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第六節

班福是個如同仙境般的城鎮,擠滿了觀光客,使得湯妮和史恩花了將近一個鐘頭的時間才找到吃飯的地方。

「早應該想到的;」史恩一面啜飲咖啡,一面說道:「每年到這時候,這兒擠滿遊客。很多人以為到了這兒就算是不虛此行了,其實再走幾里,就到了澤斯坡國家公園,你應該看看那兒的冰河─一令人簡直無法相信!你甚至可以搭乘雪車橫度亞大巴卡河。」

「我反正是相信你的話就是了。」湯妮對史恩的過度熱心不禁嫣然一笑。「其實你不必這樣急燥的強迫推銷,反正我已經來了。」

「想想看,你能住在這兒?」史恩小心地問:「我的意思你愛這兒更甚於英倫吧?」

「更甚於英倫?不。我不認為有任何地方能比得上自己的國家。假如環境許可的話……」湯妮頓了一下,盡量不去想那唯一可能的情況。「我們是不是該走了?那家出租汽車公司在星期五可能會提早打烊。」

「這沒什麼問題,假如必要的話,我們也可以明天再還車子。」

「反正都是一樣。」

「好吧。」史恩舉起手來,向女侍示意。「一切都聽你的。」

層層山巒現在已被拋在後面了,當城市終於映入眼帘時,群山在地平線上變得渺小而模糊。這是個現代化的城市,摩天大樓到處可見,且仍不斷地發展着,準備將這平原完全填滿。湯妮以一種超然的態度則覽市景。她在這兒只不過是個過客而已,很快就會離開的─一雖然還不夠快。

史恩堅持要代湯妮付租金,他了解這麼做,一會使得湯妮覺得責任加重,而不得不繼續幫助他。事實上,他本就是這個用意。將湯妮的行李搬至史恩的車中后,他們繼續上路。在穿過擁擠的市街時,湯妮一直沒有講話,她正為那即將來臨的會面感到擔心。她只有慶幸瑞福不會在場,雖然他們遲早還是會碰面的。

「我家離城鎮還有一段距離,」史恩感覺到湯妮的不安。「家父是在再婚時,建造這棟房子的。瑞福在這兒養有幾匹馬,只要你高興,隨時都可以騎馬出遊。」

湯妮短促地笑了笑。「我懷疑瑞福會那麼慷慨,看來你好像已忘記了所以前發生的事情。」

史恩沉吟了一陣子才開口說道:「我一直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知道他向你調情,但是……」

「但是……你不能確定到底是到了那一種程度。」湯妮感到喉嚨緊噎。「為什麼不去問你老哥呢?」

「我若是這麼做,豈不是正遂他的心意,現在也沒什麼關係了,反正他已輸了。」

只是表面,湯妮痛苦地想着,只是表面而已。

史都華家族住宅遠超過湯妮所能想像的。從大門到房子之間,那寬敞的大道少說就有半公里。那是一棟兩層樓的房子,看來正如那些富有人家所應擁有的房子一樣。湯妮暗自慶幸自己不必永遠住在這兒。

房子的內部給人的印象更深刻,一進去的接待廳大概就有二十平方英尺,一道樓梯直連二樓的書廓。史恩指示一名黑人男僕將他自己和湯妮的行李從車上拿進來,然後在前領路。來到一扇桃花心木的房門前,史恩緊抓着湯妮的手臂。

「不論是吉是凶,」史恩說:「千萬別令我失望。」

湯妮根本來不及回答,因為史恩已推開房門,引導着她走了進去,由面西的窗戶所射進來的光線使整個房間看來極為明亮,裝演豪華而雅緻,絲質窗帘與黃金色的地毯使人別有j股溫暖的感覺。從這兒看外面的層層山巒,近得好似能夠觸摸得到,那山峰在午後的陽光下,顯得柔和而鬆軟。

窗前,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人正眺望遠方景色,她的側面曲線分明,一頭烏黑黑的秀髮,找不出一絲白髮。

「我還以為你們會早點到呢?」她毫無表情地說道:「瑞福說你們是在十點離開的。」

她按着裝置在輪椅臂上的一排電扭,操縱輪椅使自己面對湯妮和史恩。雖已是四十四歲,凱倫·史都華仍是風韻猶存,湯妮想着。她的眼睛是深棕色,深的接近於黑色,別有一股神秘催眠的作用,一條紅色長裙遮蓋住殘廢的雙腿。

「原來你就是我兒子的意中人。」凱倫一面回應着湯妮的注視,一面說道:「能和另一位女性聊天,將是件很愉快的事情。你喜歡茶嗎?當你們一抵達這兒時,我就叫人去準備了。」

「謝謝你,我很喜歡茶。」湯妮迷惑極了,她沒有想到竟會是這種情形─一竟會是這麼的融洽。她瞥了史恩一眼,發現他竟也滿是困惑的神色。

「你們一定都以為我不會給你們好臉色看,對不對?」凱倫笑道:「你們到這兒來,是準備來吵架的,是嗎?」

史恩答道:「昨天你還告訴我說,除非你死了,否則絕不允許我娶湯妮。」

凱倫只是笑道:「昨天我們都說了許多不該說而應忘記的話。我在你走後,曾想了許久,明白你已到了自己能夠作主的年齡了,我說的對嗎?」

「這個可是絕對錯不了。」

「難道我說這是錯了嗎?」凱倫溫和地說:「只有你們才能決定這個問題,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夠多考慮一下。」她拍拍輪椅旁邊的沙發椅臂。「過來這兒坐,湯妮,告訴我一些有關你自己的事情。」

「難道瑞福役有告訴你嗎?」湯妮故意問道。

「他只告訴我一些他所知道的事情,或是他自認為知道的事情,就我所了解的凱格·夏農,我認為你當然是被動的。」從外面傳來的聲音使她頓住話題。「茶來了!史恩,麻煩你去替路易士開門,免得他還得放下盤子來開門。請你過來這兒坐,湯妮。」

湯妮有些不情願地走過去坐下。這整個情況都錯了,她本以為自己所要面對的是一個固執己見、剛愎自用的女人,誰知卻是一個慈祥和藹、善體人意的女性。是史恩使得湯妮對他的母親抱着錯誤的觀念。凱倫的干涉也許是出於關心史恩的利益,而誰又能怪她這麼做呢?湯妮了解,一個慈祥和藹、善體人意的女性。是史恩使得湯妮對他的母親抱着錯誤的觀念。凱倫的干涉也許是出於關心史恩的利益,而誰又能怪她這麼做呢?湯妮了解,天下的母親都不願意自己的兒子離開身邊的,而一個寡婦可能更有甚之。她必須使史恩明白,這種欺騙的行為對凱倫是多麼的不公平。

史恩端著盤子走進來,將盤子放在湯妮面前的桌上,當他直起身時,看了湯妮一眼,那眼神象在告訴湯妮:千萬別打退堂鼓。

但是在經過一番友善的閑聊后,湯妮的心中更是左右為難。凱倫似乎並沒有專註於詢問湯妮的過去,而只對湯妮將加拿大視做未來的家的意願感到興趣,湯妮隨着每句話語而益增愧疚。當瑞福走進來時,湯妮甚至不知自己是該感到鬆一口氣還是警惶失措。

史恩卻是絲毫沒有這種煩惱,他象彈簧般的從椅子上跳起來。「你是什麼時候決定回來的?」他問。

「大概是在你們走後的一個小時吧!」瑞福回答:「一旦我已決定了繼任銅湖賓館經理的人選后,就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新的經理現在大概已到那兒了,他是從凡庫弗搭飛機去的。」他冷冷地打量著湯妮。「旅途愉快嗎?」

「很愉快。」湯妮亦是冷冷地回答。」

瑞福等了一陣子,好似還指望湯妮會多說些,然後聳聳肩,走到房間的另一角,從酒櫥中拿出一瓶酒,為自己倒了一杯,拿着杯子又走了回來。

「有誰想乾杯的?」他諷刺地笑道。

「只有你一個人在喝酒,」他的弟弟指出。「你一個人干吧!」

「好吧!」瑞福灰色的眼睛再度通視着湯妮的雙眸。「為新的關係干一杯?」

「我累了!」凱倫突然插口說道,她的臉色陰沉。「我想在晚餐前先躺一下。」瑞福將尚未沾唇的酒杯放下。「我在上面等你。」

凱倫習以為常地點點頭,然後對湯妮簡短地說;「請你務必原諒,我們以後再談好了。」

湯妮等房門關上后,才出聲問道:「她時常這樣嗎?」

「只要她原意,隨時都會這樣。」身為凱倫之子的史恩毫無表情地回答:「你以後就會了解的。」『

「她不可能是假裝的,」湯妮反駁道,她為史恩的態度感到震驚。「你也看到她的臉,就跟死人般蒼白。」

「我並不是說她是假裝的,只是這種現象好似每次都是在她選擇的時刻出現。」

「你的意思是說一種精神變態?」湯妮的眉稍微被起。「假如你說的是真的,為什麼要選在這時候呢?」

「還不是因為瑞福,為了證明即使是我走了,瑞福仍是屬於她的。」史恩聳聳肩。「你不必一定要相信我的話,只要多用你的眼睛,這種現象經常發生。」

湯妮沉吟了好一陣子,才低聲說:「假如你說的沒錯,瑞福自己為什麼看不出來呢?」

「也許他早已看出來了,誰知道?反正這也沒有什麼關係。」

「我不明白。」

「這其實很簡單,」史恩板著瞼,冷冷地說道:「因為瑞福必須為現在這個樣子負責。」

窒內一片沉寂,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降低微而怪異的聲音,湯妮覺得好象是某人被抱起時,所發出的極端痛苦的呻吟聲。「為什麼?」湯妮終於問道。

「當那場意外發生時,是瑞福在開車的─一那是他十九歲的生日禮物。當他經過一個交叉路口時,與另一輛車子撞上了,我父親當場就死了。」

而他的母親則變成終生殘廢,湯妮並沒有說出口來。「而瑞福呢?」她問道。

「他只是皮肉之傷而已。」

湯妮閉上雙眼,想像着意外發生,當時的那一剎那。她不知十九歲的瑞福,會是什麼樣子。

「他們說不出是瑞福的錯,」史恩毫無表情地繼續說道:「是那另一輛車子闖紅燈,但是瑞福若不是開那麼快的話,就能夠看到那輛車予,而可以避免發生這場車禍。」

「你不能斷定是他開得太快。」湯妮輕聲抗議:「假如警方說他沒錯,那就應該沒什麼責任了。」

「瑞福一向喜歡開快車,她以前經常鼓勵瑞福這麼做。」

「你的母親?」

「還會是誰呢?」史恩的話語中帶有一絲痛苦。「她的心中只有瑞福,總是認為我的膽子不夠。」

湯妮驚慢地發現自已介入太深了,她讓感情取代了理智。現在,她必須強迫自已趁早抽身而退,以客觀的態度審查這複雜的情況。她來這兒只不過是扮演一個角色而已,僅此而已。

「我想去衝過涼,然後換件衣服。」湯妮說:「你知道我的房間是那一間嗎?」

「我知道,」史恩猛然站起來。「我們去看看吧!」

在二樓,並沒有看到瑞福的人影。湯妮不知他是否仍和凱倫在一起。湯妮意識到瑞福和凱倫的關係非比尋常,不是一般人所能猜得透的。十五年來,瑞福一直生活在那次慘劇的陰影中,這將會如何影響一個人的心理?他又怎麼可能不受到影響呢?

湯妮的房間可以俯瞰一個有游泳池的大花園,在右邊則可看見層層山巒。從小陽台上,湯妮可以看見樹林間的柵欄。等一會兒,她也許會走過去仔細瞧瞧。瑞福應該不會反對她這麼做的。

「我不應該要求你到這兒來的,是不是?」史恩在湯妮身後門口處出其不意地說:「你是對的,我只想到我自己。」

湯妮轉身看着史恩,對他話語中的沮喪不禁報以苦笑。「大概是吧!但是現在我已在這兒了,我們沒有別的法子,只有趕鴨子上架,硬撐了。我發現令堂對我倆要結婚的消息頗能適應,而且也沒有如想像般地大發雷廷。我覺得不對的是竟然在欺騙她。」

「那麼就不要在欺騙她了,」史恩突然急促的說:「這也可能是真的,湯妮,我們可以將這訂婚變成真的。

湯妮盯着史恩,了解他是認真的。「史恩……」她緩緩道:「我不……」

「我知道你並不愛我,」史恩打斷她的話。「但是你就象我需要你一樣的需要一個男人。我們可以試試看,給我一個機會吧!」

史恩從沒象此刻所表現得如此年輕無知。湯妮不知如何啟口,如何使他了解這是不能的。

「這並不只是愛不愛你的問題,」湯妮終於說道:「我們只是……不相配,我需要一個年紀較大的男人,而你……」

「象端福嗎?」他帶着一絲恨意地說:「在他來以前,每一件事情都是很順利的。」

「不會是瑞福。」湯妮內心交急地否認道:「我決不會嫁給象你哥哥這種人的。」

「你也不會有這機會的。我母親不會讓你有機會的─一就像她以前所做的一樣。」

「以前?」湯妮困惑地問。

「瑞福以前曾兩次帶兩個女孩子回家見她,但兩次她都變得術為病重,使人都不忍見她。瑞福最後總算是了解了,從此,他再也不談戀愛了。凱倫在有生之年絕不會放他走的。我,也許,但是瑞福則不行。是瑞福使得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那麼瑞福就得會還這筆債。」

「這是一種病態!」

「誰又在爭論這一點了,事情本來就是這樣的。」

「但是,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瑞福這樣做,只會使情況變得更糟,有的時候,必須仁慈,但有的時候,也必須硬起心腸。」

「那是他的問題,與我無關。」史恩頓了一下。「湯妮……」

「沒有用的,史恩。」湯妮溫柔地說:「我就是對你沒有那種感覺,我想我還是離開比較好些。」

「不!求求你!」史恩不悅地說,「我不願意做個傻瓜。假如你現在離開,我看來就真象個大傻瓜了。只要我一旦能夠飛出樊籠,我們就解除婚約,我甚至會親自送你搭機回英倫。」

湯妮疲倦地說道:「好吧!雖然我不喜歡這樣,但我還是留下來。什麼時候吃晚餐?我還得去換件衣服。」

「我們平常都在七點用餐,離現在還有一個鐘頭。」史恩停頓了一會兒,擺手道:「我們到時候見。」

史恩並下愛她,當湯妮終持一人獨處時,自我安慰著,他只是需要別人在他爭取獨立的過程中支持也。而瑞福則不同了,很難想見他竟心甘情願地接受別人控制。尤其是在這件事情上──一樁不該歸罪放他的意外事件。凱倫這樣對他,實在是不公平。

湯妮換上一件淡綠色、涼爽的棉質洋裝。她望着鏡中的自己,就是她的外貌使得她有這麼多的困擾,假如她長得平凡些,說不定還會過得快樂些呢!

這些都是實話,湯妮了解,她易受欺騙的性格才是她的弱點。她應該學得更深沉點,不要光看事情的表面,多用用那所謂的「女性直覺」。也許就該從凱倫·史都華開始。

但是今晚卻沒有機會,因為凱倫並沒有下樓用餐。瑞福說她在樓上自己的房間用餐。單獨與這兩兄弟在一塊兒,湯妮發現這氣氛真有一觸即發之感,她對瑞福一吃完就退席離去的表現,一點兒都不感到驚訝。

當瑞福走出房間,將房門關上后,湯妮抬頭向史恩問道:「你想,假如我去看看他的馬匹。他會不會反對?」

「假如你只是看看而已,他又憑什麼反對?」史恩有些猶豫。「你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嗎?」

湯妮搖搖頭。「假如你不介意的話,我想一個人走走。就算這婚約是真的,我們也不必一天到晚都形影不離啊!」

「嗯!我想也是。」史恩有些沮喪。「我說過我不想做傻瓜,只是,假如我們不經常在一塊兒,看來會使人感到有些奇怪。牲口市集是今天開始,我想我們明天也許可以過去看看。」

「聽來挺不錯的。」湯妮柔聲說道:「我也很願意去,史恩。我想在散步后,就去休息,今天真是夠累了。」

史恩沒有說什麼,完全遵從自己的建議。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湯妮想着;他聽需要的是,再表現一些當時他逼使湯妮來這兒的那種決心,有了這種決心,他的母親和哥哥就不會不正眼瞧他了。

這是一個沉寂而柔和的夜晚。湯妮兩手插在口袋中,沿着游泳池直接向柵欄走去。這兒沒有什麼沮蟲和蚊子,令湯妮大感輕鬆。在銅湖賓館的時候,蚊蟲多得使她快瘋掉了──這就是住在大自然水城旁邊不方便的地方。

湯妮的思緒不由自主的又回到前夭晚上的情景,心中感到一陣痛楚。那預謀尤其令她難過:那每一次擁吻,每一次愛撫都是經過精心計算,為達到終極目標的手段。假如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該有多好,可是這是不可能的。瑞福是無法擊敗的,湯妮必須承認這一點。

柵欄中的那兩匹馬都是非常雄駿,一匹是粟色的種馬,另一匹則是黃棕色好馬,當湯妮走近柵欄時,它友善地靠了過來。

「你太相信別人了,湯妮。」輕撫著那伸過來的馬頭。「你應該學學你的同伴。」

「真可惜也聽不懂你的話。」旁邊冷不防地傳來瑞福的聲音。「已經厭煩史恩的陪伴了嗎?」

湯妮又撫摸了那匹馬好一陣子,籍以平息內心中的激動,才轉過頭來。「一點都沒有,」她說:「我想出來散步,而他卻不想。而且,他對馬匹也沒有什麼興趣。」

「真的?」瑞福的一雙手時放在柵欄上,又抬起一條腿擱在下面的欄木上。他穿了一條牛仔褲,緊緊地裹住大腿,冷冷地注視着湯妮。「現在請你告訴我來這兒的真正原因。」

湯妮緊抿著嘴,心中猜測著瑞福話語中的真意。「我不知道你會在這兒。假如我知道的話,打死我我也不會到這兒來!」

「當然啦!」瑞福毫不掩飾心中的懷疑。「你只不過是來這兒看看馬匹的。」

「不錯!」湯妮堅定而清晰地說:「現在看夠了,我也該走了。晚安。」

瑞福一把握住湯妮,使她再度面對自己,眼中的神采不僅僅是憤怒而已。

「你決不能和史恩結婚。瑞福咬牙說道:「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一定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的。」

湯妮感覺瑞福的觸摸如同火焰一般,她發現自己全身在顫抖著。瑞福是對的,她不會嫁給史恩,但是抉擇是在她,而不是在瑞福。

「你準備怎麼做呢?」湯妮問道,「他已成年,有完全的自主能力,你根本無法阻止這件事情。」

「這個就是!」瑞福將湯妮拉入懷中。

湯妮倚偎在瑞福厚實的胸膛中,想反抗卻又不願反抗。她一心只希望這一刻能夠變成永恆,完全與外界隔絕。當然,這是不可能的,痛苦的回憶使她停止了這盲目的順從。

「又是你繼母教你這麼做的嗎?」當瑞福抬起頭時,湯妮問道:「可借你的表現不切合她的理想。」

瑞福沉穩地說:「別把凱倫扯進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要打倒你,湯妮,我要令你後悔來到銅湖。」

其實湯妮心中早就開始後悔了。她只是沒說出來而已。她絕不能讓瑞福如此恐嚇自己。她下眼凝視着瑞福。「我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打倒的。」

「我們走着瞧:」瑞福放開湯妮,退後兩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狠。」

湯妮慢慢地走回去。留在這兒是需要極大的忍耐的,但是她決定留下來,直到瑞福承認除非湯妮自願離去,否則誰也沒有辦法趕她走。而當那天來臨時,她將會很樂意告訴瑞福事實的真相。

當湯妮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天色已是全黑。但是她知道瑞福一定仍在那兒,搜尋着她房間的亮光。她在拉上窗帘前,打開燈,然後站在陽台上俯視花園。她故意要讓瑞福看到,看到她這麼做──當做是對瑞福的挑戰。她甚至舉起手來,在夜空下向花園敬禮。

很意外的,湯妮竟是一夜好睡到天明。當她下樓時,史恩已在餐廳中了。他向湯妮解釋說,瑞福因為業務上的問題而出去了,他的母親則是從不下來吃早餐的。

「假如我們要去牲口市集的話,你這樣穿是嫌考究了些。」史恩望着湯妮寬鬆的褲子和襯衫說道:「牛仔褲和靴子就夠了,你有靴子嗎?」

湯妮搖搖頭,笑道:「我本打算到適當的時候再買的。我懷疑在天氣變冷的時候,我還會留在這兒。」

「那麼就只穿牛仔褲好了,上面再穿一件格子襯衫。到那兒后,我再替你買頂帽子。」史恩頓了一下,以詢問的眼光望着湯妮。「你從來沒有告訴我,當初你是為什麼到加拿大來的。」

但是湯妮現在仍是不想告訴他,只是聳聳肩,笑道,「我只是想換一下環境而已。這牲口市集要舉行多久?」

「十天。」假如史恩發現湯妮是在顧左右而言他,那麼,他就是在不動聲色。「這市集並不僅限於展覽區而已,全方都被包含在這活動中。今天晚上,我們進城去樂一下,或是加入別人共同狂歡。這一周是牲口市集周。」

湯妮沉默了一陣子。「我在他面前,也要扮演着你的未婚妻的角色嗎?」她問道。

現在輪到史恩說不出話來,他眨眨眼情。「只有在必要時才這麼做,我們不必大肆宣傳。」

我們不會,可是別人會啊!湯妮想着,但是她已陷入太深。那麼再深一些又有何妨。

他們駕車經過開格瑞市最高的建築物──無線電塔台,穿過市中心,來到展覽會場。將車子停靠在後銜后,他們夾雜在人群中,一同向展覽會場走去。

這市集的籌備與氣氛還較湯妮以想像的更為周到與熱鬧。湯妮不禁笑了起來,她本以為開格瑞市只不過比一個牛羊集散地要稍大些而已。但是由這個展覽會場的規模看來,市政府一定花了不少錢以準備這個一年一度的活動。不過,這當然也是值得的,因為此活動能為這整個城市帶來許多利益。由這氣氛看來,倒不象是牲口的展覽,卻象是嘉年華會的狂歡。

「我們的座位是在內野看台。」史恩告訴湯妮,領着她走過彎道,向露天看台走去。「就在斜槽的後面。」

內野的看台是由金屬制的座位以階梯式排列而成,頭頂上有帆布制的措蓬,以遮蔽陽光。空氣中有一股刺鼻的牲口味道。

馬車比賽是今天早晨娛樂活動中的第一個項目,三十二輛馬車分八次比賽,每次四輛,以決定冠軍屬誰。湯妮發現參加這比賽的人不僅需要勇氣和膽量,甚至等於是在向死神挑戰。在旁邊待命的救護車會一連兩次行進跑道,將被翻覆的馬車壓在底下的人拉出來,送往醫院,好在這些人傷得都不重,但卻使得這比賽的氣氛更加熱鬧。

「這冒險又不過是比賽的一部分而已。」當湯妮對那些傷者表示關懷之情時,史恩說道:「這比賽必須特別而激烈,否則根本不會有人來看。來,用這裏遠鏡看看第四號。他在這場比賽中一定會脫穎而出。」

湯妮照做了,但也只不過是一兩分鐘而已,就將鏡頭轉向對面的看台隨意瀏覽。她看到有些人正坐在那兒,一面用餐,一面觀賞了面的比賽。突然,鏡頭中一個熟悉的黑髮男性背影吸引了她。湯妮仔細地看了看那一對男女,然後慢慢地放下望遠鏡。

「你不是說瑞福去參加業務會議了嗎?」湯妮問道。

話語聲被比賽開始后觀眾的歡呼聲吞沒了。史恩跟其他的人都站了起來,伸長脖子裏著跑道上如風馳電掣般的馬車。他的眼睛發亮,面色通紅,看來是那麼年輕和活潑。他揮手呼叫着,為自己鍾愛的第四號加油。但是湯妮現在卻提不起一點兒勁來,她的興緻已被剛才望遠鏡中所看到的情景拉下來了。

「我就說他會贏嘛!」當第四號一馬當先行過終點時,史恩樂不可支地歡呼著。「他一定能進入決賽的。」史恩又坐回椅子上,象大夢初醒一般,轉頭望着湯妮。「你剛才說什麼?」

湯妮若無其事地說:「沒什麼,只不過是你老哥開會的對象非常吸引人,他正在對面與一個紅髮女孩一起用餐,我想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早餐會報吧!」

「在那裹?」史恩接過望遠鏡,湊近眼睛。

「在下面第二排的第三桌。」現在湯妮所看到的只不過是兩個人影坐在那兒而已,但是那位置卻早在她的腦海中了。「她穿了一件粉紅色綴有須邊的襯衫,還圍有一條圍巾。」

「看到了,」史恩放下望遠鏡,一臉好奇的神色。「那是安珠·古柏。我不知道瑞福是與她見面,她才只有二十歲。」

那女孩看來就是個活潑年輕,典型的加拿大女孩子,湯妮想着,假如瑞福想利用她以做為自己脫出樊籠的工具,那麼瑞福真該感到羞恥,她對瑞福來說,是太年輕了些。

「她是誰?」湯妮問。

「她的父親在這兒的北邊擁有一個牧場,是這個地區最大的,與藤爾瓦特相連。」

湯妮望着他,意識到他話語中還有另一層意思。「另一個牧場呢?」

「另一個牧場是瑞福的,是他從他母親那兒繼承得來的,他有一個經理為他管理那兒的事務。」史恩回答:「也許他打算將那牧場買給唐·古柏。唐一直在算計著那塊牧場。」

「但是他跟那人的女兒談論這樁事情,是很難有結果的,」湯妮指出。「除作瑞福心中打算的是另一種合併。」

「不可能的,」史恩斬釘截決地說;「只要我母親還沒咽氣,他就不會結婚,我母親不會容許他這麼做的。」

「若是瑞福一旦下定決心,你母親也可能沒有辦法。也許瑞福現在之所以如此順從你的母親,只是因為他還沒有碰到真正合適的對象。有的時候,他也許會忘記心中道義上的責任,而開創自己的生活。」

史恩祝默了一陣子,怪異地看着場妮。「絕不會跟安珠的,」他說;「她絕不會嫁給一個比自己年長十四歲的男人。」

「為什麼不會呢?」雖然每一句話都令自己感到心酸,但是湯妮還是咬着說出來。「很多女孩子都在喜歡年紀大一點的男人。你自己也看到他們在那兒的情形,她看着瑞福時的那種眼神。」

「你只是在胡思亂想而且。」史恩說:「她根本沒那種意思。」然後,他扮個笑臉,故意想使氣氛輕鬆些。「這活動的好戲還在後頭呢!想不想喝杯冰飲料?」

當史恩去拿飲料時,湯妮仍坐在那兒,望遠鏡就擺在膝上。她知道用望遠鏡去查看瑞福和安珠,就等於是窺視別人私隱一樣,但她還是忍不住地拿起望遠鏡。

湯妮輕而易舉地就找到了瑞福,他正全神貫注地觀賞著場中的比賽。在瑞福旁邊的女孩突然身子前傾,親熱地在瑞福耳邊說了幾句話,瑞福笑逐顏開,轉頭看着那活潑的女孩。

安珠實在是吸引人的女孩子,湯妮麻木地想着,她年輕,漂亮並且頗具磁力。有幾個男人能夠抗拒得了這種魅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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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琴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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