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八)

1939年(八)

10月1日,星期天天氣仍然是晴空萬里,應該下點雨了,不過我猜想,在山上割草、撿稻穗的人大概希望天氣保持乾燥,多一點塵土並沒有什麼關係。

上午10時30分。在南畫室做的禮拜很成功,約有100人參加。王邦契先生是新教師,他教英語和《聖經》。他在禮拜上佈道,高小姐奏聖樂。

下午為附近的婦女做了禮拜,有32名婦女參加,另有實驗班的14名學生指導她們。我們把這些婦女分為7組,每組配兩名學生負責指導。我不知道附近的婦女能受益多少,但是,對這些做指導的學生來說卻是極好的鍛煉。我看這些鄰居越來越貧困,雙手日益粗糙,面容也日顯憔悴。

在特威納姆教堂的大廳里舉行了英語禮拜,親愛的老普賴西斯博士為我們做了關於「摩西」的佈道。他滔滔不絕地講著,好像他親眼看到了隱身的摩西。禮拜結束后,我們遲遲未走,留下來重點談論了歐洲的戰況,而不是中國的情況,儘管中國遭受幾次水災,而且又開始打仗了。

晚上7時30分。在大禮堂做禮拜,禮拜由高三的學生主持。看到有這麼多青年學生參加,我感到欣慰。姑娘們的表現很出色,有個同學的佈道準備得很好,另有兩位同學精心準備了讚美詩。

10月5日,星期四天氣很暖和,但仍然沒有雨。農民盼望下雨,以便播種冬小麥。山上的莊稼已陸續收割完,零落的稻穗已撿過,稻草也收回來當柴燒。我們校園裏的草也快割完了。

實驗班的指導小組決定下周一(孔子誕辰紀念日)和下周二放假。這學期時間較長,我們在校園裏工作也很辛苦,但是,在1月1日前不會再放假了。下周一和周二,政府機關和學校全都放假。

下午4時30分。我們四個人騎自行車去了漢中門(即西門),並繞城牆騎了一圈,然後,從下關(北門)進城,共騎了約10~12英里。晚上,我們隨便吃了點東西,炸了玉米花,又讀了沃爾特·杜蘭蒂(WalterDuranty)發表在《大西洋》上的一篇文章,題為《波蘭》。今天玩得真痛快!10月6日,星期五今天的《字林西報》上有篇文章暗示,有可能進行和平談判。但願能體面地締結一項和約!「讀者來信」一欄也提到了克拉倫斯·斯特賴特(ClarenceStreit)提出的「聯盟」建議。

周一、周三和周五由我負責,在下午五六點鐘給三棟樓里教室的大掃除評分。今天的分工是,13名學生打掃科學樓,15人打掃中央樓,26人打掃藝術樓,總共54人。她們幹得很好,那3位當監理助理的初三的年輕學生幹得也不錯。

瑟斯頓夫人度假回來了,乘的是今晚7時30分的火車。她看上去很閑適,她說自己改變一下環境感到很愉快。她假期中最遠去了巴吉和馬尼拉,然後,乘一艘英國輪船回中國。一路上很順利,沒碰到潛水艇。回來后,她需要花好幾天時間處理學校的債務,因為,我不得已借了錢購買大米、煤和油漆。

10月7日,星期六我白天和平時一樣,大部分時間在工作。下午3時30分,我給勤工儉學的學生打掃的教室評了分。周一和周二放假,大部分學生都回家了。

下午3時。至少有18人在我們的操場上賽球,其中有美國人、英國人、中國人和德國人,就職業而言,有商人、海軍軍官、外交官和傳教士。賽完球,他們聚集在南山公寓喝茶。

晚上,我和瑟斯頓夫人一起吃了飯。飯後,布蘭奇和哈麗雅特來了,瑟斯頓拿出幾張照片給我們看,上面是她在香港和馬尼拉見到的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校友。她又給我們讀了列恩蘭寫給她的一封信,信中敘述了在阿姆斯特丹舉辦的基督教青年協會會議的情況。

真希望這個世界和夜色下的校園一樣安寧!在寫這些日記時,只聽見紡織娘和蟋蟀在鳴叫。

10月9日,星期一今天是孔子的誕辰紀念日,放假了。不知今天市裏將舉行什麼慶祝活動。

天氣很好。上午8時30分,我們一行人去國家公園。哈麗雅特、林彌勵、布蘭奇和薛玉玲坐車,我和凱瑟琳騎車跟在後面。出城、進城,一路上很順利,過城門時哨兵也沒有找我們麻煩,三個中國姑娘也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今天我們徹底放鬆,玩了個盡興!我們爬上了寶塔的頂層,然後又去了總統官邸和音樂台。總統官邸部分遭到戰火毀壞。到處都有老百姓在割草,他們把草紮成一捆捆的,沉甸甸地拖回城裏去當柴燒。常碰到中國士兵,但他們沒有找我們麻煩。一大群度假的人出城來逛公園,不過,我們只碰見他們一次。國家公園無人管理,有逐漸荒涼之感。

10月10日,星期二今天是中國的「雙十節」1911年10月10日辛亥革命爆發,這一天被定為中國的國慶節。,又稱國慶節。據說,今晚城裏準備舉行花燈遊行。至少有一點我們是知道的,汪精衛現在不在南京,新成立的聯合政府,無論人員還是物資都沒到位。

整個上午都在工作。中午,楊牧師、蔣牧師、瑟斯頓夫人、程夫人、李先生、哈麗雅特、羅小姐和我,應邀到學校附近姓孫的鄰居家吃飯。孫家13代人一直住在這裏,不過他家現在的房子是太平天國以後建的。請我們去吃飯其實是想談一件事。這兩年,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曾收容他及其家人做難民,使他們得以躲過種種危難,所以,他們想送一小塊土地給學校表示感謝。現在,這戶人家已有5人回來了,另5人還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避難。我認識孫家已有16年了,不過,戰前他們只是面子上對我們不錯,現在,他們才真心誠意把我們當朋友了。看來老孫現在是真對基督教感興趣了,而且迫切想把子女送到教會學校讀書,這讓我很高興。

吃完飯,我們去龔家看了看,他家的房子是洪武年間蓋的。洪武帝是以南京為都城統治全國的明朝開國皇帝(1365—1392年)原文有誤,洪武年號為1368—1399年間。。但是日軍進城后,這座房子大部分被燒毀了。據說,這是日本兵在院子裏生火烤偷來的牛,牛肉烤熟后,他們沒有把火熄滅,結果房子就燒成這副模樣。地上橫著一根十分粗大的樟木房梁,也許裏面還好,但外面已燒成焦炭。這戶人家往日的繁華煙消雲散,最後一個男丁很不成器,這個曾經顯赫一時的官宦人家肯定要淪為尋常百姓了。

我們回來后,發現校園裏來了兩位信仰天主教的姊妹(信奉聖母的聖方濟各會傳教士)和她們手下的20名學生。她們帶來了一些茶葉,我們又添了一些,然後,去實驗學校教這些學生沏茶。有7名學生是曾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避難的難民,她們為又來到學校感到很高興。

下午5時30分,凱瑟琳、哈麗雅特、李先生和我去南山老邵家赴「大宴」。老邵是學校的老花匠。他抱上了長孫子,整天樂得合不攏嘴。他一直希望早日添個男丁繼承香火,現在我也為他高興。飯是他兒子準備的,非常豐盛,招待得也很周到。這個晚上過得很愉快!中國老百姓彬彬有禮,待客周到,讓我讚不絕口。雖然沒受過什麼教育,但他們懂得待客之道。老邵讓我們這些客人先吃,為了讓我們更開心,他陪我們坐着,給我們講有趣的故事和往事(我認識老邵已有26年了)。

讓我聊以自慰的是,平日並不是像今天這樣過的,不過今天是一個愉快的節日。

真想知道城裏的情況。今晚回家時,看到天空被五束探照燈光照得雪亮,這是在搜尋中央政府的飛機。陸續有些報道證實了中國在長沙附近的戰役中獲勝的消息。我還以為日軍會分兵幾路在「雙十節」之前攻佔長沙呢。

10月12日,星期四城裏的日軍還在沒收私人財產。黃孟姒博士的母親今天上午又來了,說日軍今天早上再次勒令她必須在3天內搬走,而且不許帶走任何財產,再不搬就把她趕出去。這樣一來,日軍又能霸佔好幾處很不錯的住宅和一家醫院,以及裏面所有的傢具和設備了。

幾個月來一直準備去那兒,今天上午做完祈禱,我們4個人終於去那8位天主教修女那裏,看看她們正在從事的工作。她們在一所房子裏養育了29名嬰兒,都是棄嬰。其中一間小屋裏躺着6個大概活不長的小傢伙,他們幾乎都有梅毒。還有好幾個嬰兒的父親很可能是日本兵,他們正是因此而被拋棄的。這幾位虔誠的修女幾乎每天24小時都在照料著這些肉慾的產物。她們終有一天會得到報答的。那20位女生也在辛勤地工作,做精細的刺繡和軟花邊活,這兩樣活做得都相當好。

我每天都在辦公室拚命趕着寫回復公函,但是,回信的速度還是跟不上,實在沒辦法。瑟斯頓夫人在做9月份的賬目。做賬有時花兩小時就行了,有時卻得花好幾天,這一點我是十分清楚的。

下午4時30分。我關上辦公室的門,騎自行車出去了。我現在每周騎車出去轉一次。我們3位女士和大使館的兩位男士共5人結成了一個小團體。今天下午,我們通過漢中門的崗哨出了城,騎到了以前權力很大的廣播電台,現在這裏已成了營房。然後,我們又騎車經過了以前的模範監獄,現在,它差不多已被夷為平地了。最後,我們又沿着一條我所見過的最差的馬路騎回城裏。我們一起在南山吃了晚飯,念了幾篇大衛·格拉森(DavidGrayson)寫的文章,後來又在南邊陽台的木炭爐上爆了些玉米花。有段時間,南邊天空被強烈的探照燈光照得雪亮。

10月14日,星期六今天下午4時30分,在瑟斯頓夫人的起居室,瑟爾·貝茨和我們約20人聊天。

10月15日,星期天昨天下雨,今天卻陽光明媚。雨水把樹上和灌木叢上的灰塵一掃而光,我們校園裏的景色多麼讓人賞心悅目啊!昨晚,我一直和瑟斯頓夫人在一起,昨天的晚飯和今天的早飯都是和她一起吃的。這個周末,我的身心得到了較好的休息和放鬆。瑟斯頓夫人念了希特拉著作中的幾個章節,我編織了一些小東西。

今天,我做了4個禮拜。和平時一樣,其中3個禮拜是在我們校園裏做的,另一個是在特威納姆教堂的大廳里做的。今天晚上,高二學生(現在有10名)在大禮堂的演出相當出色,她們姿態優美,讓我為之讚歎。她們的演唱和佈道也很好。

今天中午,那個白俄小夥子科拉先生把一位日本軍警小野帶來了。我這個星期曾捎信給科拉,詢問小野的地址,但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倆會一道來學校。小野說,他會調查一下沒收黃孟姒博士財產的事情。

10月16日,星期一瑟爾·貝茨離開南京,去上海的神學院做系列講座。

10月18日,星期三昨天和今天,我在籌劃「創始者節」的祈禱活動,準備以此代替11月5日下午例行的聯合禮拜會。「創始者節」祈禱儀式的活動計劃已抄了幾份,準備給華東地區的6個校友會寄去,至少讓她們知道我們這裏何時舉辦「創始者節」禮拜會。我猜想,成都分校也正與西部地區的其他分校商議有關「創始者節」的事宜。吳貽芳博士已就此致函金陵女子文理學院在香港和上海的機構,也給南京發了函。

今天上午,艾麗小姐開始教實驗班的學生唱第411首和第419首讚美詩:《噢,你的雄偉聖殿永在人間》、《噢,仁慈和平的上帝》。上午,我們把一本24頁的小冊子發給學生,裏面是些美妙的歌曲,有些歌曲她們已經會唱了。她們拿到這些小冊子十分高興。

有待回復的信件越積越多,我加緊、加緊、再加緊,但那堆信就是越摞越高。

晚上,我和瑟斯頓夫人宴請領事館的亞歷山大夫婦。我們一交談總是談到了戰爭。剛才談話時得知英國炮艦「橡樹號」被炸沉了,艦上有800名勇敢的官兵。這個消息令我們十分震驚。我們沒邀請其他客人,我們想和這兩位客人多談一談,以便相互熟悉,加深了解。

10月20日,星期五整天就是工作,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夜晚,冷風呼呼,雨下個不停。那些沒有準備好過冬用品的人真可憐!下午5時30分左右,那位白俄小夥子科拉來了,他想看看我們能否幫助撫養一個駝背的中國小女孩,小女孩的母親吸海洛英上了癮。有關小女孩的事情由林小姐負責調查和考慮。

《字林西報》現在是每天下午到,報道的幾乎全是歐洲戰況——英國炮艦「橡樹號」以及一些商船被炸沉等等。這個世界真被搞得混亂不堪!今天晚上,那位男佣人的親戚從和縣來了,和縣因「帕奈號」事件而出了名。這個人說,由於游擊隊不允許大米流出本地,所以,當地的米價每擔為65美元,而南京每擔米要賣到13美元。

10月22日,星期天昨天上午9時45分~10時10分是互助小組的活動時間,實驗班裏學英語的學生演出了短劇《亞伯拉罕·林肯》,她們演得很好。凱瑟琳和另兩位英語教師為此花了很多精力。

下午1時30分~3時30分,進行了大掃除,並且打了分。接着,初二的5位做監督工作的年輕學生和我們3位老師在實驗學校碰頭,花了約兩個小時給洗碗抹布繰邊,並做了幾把洗碗用拖把狀的小刷子。為了提神,我們吃了點自製的桃子罐頭和小餅。這5名學生是出類拔萃的。

晚上7時,我和瑟斯頓夫人在她家招待高二的10名學生。我們先吃了點爽口的水果罐頭、蛋糕和餅,然後唱了幾支她們喜歡的歌曲,又給她們欣賞了在巴黎和倫敦拍的照片,讓她們藉此做一番精神旅遊。

我在瑟斯頓夫人處過的夜。今天早飯時,我悠閑地吃了些雞蛋餅,邊吃邊開心地和瑟斯頓夫人談話。

上午10時30分在南畫室做的禮拜非常好。潘牧師(一位長老會牧師)的佈道非常精彩,內容是:關愛是通過行動表達的。

中午,我去蓋爾博士家吃了頓豐盛的午餐,在座的客人中還有伯奇夫婦和林家夫婦。吃飯時,有人捎信來說埃莉諾·賴特去世了。埃莉諾真是位勇敢的聖人。我們很懷念她,但也為她慶幸,因為,她不用再多受幾個星期的痛苦煎熬了。

下午2時30分。我去埃莉諾家,看看能幫點什麼忙。她是在今天上午9時安然辭世的。死因可能是輕微中風損傷了腦部。埃莉諾把自己完全獻給了中國和她在中國的傳教事業,失去這樣一位教友真讓人難以接受!今夜下着雨,氣溫很低。學生們的禱告做得很好。4位信奉基督教的學生進行了佈道,結束時,另一位學生領着大家念祈禱文。

10月24日,星期二今天又是好天氣,10月初也有過這樣的好天氣。是晴天我們就放心了,尤其是最好別下雨。

下午2時30分我參加了埃莉諾的葬禮。許多人來參加她的葬禮,新長老會教堂里擠滿了人。

教堂前部擺放着一排排鮮花,都是菊花,靈柩上覆蓋着青藤和大麗菊編織的花籃。這層花毯是明德職業學校的10名女生連夜編織出來的,她們現在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3時30分或是稍晚一點,靈柩抬出了教堂,跟在後面幾輛車裏的人都是送葬者。靈柩安葬在佔地不大的外籍人公墓內,送葬者在墓前舉行了一個簡短的祈禱式。

晚上7時30分,凱瑟琳和我去大使館赴宴。今天,我們本該在4時30分騎車出去轉一圈,但是,想想還是不去為好。

10月26日,星期四現在每天都有許多飛機從上空掠過,一年以前也常是這樣。好像南京機場又成為空軍基地了,也許漢口機場現在使用率沒有這麼高。

程夫人仍在整理行裝,等去漢口的船。報紙上說,眼下游擊隊向過江船隻開火。她就這麼幾個親人,這兩年已經是大難不死了,我們擔心她及家人發生意外,所以我們勸她別走。

今天晚上,我第一次宴請了一位日本客人。我和瑟斯頓夫人請科拉和小野先生來吃飯,同時還請了哈麗雅特、凱瑟琳、程夫人和正在南京的艾麗斯·格雷格(AliceGregg)。這個晚上我們過得很愉快,聚會結束前玩了幾局猜字謎。我想,小野肯定在尋思,我們到底是什麼事有求於他,但實際上我們別無所求,就是要讓他感到意外!10月28日,星期六今天天氣很好,工作也很多。下午1時~3時是大掃除,打掃教室和宿舍。3時30分~5時是戶外體操表演,由袁小姐主持,地點在中央樓前的大草坪。藍色的衣裙映襯著各色菊花和紅色的樓房,構成了一幅美麗的圖畫。雖然沒有發出正式邀請,卻來了許多觀眾。我倒是約了幾位其他學校的同仁。在學校打壘球的外國人遲遲不走,他們觀看了表演。袁小姐6個月的工作碩果累累。

那些外國人打完球后,瑟斯頓夫人請他們喝茶,來了一大群人,還有幾個小男孩和幾隻小狗。這些海軍軍官、商人和傳教士現在相處得非常融洽。

今天晚上,艾倫·顧請艾麗斯·格雷格吃飯。瑟斯頓夫人、程夫人和我也應邀作陪。

《字林西報》到了,此前,報紙已有兩天沒能送到南京。無錫城外的鐵路被游擊隊切斷了。

現在許多飛機派上了用場。

10月29日,星期天上午8時,我們聚在南山吃早餐,慶祝艾倫·顧的生日。來的客人有程夫人、艾麗斯·格雷格和我等7位女士。我們談得多麼愉快啊!吃完早餐,我覺得我們好像狂歡了一通。

10時30分,王明德牧師在南畫室學生教堂給學生講述瑪利亞(Mary)和馬莎(Martha)的故事。

12時30分,我去瑟斯頓夫人那裏吃飯。請的客人是勞埃德·魯蘭(LloydRuland),他現在任長老會董事會的秘書。我們向他請教了許多有關美國的問題。

下午2時30分~6時。實驗班在南山公寓活動中心內靜修。靜修內容大致如下:主要是討論教會學校的特殊使命。

2時30分~3時佈道,楊牧師談「信仰」。

3時~4時討論教師怎樣才能協助完成傳教使命。

4時~4時30分茶會。

4時30分~5時30分討論教會學校的學生應接受哪些特殊培訓。主持者:鄔小姐。

5時30分~6時佈道,題為《聖師基督》,佈道者:明妮·魏特琳。

約有20位教師參加了靜修,我認為,聚在一起靜修很有意義。6時30分~7時30分聚餐,由我請客。7時30分,在大禮堂參加學生的禮拜。

11月3日,星期五今晚很冷,但可能再過3周左右,我才會生那隻小火爐取暖。生火的工具齊備,同時,程夫人已為我買到了煤,我不必犯愁了。

今天上午,瑟斯頓夫人在忙着寫講話稿,哈麗雅特在籌備「創始者節」午餐會。李先生和木匠在教堂里把校友們捐贈的隔板重新豎起來,這隔板是1937年日軍空襲南京時我們拆卸下來的。豎起美觀的隔板,再放上幾盆金菊,星期天的禮拜堂肯定會裝點得很雅緻。

傳教團收到了教育部長的一封請柬,邀請傳教士於下星期二晚上赴宴。傳教團正為此傷腦筋,去還是不去?我認為,我們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3位傳教士:1薄∽詈貌荒莧都接受邀請,接受者也不能顯得迫不及待的樣子。

2薄〔蛔他們提供的車過早地去會議中心喝茶,等待宴會開始。我們自己坐車晚一些去。

3薄【×坎慌惱鍘⒉患報。我想可以暗示活動的組織者,拍照或見報可能會使我們在美國的傳教團同仁面前很難堪,因為,他們一直奉行美國政府制定的政策,在中日兩國間保持中立。

在這個新政府里任職,日子大概不好過。今天下午5時,我騎車去貝茨家探望病中的莉蓮斯,路上經過了一些高官的官邸,官邸附近的幹道上和每條小巷裏都佈置了日本哨兵,他們武裝到牙齒,甚至可以說是武裝到了腦袋,因為,他們還戴着鋼盔。官邸的大門上拉着帶刺的鐵絲網。據說汪精衛在城裏,但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建立「大東亞新秩序」當然不會太容易,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自發地想建立這種新秩序。

11月4日,星期六今天上午霧散了,天氣好極了,陽光明媚,空氣清新,並微有涼意,但不覺得冷。早上我做了哪些事?我備齊了明天慶祝「創始者節」要用的各種物品:服務人員戴的紫佩帶,不會講漢語的來賓要用的英語讚美詩集,等等。此外,我還幹了一些別的事。噢,對了!還寫了明天下午我的簡短講話稿。下午1時,下列各位在南山公寓活動中心聚集,準備參加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第24個「創始者節」的午餐會,聚餐者名單如下:魯淑英的母親、喬伊·侯(JoyHo)、莉蓮·侯(LilyHo)的母親;丹尼爾斯夫婦和約翰·馬吉;蓋爾夫婦;貝茨博士和鮑比;齊先生和齊夫人;4位校友:布蘭奇·鄔、林彌勵、駱佩芬、袁誠申(音譯);5位教職員工:瑟斯頓夫人、哈麗雅特、李先生、陳先生和我。

午餐會在哈麗雅特的安排下準備得很好,餐桌旁大多擺放着秋菊,色彩鮮艷,讓人賞心悅目。座位牌很別緻,是駱佩芬和袁誠申做的。飯後,我們又回到活動中心,哈麗雅特給了大家一個驚喜,她給大家念了賀信和賀電。賀信是弗洛倫斯·柯克剛寄來的,賀電是吳貽芳博士發來的。然後,她又給我們念了香港和上海分校寄來的賀信與發來的賀電。她還特地為「創始者節」寫了一首歌,由4位校友演唱,唱得非常動聽。

下午5時30分。我去美國大使館見湯姆斯·C·哈特(Thomas·C·Hart)上將及其隨行人員。我們傳教士去得早,其他人去得卻很晚,雙方基本上沒有共同點。凱瑟琳去得稍晚一些。晚上,她到我這裏來又一次重複了她常說的那句話:「官員們一點也不理解我們這些傳教士,也不理解我們所做的工作。」11月5日,星期天這是我記憶中最美的秋日!校園裏美極了,秋色的金黃與松樹的蔥綠融為一體,美麗的菊花競相開放。

10時30分的學生禮拜非常成功,禮拜由我主持,王邦契先生佈道。下午3時,鐘聲一響,學生們就在宿舍樓前排好隊。3時15分,她們列隊走進大禮堂,藍布學生服將她們映襯得端莊大方。3時30分,「創始者節」的祈禱儀式開始了。我漏寫了一點:下午3時,太平洋艦隊總司令哈特上將攜幾位軍官來到學校。他們臨走之前視察了圖書館和禮拜堂,並檢閱了學生。令我們遺憾的是,他們沒能留下來參加祈禱儀式。

「創始者節」祈禱儀式莊嚴而典雅,相信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學生和來賓都深受感染。和往常一樣,各色菊花、金黃的樹葉和跳動的燭光裝點着禮拜堂。主席台上坐着我們6個人,從左到右依次為:王邦契、魏特琳、普賴斯博士、瑟斯頓夫人、貝茨和布蘭奇·鄔。祈禱儀式內容如下:開場白——顧小姐和埃莉小姐念禱文——普賴斯博士唱讚美詩——《你的聖殿永在人間》誦讀經文和主禱文——貝茨博士,經文為《申命記》第8段第1~3句及第5~10句唱讚美詩——《天堂的迴響》簡短講話——鄔小姐佈道——《記住過去》,佈道人:勞倫斯·瑟斯頓夫人;翻譯:王邦契先生唱讚美詩——《上山去》念主禱文、做賜福祈禱——普賴斯博士主席台對面幾乎座無虛席,學校的235名學生全部到場,來賓肯定不下百人。

今天晚上,我在南山與多恩(Doan)夫人、傑西·M·特勞特(JessieM盩rout)(她是從日本來的)以及瑟斯頓夫人共進晚餐。吃完飯,我們下樓到瑟斯頓夫人家喝咖啡,邊喝邊談。談話間,客人們突然要我們說說日軍佔領南京的好處,把我們弄得張口結舌。

在慶祝「創始者節」之時,我老想着成都、上海和香港分校。

11月6日,星期一太累了,今晚真不想寫日記了。早上8時~9時,我在辦公室安排下午請哪些人來聽特勞特小姐關於合作社的講座,人選確定后,又給他們寫了邀請信。9時~10時30分,帶特勞特小姐和多恩夫人去了兩個地方,一處是1937年12月、143人被日軍活活燒死的地點;另一處是1938年1月5次遭強姦的一位73歲老婦人的住處。中午,我和這兩位客人,以及布蘭奇、林彌勵、駱佩芬、顧小姐一起吃中餐。下午1時30分~3時,約15人聆聽了特勞特小姐關於合作社的講座。4時30分,我到南門,和金陵女子文理學院下屬的南門基督教學校的一些老師交換意見。6時30分,我和凱瑟琳邀請傳教團的幾個人在南山公寓吃了飯。

今天晚上的早些時候和晚些時候,我們聽到了空襲警報。我們認為,這麼做其實是搞燈火管制。

11月7日,星期二今天晚上6時40分,我和凱瑟琳坐黃包車去國際俱樂部參加教育部長舉辦的宴會。可憐的老頭——他已那麼老態龍鍾,根本管不了什麼事,更不用指望他能推動教育體制的進步了。在座的大約有50人,共擺了5桌。部長講了一席話,內容之一是說他具有兩重性——在政府工作時是一個他,參與社交活動時又是另一個他——現在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就是另一個他。我萬萬沒料到會來這麼多日本人,有基督教牧師(5名)、商人數名、新聞記者兩名、軍官兩名,對了,還有兩名政府顧問。和我同桌有一位叫尤諾(Uno)的先生,他是洛杉磯的一位記者。誰知道這次社交活動會產生哪些後果,也許無妨吧。凱瑟琳旁邊坐的是財政部長,她擔心隨時可能被記者拍照。

11月9日,星期四昨天下午,焦嫂子來了,我們曾把一件棘手的事託付給她,請她照看凌萍(音譯)太太的房子不要讓人拆掉,讓她一有情況就通知我。這次她是來告訴我,一位鄰居把浴缸搶去了,如果我不去把它要回來,浴缸就要被賣掉了。於是,今天下午4時,我和魏師傅去看看怎樣處理這件事。房子遠在和平門,從這裏乘車過去差不多花了一個小時。一路上,我們兩次下車等待日本憲兵放行,好在他們放我們過去了。我們到了那裏后,去了附近幾戶人家,要回了浴缸,並給了那個拿走浴缸的人2美元,又禮貌地對他還回浴缸表示感謝,然後,我們趕緊上車回來。在車上,我不得不把腳放在浴缸里——腳實在沒有地方放。我們路過一些尚未完工的房子的旁邊,看到有人正在拆房賣磚。一幢價值萬元的房子,賣磚所得也不過數百美元。

在我們校園的南面,有一幢很漂亮的房子,其價值不下萬元,已經被拆毀,磚頭也被拖走了。不應該責備那些拆毀別人房子的老百姓,因為他們也要生存。

在凌太太家附近的一個路口,日軍設有關卡盤查過往行人。我們通過了關卡,但路邊有大約100個苦力在排著隊,被日本兵反覆搜身。一個日本兵端著上了刺刀的槍,那架勢無疑讓每個苦力都能感受到一種威脅。我聽說,這些苦力每天才能掙048美元,另外002美元必須交給為他們提供擔保的工會等組織。

這一趟來回挺遠的。我都快凍僵了,不得不早點鑽進被窩。

真希望尤諾記者能過來看我,我可以和他進一步詳談。

11月10日,星期五今天很冷,昨夜下了霜。窗外秋葉很美,景色怡人,這些樹都是10年前我親手種下的。

今天下午,住在學校附近的老孫來找我,他想向學校借錢為養母下葬。好像整個葬禮,包括辦喪酒等,他得花400美元,只有這樣他才算盡了孝道。

晚上,我們去聽了教會音樂委員會舉辦的小型音樂會,地點在索恩家。我們欣賞了皮克林夫人(來自美孚石油公司)的豎琴演奏、加勒茨(Galatzer)博士(一位奧籍猶太難民)的小提琴演奏和保羅·阿博特的男聲獨唱,還看了一出短劇。這真像是回到了過去的時光。

剛才翻看一本破舊記事本,發現了這些數字(很久以前留下的陰影)!1938年1月14日收容難民記錄:科學樓928人,藝術樓1223人,中央樓969人,500號宿舍樓718人,700號宿舍樓874人,600號宿舍樓?人。

到1938年2月5日,難民中共有37名嬰兒出生、27人死亡。到1938年3月11日,開辦難民班情況如下:三年級共10個班——高中生,另有5個小班、7個掃盲班,共22個班。3月22日,遞上了請願書,上面有1105人的簽名。

我抄下了這些反映歷史真相的數字,這個破破爛爛的本子可以扔掉了。我記不清了,想必那時的日記中應該已經記錄下了這些情況。

11月11日,星期六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今天上午,那位年輕的花匠在中央樓前擺放菊花,好讓瑟斯頓夫人給花拍幾張彩色照片。上午我原本是有安排的,但大部分時間卻做了別的事。

上午,住在附近的老孫來了。他曾在金陵女子文理學院避難近兩年。他來是想看看能否向學校借些錢給養母下葬。我們想了個辦法,由我和瑟斯頓夫人私人出錢,各借給他100美元。

老孫還沒走,住在附近的那位姓朱的又來了,問我們學校願不願意買下靠近校園東南角的那一小塊地,其實,我們很久以來一直想要那塊地。他現在急需用錢,打算半價出售。我告訴他,我們將把這件事告訴目前在成都的校長,並等待她的答覆。

今天下午,一些外國人在我們學校操場上打棒球,打完球后又到瑟斯頓夫人家喝茶。晚上,瑟斯頓夫人和我與9名高三的學生進行了簡單的聚會。我們爆了玉米花,這是她們以前從來沒做過的活計。

真不知道嗜殺成性的希特拉將給無辜的百姓帶來什麼樣的苦難。願上帝憐憫那些將要受苦受難的無辜者!今天是第一次世界大戰停戰紀念日!21年前的今天,世界各地的人們是怎樣狂喜不已、感恩不盡啊!當時,人們以為不會再讓年輕的精英這樣大批大批無謂地犧牲了,但是,今晚靜坐家中,我不由地想到,今天歐洲戰場上仍有成千上萬的生靈遭到塗炭。

幽靈谷——高爾斯華綏(Galsworthy)主啊,我已啟程赴死亡之海,昔日陽光的歡笑難以忘懷。

那豈不浪費天生我才?給我最後的慰藉;人類從此不再戰爭!我們顯然沒有守約!11月12日,星期天今天舉行早禮拜,約翰·馬吉引用有關尼科迪默斯(Nicodemus)的經文佈道,主要內容是:只有皈依上帝,人才能感到平靜和充實,否則心靈總無法安寧。早禮拜是由王邦契主持的。

機密中午,我去蓋爾博士那裏,和一位在市立學校工作的中國婦女一起吃飯。我們覺得她是個「漢奸」。儘管表面上看她想為同胞服務,對日本人沒有一點好感,但實際上她對學校的日籍顧問以及兩位日籍教師畢恭畢敬。她說最難對付的是中國教師,他們又狡詐,又狹隘。有人警告過她,所以,她從不讓人代買食品或代做飯菜,也從不和別人一起吃飯。她認為,日本人會在年前從南京、上海一帶撤走。這種說法讓我大惑不解。她想來看我們,但我們學校的中國教師會怎麼想?他們願意和她同桌吃飯嗎?我想,最好等程夫人回來后再給她答覆。

今天晚上的禮拜由初三班負責,她們做得不錯。我這朝北的屋子今晚很冷。

11月17日,星期五陰鬱的天氣持續好幾天了,今天天亮時有霧,不過後來陽光明媚,相當溫暖。那位年輕的花匠把菊花從花房裏都搬出來曬太陽,並澆了水,這樣可以延長花期。

中午12時。哈麗雅特、瑟斯頓夫人和我去孫家喝喪酒。聽說今天來孫家喝酒的約有200人,大約辦了20桌,每桌10美元甚至更多,加起來要花很多錢。我們3人每人送了4美元,錢是用白信封裝的。孫家回饋了2美元給我們的傭人。來了許多鄰居,其中有幾位是教徒。死者的直系親屬都披麻戴孝。老孫怕引起親戚的非議,覺得不能按基督教的習俗辦喪事。

下午2時30分。我去漢中門長老會教堂參加悼念埃莉諾·賴特的祈禱會。教堂里擺放着盛開的菊花和青翠的盆草,給人一種肅穆之感。講台的右側懸掛着埃莉諾的大幅照片,照片中的她栩栩如生,充滿活力。聽着她教過的修女們唱歌,我彷彿感到她還活着。這兩個悼念儀式是那麼截然不同!一個簡樸、高雅,不顧忌什麼「面子」;另一個誇張、缺乏真情實意,時時處處從「面子」出發。埃莉諾直到病入膏肓時,仍然保持着那種不可戰勝的精神力量,令人難以忘懷。她最後幾個月備受煎熬,卻不得不和雙親、朋友隔離開,在這種狀況下她能保持這種精神,確實更加令人欽佩。

我設法抽空寫下周一去南京基督教委員會發言的講話稿,但是很難抽出空來。

11月18日,星期六今天上午,初三的學生在化學課上給大家演示了染料的製作過程,她們做得很成功。該班的新老師姓葉,他工作認真、兢兢業業,比去年的李先生教得好多了。

下午,傳教士和外國商人團體在我們學校操場舉行了球賽,有許多人踴躍參賽,拼勁十足。

傳教士隊以3∶2獲勝。我沒參賽。周六下午我一般都有公務。

我們總是迫切希望在報紙上看到最新戰況。在我看來,歐洲的戰事似乎越來越遙遠,而中國的戰況則日益嚴峻,好像中國最後一條重要的鐵路幹線也將落入敵手。

11月19日,星期天今天讓家政班靜修。靜修內容大致為:上午8時45分開始做靜修的首次禮拜;9時~9時15分,小組(共四組)討論,內容是基督在哪些方面引導世人,或曰基督如何為我們樹立了榜樣?10時30分,家政和實驗兩班在教堂做禮拜;12時30分,師生共進午餐,這頓午餐特別有意義,它是由上一屆家政班的4名學生準備的。下午3時~4時討論:一是在聖誕期間,二是在家庭和鄰里中,三是在室友和同學間,我們應該如何仿效基督的祈禱?4時30分~5時30分,聽報告,接着是燭光禮拜。今天晚上的青年聚會由家政班2組負責。

11月20日,星期一下午3時30分。我去南京教會委員會主持祈禱聚會。祈禱會很隆重,而我中文水平有限,思想又貧乏,所以主持得不太理想。我就像聖經里的那位馬莎,錯失良機。

11月22日,星期三一整天雨不停地下着,這怎能不讓人同情那些衣着單薄的窮人,那些戰壕里的士兵和那些流離失所的難民。

我們等待了一上午,希望雨能停下來,以便我們把桌椅送到大使館去。但最後還是在下午3時冒雨將桌椅送過去了。4時30分,我過去幫忙,看到已有五六位女士在那裏忙碌著,她們是伯奇夫人(她常主持各種活動)、特里默夫人、海倫·丹尼爾斯、馬蒂(Matti)夫人、莫斯特諾姆(Mostrom)小姐和艾德娜·布拉迪。

瑟斯頓夫人一整天都待在住所,將發言稿作最後修改。全南京肯定找不出第二人寫發言稿這麼煞費苦心、不惜時間的了。

報上都是壞消息,好像中國最後一條通向出海口的鐵路幹線也很快要被切斷。此地的中央政府也仍然只是徒有虛名。

11月23日,星期四今天是感恩節。雖然天空陰雲密佈,但沒像昨天那樣下雨。美籍人社團在我們學校南畫室舉辦的感恩節祈禱會,於上午11時15分開始,約有50人參加。講台上有3人:美國領事J·豪·帕克斯頓、蓋爾先生(他主持聚會),此外便是這會兒正在寫日記的我。我特別喜歡聽《校長讚美詩》,這首曲子我還是第一次聽。帕克斯頓先生讀的主席宣言總體上我認為不錯,裏面沒有矜誇之辭。瑟斯頓夫人的講話在我聽來真是一種極大的享受,當然,她的講話顯然是經過精心準備的。

下午約1時30分,我們在美國大使館聚餐,共有4桌,這頓感恩節大餐豐盛極了。真想一整天都待在使館里,充分享受一下節日的歡樂。在大使館聚餐是個新主意,起因是盧卡斯(Lucas)先生買了3隻美洲火雞。他今天凌晨3時就起床烤火雞了。

11月25日,星期六雨雖停了,但天氣轉冷了。東北風冷得刺骨,我又添了一件毛衣,感謝上帝,我還有禦寒的衣服,但願所有挨凍的人都有這個福分。今天上午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寫那篇中文講話稿,下午要用。我用中文發表講話時常常由於水平有限,不能暢所欲言,而只能「言我所及」。這樣,我自己感覺效果較好,聽眾可能也有同感吧。我今天講的是《聖經》裏長子的故事。

大約上午11時,兩位中學教師突然從北平來我們學校。他們肯定是所謂「不了解國情的歸僑」。我們絕大多數人是不會冒生命危險這麼做的,因為,我們知道鐵路和火車隨時可能被游擊隊炸毀或炸翻。這兩個人很有意思,我們勸他們在南京四處走走看看,到下周二上午再走。

在今天早上的演示課上,學生們講得很好,她們談的是學語文的重要性,包括學習古文、白話文和寫作等。這種「演示課」或稱「應用課」(去年是叫「互助小組課程」)每周一次,對師生皆有裨益,每個學生都有同等機會鞏固、展示自己每門課所學的知識。

我在神學院給學生們佈道后,那兩位外地客人來找我,然後,我帶他們去了新建的模範女子中學,那裏的教師正在教音樂課。初衷不錯——想藉此讓學生們有機會欣賞好的音樂作品,中國音樂和西洋音樂都演奏。在這種情況之下,發生「意外事件」或是爆炸事件的可能性可就太大了!教室里有很多傀儡,這些人都坐在一起,另外還有幾個中國顧問。我們3人心中都有數:如果萬一游擊隊出現,槍聲一響,我們就立即就地卧倒。這幢教學樓看來又不結實,如果地板不堪重負突然塌下去,我也不會大驚小怪的。現場有我們的一些在校生,還有上屆的幾名學生,她們特別客氣,彬彬有禮,有點異常,不知為什麼這樣。

今天晚上,我把兩位客人以及住在樓上的瑟斯頓夫人邀來吃了頓中式便飯,還叫上了同住這幢宿舍樓的羅小姐。今晚我生火了,真希望兩幢學生宿舍樓里也都能生火。據說,現在煤價是每噸150美元。我燒的煤當時買時每噸才70美元,我記得肯定是這個價。

11月26日,星期天今天上午非常冷,地也凍了。人們還沒做好禦寒的準備,很多人在挨凍,很可憐。

上午8時30分。我到樓上瑟斯頓夫人的房間,和她以及皮爾龐特(Pierpont)小姐共進早餐。

我們坐在起居室的壁爐前吃飯。

上午10時30分。我去南畫室做禮拜。鮑忠(音譯)牧師進行佈道,闡述了上帝是什麼,佈道很有思想深度。他特彆強調指出:上帝是愛,上帝是光。王邦契先生主持了禮拜。

中午12時30分。瑟斯頓夫人和我去海倫·丹尼爾斯處吃飯,我們主要是去見見羅伯茨主教。

今天上午,羅伯茨在北平路的主教派教堂為32人施堅信禮,其中有幾位是金陵女子文理學院的學生。昨天,他在浦鎮為29人施堅信禮,其中有28名教徒是年輕婦女。

下午2時30分,皮爾龐特小姐和米勒小姐來丹尼爾斯家,然後,我帶她們坐人力車去南門,參觀了那裏的基督教教堂和附近的衛理公會教堂。回來時,我們路過了長老會教堂及其教會學校。我們到特威納姆教堂時幾乎凍僵了,直到現在我才剛剛暖和過來。今天晚上的青年禮拜由初二(2)組主持,她們表現很好,特別準備了兩首讚美詩和兩份佈道稿,分別談論了愛和天國。王先生是她們的指導老師,結束時由他領着大家念禱文。

11月27日,星期一今天還是那麼冷,不過沒有風,在陽光下並不覺得冷得刺骨。今天上午,我和幾位學生一起洗碗時,聽說昨天在夫子廟一帶凍死了幾個抽鴉片的人。學生們還告訴我,那一帶很長時間荒無人煙,現在那裏又逐漸蓋起了房子,許多人又搬回去了。

下午2時30分。我帶着那兩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和皮爾龐特小姐、米勒小姐,還有來這裏參加衛理公會會議的貝西·霍洛斯(BessieHollows),去了國家公園和明孝陵。經過城門時,司機被哨兵從車上叫了下來,不過沒叫我們出來。公園與往常一樣,雖然已不再砍樹了,但到處顯露出荒涼的痕迹。體育場和游泳池的水泥凳被人砸碎搬走,用於蓋房子。我們只是在城門口碰到了憲兵和哨兵。

11月28日,星期二昨天,凜冽的北風停了,因此,在陽光下覺得還比較暖和。但是,今天陰沉沉的,又颳起了風,很冷。據報道,上海已凍死了100多人,我相信這報道屬實。我的辦公室今天就很冷,我身上老是發冷。可憐的瑟斯頓夫人一上午都待在她那朝西的辦公室里,肯定很冷。

那個要賣古董的老人,今天上午來求我買幾幅字畫和一隻宋代花瓶。他說,姓高的官員家急需用錢。我猜他自己也很缺錢。

下午,我和羅小姐花了很長時間討論我們能否設法買到半價米,送給學校附近的那些窮苦鄰居。羅小姐說的情況和上午大王說的一樣,很難找到誠心合作的米商,米商都會在我們的救濟對象身上打主意。

今天下午,英國皇家艦隊「燕鷗號」的艦長克賴頓(Crichton)來拜訪凱瑟琳,他喝了點茶,並參觀了學校。由於戰爭仍在繼續,這個可憐的人實際上連人帶船都滯留在這裏了。他已經兩年沒和家人團聚了。這就是戰爭。

11月29日,星期三上午花了兩小時給吳貽芳博士寫信,寫了4頁紙。最近收到她兩封信,信在途中花了不到10天時間。信上沒提空襲的事,但願這是因為現在暫停對那裏的轟炸了。今天,我和初三的學生從上午7時30分起開始曬菜,下午從4時開始收菜。明天,由另一個班學生洗菜、腌菜。

菜的質量很好,這給種菜的家政班同學的臉上爭了光。

11月30日,星期四今天新英格蘭地區在過感恩節,我們在這裏也過節——在南山公寓吃肥鵝大餐。這裏的傭人韓嫂子為我們養了4隻鵝,不過,我們堅持說只能收下兩隻。我們請來的客人是沃德主教、靖江來的史密斯小姐和約翰·馬吉。我們剛吃完飯,藝術樓里姓焦的負責人報告說,一個日軍高級軍官在校園裏要見我。我下了樓,心想可別是那些日本督察,他們近來在視察教會學校,查看所用教材。在會客廳和接待室,我見到4個人:××少佐、另一位日本軍官、一位翻譯和一位身着便裝的日本人。翻譯介紹了那位大佐,並解釋說,他12月6日將回日本,他對我們學校及其所做的工作有所耳聞,又因為他女兒也就讀於教會學校,所以想來看看我們的工作情況。我領他看了菜園、廚房以及學生親手紡織的衣物。他顯然對這些很感興趣。看他比較友好,我便把他們帶到我的宿舍,請他們喝點茶,吃些糕點。翻譯是從中國東北來的一個日本小夥子。我很高興能泛泛地跟他談些事情,而不必告訴他我對戰況有何看法。

上午10時20分。祈禱會已結束,我和一些學生一起動手洗菜,菜共有200磅。下午3時,實驗班的理科和數學教師召開全體會議,商議教學大綱和與教學有關的一些問題。會上,布蘭奇當選為教務主任,王邦契先生當選為秘書。下次會議將於下學期開學后不久召開,此前,我們必須研究理科課程的教學計劃和目標。這個教師班子很不錯。我認為3位新教師都挺好,其中有兩位經驗相當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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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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