工也都住了手,他這才先來個長揖道:「森林山莊總管陽先耀拜見副幫主!」 

    展玉翅見對方來了這排場,心頭十分納悶,既不願失禮,又不願示弱,是故先回了禮,然後淡淡地道:「不敢當!在下與貴庄素無來往,總管何須行禮!」 

    「敝上素來禮賢下土,因此副幫主不必驚奇!」 

    「貴上高姓大名?」 

    「莊主著在下請副幫土上轎,至於副幫主心中的疑團,只要一到敝庄,一切便當破解! 

    陽某再聲明一次,敝上對副幫主只有好意,而無一絲歪念頭!」 

    蕭飛飛搶著道:「既然如此為何這般神秘?而且你說的話,咱們憑什麼相信你?」 

    那陽先耀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恭謹地對展玉翅道:「副幫主是否有困難?在下臨行時,敝上曾交代過,若副幫主有為難之處,敝庄願儘力排解之!」 

    展玉翅哈哈一笑,道:「此刻西方仙子那些蝦兵蟹將,都非得到我而不甘心,貴庄敢與西方仙子對抗?」 

    陽先耀滔滔地道:「其實有人想對付你,乃為了錢而已,只要你離開她們,就算他們擄走了邵姑娘,能威脅到你么?至於貴友,敝庄保證能安全地將他們送到合肥城!」 

    「我憑甚麼相信你們的能力?」 

    陽先耀向葛東等人打了個手勢,只見八個漢子立即行動起來,排成一個八卦陣,八個漢子全部使劍,葛東輕叫一聲,八柄劍同時揮動。 

    只見劍光滾滾,把中間圍得像張網子般,再一個轉身,一致向外,同時組成一幅劍牆,以展玉翅目光之銳利,竟找不到幾個破綻,因此他相信此八個人,比三寨的人合起來還有用得多。 

    陽先耀見他目光露出讚許之色,又道:「邵姑娘的馬車若在中間,相信很難能越過劍牆將她劫走,何況你還可將貴友安排在馬車旁邊,以策萬一!」 

    郭得勝冷冷地道:「貫庄的人的確都是高手,只是咱們怎樣相信你們是否在耍陰謀,保鏢的人反成為劫鏢?」 

    陽先耀含笑道:「郭寨主說得有理,不過這個問題很容易解決!」他自懷內掏出十張五萬兩的銀票來,又道:「他們所提的目的,最多的才三十萬兩,如今我可先交出五十萬兩的銀票,若果咱們沒法保護邵姑娘到合肥,這五十萬兩銀子便歸展副幫主所有,待他確知邵姑娘已安全抵達,再還給咱們未遲!」 

    蕭飛飛低聲道:「說不定這些銀票不能兌換!」 

    「請姑娘先過目,這些都是四海通銀庄印的不二券,這十張銀票副幫主自己帶在身上,也可交給別人保管,更可以分開收藏,反正敝上信得過副幫主。」 

    陽先耀這一著,可把展玉翅鎮住了,同時泛起強烈之好奇心,森林山莊莊主為求請到自己,竟出此大手筆,目的何在? 

    陽先耀再說:「咱們給副幫主考慮兩盞茶工夫!」 

    蕭飛飛又道:「假如副幫主不願跟你們去,又如何?」 

    陽先耀笑聲不改:「他一定會答應的!副幫主的劍傷未愈,保護邵姑娘的責任交由咱們,他何樂而不為?更何況敝庄的『蜂蜜金創聖葯』是宇內秘方,三、五天之內,必定能令副幫主的創傷完全癒合!」 

    蕭飛飛賭氣地道:「他就是不願去!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在吹牛皮?說不定他一進庄門便給你們害死了,還談甚麼癒合!」 

    陽先耀道:「諸位若不信,在下可以當天發誓……」 

    展玉翅道:「不必了,我跟你去見貴上。」 

    陽先耀笑容更加燦爛:「副幫主果不愧是人中龍鳳,見識與一般不同!」 

    展玉翅正容道:「展某雖不是視金錢如糞土的人,亦不是愛錢如命之輩,但事關重大,不得不謹慎一點!」言畢方接過那十張銀票,他先取了四張,再將剩下的交給郭得勝。 

    蕭飛飛訝然問:「弟弟,你真要跟他們去?」 

    「不錯,我已決定,姐姐不必多說,你們在合肥城等我吧!」 

    郭得勝低聲道:「只怕貴友未必會相信咱們……」 

    展玉翅立即向他們要了炭筆及白紙,匆匆修了一封信交給郭得勝,又叮嚀了一番,然後上了轎子,陽先耀回身向綠林好漢們抱拳道:「後會有期!」他一揮手,吹打的丫頭們又開始奏出悠揚的樂曲,郭得勝直待他們的人影消失,方道:「咱們也走吧!」葛東立即吩咐手下站好方位,把馬車、郭得勝兄妹、蕭飛飛和卜霸天圍住,外面則是三寨的精銳,六隊人馬緩緩向南進發。 

    ***轎子很快使進入一條小路,那八名丫頭便收起了樂器,轎夫看來武功都個弱,健步如飛,但那頂轎子卻穩得像張大床。 

    展玉翅想不通其中原因,索性閉目睡起覺來。 

    陽先耀在前帶路,走了約莫一個時辰,便進入一座大樹林,鬱鬱蔥蔥的,看不到盡頭,但他卻在一座山壁前停了下來。 

    陽先耀四顧沒有別人,乃彎身拾起地上一塊石頭,在石壁上輕輕叩打,過了半晌,「轟」 

    的一聲響,石壁倏地滑開,露出一個山洞來,一行人便走了進去,當所有人全部進入山腹,石壁又恢復原狀。 

    通道十分寬敞,地上鋪着青石坂,兩旁的洞壁上則點着松油燈,約莫走了二、三十丈,又出現一堵石壁,這次陽先耀用劍柄在壁上叩打起來。 

    俄頃,石壁洞門,豁然一亮,舉目望去,綠草如茵,野花點綴其間,配上吱吱喳喳的鳥鳴聲,無異是世外桃源,轎子放落地上,陽先耀掀開轎簾。 

    展玉翊道才揉揉眼睛走了出來。遠處還有幾株高大的樹木,枝葉縫隙間,隱約露出紅牆綠瓦,四周則是筆直的山壁,原來是座山谷,佔地約莫十畝左右。 

    陽先耀道:「敝上在客廳相候,請副幫主移玉!」 

    既來之則安之,展玉翅道:「請總管帶路!」陽先耀欣然引路。 

    越過大樹,果見那裏建了十來棟石屋,正中那一棟最大,門口守着四位貌美的丫鬟,看來年紀都巳近花信。 

    七級石階之後,是座庭院,再進去便是一座寬敞的大廳,廳堂佈置十分華麗,連屏風亦雕花漆金,正中一張虎皮交椅,兩旁又各斜放兩張太師椅,形成一個扇形,前面兩張太師椅,椅子之間各放一張酸枝木雕花茶几。 

    一位看來十分伶俐的丫鬟站在那裏,陽先耀道:「小翠,通知莊主,說副幫主大駕光臨! 

    副幫主請上座。」 

    展玉翅來到此,也不客氣,在太師椅上坐下。俄頃,來了一位黃衣丫鬟,送上香茗,那茶汁剛離壺口,一股香氣已灌進鼻子,展玉翅忍不住端起杯來就喝。 

    茶汁入喉甘潤,過後回甘,展玉翅忍不住贊道:「好茶!」 

    陽先耀笑而問道:「副幫主不怕茶內有毒?」 

    展玉翅淡淡地道:「在下來至此,有如肉在俎上,還有何懼?」 

    陽先耀又贊道:「展副幫土果然與眾不同!」 

    暗廳里傳來一陣絲竹聲,接着四位丫鬟慢慢走出來,展玉翅不住暗道:「此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因何架子這般大?」 

    心念未了,暗廊里傳來了一個朗笑道:「歡迎歡迎!」話音剛落,走出一位身穿紫袍的中年漢子來,此人方臉大耳,身材略胖,笑容可掬,但眉宇間又隱透威嚴來。 

    展玉翅長身抱拳道:「閣下料必就是此間主人了!今日得以識荊,展某幸何之有!」 

    「副幫主客氣了!」那中年漢子往正中那張虎皮交椅一坐,臉上威嚴之色更盛,竟有幾分帝主之相:「歐陽福達能請得到副幫主,亦深感榮幸!」 

    「未知莊主相邀來此,有何指教?」 

    「副幫主請先坐下,」歐陽福達道:「副幫手既來之則安之,先談風說月,再談正事不遲!再給副幫主添茶!」侍兒既添茶又捧上一碟花生,一碟瓜子,用以佐茶。 

    「展某性子急躁,莊主不說出來意,教我坐立不安!」 

    歐陽福達哈哈一笑:「此處雖無繁華,但另有一番景象,副幫主何不好好享受一下,稍候冼了澡,上了葯,再慢慢說不遲!」 

    恰在此時,一位丫鬟走了進來稟告:「莊主,客房已收拾好,洗澡的熱湯清水亦都準備好。」 

    「好,你好好伺候副幫主!副幫主請跟丫鬟到客房,回頭再聊!」 

    他說話不慌不忙,但竟有種教人不能抗拒的力量,展玉翅乖乖隨丫鬟走進暗廊,暗廊兩旁有耳房,過後又是一座小庭院,兩側是廂房。 

    丫頭推開一扇房門,只見裏面一應傢具俱全,房內透出一股花香,地上擱著一大盆澡水,正冒着煙,旁邊還放着兩桶清水。 

    展玉翅回頭道:「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丫頭吃了驚,問道:「副幫主可是嫌棄賤婢?」 

    「怎會?我只是不習慣而已!」 

    「但假如副幫主不要小婢服伺,莊主怪罪下來,小婢可承受不住!」 

    展玉翅眉頭一掀,問道:「莊主待你們很兇?」 

    「也不是……小婢不敢月且主人,副幫主,小婢先替你寬衣!」那婢子回身把房門閂上,輕輕替展玉翅寬衣,就像是一位溫柔多情的妻子,服侍自己的丈夫般,使得展玉翅很快便樂意讓她服侍。 

    澡水表面飄着許多花瓣,花香由此而來,展玉翅躺在裏面,舒服極了,丫鬟輕輕替他洗滌,展玉翅忍不住問道:「你叫什麼名?」 

    「小鳥。」 

    「小鳥?」展玉翅先是一怔,繼而點頭道:「小鳥依人,有理!」 

    小鳥一雙柔軟玉掌,在他身上摩挲,就像是一個褽斗般,被她撫過的地方,無一不舒暢貼服。展玉翅這才知道富貴人家,實在會享受。 

    小鳥一雙玉掌只到她該走的地方,是以不至令人太過尷尬,最後她轉身道:「副幫主,你自己善後吧。」她的手不該去的地方,並不表示不用清潔,她一直至展玉翅跳出澡盆,腰間團上毛巾,才轉身過去,替他拭去背上的水珠,然後又服侍他穿衣服,最後又泡了一壺茶:「副幫主先喝一杯茶,歇一歇再出去!」 

    展玉翅喝一杯又熱又香的茶,斜倚在床上,但覺渾身上下,無一不舒暢,既想好好睡一覺,又覺得全身輕鬆,精神有點振奮。 

    俄頃,小鳥已將客房收拾妥當,又引展玉翹到客廳,只見廳里已擺了一張八仙桌,除了歐陽福達、陽先耀之外,尚有一位二十多歲的青袍漢子,這漢子長相十分斯文,皮膚又白皙,一對手掌十分細長。 

    葛東道:「這位蘇先生乃本庄之西席,敝上特邀他來陪客。」 

    那姓蘇的對展玉翅長長一揖:「區區蘇孔信拜見副幫主!」當下歐陽福達又吩咐了丫頭進內,未幾,即閑暗廊內,傳來一陣環佩之叮噹響聲。 

    緊接着,走出四位各具風韻的少婦來,歐陽福達打了個哈哈:「此乃某之四位妻妾!這位便是我常說的四海丐幫之副幫主!」 

    那四位少婦連聲久仰,展玉翅亦一一回禮,當下依次入席,東一句西一句地瞎聊起來,侍兒送上瓜果、松子等小食,又為各人斟了杯酒。那酒一倒出來,氣味清香,幾曾聞過,展玉翅忍不住道:「莊主,這是甚麼酒?」 

    「此乃本庄自釀的松子酒!」歐陽福達舉杯道:「為歡迎副幫主大駕光臨,咱們一齊敬他一杯!」 

    展玉翅連忙也舉杯,客氣一番方把酒喝乾,那酒濃烈恰好,入口又香,若拿到外面去賣,必能成名,丫頭不斷送上菜來,那些菜做得十分精緻,份量不多,每人只能吃一塊,更教人回味無窮。 

    歐陽福達道:「時候尚早,副幫主慢慢吃,反正今日一共有十六道菜!」 

    酒酵菜香仍掩不了展玉翅的好奇心:「他以上賓款待我,到底目的何在?」 

    歐陽福達卻隻字不提,只一味夾菜勸酒,展玉翅也索性放開懷抱吃之。森林山莊雖然隱蔽,但這些人對外面武林之動態,比展玉翅還熟悉。展玉翅忍不住道:「莊主經常到外面跑動么?」 

    歐陽福達搖搖頭:「我這個人,生性疏懶,不喜走動,只偶然間出去一趟來,副幫主,咱們再喝一杯!」 

    展玉翅自始到終,已吃喝了一個時辰,有點不勝酒力,但主人家盛意拳拳,他不能拒絕,又喝了一杯,這一杯下肚,他便忍不住問道:「莊主至今仍三緘其口,但在下實在憋不住了,可否告之,是次遨在下來此的目的。」 

    歐陽福達打了個哈哈:「敝庄雖比不上皇宮,但若能在此療養,則比之皇宮有過之而無不及!以副幫主之傷勢,少說也得在此小住三、五天,何須爭在一時?今日只宜喝酒,不宜談正事。」 

    葛東插腔道:「副幫主不必擔心,咱們對你只有好意,而無歹意!」 

    展玉翅紈褲子弟出身,本就放蕩不羈,只是後來環境變矗,方換了一個人似的。此刻幾杯下肚,往昔的習性便顯露出來,舉杯道:「好一句只宜飲酒,不宜談正事!來,咱們再干一杯!」 

    歐陽福達的妻妾見他醉態可掬,一個個都掩口吃吃而笑,他最小的小妾問道:「副幫主可知如今普天下最大的叫化子幫會,以哪一個勢力最龐大?」 

    展土翅嘆了一口氣,道:「其實在下是被趕鴨子上架,對於天下丐幫的事,並不太了解,不過也聽人說過,最大的丐幫是魯南蘇北的魯蘇丐幫。」 

    這小妾輕輕打了歐陽福達一記:「莊主,他醉了,把魯蘇念成嚕囌!」 

    歐陽福達目光落在展玉翅臉上,道:「他是有點醉了,來人,撤下殘羹換上香茗。」 

    展玉翅急道:「在下未醉,再來一杯!」 

    蘇孔通道:「副幫主何須急於一時!你若喜歡喝,明天後天還能喝,須知喝得太多,對身子無益。」 

    「你們不倒,我自己來倒!」展玉翅抓起酒瓶,自己連倒三杯,也連喝三懷,這三杯下肚,他又邁著醉步,提着酒瓶向歐陽福達走去:「在下回敬莊主一杯!」 

    歐陽福達舉杯,正容地道:「好,咱們喝了這一杯,便回頭休息,有甚麼事,明天再說!」他喝酒本來很慢,像古董商在品賞其心愛趵收藏物般,但這一次卻十分乾脆,一口便干。 

    葛東立即搶過展玉翅的酒瓶,著小鳥扶他進房,展玉翅搭在小鳥肩上的手有點不大老實,嘴裏哼著小曲,歪歪斜斜地回客房去,耳中只隱約聽到蘇孔信的聲音:「這小子到底太年輕了,成不了大氣候……」 

    展玉翅似乎還想聽下去,一來小鳥扯着他,二來腦袋似乎已發脹,只好跟她返回廂房。 

    「副幫主,你不能喝,何必喝這麼多!」 

    展玉翅含糊地道:「誰說我不能喝,我沒有醉,我還能喝一罈子……」話末說畢,身子一歪已倒在床上。 

    小鳥輕哼一聲:「真是沒用的傢伙!」先把門房關好,只點了一盞小燈,紗帳已放下,展玉翅忽然發覺有一隻手在替他寬衣,接着又將紗帶解開:「噢,這劍傷真不淺哩!」 

    小鳥替他換了葯,但要把紗帶從新紮實,卻因展玉翅倒卧著十分困難,她一生氣,用力將他扯了起來,道:「喂,你醒醒!」 

    展玉翅身子一歪,斜靠着她香肩,但覺又軟又暖,小鳥噴出的熱氣,落在他脖子上,人癢心也癢。 

    小鳥氣喘喘地把紗帶紮好,接着又將展玉翅的外褲解下,然後拉着被子替他蓋上。過了一忽,小鳥也鑽進被子裏,展玉翅忽然覺得她身上也沒穿衣服,他稍碰到她,她便起了一陣顫抖,他感到她皮膚起了疙瘩。 

    展玉翅有點奇怪,倏地轉了一個身,伸手搭在她身上,小鳥嬌軀抖得像篩米般。 

    展玉翹的手慢慢伸到她背後,小鳥已嬌喘起來,展玉翅食指倏地在她睡穴上一按,接着便如豹子一般坐了起來,他哪裏有一點丁醉態,以今時今日展玉翅的內功修為,莫說那二十杯酒,就是整罈子酒灌進肚子裏去,也醉不倒他。 

    只見他屈膝運功一忽,頭頂上已冒起絲絲白煙,體內的酒氣也似乎隨白煙消散。三個大周天之後,展玉翅精神奕奕,換了衣服,吹熄油燈,推開窗子,輕輕跳了出去。 

    夜半天階涼如水,山谷里沒有風,但涼意頗重。 

    四周靜悄悄的,整座山谷都被夜幕吞噬,只有三兩點燈光。展玉翅便向燈光走去。 

    房內的燈光十分昏暗,展玉翅不敢弄破紙窗,以免明天被人發現,他只用耳朵。 

    忽聞房內有個女人的低笑聲:「老四,你為何睡不着覺?」 

    另一個道:「你自己還不是睡不着?」展玉翅從聲音中認出她便是歐陽福達的四妾。四妾又輕嘆一聲:「三姐,他這次回來不知要住多久?」 

    三妾又一聲輕嘆:「你放心,他每次回來最少也會耽四天,反正你最少能輪上一次!」 

    大既四妾不依,以手搔她,是以房內響起一陣咯咯地嬌笑聲:「別鬧了,老四!今天來的那個甚麼副幫主看來還真不錯,只是酒量不夠。」 

    四妾道:「人家哪像咱們呆耽在山谷里,一天到晚,以喝酒來打發時間?喂,你有沒有發現,你那丫頭似乎看上了他,站在一旁,不時偷偷拿眼瞄他!」 

    三妾輕嘆一聲:「這有何奇怪?那丫頭今年已二十一歲了,進谷時已十六歲,男女間的事已懂得,見到這種人材,哪有不愛的?何況還有莊主的命令!」 

    「哈哈。人家可不一定會喜歡她,小妹看他絕不是低三下四的人,他會娶一個奴婢?」 

    「他娶不娶她,小鳥已不大計較,只求能有幾夜風流,好歹也試過男人的滋味。」 

    展玉翅心頭忽地十分沉重,黑暗中似乎又看到小鳥那雙柔軟又多情的玉手,耳邊又聞四妾嘆息道:「多情不如無情,她何必自討苦吃!」 

    三妾吃吃笑道:「老四,看來你很後悔進谷,可惜後悔已夾不及。」 

    「有時小妹望着山壁上的蒼鷹,心裏羨慕得緊,人還不如扁毛的自由!」 

    「莊主好歹救過你一家,當日也是你親自答應嫁給他當小妾的,噫,莫非你也看上姓展的小子?」 

    展玉翅只聽得瞼上發熱,又聞房內一陣嬌笑聲,他聽不下去,連忙換了一個位子,又聽第二處有燈光的地方。 

    這一次等了好久才聽見一個女人問:「你請那姓展的進谷,用意何在?」展玉翅心頭一跳,連忙凝神而聽。 

    只聽歐陽福達悶聲道:「你幾時變得這般多管閑事?」 

    「我才不喜多管閑事,這姓展的又年輕又英俊,你沒發現小翠、小鳥和小紅她們,一見到他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歐陽幅達淡淡地道:「只要你不掉下來就行,我已賞了小鳥,她也可了了心愿了。」 

    「造孽!你還是找幾個好男人進來,教那些丫頭們都有歸宿吧!」 

    歐陽福達又不高興了:「我自有分寸,以後我的事,你不要多管!」 

    那女人似是歐陽福達的正室,忽又問道:「你披衣去哪裏?要去二妹房內?」 

    歐陽福達沒好氣地道:「我去書房看書。」接着又聽見開門聲,展玉翅連忙閃到花樹後面。 

    過了一陣,忽見一條漢子,自黑暗中閃了出來,向小院後門走去,展玉翅暗中吃了一驚,因為他事先並未有發現,有人埋伏在黑暗中。 

    展玉翅又等了一會,不見有動靜,方自花樹后竄了出來,跳上迴廊。歐陽福達的居所是一座大院,共有三進,一進是大廳及耳房,二進一邊是客房,一邊是丫鬟及僕人的居所,中間是花廳,內進才是他一家大小居住的地方。 

    迴廊上沒有人,斜對面的三、四間寢室,燈已熄滅,展玉翅見中間是一座內廳,兩旁的耳房,都有「鐵將軍」把守,心中奇怪,歐陽福達的書房到底在何處。 

    就在此刻,他已聽歹一個輕微的步履聲自外而來,忙伏在柱后,探頭窺之,來者面貌看不清楚,但身形卻像是葛東。 

    葛東雙腳起落十分輕盈,他直入暗廊,展玉翅藝高人膽大,偷偷跟蹤之。出了三進,便是後花園,花園裏也不知種了甚麼花,在深夜裏,仍然花香撲鼻,葛東雙腳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難道他不是應歐陽福達之命而來的,還是歐陽福達的書房,就在後花園? 

    葛東一直走至假山前方停住,先伸手在假山上敲了幾下,接着便是一陣輕輕的響聲,假山突然露出一個洞口來,葛東一彎腰,鑽了進去。 

    展玉翅縱身躍前,不帶半點衣袂聲,腳尖在地上連點兩次,人已至假山附近,隨又放緩腳步走過去。 

    洞口隱約透出燈光來,只聽歐陽福達道:「不要關門,這裏久未開啟過,霉味太重,讓它先透透風,你來時,可有人跟着?」 

    「沒有,幫主夤夜傳屬下來,不知有何指教?」 

    他倆說話聲音雖輕,但每個字都落在展玉翅耳中,聽至此,他不由一怔:「葛東為何稱他幫主,是一時嘴快叫錯了?」 

    「那姓展的你看如何?」 

    葛東恭敬地道:「此事非同小可,屬下不敢決定,因此才飛鴿傳書,請你出來,因為這件事非要你親自處理……」 

    歐陽福達有點不耐煩地道:「你只說你該說的話,其它的你可不管。」他語氣充滿了威嚴。 

    葛東乾咳了一陣方道:「依屬下之見,展玉翅十分聰明,武功也不錯,且為人可交,不知幫主的看法又如何?」 

    又是幫主,這次不會又因嘴快而叫錯了吧?是以展玉翅更加凝神偷聽,只聽歐陽福達沉吟道:「這人的確是個人材,唔,待我再考驗他一下再作決定,唔,還有一件事是……」 

    說至此,假山上的石洞突然輕響一聲關上了,展玉翅起初被嚇了一跳:「不是露出行藏吧?」石門關上,要聽也聽不到,展玉翅只得匆匆回房,由於已知森林山莊到處有暗樁,是以他回去時,十分小心。 

    他鑽進被裏,小鳥依然在「熟睡」之中,展玉翅也不打擾她,仔細把歐陽福達及葛東的話,回憶了一遍。 

    照其所偷聽到的話分析,歐陽福達對自己的確沒懷歹意,但若無歹意,他為何這般神秘,不肯說出目的?他百思不得其解,又自被子裏鑽了出來,坐在地上運功療傷,直至天亮。 

    不管歐陽福達及森林山莊是好意還是歹意,身上有傷總不是件好事,若歐陽福達是好意者,則邵月華等人料可到達合肥城。 

    天剛蒙蒙亮,小鳥便「嚶嚀」一聲醒來,一抬頭便見到展玉翅席地而坐,頭頂上冒出絲絲白煙,她一對眼睛睜得像鴿蛋大。 

    白煙越來越濃,最後又慢慢淡散,小鳥不敢哼一聲,以免影響他,她知道展玉翅快「醒」 

    來,乃閉上雙眼,假裝睡覺。 

    俄頃,展玉翅散了功,窗子亦已發白,只見他悄悄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小鳥又敬重他,又有點失望。昨夜自己赤身露體,居然不能引誘到他,除非他是柳下惠,否則便是她長得不漂亮,這就夠她失望的了,只是失望之中,還帶着淡淡的恨意。 

    小鳥連忙穿好衣服,走出旁門外,只見展玉翅在庭院中打拳,她只好裝作甚麼也不知道,急道:「副幫主,你劍傷末愈,不要動手動腳的。」 

    展玉翅並沒有停下來:「不礙事,你放心,昨夜你真好睡呀!」小鳥一張粉臉登時漲紅。 

    過了半響,她才蚊蚋般地道:「難道你一夜沒睡?」話未問畢,她已一陣風跑了,展玉翅鬆了一口氣,在庭院裏走了一圈,返回客房。 

    俄頃,小鳥捧著一盆清水進來,臉上紅潮依然未退,輕聲道:「副幫主,請洗瞼。」她替他扭幹了毛巾,雙手遞過去。 

    展玉翅謝了一聲,洗好了臉,她又把毛巾接去了,又替他梳頭。她盡量做得十分輕柔,但郎心似鐵,真箇是瞎子點火——白費蠟。 

    「你,你要再換藥么?」 

    「昨夜才上藥,晚上再換吧!」 

    「不,下午便可換了,你……你昨夜沒睡,要再歇一會兒么?」 

    「我練了一夜的功,比睡覺還精神,不必啦!倒是很想見見你們莊主,他費了這麼大的勁,把我找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小鳥低着頭道:「我想你今日會見到他的。」她說罷又把洗瞼水捧出去。這次去了許久才回來,甚至展玉翅已覺得有點不耐煩。小鳥說:「副幫主,莊主在內廳等你吃早飯。」 

    展玉翅道:「請姑娘引路。」 

    小鳥依然是一副依人之狀,帶着七分羞、三分嬌的把他帶到內廳。廳內已坐着歐陽福達及葛東,兩人將他迎入座,一位穿黃衣的丫頭把早點擺上來,葛東揮揮手,小鳥和她便退了出去,小廳上剩下三個人。 

    歐陽福達十分客氣:「副幫主請,只怕山裏物資缺乏,不如外面花花世界,東西不合你胃口。」 

    桌上放着七、八式點心,還有一盆湯麵、一碟醬爆牛肉碎、一碟鹵豆乾、一碟鹵豬肚、一碟青菜,看來做得很清淡精緻,展玉翅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莊主真會享受!」 

    歐陽福達眼皮一跳,淡淡地道:「其實某家也很少吃得這麼好!」 

    「如此說來,這都是為在下而做的,唉!這豈不折煞展某?」展玉翅問道:「莊主平常吃些甚麼菜?」 

    「能吃到甚麼就甚麼。」歐陽福達似乎不大願意在這個問題糾纏下去:「副幫土先吃點點心,再吃面。」 

    三人一齊動箸,氣氛忽然沉悶起來,展玉翅已得到小鳥的提示,因此也不急,他要讓歐陽福達自己把目的說出來,到吃面的時候,葛東才開腔:「副幫主加入丐幫已有多久?」 

    「先後才一年多。」 

    「你本是富家子弟,當上『桿兒上的』,還能習慣嗎?」 

    「桿兒上的」是叫化子的『團頭』,展玉翅對叫化子的事情了解雖不多,這句話卻也聽得明白:「環境所迫,沒有不習慣的,十個乞丐有五個半一出世均不知會做乞丐,但後來當了乞丐,都還能活下去。」 

    這次歐陽福達開腔了:「你覺得當『桿兒上的』有意思嗎?副幫主對四海丐幫又有什麼期望?」 

    展玉翅沉吟道:「在下覺得挺有意思的,既然做團頭,當然希望叫化子們生活好過一點。」 

    歐陽幅達雙眼露出光來,問道:「就只如此?」 

    展玉翅哈哈一笑,反問:「難道莊主認為在下沒有大志,依莊主之見,展某又該如伺做?」 

    歐陽福達又提出第二個問題:「貴幫弟兄的生活若得到改善,將不斷有新人加入,你又能繼續改善他們的生活么?若不能者,則舊幫徒與新幫徒之間,必有矛盾,副幫主又有辦法解決么?」 

    展玉翅苦笑一聲:「在下只好儘力而為!」 

    不料歐陽福達竟然不放過他,提出一個更尖銳的問題:「天下懶漢多得是,若加入貴幫便有飯吃,他們將趨之若騖,縱使貴幫主財力上可以滿足他們,但副幫主是否有想到一個問題,你這樣努力地要為天下窮困之士改善生活,結果卻培養了更多的懶漢,則這樣做是否值得?是否有意義?」 

    展玉翅只覺得他們提的問題,像一支支利箭般,射入心坎,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久久作聲不得。良久才喃喃地問道:「莊主請我來便是為了問在下這三個問題?」 

    「當然不是,但你必須答覆我此三個問題,某家方說出我的目的。」 

    展玉翅吸了一口氣,忽然腦內閃過一道靈光:「一個在這種地方養尊處優的財主,他怎會把這個問題看得這般透徹?」當下道:「在下實在沒辦法解決此矛盾,既要解決窮困之士的生活,又不想製造更多的懶漢,莊主必有以教我,則在下感激下盡。」 

    這時候,歐陽福達雙眼竟閃過一抹失望之色,教展玉翅看后,心生慚愧,忽聞他輕嘆一聲:「其實某向你提出此問題實在有點過扮,我都沒法解決,你年紀輕輕,又剛入門不久,又怎能苛求……」 

    展玉翅目光一亮,緊緊地盯住歐陽福達,使得他把下面的話都咽回肚子裏去。葛東忙解圍:「副幫主,來,先吃點東西再談。」 

    展玉翅雙眼仍不放過歐陽福達,使他長嘆一聲:「某真的沒有善策解決此矛盾,因此才請教你。」 

    展玉翅冷冷地道:「你似乎不是為了請教我來的,你似乎是為了推卸自己的責任而……」 

    展玉翅話還未說畢,歐陽福達已如一頭受傷的兔子股跳了起來,脫口問道:「你怎知道?」 

    展玉翅迫得更緊:「剛才你已在無意中泄漏了,若我沒有猜錯的,你必也是『桿兒上的』!嗯,若論富庶,天下丐幫數江南的優悠丐幫為首,未知莊主是否就是優悠丐幫的幫主?」 

    這句話更像一根無形的鞭子,抽擊在歐陽福達身上,但他這次並沒有跳起來,而是頹然地坐回椅子上。 

    丐幫幫主生活如同皇帝,他這些錢是否是手下化緣得來的?若展玉翅沒有猜錯,傳將出去,歐陽福達還能在江湖中立足么? 

    「你真聰明!」歐陽福達說了這句話之後,又一陣沉默,這無異己承認展玉翅的猜測。 

    又過了半晌,葛東忍不住道:「副幫主莫以為森林山莊是莊主中飽私囊而建成的,這本是駱家的家產。」 

    展玉翅聽到駱家兩個字才醒起:「莊主真的是優悠丐幫的幫主駱長達?」 

    「不錯!這本是我的家,駱某便是生於此處!」 

    展玉翅訝然問道:「莫非府上環境變遷,或是被仇人霸佔了家產,你才加入優悠丐幫?」 

    這是他以己及人。 

    駱長達搖搖頭:「駱某在十五歲時,跑到山上練功,不慎跌倒,撞傷了腦袋,醒來之後,往事居然全都忘記了,傻傻戇戇地到處流浪,便變成了一個叫化子。」 

    葛東接腔道:「莊主失蹤之後,老夫人思子心切,不久便仙遊了,過了幾年,老莊主亦撒手寰宇,幸而老僕還忠心耿耿,在此看守家園!」 

    駱長達續道:「駱某除了忘記前事之外,其他一切都還正常。只是一個對以前的事全然記不起來的,心中總不免有點疙瘩,一個勁拚命地思索,對其他事都沒有興趣,人家便以為駱某是個傻瓜,因此便得了一個稱號:『小傻丐』!有一次,駱某無意中邂逅了家師,他發現我並非傻瓜,便收了我為徒……」 

    葛東又插腔:「莊主的師父便是『傻丐』!」 

    展玉翅這才恍然,原來優悠丐幫上一任幫主便是武林中頂頂大名的「傻丐」。 

    「傻丐」當然不傻,否則如何統率一個有三千多人的大幫?而且他被譽為武林有史以來,武功最高的叫化子…… 

    駱長達續道:「那時候,為了擺脫心中的陰影,我一有空便練功,想不到因此而學有所成,二十一歲那年已當上堂主,二十五歲當總堂主,二十八歲便當上副幫主,三十歲那年,家師仙游,駱某便順理成章地成為優悠丐幫的幫主,至今已十多年!」 

    這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展玉翅忍不主問道:「後來幫主又如何記起前事的?」 

    「我當上幫主不久,便愛上了幫內的一位女堂主,不久便成了親。婚後,我特別拋開繁瑣的幫務,與內子把臂共游。我們在百帝城乘舟直放江陵,不料小舟撞上暗礁,終於艙破舟沉,當時正是深夜,四周黑漆漆的。我又是個旱鴨子,一落水之後,便慌了手腳,一連喝了好些江水,被急流衝擊之下,不久便暈死了過去。」 

    「待我醒來時,人已在秭歸,救起我的是對捕魚為生的老夫婦,我醒來之後,甚麼事也記不起來,但當我逐漸恢復記憶時,卻連孩提的事也記起了。」 

    展玉翅聽至此,不由發出一聲輕嘆,世事之巧,往往出人意料!這一次,駱長達又可說是因禍得福了。 

    「我一記起往事便忍不住跑回家去,也就是此處!」駱長達說至此,頓了一頓:「卻看到我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她家人不管如何,把她送來,她也心甘情願守其活寡,你說我還能怎樣?」 

    展玉翅嘆息道:「你只好又娶了她。」 

    「不錯!我在此住了一個月,又離開了,返回幫內,這才知道我那另一位妻子也沒有死。」 

    「所以你便有了兩位夫人!」 

    「當時我只好把經過告訴愛妻,不科她竟為另一位痴情女子所感動,自願做個小的。」 

    世上這種女人實在少見,是以展玉翅又嘆了一口氣:「你真好福氣!」 

    「二娘還勸我,不要把自己的身世說出來,以免引起不便,連累了幫內的弟兄……」 

    展玉翅忍不住問:「有何不便?難道當時貴幫有人謀奪你的位子?」 

    「不錯!」駱長遠道:「當時二娘回去向幫內兄弟一說,人人均認為我已死了,因此已推選出一位新幫主,也就是當時的副幫主陸英!」 

    展玉翅喝了一口茶,悠悠地道:「看來陸英對於你的回來,一定不甚歡迎了。」 

    駱長達長身而起,負手踱步:「陸英是我的好兄弟,比我小四歲,與我出生入死無數次,因此才積功升到副幫主,我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親兄弟,以前他亦視我如兄長,常帶我到他親戚家,並認識了他表妹……」 

    葛東又補充:「陸英的轟妹,便是莊主的三夫人!」 

    「他本來並沒有野心,但自從我失蹤之後,他被選上續任幫主之後,方發現一件事,假如駱某不在優悠丐幫,他便是理所當然的幫主,自此之後,便與我有了心病。」 

    「你難道看不出來?」 

    「我得承認他是個人材,我一直很器重他,而且那時我對幫主這位子仍十分有興趣,自然不會讓位。由於陸英有本領,又由低層升上夾,因此下面有他一批死心塌地的朋友,日久之後,這些人自然會勸他取我而代之。」 

    展玉翅輕嘆一聲:「若是我倒寧願長期當個副手,逍遙得多了,他為何不懂得這個道理?」 

    駱長達和葛東眼光同時一亮,駱長達輕咳一聲:「長話短說,這之後,陸英便開始佈置他取代我的計劃。可是上天不助他,他喜歡的表妹,竟會看上我這個已經有了兩位妻子的男人!」 

    說至此,駱長達忍不住也嘆息起來:「因此他的計劃,我了如指掌,幾次之後,我開始暗示他,要他放棄。不料他反而變本加厲,我迫得召開幫內香主以上的會議,公佈其陰謀,迫他退位!」 

    「當時陸英向在座的人問喜歡由誰當幫主,但大多數的人仍推選我,陸英一怒之下,邀我決鬥,以勝負作賭注,誰敗便得離開優悠丐幫。」 

    展玉翅道:「這一仗,你一定贏!」他若輸了,早已不是優悠丐幫幫主。 

    「他一開始便拚命地進攻,全不顧自己之安危,老實說我武功勝他不止一籌,開始時亦被他迫得不斷後退……」 

    說至此,外面有人影晃動,葛東喝問:「誰?」 

    只見一個家丁怯生生地走進來,跪下稟道:「啟稟莊主,外面有七、八個漢子,在山壁前流連指點,看來不懷好意,請老爺定奪!」 

    駱長達面色微微一變,道:「小心戒備,他們若找不到入口,便不必理會!」言畢揮揮手,待那家丁出去之後,又續道:「過了五十招,陸英見殺不了我,忽然反手一劍,刺進自己的胸膛!」 

    展王趨輕啊一聲:「這人倒是條漢子。」 

    「我一念之仁,當時放過他的死黨,讓他們自由離去,這等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之後數年,都受到他們的破壞,直至近來,一切方正常,而本幫亦穩如磐石!」 

    「你告訴我這些,目的何在?」 

    「可是我又發現了一件事,當年比較有能耐的人,都因陸英此事件而離開了我,到目前為止,本幫竟無一個足堪大任!」 

    展玉翅哈哈一笑,道:「幫主不是要在下代陸英之職吧?」 

    駱長達誠懇地道:「當然不是,我想請你代我之職!當然,不能一說而成,須給我三個月時間交接。」 

    展玉翅失聲叫了起來:「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絕對不是!」駱長達說得斬釘截鐵:「因為我已累了!而且我有四位妻子,還有這一個家,你可知道,為了保持這個秘密,我費了多少心血?經過陸英事件之後,我更不能讓人知道我有這個家,否則閑言閉語也不知如何解釋!我的妻子已為我守了半生寡,我不能讓她們守一輩子的寡,因此我才會求你。」 

    展玉翅想起昨夜聽到他三妾四妾的話,深信其言不假,葛東快口道:「副幫主若有條件,大可以提出來。」 

    展玉翅正色道:「我不想當優悠幫幫主。原因有三:一,我無此能力。二,我不能拋棄四海丐幫。三,我不願被一條更粗更大的繩子縛住我。正如你千方百計要解開這條繩子般!」 

    「但我跟你不一樣……」 

    「其實一樣,大家心中都有個矛盾解不開,都只是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 

    他們共同的矛盾便是:改善了幫內之弟兄的生活,又會造成更多的懶漢,但若幫內全是四肢不全,心智有問題,無討生活本領的,這個幫會如何維持?只怕幾個惡漢便可將之砸爛。 

    這是解不開的難題,駱長達解不開,展玉翅同樣亦解不開。 

    駱長達道:「你的三個問題,都可以解決!第一,你沒有這樣的一頭家,而且貴幫會知道你本是富家子弟出身,在財力方面,對貴幫又有極大的貢獻。第二,放眼武林,叫化子之中,數你之外,尚有何人堪當大任,且你年紀輕輕,來日方長,前途不可限量。第三點,只要你看開一點,做撞鐘的和尚又有何不可。第四,我可以將敝幫併入貴幫,如此不但勢力大增,且解決了雙方的問題!」 

    葛東道:「敝幫與貴幫合併,則沙連水無論如何也會自己讓步。」 

    展玉翅哈哈笑道:「你手下都肯跟敝幫合併?你憑甚麼斷定沙幫主一定會退位?」 

    「他不退位也不妨,只要有你當副幫主,這個丐幫便不會零散!天下丐幫不計其數,大的不下五、六個,不伹實力分散,而且還常互相爭奪地盤,其實早就應該聯合起來!」 

    「這一點在下同意,聯合起來之後,由莊主當幫主又如何?在下儘力相幫……」 

    駱長達道:「這個在下已說清楚,那是決不會再挑此重任的,但萬一丐幫需要到駱某,只要一紙相召,駱某赴湯蹈火,決不推辭!」 

    葛東道:「副幫主不妨回去跟沙幫主商量一下,咱們只是相求,不會相迫。」 

    展玉翅心中還有一個顧慮,優悠丐幫是否內里又有風波?駱長達乘機卸任? 

    駱長達問道:「副幫主在想甚麼?」 

    「葛兄跟莊主是甚麼關係?他也是優悠丐幫的成員?」 

    「他是內弟,又是本庄副總管,等於一家人,他不是優悠丐幫的成員,但十分同情駱某之處境。」 

    剛說到此處,剛才那家丁又跑了進來稟報:「莊主,那幾個大漢走了,但又來了兩個人……」 

    葛東不悅地道:「不管來了幾個人,幾撥人馬,一樣小心戒備就是。」 

    「總管,這兩個人看來是叫化子……」 

    駱長達臉色再一變,霍地長身道:「咱們去看看!」回首又對展玉翅道:「副幫主亦請移玉!」 

    展玉翅欣然跟着他倆走出院子,直趨山壁,他心中暗喑奇怪,未知有何方法可監視敵人。 

    他們三人仍由展玉翅進來的那條山道走進去,這次尾隨駱長達方知道山道內,尚有好幾條岔道。他們先走進左首那一條岔道,一直走至另一端山壁前。 

    葛東雙手在壁上摸索,岔道的光線比主道暗得多,也許因此才要摸索,不久,葛東忽然挑開一塊小石頭,光線立即自石隙中投射進夾,葛東湊首望出去,他只看了幾眼便讓開。 

    駱長達立即趨前,看了幾眼,又讓展玉翹去看。只見外面有兩位三十多歲四十不到的乞丐,眉頭緊鎖,在附近來回走動,看樣子似乎十分焦慮。忽聞右邊那個長著鬍子的道:「老黃,咱們分開找一找,半個時辰之後,再在此見面!」 

    展玉翅退了回來,葛東將石隙塞住,展玉翅問:「莊主,此兩人是貴幫的要人?」 

    「不錯!有須的是副總堂主方安家,無須的是『飛毛腿』黃書!」 

    葛東接道:「黃書是專責聯絡的飛鴿堂堂主,他倆一起出現,幫中必定發生了大事!」 

    駱長達眉頭一皺:「奇怪的是他們如何得知我在此處,莫非已泄漏了行藏?」 

    「莊主如何斷定是來找你的?」 

    「方安家人如其名,一向留守總舵,若非有急事找我,他絕不會到處亂跑!」駱長達沉吟道:「不管如何,我也得出去見他們一面。」 

    葛東急道:「你一出去,他們便更認為幫主在此有一個窩了,後患無窮。」 

    「此時已顧不了那許多了!我走後山,快!」駱長達忽然拉着展玉翅的手,道:「只要副幫主跟駱某一起,駱某便有理由應付他們了!」 

    展玉翅見他一副心急如焚之態,哪敢不答應?乃隨駱長達走出山道,再向後山跑去,葛東在後面叫道:「莊主,不管如何,你也得先換了衣服再出去,這時候,更不能露出破綻!」 

    ***駱長達和展玉翅在後山山坡的一塊大石上對坐。 

    「駱幫主認為貴幫發生了甚麼事?會是內鬨么?」 

    駱長達搖頭道:「內鬨是不可能,這幾年,在駱某苦心經營下,已無人不服,當然也因為幫內沒有甚麼有大本事的人有關!」 

    通常沒有本領,而又有野心的人,很快便會被消滅,因此展玉翅相信他:「如此說來,貴幫可能來了強敵了!」 

    駱長達低聲罵道:「那兩個匹夫腳程怎地這麼慢!」 

    展玉翅抬頭望去,突見一條人影迅速跑來,乃道:「黃書來了。」 

    「咱們繼續談,副幫主到底答不答應在下所求?」 

    「聽君一席話,在下對自己之所作所為也要重新檢討!假如我在培養懶漢,豈非有違天意?」 

    「但丐幫內部的確有一部分人極需要幫助……」 

    駱長達話未說畢,聞黃書一聲歡呼,雀躍地道:「幫主,你呆在這裏,屬下找得你好苦!」 

    駱長達轉頭望去,露出一副驚詫欲絕之色:「黃堂主,你怎會來此?咦,副總堂主也來了!你們上來吧,讓本座為你們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新近名動江湖的四海丐幫副幫主展玉翅大俠!」 

    方安家及黃書立即跑了上來,只跟展玉翅略一點頭便道:「幫主,請速回去……」 

    駱長達心中雖急,卻抬臂阻止他倆:「我千辛萬苦託人約了展副幫主在此商量大事,怎可立即離去?傳將出去本幫豈不讓人笑話?」 

    方安家急得滿頭大汗:「但……幫內發生大事,非幫主回去處理不可……」 

    「有人造反么?」駱長達見他搖頭,便沉聲道:「既然不是,又何須立即回去!」 

    展玉翅忙道:「駱幫主,若貴幫有事,咱們可另約時間相會。」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展副幫主非外人,有話快說!」 

    黃害這才道:「幫主,屬下打聽到消息,西方仙子率人慾犯本幫……」 

    他話未說畢,駱長達已霍地站了起來:「這消息屬實?哼,咱們跟她河水不犯井水,她何事來犯?難道叫化子幫還有甚麼財產讓她洗劫?」 

    黃書低頭道:「這個屬下便不清楚了,但確有此事,而且賊人已在揚州集中。」 

    「賊人在揚州,未必是來找咱們麻煩!你消息自何而來?」 

    「這是黃河大俠親口告訴屬下的,是以屬下快馬奔回總舵,因得知幫主不在,是以找來了……」 

    駱長達聲音轉歷:「本座與展副幫主的秘密約會,你怎知本座來此?」 

    「屬下循跡找來,到山下附近,有人說親眼見幫主入山,是故我倆便上來碰碰運氣,不料竟真找著。」 

    按說黃河大俠之言,極為可信,因為他除了人品素得同道讚賞之外,兼且做事仔細,只聽駱長達又問:「黃河大俠憑甚麼判斷西方仙子要犯本幫?」 

    這次方安家介面道:「黃河大俠只說他得到極為可靠之消息,叫我們一定要小心!而黃河大俠又是黃堂主的從兄(同祖父的兄弟稱為從兄弟),料不會捕風捉影!」 

    展玉翊心頭一跳,脫口道:「幫主,若是西方仙子有侵犯貴幫之意者,幫主必須速回去處理,至於你我之約會,可另訂日期!」 

    駱長達沉吟道:「這個當然,不過展副幫主不是也有意見識一下西方仙子之手段么?何不同行?」 

    方安冢立即介面道:「天下丐幫本是一家,優悠有難,希望四海拔刀相助。」 

    展玉翅本就有意去會一會西方仙子,再被他們一擠,便做了個順水人情,當下四人聯袂下山,到了山下找了馬匹,便放馬東馳。 

    在馬鞍上,展玉翅心情竟無法平靜,此去是為公罵私,是為正義,還是為了兒女私情,他根本分辨不出。 

    想到兒女私情四個字,展玉翅心窩似被人刺了一記,有如打翻了一瓶五味素。 

    四海丐幫是正義之幫,展玉翅能愛女魔頭西方仙子么?她能號令天下黑道高手,會看上自己?而且他還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愛上她,只知心底極其渴望能見她一面。 

    優悠丐幫的總舵,設在有人間天堂之稱的蘇州城,但駱長達到了揚州之後便歇了下來。 

    優悠丐幫除了蘇州總舵之外,數揚州分舵最大,實力也最強,乃因此處是銷金窩,鹽梟、美人、醇酒,還有賭場,處處可見,叫化子自然也比別處多。 

    揚州分舵在一座自置的首院子裏面,從外面看,完全看不出「江湖味」來,出入的人衣衫雖襤褸,但舉止斯文,大出展玉翅之意料。 

    那座聚義廳,佈置簡單,但十分寬敞,雙方分賓主坐下之後,駱長達道:「咱們在揚州有十處生意,是以此處的境況比蘇州還好。」 

    展玉翅甚感興趣,忙問道:「不知貴幫在此經營甚麼生意?」 

    「有賣糕餅的、有賣酒的、有賣成衣的,也有賣胭脂水粉的,還有賣葯的,這種葯生意十分好,利潤也高!」 

    「是治甚麼病的?」 

    黃書笑道:「揚州妓女舉世聞名,嫖客也多,賣有關這方面的葯,門庭若市,一種是治臟病的,一種是壯陽的……」說至此,賓主都大笑起來,賣這類葯,果然有生意眼。 

    方安家道:「不過咱們賣的葯的確有奇效,是其中一位幫內的弟兄,提供的相傳秘方,否則也不會長期有生意。」 

    雙方閑聊了一下,展玉翅見他們神色有點焦急,知他們有要事商量,乃知機地道:「駱幫主,在下在揚州還有些朋友,今次有緣路過,少不免要去拜訪一下,今晚不叨擾了,明早小弟再來。」 

    駱長達也不挽留,親自送他出門便揮手作別。展玉翅來到揚州,自然要去找此間最有勢力的鹽梟,「雪裏獅王」師沛然。 

    師沛然雖身在黑道,但為人極講義氣,對展玉翅報卻家仇,出了很多力,前陣子又在合肥拔刀相助,抗拒通天丐幫,在情在理,展玉翅不去敘舊,也得去多謝人家。 

    師沛然家財萬貫,送甚麼禮物給他都不希奇,因此展玉翅特地買了兩壇陳年女兒紅,帶着小二一起到師家。 

    師沛然外出未回,幸好其助手「鐵手無情」錢仲衡及謀士周鳴皆在家,雙方見面均喜不自勝。錢仲衡一邊將他迎入,一面吩咐手下去找師沛然及準備酒菜。 

    未幾,老三衛青及老四楊明已聞訊先趕回來,見面便道:「聽說展兄弟今日已貴為副幫主了,咱們今夜好好祝賀你一下。」 

    周鳴道:「副幫主已自己帶酒來了,料要跟咱們喝個通宵!」 

    錢仲街問道:「展兄弟,你今次是路過還是專誠來探望咱們的?」 

    「實不相瞞,小弟是路過,說來慚愧,早前聞說西方仙子帶人要來揚州,小弟實在替你們擔心,只因小弟有事纏身,因此囑一好友快馬通知……」 

    楊明快口道:「可是一位叫鄭我長的漢子?他報了訊之後,連酒也不喝一口便走了,說是有急事,難道兄弟你遇到麻煩?」 

    「是有點麻煩,還受了點傷,不過如今已雨過天晴,到底西方仙子這女魔頭來了沒有?」 

    周鳴道:「咱們得訊之後便暗中調查,但至今未有半點痕迹,未知副幫主的消息,自何而來?」 

    展玉翅這才將半夜在城隍廟裏,無意中自天山三狸及索長勝口中聽到的話說了一遍:「他們到揚州作甚,揚州除了你們之外,尚有何人值得她勞師動眾?但當時小弟派鄭我長來報訊,卻是怕『橫掃千軍』陸源打你們的主意。」 

    周鳴道:「這件事也提醒了咱們,結果把一艘押運私鹽的船,全部換了人,且安插了許多高手,由老二及老三親自押陣,老四則在岸上開路,結果是一路平安,但會否是他們知機而退,則不得而知。」 

    「反正平安就好!」展玉翅眉頭一皺,訝然問道:「若他們不是為了對付你們,目標又是誰?」 

    楊明笑道:「揚州的鹽梟不少,不一定是看得上咱們。」他語氣極為驕傲,話中之意是認為陸源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說着話,師沛然已回來了:「兄弟,你來得正好!早一點到都還不知道!」 

    他說得沒頭沒腦的,展玉翅含笑問道:「大哥的話教小弟難解!」 

    「蘇老更出事了。」 

    蘇更在揚州是僅次於師沛然的鹽梟,展玉翅待周鳴解釋之後方明白,接着問:「這姓蘇的破人殺死了?」 

    師沛然傲然道:「蘇老更最怕死,這幾年幾乎足不出門,那像我到處跑。安坐家中又怎會被人殺死,」他喝了一口茶方續道:「是他的鹽出事了!」 

    展玉翅和周鳴不約而同地道:「是陸源乾的?」 

    師沛然微微一怔,反問:「你們怎會知道?」展玉翅這才將剛才他們的推測告訴他。師沛然赧然道:「此事我倒忘了!不管如何,兄弟的這份情,愚兄終生感激!今晚要好好敬你幾杯!」 

    酒菜端上來,果然十分豐盛,展玉翅趕了一天路,早已飢腸轆轆,也不客氣,放懷大吃,只是師沛然不肯讓他安安穩穩地吃,不停地敬酒。 

    鹽梟都是酒量好,展玉翅自然沒法跟他們比,不過他此時內力之深厚,已在宇內十名之內,他邊喝邊運勁,把喝進肚子裏去的酒,都迅速化作汗水流了出來,因此難不倒他,最後,展玉翅未曾醉倒,楊明和衛青已先醉倒了。 

    這兩人醉倒之後,師沛然方吩咐散席,請展玉翅到內廳坐:「兄弟,你有甚麼需要我這位老哥哥幫忙的么?」 

    「如今沒有,以後若用得着大哥的,小弟一定不會客氣。上次若非大哥拔刀相助,小弟已為通天丐幫所乘,敝幫上下,均感大哥之恩德。」 

    師沛然大笑:「你這般說,可就太過見外了。今番你何事經過揚州?」 

    展玉翅因為他是熱血漢子,是以把駱長達的建議以及西方仙子來犯之事說了一遍,只瞞了駱長達也是森林山莊之主的事。 

    錢仲衡道:「兩幫並為一幫,倒是件好事,對貴幫更加有利,何樂而不為?且你又可當上幫主,若有問題,咱們一定全力協助你。」 

    展玉翅沉吟道:「多謝大哥和二哥好意,不過此事關係到萬多人,小弟不能貿然決定,最低限度也得先徵求沙幫主的同意。」 

    周鳴忽然問道:「西方仙子何許人也,她會看上優悠丐幫?她看上它甚麼;駱長達跟她有仇?」 

    「駱長達根本不認識她!」展玉翅輕輕一嘆:「武林事很難說,在下也百思不得其解,甚至駱幫主自己亦莫名其妙。」 

    師沛然道:「西方仙子可不是等閑之輩,兄弟你助優悠丐幫,切勿為自己帶來麻煩,若她下一步對付貴幫,又有誰會助你?」 

    展玉翅微微一笑:「助人不可存要人回報之心,否則正義何在,上次小弟不在合肥,還不是多得大哥拔刀相助?何況小弟也想見識見識西力仙子的手段。」 

    錢仲衡道:「我有一次押一批鹽到蜀中,無意中聽一位老和尚說,在唐古拉山住着一位喇嘛,武功出神入化,有如神仙中人,人稱他為西方聖人,他卻卻之不迭,反問人家甚麼是聖,甚麼是神,甚麼是魔?據知此人行事在正邪之間,一切但憑好惡,不管是非,但他對待他不喜的人,手段十分毒辣,對待不懂武功的人,又十分和藹,還時加救濟,因此當地的人都稱他為西方聖人,不知道這西方仙子跟他有否關係?」 

    展玉翅大感興趣,問道:「為何小弟從未聽聞過此人之事迹?你們都聽過么?」 

    眾皆搖頭。錢仲衡道:「那次也是愚兄頭一次聽人提及,也是唯一的一次。據那老和尚說,他不露臉已有二十多年,很多人都斷定他已死了。」 

    「除此之外,還聽到甚麼有關他的事迹?」 

    錢仲衡搖搖頭:「若他是西方仙子的師父,則很多事便可解釋了,否則難以想像她年紀輕輕,何能號令天下邪魔。」 

    「不知彼之武功比之張三奇又如何?」 

    錢仲衡沉聲道:「除非那和尚誇大其詞,否則應在張三奇之上。」 

    眾人又聊了一陣,聊不出結果來,便分頭歇息。 

    次日一早,展玉翅便起床,吃早飯後,師沛然塞了幾張銀票給展玉翅,展玉翅不收,師沛然道:「愚兄也知道你路上不愁花用,這是愚兄送給貴幫苦哈哈的兄弟,聊表寸心,幸勿推辭,否則便太見外了。」 

    展玉翅這才收下,師沛然等人又叮嚀了一番方分手。展玉翅匆匆趕到優悠丐幫揚州分舵,駱長達等人正在吃早飯。 

    黃書連忙讓座,展玉翅道:「小弟已用過了,黃堂主不必客氣!」 

    駱是達指著一位中年漢子,白白胖胖的,似是位大商賈道:「此乃此處分舵主常滿!」 

    雙方寒喧了一陣,重新入座。 

    方安家道:「常舵主聽到些消息,請你再說一遍,好教展副幫主也知道。」 

    常滿乾咳一聲,道:「咱們有弟兄查到,揚州城早一陣子曾來了一批神秘客,他們一直住在客棧內,有人認出其中一位是昔年惡名昭彰的『無惡不作』蔡明章,另一位似是『女屠戶』安婆婆!」 

    展玉翅問道:「除此兩人之外,尚有多少神秘客?」 

    「安婆婆住在華明客棧,那裏大抵住了七、八個人,蔡明章則住在如意客棧,那邊則只有四個,不過他們前天已離開了。」 

    駱長達輕嘆一聲:「最令人擔心的是居然無人知道他們去何處,是以飯後咱們便須立即奔回蘇州。」 

    展玉翅霍地長身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走吧!」當下眾人又帶上了乾糧清水,便立即離開。一路上快馬加鞭,到了渡頭,連人帶馬乘舟過江。 

    揚州的對岸便是鎮江,金山寺遠近馳名,但群豪哪有心情去朝拜?一上岸又揚鞭急馳。 

    由鎮江到蘇州路途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快馬急馳,只跑得馬兒口吐白沫,群豪仍覺得行程太慢,當下換了馬,繼續前進。 

    一路換了三批馬,至次日凌晨方抵達蘇州城外,展玉翅還是頭一遭來到這歷史名城,又是著名的水鄉,少不免多看幾眼,但駱長達等人則歸心似箭,一直放馬馳至一揀大院子外才停下來。 

    雖是優悠丐幫之總舵,但處於蘇州城內,仍保持園林特色,令初到江南的展玉翅大開眼界。一眼望去,不見人影,但當駱長達走近時,即見假山、花叢后露出守衛,向他行禮,禮畢之後,再度隱去。 

    展玉翅心中暗嘆:「到底是歷史悠久的大幫,四海丐幫是難望其項脊了。」 

    一路走去,背後跟着人,越來越多,到大廳時,後面已有二十來位,看他們步履舉止沉穩,便知是優悠丐幫的要人。 

    駱長達一聲不響,一直到他往中間那張太師椅上坐下才道:「跟本座來的這位是四海丐幫的副幫主展玉翅,相信大家都有所耳聞,本座跟他接觸過幾天,更加知道他是位熱血的漢子,光明磊落,不貪富貴,甘心要為天下叫化子做事而不求報酬的人,而且他的武功已登化境,本座也自認不如。」 

    他說至此,目光往眾人臉上掃過,見他們大多都露出半信半疑之神色,也不解釋,續道:「今日他聽說西方仙子這魔頭欲不利於本幫,便自告奮勇拔刀相助!對於他這份情,本幫生受了,但天下間像他這樣的青年已不復多見,應該給予鼓勵及致謝……」 

    他故意又再頓了一頓,然後一字一頓地道:「是故本座建議,以最高的禮儀來歡迎展副幫主,以及表示咱們之心意!」 

    駱長達說罷,突然長身走過去,往展玉翅身上吐了一口唾沫,展玉翅大吃一驚,連忙長身抱拳:「展玉翅乃後輩,有何德何能,當此大禮?幫主莫折煞我也!」 

    須知此乃丐幫之大禮,通常只有下屬對幫主才有行此禮者,是故滿堂丐幫弟子,全都愕然。 

    駱長達緩緩地道:「若副幫主不能當此禮,還有誰當得起?」他聲音突然一沉:「徐總堂主,你不能不表示一下。」 

    一位身材矮小瘦削的中年漢子走了過去,一聲不吭,也往展玉翅身上唾了一口。展玉翅大有愛寵苦驚之感,且有點受戲弄之感,駱長達如此一來,等於把自己抬上桌面,奈何受禮者若果閃避,那便是看不起對方,是以只好乖乖站着。 

    徐天從剛走開,方安家亦上前唾一口,他行的禮更大,直接唾在展玉翅臉上,這已有甘心接受指揮之意,隨後黃書亦是一口唾在展玉翅臉上,其他見狀,只能魚貫而上,各在展玉翅身上吐了一口。 

    駱長達這才滿意地坐回自己座位上。「諸位日後便知本座這樣做是洞悉先機,也是為大家的好!」他說得這般嚴重,倒使廳內眾人對展玉翅刮目相看了,而又累得他連連回禮不迭。 

    駱長達乾咳一聲:「展副幫主的事,以後再說!老徐,你先說說近況!」 

    徐天從道:「其實直至如今,咱們尚未發現西方仙子的蹤跡,不過屬下卻有個預感,她應該已來到附近……」 

    駱長達截口問道:「既然如此,為何毫無蹤跡?」 

    徐天從嘆了一口氣:「正因為這樣,屬下才更加擔心!」他吸了一口氣,提高聲音:「屬下已派出數十名精練的弟兄到各地分舵駐地打探消息……」 

    話末說完,但見外面快步跑進一個乞丐來,手上捧著一根竹管:「總堂主,無錫有信鴿來,是以黑鴿遞送的!」廳內各人臉色立時一變,原來優悠丐幫總分舵之間,以信鴿傳遞消息,視情況之嚴重程度,以信鴿之顏色劃分,一般情況以白色信鴿傳遞,緊急的則使用灰色信鴿,嚴重的方以黑鴿傳遞。 

    徐天從接過竹管,立即用力捏開,自中取出一張紙,只看了幾眼便失聲道:「無錫魯分舵主被西方仙子所殺,並留書限期咱們離開無錫,速定奪!龍。」 

    剎那間,大廳似在油鍋里灑下冷水般鬧開了。只聽「黑豹堂」堂主龍侶軍高聲叫道:「西方仙子那妖女,她若有種,為何不來找咱!」他乃無錫分舵副分舵主龍侶庭的大哥。 

    副堂主道:「堂主,你不用急,妖女既然已到了蘇州,還用等多久?可恨的是她為何要迫咱們離開無錫?」 

    「黃犬堂」堂主顧愛是位三十多歲,風韻猶存的丐婦,只聽她道:「也許她要在無錫開窯立萬!」 

    駱長達冷冷地道:「顧堂主,這次你可算失職了,居然在事先查不到半點蛛絲馬跡!」 

    原夾「黃犬堂」是專司打探消息的。 

    那顧愛雖是女子,但頗有男子作風。聞言行禮告罪:「屬下無能、失職,願受懲罰或降職處分。」 

    駱長達揮揮手:「立即再派一些精幹的人,易容到無錫打探消息。黃堂主,你速發信鴿,問清楚下手的是誰?除了西力仙子之外,還有甚麼人?」黃書連忙吩咐手下去辦。 

    方安家喃喃地道:「原來她目的是無錫,難怪揚州沒有動靜。」 

    不料剛說畢,又有一個丐漢拿着竹管進來,這次方安家搶前接過竹管捏破,取信念道:「白舵主與雷副舵主被西方仙子所殺,嘉興城內尚有敵蹤,望總舵速派人支援。」 

    念畢,廳內又鬧開了,你一言我一語談論外,有的則破口大罵,龍侶軍頓足道:「幫主,屬下願領精銳,立即奔赴嘉興!」 

    駱長達心頭亦同樣十分焦急,但他是一幫之主,自不能毛躁亂了軍心,是以反問:「你去了嘉興,那無錫又如何?」 

    龍侶軍微微一怔,道:「嘉興只余容中凱香主,正是群龍無首。」 

    駱長達截口道:「咱們且聽聽展副幫主的高見。」 

    展玉翅先問道:「請問幫主,貴幫共有多少座分舵?」 

    「共有十二個。」 

    「如今西方仙子不但攻打嘉興,也向無錫動手,說明她目標是要徹底剷除貴幫,而貴幫雖然勢力強橫,奈何分散太甚,很容易為對方逐一擊破!」展玉翅吸了一口氣方續道:「是以在下斗膽提出一個建議……」 

    駱長達忙道:「駱某是誠心求教,副幫主但說無妨!」 

    「愚見認為貴幫最好暫時放棄分舵,叫下面的弟兄解散……」 

    話未說畢,龍侶軍已叫了起來:「豈有此理,咱們辛辛苦苦建立的地盤,就這樣拱手送人,還把人殺掉,老子第一個不幹!」 

    「龍室主莫急,小弟之意乃要貴幫抽調精銳,立時趕赴蘇州,其他無拳無勇的須立時離開分舵,先分散到別處去,免遭毒手。」 

    龍侶軍還待再說,只因聽見駱長達撫掌道:「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這才作罷。 

    徐天從道:「如此屬下立時派人通知!嗯,黃堂主請即發出信鵠!」 

    展玉翅又道:「通知他們來到蘇州之後,不要到總舵,分佈在城外各處,行動要隱蔽!」 

    駱長達脫口稱善,接道:「從如今起,大家必須步步為營,連食水在使用之前都得檢驗一下,預防他們在水裏做手腳。」 

    他倆互相配合,指揮若定,下面的人情緒方逐漸穩定下來。方安家輕嘆一聲:「屬下至今仍不明白,西方妖女為何要對付咱們,是看上咱們勢力龐大,各處都已建立分舵,她要雀巢鳩佔?還是她下面的人跟本幫有仇……」 

    龍侶軍道:「這種魔頭要殺人還要講道理,還要有原因么?你也不必去猜想了,反正她敢來,咱們便跟她斗個分明,不是她死,便是我亡。」 

    駱長達道:「不能毛躁,強敵來犯,只能鬥智,不能鬥力,你不怕死,但下面的弟兄若被殘殺,咱們便失去立幫之宗旨,本幫之成立,不在乎改善叫化子的生活,而是同情他們,保護他們不受人欺負。」 

    他目光在手下的臉上掃過,接道:「其實本幫這許多年來,不但保護了他們,也相應改善了他們的生活,不過卻未能做到改變他們的心靈。至今為止,優悠丐幫的幫徒仍有給人恃勢橫行的印象,這當然是本座失職之處,但各地也似乎忘記了本幫立幫三大目的,這是第二個目的,希望以後大家多在這方面下功夫,不管幫徒是完整的人,還是四肢不全的,只要他存心使壞、恃勢欺人、恃勢強索,一經查實,須立即開除!」 

    展玉翅聽后,暗稱慚愧,以此看來,優悠丐幫的層次比四海弓幫不知高了多少,他們還肩負了宗教之功能,教化徒眾。 

    叫化子情況之複雜、品流之多樣,在他未當上四海丐幫副幫主之前,根本想像不到,至今方了解叫化子當中,既有值得同情的,但也有一部分相當令人討厭,更有一部分是非常可惡者。 

    不管與西方仙子之斗誰勝誰負,展玉翅已覺此行收穫甚豐,他決定回去之後,立例改善幫內弟子的心智及形象。由此他又想到一個問題,沙連水只能當個長老,要由他當幫主,實在還欠缺些甚麼,難怪盧多財看不起他。 

    一想到此,他突然興起拉盧多財入幫主持大局的念頭,他為自己找到路向,即顯得精神奕奕,聯想翩翩,連駱長達跟他手下,商量些甚麼也不知道。 

    忽聞駱長達道:「展副幫主,你頭一遭到蘇州,可要去虎丘遊覽一下?」 

    展玉翅不知駱長達是不是有意支開自己,乃欣然答應,駱長遠又道:「顧堂主,你派個伶俐的人當嚮導。」 

    俄頃,顧愛便帶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來,生得唇紅齒白,白臉斯文,哪裏有一點叫化子的味道,只看得展玉翅嘖嘖稱奇不已。 

    又聞駱長達道:「副幫主天亮之前一定要回來,敝幫雖不比別人,但接風宴也是少不了的,盧遠景,你小心伺候展副幫主,有事便替他跑腿,反正展副幫主在敝幫之時,他起居飲食,一切均由你負責。」 

    盧遠景連聲應是,低聲道:「副幫主請隨在下來!」他將他引到花園,又道:「請副幫主稍候,在下失陪一下,立即回來?」 

    展玉翅雖然心中有點奇怪,幸虧花園景色甚佳,涼亭小橋,曲涇通幽,引人入勝,他不由自主地走上九曲橋,橋下流水淙淙,金鯉暢遊其間,展玉翅暗嘆一聲,此處何有一絲叫化子的味道。 

    俄頃,盧遠景取了包點及兩個羊水囊回來,引展玉翅走出「優園」,外面已停放了兩匹健馬,兩人跨上馬鞍,乃向閭門走去。 

    「副幫主,咱們先到寒山寺,下午再去虎丘遊覽吧!」 

    「客隨主便,由你安排好了!」 

    那盧遠景對展玉翅的態度不卑不亢,眉宇間露出一抹傲氣,使展玉翅暗暗稱奇。走到路上,詢問起來,方知他竟是盧多財的堂侄。 

    「你跟令堂叔很熟吧?他為何不加入貴幫?」 

    「我堂叔閑雲野鶴,居無定所,在下已兩、三年未見過他了,他性子灑脫,不願受拘束,怎會加入敝幫!」 

    「可惜可惜,盧大俠確是乞丐群中之奇人,可惜他不肯加入敝幫,否則四海丐幫短期內便可茁壯成長。」 

    「敝幫駱幫主已邀請過他兩次了,他都沒答應,又怎會去貴幫?」 

    這句話明顯有看不起四海丐幫之意,展玉翅心中甚不舒服。不過就目前雙方之勢力來論,又確是實情。展玉翅亦不願自墮身份與他爭論,是以一笑置之。 

    到了寒山寺,已經靠午。只見寺外有一條河流,停泊著好幾艘小舟,炊煙正自竹篷里冒出來,還透著紅燒肉的香味。 

    盧遠景笑道:「真難為了寺里吃素的僧人們。」 

    那寒山寺因前朝張繼的一首七絕詩,而天下聞名,但規模並不大,一進門便是一堵照牆,牆后是座庭院,兩旁是鍾豉樓,再進去便是大殿了。右首尚有一座小樓,樓上掛着一口大銅鐘,半夜鐘聲到客船,指的便是這口鐘了。 

    再後面一座殿堂,供的卻是和合二仙,善信不少,但似乎遊客更多。 

    兩人只花了半個多時辰便出來了,坐在橋頭上吃乾糧,展玉翅指著近在咫尺的小舟道:「這些船靠得這麼近,就是寺內打破一個大碗也聽得到。」 

    盧遠景笑道:「許多外地來的遊客,看后都有點失望。他們都是讀了張繼的詩之後,專程來遊覽的,結果失望離開的居多。在下讀書不多,是以沒有特別的感覺,希望副幫主不會太過失望。」 

    展玉翅笑笑不語,兩人吃了乾糧又策馬去虎丘,展玉翅對虎丘最感興趣的是傳說吳王夫差以石試幹將莫邪寶劍之威力,而遺留下來的試劍石。 

    那一塊大石,自中而裂,斷口整齊,若真的是被利劍所斬,則真乃神兵利器,斷無疑問,若是天然的,則令人讚歎大自然之巧妙。 

    虎丘比寒山寺幽靜多了,走了一陣,煩惱漸消,西方仙子之事已丟在腦後,待他倆返回蘇州城,正好是紅霞滿天、宿鳥歸飛時分。 

    一進優園,即有人傳話,請展玉翅到書房,一位丫鬟引着他進內宅廂房,房內只有駱長達一人,正在看書。 

    駱長達抬頭道:「展兄弟今日能否盡興?」 

    展玉翅點點頭:「幫主有事找小弟?」 

    駱長達擱下手上的書本,道:「賢弟先坐下喝杯茶。」 

    書房內有兩張高背椅,中間一個茶几,正放着一壺茶,兩個茶盞,展玉翅也不客氣,一口氣喝下兩、三盞茶方住手。 

    「賢弟覺得敝幫如何?」 

    「小弟雖然只跟貴幫的人相處半個時辰,但受益良多,此乃真心話。」 

    駱長達含笑道:「愚兄不想聽這個,要聽實際一點的。」 

    展玉翅微微一怔,摸清了其用意方道:「貴幫各方面,均還在敝幫之上,看得出兄長付出了不少心血。」 

    駱長達正容地道:「你錯了,這都是前輩留下來的成果。敝幫開幫至今已百餘年,愚兄已是第六任幫主,而貴幫卻是剛剛開始,當然有差距。」他頓了一頓續道:「但若貴幫願雙方合併,對貴幫的發展,是不是有裨益?」 

    「這個道理連小孩子也懂得。」展玉翅略一沉吟,反問:「你不覺得如此決定,是有點匆促?」 

    「對你來說可能匆促,但於我已考慮了幾個月。」駱長達長嘆一聲:「我實在太累了! 

    一個人到了我這個年紀,既不愁生活,家裏又有四個妻子,我還這麼累作甚?希望你能儘快答應。」 

    展玉翅微微一笑:「再快也得先解決了西方仙子的尋釁,再快也得要我回去向敝幫主報告。」他話鋒一轉:「吾兄是否已尋出西方仙子來尋釁之原因?」 

    「她應該是為了佔據敝幫的地盤,看上敝幫還有兩個原因:第一,丐幫在武林中地位不高,人緣不佳,是何原因,你必定也很清楚。第二,丐幫弟子良莠不齊,又最多有奶便是娘的人,只要有人給他們活下去的條件,很多人甚麼事都會幹。」 

    展玉翅也嘆了一口氣:「叫化子品流之複雜,任何一個幫會都趕不上。」 

    「也因此咱們才會成立一個幫會,將他們引上正途。」 

    展玉翅忽然提出一個令人不易答覆的問題:「貴幫和兄長,是否已想到辦法應付西方仙子?」 

    駱長達把難題反而推回給展玉翅,問:「依賢弟之見,有何良策可應付?」 

    「小弟不知貴幫之真正實力,難以揣測。」 

    「問題是咱們還不知道她帶了多少人來,亦不知道她帶來的人的實力,但敝幫也不是豆腐做的,她若想消滅敝幫,必須付出極大的代價。」 

    「你認為你的手下,直至最底下的弟兄,都肯為貴幫之生死榮辱,付出慘重之代價?」 

    這句詁像一條鞭子般抽打在駱長達身上,他霍地長身道:「時間已不早,你中午未曾好好吃過,咱們先吃晚飯再談。」 

    ***晚飯甚是豐富,但優悠丐幫的大頭目,並無人狼吞虎咽,證明他們經常大吃大喝。駱長達似猜到展玉翅心中所思,低聲道:「你不能要求你下面的幹將,跟叫化子一模一樣,否則他們還有心情為叫化子賣力氣?」 

    展玉翅緩緩點頭,又聽駱長達低聲道:「世上根本沒有絕對公平之事,否則有能力的人,他亦坐着等人幫助,說到底是,丐幫須用錢養一群有本事的人,利用他們保護無權無勢的叫化子。」 

    展玉翅終於明白了許多道理,更了解當丐幫之主,比其他幫會頭子更困難。 

    「咱們存有足夠香主級以上之人員的全年生活開支,須知敝幫總分舵這樣的人員,一共有百多位,還有一點,你可以調查一下,便知敝幫弟子作風比任何一個丐幫的弟子都要好!」 

    「這是甚麼原因?」展玉翅佩服之餘,不得不虛心討教。 

    「第一,咱們有嚴厲的幫規。第二,江南到底是魚米之鄉,相對來說,本幫弟子生活比別地好。」 

    生活好,自然不會出現強索之行徑,自然不會死纏爛打,軟硬兼施,迫人非給賞錢不可,這個道理,展玉翅當然明白。 

    吃飯時,居然無人談及西方仙子之事,反而展玉翅按捺不住,問道:「諸位是否已得到西方仙子的最新消息?」 

    龍侶軍悶哼一聲:「若有消息,龍某還能坐下來吃飯?那小妖女就像一陣風般,突然消失了!」 

    展玉翅吃了一驚:「以貴幫弟子之多,竟然查不到一點丁消息?連她帶來的人,也突然消失?」 

    徐天從等人神色均十分凝重,最可伯的事,便是完全摸不到敵人的底細,她下一個目標是哪裏? 

    駱長達乾咳一聲:「敝幫已下了命令,著各地分舵暫停一切活動,弟子分散,香主級以上的人,除了數人留在原地善後,其他的均在此集中,最快那一批,明早就應該到達,最後那一批,後天晚上亦應該抵達。」 

    龍侶軍沉聲道:「老子便不相信,咱們集中實力之後,小妖女還敢來挑釁!」 

    話剛說畢,只見一個漢子匆匆跑進來,到廳外欲進又末敢進,方安家問道:「小蘇,有何急事?」 

    「馬超、馬越兩兄弟被人殺死!」 

    江湖幫會仇殺之事無日無之,死個把人根本不算一回事,可是在這當兒,眾人心弦似被人拉動了一下,悚然變色。 

    龍侶軍應聲問道:「馬氏兄弟是給甚麼人殺死的?一定是西力妖女,只有這種沒有人性的人才會殺馬氏兄弟!」 

    姓蘇的漢子道:「屬下不太清楚,不過屍體是被擱在大門外的。」 

    廳中已有幾個霍地站了起來,龍侶軍急問:「是甚麼人殺他倆,把屍體放在此處的?」 

    那漢子囁嚅地道:「不,不知道……」 

    「放你娘的屁!守在院子外面的人都死清光了么?」 

    「屍體是……被人由屋項拋下來的……咱們追出時,已看不到人……」 

    徐天從道:「周圍屋頂上也得派人把守!」 

    方安家道:「不好,也許魔頭還會向馬家下手,你快去看看。」 

    顧愛道:「我去查查看!」她是黃犬堂堂主,自然義不容辭,接着蘇義亦表示要去,他是總舵禮堂堂主,去亦沒有不對之處,但展玉翅也表示要去,便大出他人意外。 

    駱長達道:「副幫主要去,你們須好好保護他。」言下之意,人人均知。 

    馬氏兄弟是本地人,他家在西城區,住在那裏的人,通常是苦哈哈的居多。他家屋子不算小,但十分殘舊,門外水溝淤塞,臭氣熏天,展玉翅一踏進小巷便閉住呼吸。 

    在路上,展玉翅已打聽好馬氏兄弟的狀況,原來馬家有位寡母,姐妹又多。馬超八歲時,父親便去世,全靠寡母行乞,養活他們五兄弟姐妹。馬超和馬越也很長進,一切花錢的惡習,從不沾染,十年後,馬氏兄弟也不知在哪裏學了武藝,便加入優悠丐幫,三年後積功升為香主。 

    馬氏兄弟加入優悠丐幫之後,他一家人便不再當叫化子,按理應該是轉運的開始,可惜她們居然神志經常失常,馬氏兄弟為此,也不敢成家立室,專心養活母親及三位妹妹,不但幫內的兄弟敬服,同情他倆,西城區的居民一提起他倆,亦無不豎起拇指。 

    但西方仙子居然將這樣的好人殺死,展玉翅以前對西方仙子雖有好感,此刻心中亦窩著一團火。 

    顧愛伸手敲門,起初是輕輕地敲,後來用力拍打,裏面仍無反應,索性一腳將門踢開。 

    大門一打開,眾人已聞到一股血腥味,葛東一陣風般地沖了進去,一見廳里倒卧著一個全身赤裸的婦人,葛東用腳將屍體踢翻,使其面朝上。 

    眾人目光一落,卻幾乎把肺氣炸,那婦人看來四十來歲,身材略為豐滿,致命傷竟是下陰被人插了一根木棍,木棍的另一端,自小腹透體而出,兇手殺人手法非常殘暴。 

    顧愛顫聲地道:「她便是馬超的母親牛氏。」 

    葛東咬牙道:「西力妖女簡直連畜生也不如!」 

    顧愛道:「馬家還有三個姑娘,咱們再搜一搜!」展玉翅已早一步,走入第一間卧室,只見床上也躺着一位少女,看來二十齣頭,五官與其母相似,不問而知,必是馬超的妹妹。 

    令展玉翅震驚的是床上竟放着一封信,信封上寫着幾個字:展副幫主密閱。 

    展玉翅先收起那封信,呼道:「此處也有一具女屍!」他走出房外,讓其他人進去,都說是馬超的大妹。未幾,在其他房內亦發現馬超二妹的屍體,她們兩姐妹衣衫完整,均是被刀所殺,唯馬母牛氏赤裸。 

    忙亂之中,蘇義突然發現展玉翅已不在,忙問:「展副幫主呢?有誰見到他?」眾皆搖頭。 

    顧愛道:「幫主十分器重他,萬不能讓他落單,而遭西方仙子的毒手,快找!」 

    蘇義叫道:「還有一個問題,為何獨少了馬家小妹?也一併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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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幫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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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齊赴總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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