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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都是老婆上網,我一般用我的筆記本電腦寫作,兩人互不干擾。可今天我覺得很無聊,看了看網上新聞,就鬼使神差地被「網」進去了,半天出不來。

我給自己取個女人的名字,叫「漂亮的苦菜花」我想我他媽的也夠苦的了。我一點擊「登陸」,就把系統給騙了。系統說:漂亮的苦菜花邁著輕柔的腳步走進「成熟男女」。哦,差點忘了告訴讀者朋友,「成熟男女」是一個聊天室的名字。我想了一下,我要聊天的話,最好還是找些比較成熟的人,這樣才不會沒有共同語言,要是與少年兒童肯定聊不到一塊兒去。當然,真有少年兒童混進「成熟男女」,我也拿他們沒辦法,電腦根本沒安裝可視系統,我哪能知道他們的年齡呢?

我一走進「成熟男女」,就被一個叫「愛你沒商量」自稱是男人的人一見鍾情。

愛你沒商量說:漂亮的苦菜花,我已經毫不客氣地愛上了你!

我送他一個表示微笑的圖標,並馬上打出一行字:你最好還是對我客氣一點。

我不敢客氣。愛你沒商量說,我一客氣就擔心你被別的帥哥搶跑了。他們一個個都像山賊似的,見不得女人的面。你沒看見,在今天情人節這個特殊的日子裏,這裏男女比例有些失調嗎?

我暗自笑了一下:大家又不是從廁所或者澡堂里出來的,你怎麼知道誰男誰女?

嘿嘿,蚊子飛過,我都知道公母。愛你沒商量顯然吹牛皮不打草稿。

我說:蚊子叮到你臉上半天沒見血,笑你臉皮厚呢!

愛你沒商量說:嘿嘿,就算我臉皮厚吧。今天擁有你,情人節就算沒有白過。我送你花要不要?

好啊,我說,我總不能讓你白過這個情人節吧!

謝謝你。想像得到,愛你沒商量已激動不已。

我說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吧?

他說哪裏哪裏,是你給了我這次難得的送花機會啊。

系統顯示字幕:愛你沒商量箭步跑到花店刷地買到一束玫瑰花,傻傻地跪倒在漂亮的苦菜花的石榴裙下說:「親愛的漂亮的苦菜花,我愛你好愛你永生永世不變心海枯石爛不後悔!」後邊還有一個精美的男人給女人獻花的圖標,看那男人的動作很有紳士風度,而代表我的那個假女人也很有些妖里妖氣。我一看見就憋不住想笑。這狗日的網絡,太他媽神了。

喜不喜歡?愛你沒商量問我。

喜歡喜歡,我說怎麼不喜歡呢?

他說那你怎麼感謝我呀?

我問他,此刻你最想要什麼?

他送我一個羞澀靦腆的圖標說:給我一個溫柔的吻行嗎?

男人跟男人接吻,我覺得有些噁心(我已經斷定他是真男人了)。此刻,我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沒有以真實的男人身份進這個聊天室。沒辦法,就硬著頭皮把這一回女人當到底吧。我說:好是好,就怕傳染病。你沒聽說嗎?廣州出了三大怪:出門口罩戴,白醋搶著買,咳嗽受責怪,都是病毒在使壞,嚇得人民搶葯快。這三怪會不會波及到我們這座城市來呢?

愛你沒商量說:我也收到了廣州傳來的信息——今年情人節不收禮,要收就收板藍根!……人們見面就問,今天喝了沒有?

所以我說,接吻最好還是慎重一點,小心傳染。我說,這樣吧,還是讓我們先做些準備工作,講究一點接吻技巧:接吻前三天,請你每天堅持服用兩包板藍根。接吻前一刻,請你用白醋漱口。接吻時,我們最好遠離人群,在空氣流通的地方實施。接吻后,立刻戴上事先準備好的口罩。

我們在聊天室,這些就都免了吧。愛你沒商量採用商量的口氣說。

不能免決不能免,我說,要不然電腦也會染上病毒。

愛你沒商量有些灰心喪氣地說:那我豈不是至少要等三天?

三天算什麼?我說這也算是對你的考驗吧。

愛你沒商量似乎重重地嘆了口氣:唉!看來這個情人節又白過了。

我因此哈哈大笑。也就在這個時候,老婆回來了。

老婆回來的時候風情萬種,臉上紅撲撲的,很興奮很甜蜜的樣子,手裏捧著好大一捧花。看到那花,我的眼球都要跳出眼眶來了,她捧著的居然是名貴的「藍色妖姬」!

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在此之前,我有過一些猜想,滿以為她回來的時候一定會躡手躡腳小心謹慎;或者裝着什麼事沒發生,像平時加班晚了回來一樣;或者聰明一點給我帶些夜宵,陪我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讓我們之間的不愉快煙消雲散。然而,現實猶如一根飛來的棒子,一下子將我打蒙了,好半天才讓我緩過氣來。

我陰陽怪氣地說,你還回來幹什麼?

她快活地笑着說,我當然想在星級賓館開個情侶包間啊,可誰來付錢,你嗎?

我諷刺道,1314元錢的「藍色妖姬」都買得起,難道還在乎那點錢?

她用一對驚訝的大眼睛望着我,喲,還不傻呀,還知道這種花叫「藍色妖姬」?還知道什麼?1314什麼含義知道不?

我一下子把手中的茶杯砸在牆上,茶杯「啪」的一下四分五裂。我說,什麼意思?你以為真是花店老闆所說的「一生一世」嗎?呸!我看起來恰恰是「要散要死」!

這突如其來的惡毒的攻擊,令老婆臉色大變,剎那間只見她滿臉由紅變紫,由紫變白,兩隻大大的眼睛幾乎要冒出火來。

豬!你是一頭豬——

她突然發瘋似的大叫着,踉踉蹌蹌,奔進睡房,把門關死,撲倒在床上哭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我已經什麼都無所謂了。我想我是豬又怎樣?當豬也要當個明白豬。真讓人家戴了綠帽子還親切地叫人家哥哥,那才真是蠢豬一個呢!

老婆在房裏不停地哭,我就跑到書房裏去繼續上網。管她呢?她不把我放在眼裏,我還在乎什麼呢?

兒子悄悄過來威脅我,你趕快去哄哄我媽,否則我把你的醜事都告訴她。

我警告他說,你別跟老子來這一套,你媽夠對不住我了。

你是男人,你得哄她。兒子據理力爭。

我說你少跟老子瞎摻和,哪有你說話的權利?

兒子似乎被我嚇著了,膽怯地退了出去。

「愛你沒商量」在電腦上說了幾遍:「在嗎?」像個瞎子在找他的老婆。又說:為啥說走就走,一點商量都沒有?

我說對不起讓你久等了,剛才抽空與一個絕情絕義的人吵了一場架。

愛你沒商量說:既然絕情絕義,就乾脆一刀兩斷,不要以吵架來浪費感情。

哪有那麼容易?我說。

別再藕斷絲連了好不好?愛你沒商量又以商量的口氣對我說,試試讓我當你的候補隊員怎樣?

我滑鼠一點,乾淨利落地離開了聊天室,沒給他留下一點藕斷絲連的商量餘地。

老婆的哭聲漸漸喑啞,後來終於銷聲匿跡了。我想我也沒有必要進去與她同床共枕,就抱來一床棉被,把自己裹起,倒在書房的沙發上。那一夜,我睡得十分潦草,天沒大亮就提着包上班了。我在單位照了下鏡子,我發現我的眼睛看上去像個大熊貓。不過,誰也沒有來關心我像不像大熊貓,因為廳里出了件大事,收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件大事,就是金巧兒的老公死了。

金巧兒的老公是在情人節的晚上死的。

算起來,金巧兒的老公死的時候,金巧兒正在給我的手機發短訊息,弄得挺幽默挺風趣的。可是,金巧兒再也幽默風趣不起來了。

我到殯儀館去看了金巧兒的老公。金巧兒在她老公身旁哭得死去活來。見到我們的時候,她自然是「活過來」了,不過看上去還是不大有精神,整個人憔悴得不成樣子,聲音聽起來像公鴨在叫。

金巧兒的老公是出車禍死的。

金巧兒從外地調到廳里來才三個月多一點點。金巧兒一調動就與老公兩地分居了,過起了牛郎織女的生活。春節的時候,金巧兒讓老公來團圓,老公不敢怠慢,來過了七天幸福快活的日子。這才沒走多久呢,又要過情人節。在金巧兒眼裏,情人節比春節更重要,不好好地過一下是不行的。在她看來,男人就是這樣,你不跟他過情人節,他就有可能跑到外邊去跟人家過。她想她總不能因為事業上得意而在情場上失意失去丈夫吧。於是就又打電話催老公趕來團圓,而且下了死命令,無論如何要在晚飯之前趕到,並且威脅說,你不過來,我這個情人節就與別人過了。

可是,金巧兒等了好長時間,都不見老公的蹤影,一桌飯菜涼了又熱,熱了又涼,弄得她很心焦。給老公打電話,通了,卻總是沒人接。於是她就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這個傢伙在搞什麼鬼。她先是往好處想,她想老公有可能是在哪家花店給她買花,正與花店老闆討價還價,想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給她一個驚喜;也有可能是他坐在車上,車子聲音太大,沒有聽見自己的手機響。當然也有很壞的猜想,比如是否車子在路上出了毛病,正在搶修,而手機沒有放在身上。最糟糕的擔心是害怕老公正與別的女人過情人節而被捆住了手腳,脫不開身,接電話又不方便。想到這些時,她就差點要發瘋,於是就想對老公實施報復,找一些印象比較好的男人作為思念對象,一個一個給他們的手機發短訊息。說起來在下很榮幸,也成了金巧兒思念的對象之一,而且收到了不止一條的短訊息,我當時要是不忙着尋找老婆,說不定還真的給她回了電話,陪她度過一段茫然而寂寞的時光。而正是那個時候,她老公的車子由於開得太快,在一處拐彎地段沒有看清標誌,獵豹似的飛出公路七八米,一個倒栽蔥,就永遠地離開了這個無限精彩的世界。而此地離家僅一公里之遙。一公里成了他們夫妻倆永遠不可逾越的銀河。

當噩耗傳來的時候,金巧兒早已從焦急的等待中擺脫出來,正在網上與一個男人聊天,她與那個男人在網上建立了一個溫馨的小包間,吃着麵包,品著牛奶和咖啡,還興奮地接受了男人送給她的一束漂亮的百合花。不過,這些都是畫餅充饑的鬼把戲。但她當時的確樂此不疲,覺得比與老公見面還要令她更開心。然而,當她聽到老公的死訊時,握著電話的手就僵在那裏好一會兒,差一點兒就暈倒在地。

金巧兒的老公說死就死了,想來人的生命真是很脆弱,陰陽之間僅一線之隔。從殯儀館出來,我心裏生出許多感慨,想回家與老婆好好過日子。

可這個世界不是你想好好過就能好好過的,而現實恰恰事與願違,老婆根本就不與我配合。晚上她只做了兩個人的飯菜,等我回家的時候,她和兒子早已吃過了,人已躲進了房裏。我叫了幾次門,她都不開,只聽見噼里啪啦手指快速敲擊電腦鍵盤的聲音。我知道她與人聊天已進入忘我境界,再叫也是白搭。

貓在客廳里叫春,一聲長一聲短,我很惱火地踢了它一腳。然後找一包速食麵,用開水泡了,草草地對付一下,也躲進書房,進了我的聊天室。我想,這日子就這樣過吧,認真不得的。人生一輩子就幾十年光景,太較真了傷神。她生氣就讓她生吧,時間將會消磨一切。

這次我沒有以「漂亮的苦菜花」的名義進入聊天室,我給自己取了一個新的名字叫「青青野草」。我希望自己能夠像野草一樣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不至於被任何困難壓垮。我以男性的身份在網上注了冊,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男人的陽剛之氣。當我點擊「登錄」時,系統果然報告說:風度翩翩的「青青野草」氣宇軒昂地走進「成熟男女」。我朝大家打個招呼,叫了聲:Hello!隨即就有四五個女人回應我:Hi!

我沒有與她們馬上開聊,而是朝現場所有的人看了幾眼。我發現那個叫「愛你沒商量」的傢伙果然也在。我雙擊他的名字,屏幕上出現一個留言窗口,他居然在留言欄里登了一條尋人啟事,尋找他可愛的「漂亮的苦菜花」。甚至用密碼寫了一封情書貼在那裏。

情書是這樣寫的:72(接着是一朵黃色油菜花圖標)2,045086,520,33442020,33991010。我念了好幾遍竟不知所云,於是點擊他設置的「鏈接」按鈕,奇迹馬上出現了,那份情書立刻被翻譯成如下文字:親愛漂亮的苦菜花啊,您是我的女朋友,我愛你,生生世世愛你愛你,長長久久要你要你!

說實話,這封情書讓我好感動,好感動。沒想到這小子對我這個假冒偽劣的女人那麼痴情。可是沒有辦法,我再也不能當女人了。看來,我在愛你沒商量的心目中,也像金巧兒的丈夫在金巧兒面前一樣,永遠消失了。猛一想起來,我真是夠殘酷的。

我要不要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呢?他是那麼深愛着那個所謂的漂亮的苦菜花,漂亮的苦菜花在他的心目中是那麼神聖,那麼高貴,我要是突然之間說它根本就是假女人一個,讓那神聖倏然間崩潰,豈不比苦菜花的消失更加令他失望?那不是要讓他發瘋嗎?罷罷罷,就讓它永遠成為一個秘密吧,我想我再不犯同樣的錯誤就是了。

跟我打招呼的美媚實在太多了,我一時有些眼花繚亂,應接不暇,不知該選擇哪個為聊天對象才好。其中有個沒有註冊的名叫「開心美女」的有些吸引我,但是她沒註冊,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女人,如果她是個大老爺們兒,豈不讓我像「愛你沒商量」那樣慘兮兮的遭人矇騙?於是我對她說:開心美女,你好像還沒有戶口呢?小心警察找你要身份證?

開心美女說:呵呵,我為什麼一定要那個名分呢?沒有它我不是照樣開心嗎?

我說:那你就是個「黑人」了。誰敢搭理你啊。

開心美女質問:你不是沒有抵禦住我的誘惑嗎?

我用嘲弄的口氣說:你別高興得太早了,這裏的美女多得是,小心我馬上把你一腳踹掉!

喲,開心美女委屈地說,你是成心不讓我開心嗎?你還是男人嗎?對女人那麼狠!

我說我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真女人才對你發狠的。趕快去註冊吧,Goodbye!

今天晚上沒有吃飯,老婆兒子都不理我,看來我還帶着一定的情緒。如果不擺脫這種心情的話,恐怕在這兒找不到聊友了。

離開了「開心美女」,我盡量以一種快樂的心情與一個名叫「酷愛玫瑰」的女人攀談上了。

我問酷愛玫瑰,情人節收到多少玫瑰?

酷愛玫瑰傷心地告訴我,別提了,為了玫瑰,我與他吵了一架。

我說我有999朵玫瑰,被人搶跑了333朵,還剩666朵你要不要?

酷愛玫瑰說被誰搶跑了?

我說有情人沒玫瑰的男人。

酷愛玫瑰嘲笑說,那麼你是有玫瑰無情人了!

我不是「無情人」而是沒有情人。我辯解道。

酷愛玫瑰顯然被我的幽默逗笑了:呵呵,還是無情人!我不跟無情人聊天。

沒料到她也如此幽默詼諧,我興緻勃勃地說,有情無情你可以考驗考驗我嘛。

酷愛玫瑰挑逗我說好呀好呀,給你一次機會。666朵玫瑰我現在收下了,還有333朵玫瑰你在一年內給我送齊。每天睡覺之前放到我的電子信箱裏,要保證我每天一打開就能夠看得到。明年情人節我要全盤清點。

我在圖片庫里選個意味深長的笑臉送給她,說何必等一年呢,其實666朵玫瑰倒著拿,也就是999朵。已經齊了。

酷愛玫瑰說,呵呵,別耍滑頭。要是不同意的話我也不勉強。

我說如果我出差上不了網怎麼辦?

酷愛玫瑰說,一年365天,我已經給你留下32天的空當,如果有特殊原因事先要打報告,允許事後再補。

想想這遊戲還是挺有意思的,於是我不加思索,痛痛快快地答應了她的要求。

聊到這裏,酷愛玫瑰說聲有事,當即就與我拜拜了。於是我開始履行我的諾言。我在新浪網賀卡站精心挑選一枝紅玫瑰,寫上簡短附言,按照酷愛玫瑰給我的郵箱地址,給她發過去,系統報告說發送成功。於是我就從網上退了下來,躺倒在沙發上,開始回味與酷愛玫瑰的對話,心中湧起一股甜滋滋的感覺。

老婆房裏沒有了敲擊鍵盤的聲音,窸窸窣窣地不知在幹些什麼。我去敲門,老婆根本不理我。我說,你不能不理我,這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們必須坐下來好好談談,通過對話來解決我們之間的爭端。

那時候,美國與伊拉克好像也是這樣緊張,愛好和平的人們都希望他們好好地坐下來,舉行對話。薩達姆要與布希講條件,可布希斷然拒絕了。

老婆也拒絕了我,她說,我們沒有什麼好談的,你太不可理喻了!

我說,不就是沒有陪你逛街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可你卻要那樣對我,讓我這個做男人的面子往哪兒擱?

老婆打開房門,輕蔑地瞟了我一眼,鼻子裏發出一聲哼,一把推開我,再次棄家而去。

望着老婆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我心中悵然若失。

老婆就是那個硬性子,她對你好起來比誰都好,她對你印象不好了,正眼都不瞧你一下,更談不上與你溝通,弄得你不知道她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貓仍然放肆地咪咪叫着,它似乎不大怕我,叫得像孩子的哭泣。我一走近它,它就在地上打滾,一種要死要活的樣子,可憐巴巴的。

這是一隻雌性花貓,年初從鄉下捉來時比老鼠大不了多少,樣子也挺難看。如今已出落得楚楚動人。當初是因為樓上有老鼠才養了它,它一來,老鼠果然就少了。不知是真的被它趕盡殺絕了,還是見了它都逃之夭夭了。總之自從有了它,再也沒有老鼠在天花板上開運動會或者發動戰爭的情景了,家裏出現了難得的安寧。老婆對它寵愛有加,幾乎每周都要給它洗一次澡,還教會了它跟人一樣在廁所里大小便的良好習慣。凡上我們家的客人都誇它跟人似的,太有靈性了。在眾人的讚美聲中,我們更加愛它如掌上明珠,老婆沒事了就將它摟在懷裏,有時候還衝着它說話。貓似乎聽得懂人話,向著人做出很乖巧很溫柔的樣子,在你身上蹭著,咪咪叫着,伸出舌頭舔你的手掌心,舔得你痒痒的,格外開心。

平時家裏沒人,它就蜷縮在沙發上睡覺,有人進來,只要聽到門鈴響,它就會突然從沙發上彈跳起來,箭一樣射到門前去迎接,做出歡天喜地的樣子。

可是自從開春以後,貓似乎就有些不大聽話了,時常晝夜吵鬧不休。一會兒從這間房跑到那間房,一會兒又從那間房跑到這間房,爬上爬下,跳高蹦低,不是把碗碰到地上砸了,就是把老婆的毛線拖到地上織網。見到人就在你腿上蹭來蹭去,四腳朝天地在地下打滾,做出煩躁不安不可遏制的樣子。

門外時常有一隻黑色的公貓前來挑逗,毛色黑得發亮,看上去膘肥體壯,格外健美。黑貓一來,它們就會一個門裏一個門外地對話交談,你一句我一句,發出與平時迥然不同的聲音。情人節的前一天,老婆望着我笑了笑,開天闢地第一次把貓放出門去。我們的花貓似乎與那隻黑貓一見傾心,當場就被那個黑傢伙給帶走了。次日回來的時候,我們的花貓和人家的黑貓像一對情侶,在我們家作了半天客。後來那黑貓被我兒子毫不客氣地趕跑了。

此刻,我們家的花貓不停地叫喚,顯然還是為了要去與它的「黑馬王子」私下幽會。我當然會猜得中它的心思。我把門打開,乾脆就把它一腳踹了出去。

望着貓箭一樣遠去的身影,我把門狠狠地合攏,牆體在重力作用下發出一陣劇烈的震顫。我大罵一聲:狗日的!

兒子從他的寫字間探出頭來,鬼一樣地瞟了我一眼,又鬼一樣的把頭縮了回去。那樣子好像不認識我是他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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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我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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