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比武大會

第十九章 比武大會

揚州城一下子多出許多的武林中人,官府方面也有所察覺,中秋的前三日便在城門口加派人手,凡是隨身攜帶兵器的,一概要詳加盤查。

蕭寂雨進城的時候,已是巳時將過,舉凡茶樓酒座必都客滿,大街上熙熙攘攘的晃動着各色人群,瞧裝扮便知均是沖着今日未時在溟月山莊舉辦的比武大會而來。

午時三刻,溟月山莊的牌坊底下密密麻麻的攢着數以千計的黑壓壓人頭。阿竹阿葉面無表情的並肩站在山莊門口,那扇黑沉沉的大門仍舊緊閉着。

在場的武林中人人數雖眾,氣氛卻是靜悄悄的,近乎透著詭異。未時正,阿葉忽然站了出來,取下背上的巨弓,跨步彎弓。蕭寂雨站得雖遠,卻仍清楚看見她搭在弦上的那抹幽綠色光芒。

「有請日宮天子——」阿葉的箭是對着正午的太陽射出的,順着那抹淡綠的幽光消失在強烈的日光中,眾人仰望的眼不由得眯起,舉起手,似乎想遮住金光刺目的不適感。

彷彿過了許久,又彷彿只是一瞬間,太陽的金光被驟然斂住,周圍的空氣因為陽光的驟斂而變得冷縮。金光變得不再那麼耀眼激烈,凝成了一種冷——幽冷的氣息。

淡綠色在無聲無息中擴張。

抽氣聲不斷的從人群里發出。

衣衫摩擦,颯颯有聲。

「那……那箭又回來了!」終於有人大叫。

迎著已經幽冷的陽光,可以清楚的看見,那枝箭上穩穩的站了一個人。咻地聲,箭一頭扎進地里,那人輕盈的在空中一旋身,站在了漢白玉的牌坊頂上,當真衣帶飄飄,態擬神仙。

幾可及膝的褐紅色長發在微風中輕輕飄揚,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逼出透明的色澤。淡綠色的長大衣衫,合身貼切的裁減,中性的裝束,就如同他那張美得簡直妖異的臉——看不出他的年紀,甚至分不清他的確切性別,只能感受到他的美,以及那雙夭色眼眸中的魅惑力。

抽氣聲更甚!

「妖物!」有人忍不住大叫一聲。這一聲就如同已經煮開的水終於冒起了第一個水泡,數以千人一下子沸騰起來。

沈韋站在蕭寂雨身邊,身子在戰慄:「國之將亡,必有妖物……」

「嗤」地聲,笙言不屑的橫了他一眼。

「快看!」新驪伸手一指,這時東西兩頭各有兩道異光閃出,眨眼間,牌坊上多出兩個人來,將綠衣人兒夾在了中間。

「哦——是盟主!朱盟主到了!」人群隨之振奮。大戰在即,人們腦中的那根弦終於綳到了極至。

朱霖面無表情的看着日宮天子,那雙夭色的眼眸突然輕輕一笑,朱霖險些被那笑容拉過魂去,他忙大喝一聲,以穩心神:「妖孽,受死!」

這是眾人第一次看見朱霖使劍,除了九大門派的掌門外,其餘人只是聽聞朱霖的威名,卻鮮少見過他的真才實學。

但見寒芒起,落英飛,就在長劍洞穿那道綠色身影時,「當」地聲,長劍被人架住,站在西首的少年出手了,眼中有傲氣:「他是我的!」長劍一攪,朱霖的手臂微微發麻,他急忙收劍,然而少年的劍卻如同生有黏性,帶着他的劍繞了兩圈,竟似要把他震下地去。

「不知天高地厚!」朱霖冷冷的掃了他一眼,身形在牌坊的橫樑上翻飛,如一隻張開雙翼的大鵬般在少年的頭頂筆直墜落。人劍合一,勢如破竹。

「哎呀,軒哥哥小心!快閃!」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陡然從人群里衝到牌坊底下。阿竹阿葉立即出來阻止:「退回去!」

拂塵起,阿竹原本只是想嚇退對方,哪知那小丫頭回眸一瞪,左手五指虛空一抓,阿竹的拂塵絲便被她抓在了手裏。

「鬆手!」阿竹警告,「如果你還要這雙手的話,就乖乖退回去!」

小丫頭冷笑,眼中竟閃過濃烈的殺意:「不想死你就給我閉嘴!」雙手一絞,那不知是何種材質製成的拂塵竟被她硬生生扯斷了。舉手一揚,無數斷絲在空中飛揚,飄散。

阿竹駭然地退後半步,驚訝地連喊叫也忘了。

而同一時,朱霖的劍已劈落,少年足下一點,人快速閃到一邊,劍尖斜翹,點出三朵雪亮的劍花。再一看,那劍花卻非虛幻的光彩,竟是三朵實實在在的冰凌雪花。

那三朵雪花分襲他上中下三路,他人雖在空中,卻仍能不慌不亂的從容閃避。只是少年的劍法實在奇異,舞動時竟有凜冽寒氣不斷生出,他蠱毒在身,抵禦寒氣的抗體自然不及從前。打鬥時間若是拖得太久,不免讓底下的武林人士笑話他堂堂盟主竟收拾不了一個小小少年郎。

「那兩個傢伙,當真打起來了!」蕭寂雨眯着眼,很不悅的看着半空中發生的一幕。

笙言譏誚的抿了抿嘴:「兩個還未弄清楚狀況就先窩裏反的笨蛋!」

日宮天子懶懶的坐到一邊,長袍下露出一雙雪白粉嫩的赤足,他單手支著頭,興味盎然的瞧著邊上的爭鬥,紅潤的唇角勾起漂亮的弧線。

「滾下來!你個不男不女的東西!」有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不顧長輩的喝斥,從地上揀了塊石頭,朝他砸了過來。

日宮天子近乎闔上的眼,驀地睜開,如紅色玻璃般呈現透明色澤的瞳孔有道眩惑的光掠出,石頭在離他兩丈開外自動裂得粉碎。他掃了一眼那名年輕人,唇角的弧線勾勒得更深,他忽然朝他招了招手,好聽的聲音懶洋洋的說道:「調皮的小鬼……」

只這五個字,聽到人的耳朵里,不由讓人一陣發怵,心底麻酥酥的,幾乎連骨頭都要被軟化掉了。

小夥子原本氣憤填膺的臉一下子僵住了,然後他哈哈哈的突然大笑起來,起初周圍的人不以為意,還以為他是在嘲笑對手。到得後來,發覺他的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色都變成醬色了,這才發覺他的不對勁。

「妖孽!你對他做了什麼?」他的長輩們紛紛怒目而叱,一時間人群炸開了鍋。

笙言幸災樂禍般的冷笑:「只敢在底下亂吠的老狗,還不如那年輕人,不要命的狗膽包天!」沈韋的面色鐵青,希宗額頭青筋暴起,一臉怒意,卿卿拉了拉他的袖子,沖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小夥子的笑聲漸漸冷了,身子卻仍是僵硬的站在那裏,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手捂著肚子,一手高舉指著遠處,任誰扳都扳他不動,似乎化作了一尊雕塑。

人群中暴出一聲怒吼,七八條影子同時躥起,明晃晃的劍筆直的刺向日宮天子。

「散開!」美目旋出冷毅的神采,修長的十指攤開,日宮天子結了個古怪的手印,那八個人在空中慘叫一聲,齊刷刷的跌落。

有好些人感到臉上溫溫熱熱的,伸手一抹,竟是滿手的鮮血,猛一抬頭,隨着那八個人摔出的方向,天空似乎飄起了一場血紅色的小雨。

「啊——」驚叫聲群起。圍觀的武林人終於被震怒了。

朱霖喘了口氣:「且住!」現下亂成一片的局勢眼看就快要失控了,由不得他這個武林盟主再耗費真力跟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子斗下去。

「好!」凌軒也不羅唆,收劍回鞘,眼睛自然而然的橫向日宮天子,再不理會朱霖。這反倒讓朱霖有些吃驚好奇起來——這少年不簡單,卻不知是何人門下,是敵是友?

「軒哥哥!揍他!」檀月在底下蹦蹦跳,就像一隻螞蚱。阿竹阿葉已經被她點了穴,愣愣的站在原地。

日宮天子的眼中閃過一抹微訝,他好看的眸子彎了彎,瞳孔里有團奇彩的光芒在旋動。「小姑娘,想不想上來一起看太陽?」

朱霖停止打鬥后便立刻被九大門派的人找去了,剩下凌軒仍是一臉傲氣的站在他身後,他卻像完全感覺不到他的殺氣似的,將背後大片的空門暴露無遺,給人一種無害的錯覺。凌軒不想也不屑占這種便宜,也就一直沒動手。

檀月自然最清楚凌軒的心思,嘻嘻一笑道:「好啊!」作勢便欲跳上牌坊頂。凌軒面色一沉:「不許上來!我不許你插手,聽到沒有?」

檀月沖他做了個鬼臉,根本就不把他的話放在心裏,一個縱身,跳上牌坊,然而笑嘻嘻的坐到日宮天子身邊。

日宮天子一凜,面上雖不露半絲聲色,心裏卻是驚訝得不得了——其實他剛才對檀月已經施了迷心術,沒想這個看起來滿臉稚氣的女孩兒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你很美!」檀月側着頭,笑嘻嘻的打量了會兒日宮天子。

「是么?」他笑,掠起長發,任其在風中輕舞,舉手投足間盡顯無限優雅。「多謝你的讚美……」

「可是我一點也不喜歡!」檀月突然打斷他的話,自顧自的接下去說道,「一個男人居然長得比女人還美,」她表現出的厭惡感一覽無遺的呈現在臉上,「真是噁心到了極點!」

日宮天子美麗的笑容僵住,眼中的邪魅氣息更熾,檀月陡然覺得自己的心臟一陣痙攣,彷彿被一隻巨大的手緊緊的捏住……

她面帶痛苦的縮起身子,眼眸在瞬間轉換成碧色。凌軒見狀,大喝一聲:「檀月!」舞浪劍勾起千層雪花,飛旋著卷向日宮天子。

在這一觸即發的瞬間,笙言與蕭寂雨越過眾人,流星般向暴風的中心射去。

雪花,漫天飛舞,迷得人眼都睜不開。

許久過後,待一切停止,天空繼續放晴,眾人才從迷茫中漸漸蘇醒——日宮天子不見了,凌軒、檀月不見了,阿竹、阿葉也不見了。

漢白玉的牌坊靜靜的豎立在那裏,透過牌坊,那道黑沉沉的大門卻不知何時敞開了,門內是幽黑的一片,發散出噬人的詭異氣息。

幾乎所有人在這個時候都將目光調向了武林盟主朱霖,看他的決策如何。朱霖瞪着那道似乎近在咫尺,卻又難以逾越的大門,怔怔的陷入凝思,久久不語。

直到站在竹林邊上的崆峒派弟子發出一片的慘叫:「蛇……有毒蛇啊!」

沙沙聲從竹林深處越傳越近,眾人面色泛白,幾萬條長相古怪,顏色艷麗,甚至中原人根本聞所未聞的大小毒蛇,如海浪般連綿蜿蜒的向他們撲來。

「救、救命……」走得慢的,只被那蛇吐露的信子舔了下,便立即倒斃,快得連呻吟的時間也沒有,足可見這些蛇的毒性有多強。

於是,在無可選擇的慌亂情況下,幾乎所有人都搶在第一時間衝進了溟月山莊。

「等等!不可進去!」朱霖鼓足勁大喊,只可惜人人都枉顧逃命,哪裏還聽得進他的話。眼看大勢已去,朱霖一頓腳,握緊佩劍,也衝進山莊。

蛇浪吞沒一切,最後將溟月山莊團團圍住,但對於溟月山莊卻如同禁地般,不敢越雷池半步,俱圍在門口游旋,不敢靠近。

竹林里,有雙黑亮亮的眼睛正注視着一切,他肆意歡快的吹着無聲的蘆笛,隨心駕馭著蛇群,手腕與足踝上的黃金鐲在昏暗的林子裏發出奪目的金光,一如他黝黑的臉上邪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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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裏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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