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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十二年前認識我的老婆王小春的。那時候我雖然沒有當官,但已是我們處長的得力幹將了。我們是大機關,那年春天,王小春大學快要畢業托熟人安排到我們辦公廳搞實習,她想實習完了,就分配到市直機關里。她的臨時辦公桌正好與我對面,因此,上天就給我們創造了結合的緣分。

她比我小八歲,腦後扎著兩條短辮,走路風吹楊柳似的,成天樂呵呵笑眯眯的,整個人充滿青春的活力。

正應了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那句老話,上班的時候,我們相對而坐,各自忙着自己的事,疲倦了抬起頭來,就能看清對方的臉。而每當這時候,我們就會把辦公室的氣氛搞得很活躍,因此整個疲倦就會煙消雲散。

她是那種能夠給人帶來光明的女孩。她不但讓你忘掉疲勞,還能讓你忘掉生活的煩惱。你只要和她在一起,心中就會感到一種無名的快感。當她離開你的時候,你會不由自主地想她。

剛來的時候,她一個勁兒地稱我老師,左一個秦老師右一個秦老師,叫得我很不好意思。後來我就對她說,其實我肚裏的墨水並不比你多,我只是社會實踐經驗比你多那麼一點點,做你的老師實不敢當,以後千萬別再叫我老師了,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她說那哪成啊?這樣吧,你比我大,我就叫你秦哥吧。

我說行啊。

沒想到這話讓其他同志聽到了,大家都哄堂大笑,意味深長地一齊叫我秦(情)哥、秦(情)哥哥,一邊叫還一邊扮著風趣的鬼臉。把小春的臉都叫紅了,讓我也難堪得不得了。

那陣子,她有不會做的事情一般不問別人,首先總是來請教我。我不在,她就通過尋呼台,從茫茫人海中把我找出來。當她的問題得到滿意答案之後,她總要甜甜地說聲謝謝。日久天長我發現一個問題,公眾場合她總是叫我秦大哥,而當我們倆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叫我秦哥。每當叫我秦哥的時候,我就臉紅心跳,想從她臉上看出某些端倪,可她的表情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得體,以至於我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有一次我上街去辦事,出辦公樓不久就看見她扶著自行車站在路旁望着我羞澀地笑。我說你幹嗎在這兒擺一處風景讓人瞧?

她說秦哥你真壞,人家急死了你還說風涼話,快來救救我吧!

救你?我莫名其妙。好端端地救什麼救?她說你過來呀。於是我就朝她走過去。其實她不叫我,我也會走過去的。此刻,我才發現她是因為白色連衣裙絞到自行車車條裏面去了,進不能,退不得,又擔心被人看見笑話,就那麼尷尬地站在那裏等。

一臉羞色的小春,比平時看上去更加可愛。她說,秦哥,我在這兒站了老半天了,沒有一個可以救我的人,幸虧你來了。讓我急死了,快來幫幫我。我說,我要是一天不來你就要站一天?她說,老天有眼不會那樣待我的。

我笑笑說你莫急,讓我慢慢幫你弄出來。她說莫在大街上弄。我說行啊,就找個僻靜的地方弄吧。於是,我幫她提着自行車後輪,順便幫她擋住行人的視線,走進了機關旁邊一座假山的背面。

假山較大,火熱的夏日把它打扮得五顏六色,花枝招展,頂上有瀑布正源源不斷地往下流,看上去像白毛女的漂亮長發。假山背面有兩棵樟樹,青枝綠葉,亭亭如蓋,樟樹旁有爬滿爬山虎的涼亭。山後正好無人,我們就將自行車推了進去。這裏的幽靜雅緻正好迎合了我此刻的心情。

我蹲著身子低頭幫她掰車條扯裙子的時候,她的手始終搭在我的肩頭。那種美好的感覺讓我有些樂不思蜀。我裝着生怕把她的裙子弄爛了的樣子,故意把時間拖得很長,其實她的裙子早就破了,是她自己還沒發現。我的手幾次觸到她柔美而修長的腿,那種感覺令我怦然心動,也讓她臉上充滿羞色。我做出無可奈何的樣子,不斷地掩飾說一會兒就完了一會兒就完了。

她的裙子被車條絞爛一個小洞,我卻故意使勁做出不小心的樣子把它撕大了,爛的那一塊耷拉下來,像一隻白兔的耳朵,白白的裙面染上了油污,且皺皺巴巴的十分難看。我說真對不起,扯是扯下來了,裙子卻沒救了。那洞本來很小,是我不小心把它拉大了,讓我賠你一件吧?

她笑着說,賠就不用了,還是送我一件吧。你親自去買,錢由我出。

我說誰埋單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去配合,我怎麼知道你穿着合不合適?

她紅著臉說,你看我這樣子能進商場嗎?

怎麼不能?我說,你走路的時候只管將后擺提起來,那姿態才叫優雅哩。

她勉強答應了我的提議。那破爛的地方果然不是什麼關鍵之處,只見她一隻手提着裙子的后擺,一隻手隨着高跟鞋嗒嗒的聲音優雅地擺動,那種裊裊娜娜的姿態猶如走在萬眾矚目的表演台上,不僅沒因為裙子破了惹人笑話,相反,贏來不少欣賞的目光。

在商場的服裝超市,我們像一對情侶穿行在琳琅滿目的裙子中間,費了好一番周折,終於找到與原來那件一模一樣的裙子。

那陣子,我們的關係日新月異。我的BP機幾乎成了她專用的遙控器,只要一響,十有八九是她在找我。我非常樂意回她的電話,休息時間,我時常叫她到我的單身寢室里來,一起研究問題,一起唱歌、聊天。

那時候小春在學校住的是女生集體宿舍,我去找她的時候不能上女生樓,就只有到樓下等她。有一次我打她BP機呼她,她說了在宿舍樓下等我的,可我到了她的樓下,卻不見她的蹤影,於是我就站在樓下叫她:「春兒!春兒!」可能是聲音太小,她沒聽見;後來我乾脆大聲叫道:「春兒!春兒——」霎時,只見女生宿舍樓的窗戶幾乎全部打開了,每個窗戶都刷地伸出五六個美人頭兒,看上去就像滿樓的燕子窩。其中一個女生怪模怪樣地把頭伸得老長,同樣大聲地沖我嚷道:「是哪裏來的貓在叫春啊!」她的話,引來一樓的狂笑,弄得我幾乎無地自容。王小春從樓上下來的時候,也滿臉通紅,羞答答地和我一起逃離了學校,搞得像男女私奔似的慌慌張張、誠惶誠恐。

後來我的BP機失蹤了,聯繫起來極不方便,於是我就去手機市場挑了一款比較小巧的手機(當然不是我用,我還沒有那麼奢侈)我想趁她過生日的時候送給她,同時希望把她的BP機換給我用。我當時手頭比較拮据,一下子的確沒有能力買兩部手機。

我呼她出來,在我的宿舍里為她慶祝生日。我關上電燈,把紅紅的蠟燭點燃,擺上蛋糕,當她推門走進我的宿舍時,我又把音響打開,為她唱起了生日歌。置身於那種氣氛之中,她說她簡直就要幸福得癲狂了。她動情地拉着我陪她跳舞,一連跳了好幾首曲子,我跳得別彆扭扭,踩了她五六次腳。

在優美的音樂聲中,我把事先包裝好的手機送給她,讓她猜我會送給她什麼禮物。她猜了兩三次也沒有猜出來。於是我就乾脆讓她把包裝盒打開看看。誰知她一看,驚得半晌未合嘴。隨後竟哈哈大笑。

我問她何以大笑。她說她看到我送的手機好開心好開心。她說,我知道你會送我禮物,因此我也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也想請你猜猜。

我說我不想猜,我要的禮物應該讓我挑一挑。

她愣了愣笑着說,是你過生日還是我過生日?我都沒挑你挑什麼?

這話讓我無言以對。於是我就說,好吧看看你買的禮物也無妨。

於是她也從包里拿出一個精緻的包裝盒,讓我自己打開。我迫不及待地打開一看,我也驚訝得不得了。因為誰也不會想到,她送給我的居然也是一隻精巧的手機。我發誓,世上不可能有第二例這種巧合,這就怪不得她說好開心好開心了。

我說你自己沒有手機為何給我買手機?她說誰讓你把BP機弄丟啦,讓我找不到你!我說你現在有手機了,可以把BP機送給我嘛。她呵呵一笑說原來要挑禮物,就是在打我BP機的主意啊?現在問題妥善解決了,就收起你那份心思吧!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小春在我們辦公廳實習了約四個月,畢業后沒留在我們廳里,而被分配到市婦聯去了。後來想起來,彷彿她不是來實習的,根本就是來找對象的。因此我對姻緣天定有了特別深刻的認識。

分手的前一天晚上,我們相約去舞廳蹦迪一直蹦到凌晨兩點,然後又買了許多燒烤上我寢室去喝啤酒。喝着喝着她就醉倒了。我將她扶到我的床上躺下,然後一直守在她的身邊直到天亮。

她醒來的時候狠狠地親了我一下,當我沉浸在無比興奮之中的時候,我的肩頭又被她狠狠地咬了一口。我捂住那圈圓圓的牙痕,不解地望着她。她卻突然之間大笑,笑完了一把摟住我說秦哥,這是我蓋在你身上的印章,你是君子,我不想讓人家把你搶跑了。

後來我們各自勤奮工作,攢夠一筆錢,領到那夢寐以求的紅本本,就順順利利成了合法夫妻。

新婚的時候我問她為什麼會愛上我,她沒有回答,卻用同一個問題來反問我。我說因為你可愛,所以愛你。她說,我愛你當然也是因為你可愛呀!

做夫妻的這些年月,起先我們也曾相敬如賓,如膠似漆,秤不離砣,愛得要死要活。可現在想來,還真倒有些吃甘蔗的味道,甜味是越來越淡,越來越淡了。

先是因為家裏出現兒子這個「第三者」之後,我們平添了不少生活的煩悶;而當兒子好不容易走進學堂,我們又為他的學習操起心來;加之近年我這人又變得格外的敬業,老是加班加點,回家又埋頭瘋狂地寫作,這夫妻之間的情感交流也就自然平淡無奇、波瀾不興了。然而,老婆是搞婦女工作的,引導婦女解放是她的職責,新潮、前衛以及全方位的感情關懷是她永遠追求的目標。看來我是真正忽視了這極其重要的一面啊。

好在她現在只是收到人家一束玫瑰而已,如果有朝一日,她整個的心都被別人收買了,我將是如何的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啊!

這一夜,老婆照例回來得很晚,在她回來之前,我已經早早地鑽進了她的被窩裏。

俗話說得好:天上下雨地下流,夫妻吵架不記仇,白天同吃一鍋飯,晚上同睡一枕頭。既然我有錯,我想我就得主動一點,先向她承認錯誤,然後再找機會想辦法把她收拾了。原則問題自然是絕不能讓步的。

她回來的時候,被窩已經被我焐得暖乎乎的了。她打開燈,發現我在,轉身抱着被子要走,我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她沒有掙扎,坐在那裏不動彈了。我說,還生氣啊,我都想通了,你還沒有想開?

她輕蔑地瞟我一眼,說:你不是咒我們「要散要死」嗎?散了死了才好呢!這枯燥無味的日子我受夠了!

我說,是的,我也有錯。我錯就錯在沒有認真待你,讓別的男人有了可乘之機,可你也不能老上外邊賣弄風情,甚至來者不拒收下那麼名貴的鮮花呀!

哪知道,我的這句話猶如火上澆油,一下子又燃起了她的憤怒:這麼說你是吃醋了是不是?滿世界的人都在過情人節,你陪我散散步都覺得累了,你還會在乎我嗎?

冷笑兩聲后她又接着說:你居然說我賣弄風情?我賣弄風情又怎樣?說完抱起被子睡到客廳的沙發上去了……

又是一個漫長的夜晚,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心中的傷痛無法撫平。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又做錯了什麼?我自己已經主動承認了錯誤,為什麼不能要求她也正確看待自身存在的問題呢?我的要求並不苛刻啊,做女人本來應該遵守婦道呀!

看來我是太急於解決問題了,女人就是這樣,你給她一點陽光她就燦爛,給她一點浪花她就泛濫;你越是遷就她懇求她她越是不拿你當人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乾脆就由她去吧。我相信,天是不會塌下來的,過得來大家好好過,過不來大家散夥。離開了女人,男人照樣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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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我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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