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疑 黑 客

第四疑 黑 客

楔子

正如我曾反覆指出的一樣,因為這個欄目的稿件,主要來源於讀者親身經歷的恐怖故事,為了保證故事的真實性,我往往需要親自面對故事的親歷者,做一些採訪、核實的工作,所以我會有記者證,所以我會經常出差,儘管我其實只不過是個雜誌編輯。

前幾天,剛去了趟鄭州做採訪。這一趟差出得令我有些筋疲力盡,倒不僅僅是因為車馬勞頓,更主要的是,想不到我竟然會經歷了一場心驚膽戰的恐怖旅程。由於整個欄目就只有我一個編輯,所有工作都是我「一腳踢」,辛苦程度可想而知。從鄭州回來后,馬不停蹄地又要往雜誌社裏趕,得儘快把這次採訪到的稿件整理出來,做好印刷出版的前期準備。

雖然今天是禮拜天,但雜誌社裏,各欄目編輯和工作人員們來來往往,繁忙依舊。他們並沒有對我的歸來有太多的注意。他們大概對於我突然消失幾天,又突然出現,早就習以為常。又也許是我在大家心目中,其實根本就是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我匆匆來到自己的小辦公隔間里,在堆滿各種稿件、資料的辦公桌前坐下。我機械地打開電腦,雙目無神地望着不斷跳換開機畫面的顯示屏,大腦一陣麻木,所有的思維似乎都在這一刻停止。我喜歡這樣元神出竅般,兩眼發直,木木地坐一會兒,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已經成為了我的一種特殊的休息放鬆方式。

電腦進入系統,開始啟動各種開機自動運行程序,一切都如往常一樣周而復始、按部就班。我雖然思維僵硬,但潛意識始終注意著電腦的一舉一動。因為等到網絡連接完成,QQ登陸,電子郵件接收程序自動接收完郵件后,我就得趕緊清醒過來,擼起袖子開始幹活了。

等了半天,QQ登陸了,但郵件接收卻始終沒有進行。這種事情經常發生,根據以往的經驗,要麼程序出錯,要麼感染上了病毒,總之就是系統出了問題。似乎不論什麼樣的系統,如果不出問題,那就不能稱之為系統了。

我只好嘗試手動啟動郵件接收,可我手剛碰到滑鼠,還沒來得及點擊任何圖標,忽然屏幕上彈出了一個QQ聊天對話框,上面寫着:

——沒用!今天你收不到任何電子郵件!

這是什麼東東?!一陣莫名的好奇,刺激我大腦立刻清醒了許多。我仔細查看了一下對方的昵稱,想看看是誰這麼無聊。可是我驚奇地發現,對方QQ號竟然是10000!

地球人都知道,這是QQ客服的號碼!他們怎麼會發這樣的信息給我?我不假思索地回復道:

——為什麼?

想不到QQ客服10000立刻回了過來:

——因為你的一舉一動正在被監視當中!

這是什麼回答?!我收不到郵件是因為我被監視?不會是在開玩笑吧!誰會這麼無聊拿我開涮?可問題是,對方明明就是QQ客服10000!這是怎麼回事?難道QQ的伺服器被人「黑」了?就算真是這樣,千千萬萬QQ用戶,為什麼這位「黑人」偏偏要找上我?

我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小雜誌編輯,離明星大腕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一個很鬱悶的事實是,做了近十年編輯、記者,我竟然連一個社會知名人士都沒有機會採訪過),誰會這麼吃飽了沒事幹來監視我?

——你一直在我的監視之中。

沒等我發問,對方已經給出了答案。

這個人到底是誰?想幹什麼?惡作劇嗎?

——這不是惡作劇!相反,這是件很嚴肅和嚴重的事情!

難道他(她)還能看透我的心在想什麼?

——你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否則後果很嚴重很暴力!

我知道了,這一定是哪個電腦高手,不知通過什麼方法盜用了10000這個號,故意在捉弄我,或者想嚇唬我,達到不可告人的騙財、騙色的目的。

切——我心裏長噓一聲,打算不再理會,關掉QQ,想改天找「生活版」美工小李,我們雜誌社的「電腦專家」,來幫我殺殺毒,重裝下系統。

我插上U盤,準備將鄭州之行收集到素材和稿件,做進一步的整理工作。還沒等我點擊打開存稿件的文件夾,忽然屏幕上出現了一條指令確認信息:

你確實要把此文件夾徹底刪除嗎?

——是(Y),否(N)選項剛閃現出來,游標立刻自動點向了是!

不要!!那可是我出差上千里,辛苦好幾個日日夜夜的勞動結果呀!

我瘋狂地點擊垃圾箱,去找剛才莫名其妙被刪除的文件夾。可是垃圾箱裏乾淨得像我的錢包一樣,什麼也沒有!文件夾已經被徹底刪除了!

我騰地從座椅里蹦了起來,正想要來個歇斯底里般的怒喝:到底是誰這麼無聊!

還沒等我喊出口,隔着幾個小隔間的另一頭,有人沖着我喊了起來:

「古農、古農!你妹妹古月軒正在跳樓!你還不趕緊過去看看,要不就來不及了!」

這又是誰在開什麼國際玩笑?!可是我定睛一看,沖着我喊的不是別人,正是雜誌社的主編、我的頂頭上司——李元霸!

我都快瘋了!

李元霸是從警察局馬科長那裏獲得的消息,於是他第一時間通知了我,當然不會有假。

可是我妹妹古月軒,一個平時活蹦亂跳、樂觀開朗的小女孩,整天嘰嘰喳喳、天不怕地不怕的公主格格似的角色,怎麼可能會去跳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相信她會去幹這種事。據我所知,我們家幾代人里也沒有過精神病史呀!

現在什麼稿件早已不重要了,QQ病毒更加不值一提,我必須馬上趕去跳樓現場看看。是不是馬科長搞錯了,同名同姓、或者長得像的可是大有人在。要知道現在的美容技術如此泛濫,女孩們個個把自己整的彷彿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一般。

陽偉大廈就在我們編輯部大樓旁邊,我衝出編輯部大樓時,馬上就看到一堆人聚集在大廈的北角。人群後面圍着警戒線,趕到現場的警察們來來往往地忙亂著,一輛消防車呼嘯而至,大概正往這邊運送充氣墊準備放在樓下,接上面往下跳的人。

我一眼就認出屋頂上,高高站在樓頂護欄上的那個女孩子,她那一頭秀髮隨着微風向前飄逸,抖動的裙角彷彿在向下面的觀眾招手致意。如果古月軒不是在跳樓,這可真是一幅令人心馳的美景。

我試圖穿過警戒線,到樓頂去。電影里不是經常有家人到場,做說服工作的情節嗎?可事實是,無論我怎麼說,甚至報上了他們馬科長的大名也沒用。因為馬科長就在現場,他更是極力阻止我靠近半步,說這是警察的事,說服工作交給談判專家去做就行了。

我抬頭望着古月軒搖搖欲墜的樣子,實在無計可施、心急如焚。這時,忽然手機響了。誰這麼會挑時候?偏偏現在打來,真是添亂!我不耐煩地掏出手機,正要關機,恍然看見預覽滾動信息里,出現了這樣的字樣:

——不看你會終身後悔!……

我下意識地摁下OK鍵,竟然是一段視頻短訊。視頻里顯示的,彷彿是一間狹小而破舊的房子,靠牆的一面似乎堆放着一些廢棄的設備。光線很昏暗,但還是能看清裏面,有一男一女正對面而立,似乎在爭吵。男的突然彎腰,撿起一塊磚頭樣的東西,砸向女子的頭部。女子無聲地倒地,男子蹲下身繼續砸,一下又一下……

我心裏一陣惱火,現在有些人的心態實在是很畸形,總是通過各種傳播方式,散佈這類很黃很暴力的東西。我甚至還收到過活生生切人頭的視頻。當然,我相信裏面這些基本都是被人刻意扮演的,都是假的。

看完後面的一句留言,更證實了我的想法:

——你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否則後果很嚴重很暴力!

這不正是那個在我電腦上,搞鬼搞怪傢伙的口氣嗎?這個無聊的傢伙知道我的手機號碼,我一點也不吃驚,因為任何一個人,都能在我們的雜誌《驚悚e族》上,編輯聯繫欄里,獲得我的聯繫方式、QQ號和手機號。

這說不定又是哪個心理有問題的讀者在搞惡作劇。不過,這倒是提醒了我,雖然我不能上樓頂去,但我可以打電話給正在跳樓的妹妹古月軒呀!

撥通了月月的手機,我幾乎可以隱約聽見,她掛在胸口的手機傳出來的鈴聲。

快接電話呀!我心裏焦急地大喊。

月月似乎有點吃驚,這個時候竟然會有人打電話給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她猶豫了一下,終於接通了電話。

「喂,我忙着呢,有什麼事嗎?」她保持着跟我通話時,一如既往的不耐煩。

我真搞不懂,難道她在跳樓前,就不想跟我說幾句臨別贈言什麼的?虧我還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你有病啊,月月!」我也毫不客氣,「沒事你跳樓幹什麼?!這麼多人看着,你知道我在同事面前多難堪嗎?!」對付她不能好言相勸,只能用激將法。

月月似乎在往下張望,試圖在人群里尋找我。

「我怎麼沒事了!與其讓他們先奸后殺,還不如我自己先死了!這樣倒好,一了百了,我也不用還錢了!」她突然發飆,估計嚇著了樓頂的談判專家們,樓頂上人頭晃動,一片混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這麼不長眼想姦殺你?!月月你什麼時候欠人錢了?欠了多少?」

「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管我!從小到大,你就不能讓我自己做一次決定嗎?爸媽早死了,你只是我姐姐!看看你自己,三十好幾了都不找人嫁,還搞得自己男不男女不女的!你變態!不要老是像家長一樣來管我!我受夠了!」

「月月,你聽我說,我都是為你好。有什麼你下來,我們回去慢慢說好嗎?」

趁着我們說話的功夫,樓上的警察終於找到一個機會,一衝而上,將月月從護欄上解救了下來。

我從警察局把月月領回家時候,已經是夜裏九點多了,今晚我說什麼也不能讓她自己回公司宿舍住了。

我寸步不離月月,她在衛生間里洗漱,我就坐在馬桶蓋上跟她聊天:「你怎麼不把你被勒索的事跟警察說?馬科長跟我很熟,他一定會幫你的。」

「我憑什麼說他們是勒索?他們有憑有據,欠款合同上確實蓋的是我的私章,還有我的簽名。但我絕對沒有簽過那樣的合同!那一定是假冒的!我什麼時候借他們五十萬了?!就算買房子,我用的也是按揭呀!」

「你什麼時候買房子了?我怎麼不知道?」

「我……我也不算買,剛付了定金。跟他結婚後,也不能還住宿舍呀!」

「結婚?跟保險公司那個李劍偉嗎?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從沒跟我提起過?!」

「不是、不是,我是想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再告訴你。我不想什麼都要你來給我安排,可是……這次……我、我從來沒有弄好過一件事情!」

「不管你欠沒欠他們的錢,他們又是強姦,又是砍人地這樣恐嚇你,你也應該跟警察說呀!」

「我怎麼說?他們威脅我的時候,我又沒有錄音。再說,他們又是合法的典當公司。總之,總之……我只有死路一條!我不想連累你!」儘管淋浴的水從月月頭上一直往下澆,打濕了頭髮和臉龐。但我看得出,她在說這話的時候,眼裏噙著的是淚水。

輕柔的燈光下,淋浴的水彷彿給她赤裸姣好的酮體,披上了一層輕盈剔透的絲衣。她那迷人火爆的身材,簡直令女孩子都會為之心顫。此時的她更讓人心裏充滿了憐愛。誰會這麼忍心去傷害這樣的好女孩呢?誰會狠心看着她去尋短見呢?

「就算真為了這事兒,你也犯不着去跳樓呀?」

「誰想跳樓了!我就想站在那兒,高高的,看得遠遠的,讓自己好好靜一會兒。誰知道警察怎麼就來了,還有那麼多人,我……我不跳都不行了呀!」

這事兒我一定要管,畢竟她是我妹妹呀!明天我倒是要親自去會會那家典當公司,看看他們是何方神聖,到底是怎麼回事。

看着月月睡了之後,我來到書房的電腦旁,今晚得熬夜把一天沒完成的工作趕出來。

雖然今天雜誌社的電腦被「黑」了,毀了我所有資料。但好在我的Hotmail郵箱裏還有備份。打開電腦,上網進入了我的郵箱。收件箱裏的一封帶有「附件」標記的「重要」郵件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忽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發件人和發件人地址欄里是一片空白,能夠在發Email的時候,做到隱藏發件地址的人,絕不會是個等閑之輩。

下載下來的附件是個視頻文件,我殺了殺毒,確定安全之後,開始播放這段視頻。總共不到三分鐘的視頻,看得我直冒冷汗,握滑鼠的手一個勁地在抖,滑鼠撞擊著桌面啪啪作響。我趕緊鬆開手,深呼吸幾口氣,令自己儘快鎮定下來。

這段視頻正是我白天手機收到的那段視頻,只是更清晰一些,更完整一些。雖然圖像是黑白的,但我很清楚地看見,那男子手中的磚頭每次落下時,鮮血就會從倒地女子的顱腔里飛濺出來。他一直地砸,一直地砸,直到女子的腦袋不成人形,看上去像是個壓扁了的西瓜。

到底是什麼令他有如此的仇恨?這兩個人到底是誰?這場血案到底又發生在哪裏?

我腦海里冒出這一連串的問題,是因為不同於早上,第一次從手機上看到時的感受,這一次我完全可以確定,這不是在惡作劇,憑一個編輯和記者的經驗,完全能夠肯定,這是一段真實的錄像!更重要的是,如此清晰的畫面,不可能是在作假!

可是,這段兇殺錄像究竟又會是誰攝錄的呢?

這段錄像能發到我手上,我倒並不覺得詫異。畢竟,我們《驚悚e族》雜誌雖發行年頭不比全國性大刊,但在業界和讀者中的影響力不小。「口述恐怖親歷」欄目更是收到過和刊登過不少真實的案例。

他們選擇不向警察報案而是寄給我們,一定有他們的難言之隱。

我幾乎可以肯定,今天「黑」我電腦的人,發手機短訊的人,以及這個郵件的發件人都是同一個人。他/她採取各種方式傳遞同一個信息,無非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和真正的重視。

我必須把這個人挖出來,搞清楚事件的真相!可是我怎麼才能找到他/她呢?

第二天一大早,我一起床就聽見隔壁月月在打電話,聽她通話時的語氣,我就知道是在打給誰。

真沒出息!我心裏罵道,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嗎?

我頭腦中幻想出,每次談到這個問題時她的表情。

「我就是喜歡他,那又怎麼了?誰說一定非得男孩子追女孩子了?無拘無束地去愛一個人有錯嗎?!別太死腦筋了,該出手時不出手,到時候後悔一輩子的是你自己!」

我到不是反對她去追男孩子,問題是,你跳樓這麼大的事,他都不打個電話過來問候一聲。他不可能不知道,因為幾家電視台都現場報導了這件事,沒準明天的都市早報生活版頭條還會刊登出月月跳樓時的大幅照片。唉,這樣的人值得嗎?

當然了,也許人家打了我不知道。但我對這個李劍偉總是提不起好感。

我安頓好月月,叫她不要亂跑。然後給雜誌社打了幾個電話,之後就徑直往月月說的那家典當行趕去。

輝煌典當行雖然不大,但也算多少有點知名度。干這行的,什麼人都得認識,黑道白道上都是熟臉。

接待處的王小姐倒是蠻熱情,她似乎也知道月月欠錢的事。可不論我怎麼說,她就是不肯把原始單據給我看,說是除了本人來,就算直系親屬也不讓看。

直到我亮出了記者證,她這才進去裏屋請示。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份借款合同。

合同上果然如月月講的一樣,欠五十萬,到期日是一周前,簽名、私章齊全,甚至還附有一張月月的身份證複印件。

我要求見經理,可王小姐說經理今天沒來。

如果沒來,那她剛才進裏屋找的誰請示?我不想揭穿她,更沒必要硬往裏闖去找經理把事情鬧大。

這次來也不是沒有收穫,從合同里我發現了一條信息,那就是抵押物是月月所說的準備新買的房子,並且裏面有房屋具體地址和房地產開發商名稱。

我問王小姐如果到期不還款,是不是會去收房子時,她笑笑說,這是期房,典當行等不了,必須還現錢。

我本想問她,既然知道是期房,為什麼還同意做抵押,可我還是忍住了沒問。總之,這裏面漏洞很多。她只不過一個打工妹,問她也不一定都能說明白。

離開典當行的時候,我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會不會地產商和典當行在這裏面有些什麼貓膩,而讓月月成了無辜受害者?

我看過紀實性小說家戚小雙的一篇文章,講的就是關於現在一些房地產商跟銀行勾結,坑害業主的事。不過,月月的情況跟他文章里說的倒是很不一樣。但我腦海里還是敲起了警鐘。

我想,我有必要到那家飛鵬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走一趟,順便也看看月月到底打算買的是什麼房子。

正一邊想着,一邊往飛鵬公司正在開發的飛鵬新居趕,手機突然炸開鍋一樣在我包里響了起來,嚇了我一大跳。我現在對手機鈴聲幾乎都有些神經過敏了。

電話是「電腦專家」生活版美工小李打過來的。早上臨出門前,打電話跟雜誌社請了一天假后,我又打給小李,將電腦遇到的情況具體跟他說了一下。他說會去查查我的電腦,並且到他的電腦群里找真正的專家們幫忙。

「你先說你怎麼感謝我吧。」小李興緻勃勃,帶着幾分成就感。

「怎麼感謝?要不我以身相許?」

「呵呵,那就算了吧,不敢、不敢!」

「好了,改天請你吃飯!我電腦到底是什麼問題?別人是怎麼把我郵件弄沒的,那個QQ客服的短訊是怎麼回事?」

「這個說來話長,對方用的是『灰鴿子』,加另外一種木馬技術,控制了你的機器。你看到的QQ客服號只是障眼法,都是假象。當然,現在這項技術已經開始過時了。不過,對付你這種菜鳥還是綽綽有餘。這個人應該還算比較精通電腦,但真正的高手還談不上,畢竟……」

「好了、好了,我不想聽這些,我只想聽結果,別浪費我電話費。那你到底幫我查到對方的IP位址沒有?這個人到底在哪裏?」

「哈哈,別急!那我就長話短說吧。算你運氣好,我們查到對方的地址正好就在本市……」

「哦?在哪裏,快告訴我!」我迫不及待地打岔。

「是在一家叫廣興隆儀錶廠里。巧的是,這家工廠只有這麼一個IP位址。簡單說,就是只有一條上網線路。我們『潛入』了他們使用的那家網絡服務供應商主機,嘿嘿,獲取了具體地址。」

「真的嗎?等會兒你趕緊把具體地址發短訊給我!」

小李彷彿自言自語般地繼續在說:「不過,奇怪的是,他們這條線居然連接的地方是地下室。準確的說,是在廠房地下一層的保安設備間里。我們在查詢這家儀錶廠時,順便了解到的情況是,這家廠子已經停產了,正面臨拆遷。最奇怪的是,他們的網絡帳戶已經銷戶了,怎麼還能通過這條線發信息給你呢?恐怕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有人在盜用他們的帳戶,如果這樣的話,那這傢伙還真有點……」

小李後面的話我完全沒有聽進去,只感到腦海里浮現出一個畫面——破舊的小屋,廢棄的設備,磚頭一下下砸在腦袋上,血肉橫飛。

莫非兇案地點就是在這個設備間里嗎?

「你馬上把地址發給我!」顧不了這麼多了,我必須立刻趕去這家儀錶廠查個明白。

當我趕到廣興隆儀錶廠的時候,發現整個廠房的區域,都已經被簡易護牆圈了起來。看來拆遷的施工隊伍已經進駐,拆遷工作隨時都有可能開始進行。一旦這裏被拆掉,所有的事實和真相都將不復存在了!

我沿着護牆一路找尋,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入口。正想裝模作樣往裏進,卻被簡易門崗里,負責看門的民工小頭目衝出來攔住。他嘰里呱啦一口濃重的四川土話,我雖然不能完全明白他在說什麼,但很清楚地知道他不肯放我進去。不管我問他什麼,他只會反反覆復念三字經:「不曉嘚」。

我知道,這個時候亮出我的法寶——記者證絲毫不會管用。相反,還可能有害無益。且不說他是否了解這「法寶」的威力,如果他真知道,恐怕更不會放我進去了。因為這些施工部門或者開發商最忌諱有記者採訪,怕萬一爆出什麼黑幕,誰也擔不起責任。

無奈之下我只好悻悻離開,臨走的時候,護牆上的一行小廣告字讓我眼前一亮:

開發商:飛鵬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

看來我是非得去一趟飛鵬公司不可了。

由於飛鵬新居所處的位置交通便利,並且靠近地鐵入口區域,所以很好找。遠遠望去,飛鵬新居的施工地點上,似乎剛剛打完地基。各種施工車輛進進出出,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飛鵬新居的售樓處就在拐角上。雖然只是一座簡易的平層,但看得出開發商花了不少錢和心思在外牆的廣告和內部的裝修上。

從售樓處里,牆上掛着的「樓盤銷控表」上可以看出,如今的樓市確實很火。樓還沒蓋起來,卻已經基本上賣得差不多,幾乎已經是尾盤了。

還沒等售樓小姐過來接待我,我已經看見從裏屋的經理室里,走出來一男一女。女的我不認識,男的我也只見過一兩次面。但我確信,他一定對我非常熟悉,甚至可能還有些害怕。因為他倆剛才還說說笑笑,一見到我,他立刻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大……大姐,你好。」

「我可不是你姐!李劍偉,你在這幹什麼?」

「我……我,有點業務,所以……」

「是嗎?」我冷笑,我果然沒看錯這個無恥的傢伙,「跟我妹談完『業務』,又來這談是吧?大忙人呀!」

「你是哪位?你這話什麼意思?!」女的臉上開始晴轉多雲。

「我是誰不重要,但你們跟輝煌典當行那點勾當,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將你們的醜陋行徑向社會曝光,是我們記者的職責!」這點連蒙帶嚇的本事,我早就運用嫻熟了。

李劍偉趕緊將女子拖到一邊,輕聲解釋着什麼。我隱約聽見有售樓小姐過來,有事向這女子請示,似乎稱她經理。

「軒言姐,你誤會了!」李劍偉臉上的笑很尷尬,「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是我姐李劍英,這裏的銷售經理。我確實有點急事來找她談,也跟業務有關。想不到會在這裏碰到你。」

被請到裏屋坐下之後,一番相互介紹寒暄完畢,說了些不打不相識之類的話。想不到,隨後李劍偉跟我講了個令我大跌眼鏡的故事。

現在這個社會,兩人結婚男方提供房子,根本就理所當然。如果由女方來添置婚後住所的話,那簡直是一件丟盡顏面的糗事。然而物價瘋漲、樓市狂飆,收入卻如千年老龜,爬一步歇幾年。

李劍偉雖然做到保險公司業務主辦,收入不菲,據國家有關部門的標準,屬於白領階層。可是即使要買上一套兩居室的商品房,不吃不喝薪水全攢起來,至少也需要四十歲以後,才能「天下寒士盡歡顏」。

古月軒是個急性子,也從不理會那麼多世俗偏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將自己所有的積蓄,在飛鵬新居定了一個單位,還交了首付。看來她是動真格的要嫁李劍偉了。

李劍偉表面和氣、軟弱,其實骨子裏也是個要強的人。要月月拿錢買房,打死他也不會同意。但對月月的脾氣他又無可奈何,更要命的是,自己實在一時也拿不出錢來買房子。他那十幾萬血汗錢全被股市給套牢。

天無絕人之路,他所在的保險公司馬上要上市,內部員工可以優先認購原始股。誰都知道,像保險公司這類吃肉不吐骨頭的企業上市的話,股票必定是懶驢打滾翻幾番。這可正是李劍偉從奴隸到將軍的好機會。

於是,在飛鵬房地產公司做銷售經理的姐姐李劍英給他出了個快速籌錢的主意——用月月買的房子去做抵押貸款套出現金。可是銀行手續繁瑣,並且放款既謹慎又少,做了不少年頭銷售經理的李劍英有路子,跟輝煌典當行老總熟。

通過李劍英提供古月軒當初買房時,所有的手續甚至身份證複印件,自然是易如反掌,又跟典當行老總打了招呼,李劍偉用古月軒的簽名簽了合同,很輕鬆貸到了錢。然後全押到了保險公司的原始股上,只等公司上市,拋出股票,所有問題就都全部解決。那時再詳細告訴月月實情,於是皆大歡喜。

誰承想,典當公司新近換了業務經理,老總又沒有將這類小事跟他打招呼。於是,業務經理在清查業務時,發現古月軒的貸款已經到期。而李劍英姐弟因為跟老總是熟人,也沒把具體還款時間當回事。業務經理照規定立刻通知收款部門。於是,幾個彪形大漢按地址找上了古月軒的門,隨後發生了「跳樓事件」。

李劍偉見事情鬧大,趕緊過來找姐姐商量。打了一個上午電話,典當行方面搞定,給月月也有了個滿意的解釋。其實月月也沒太在意這事,本來她就沒打算跳樓,都是一場誤會。但李劍偉還是少不了被月月臭罵一頓,可李劍偉很開心,就怕她不罵,不罵事就真大了。

我聽完李劍偉的一番話,實在有些哭笑不得。可我也很清楚,這一切不是他的錯。

李劍英不愧是幹了多年銷售,老江湖了,逢人熟。等我臨走的時候,已經要跟我姐妹相稱了。

我並沒有告訴她我為什麼要去廣興隆儀錶廠拆遷工地的真正目的。不管她相不相信我是要寫一篇儀錶廠興衰的文章,需要到實地考察這個借口,反正她打了個電話到工地,告訴施工部門一個現場負責人,說有上級領導要去微服檢查工作,務必配合而不要張揚。

果然,我很順利地進入了廣興隆儀錶廠拆遷工地。我頭上帶着門崗給的安全帽,到處暢通無阻。根據小李提供的具體地址和詳細描述,我很快找到了他所說的那個保安設備間。

設備間上著鎖,我找來幾個工人,像模像樣地指揮他們把門砸開。反正先拆哪裏都是拆,工人們很配合我這位「領導」的工作。我全程有手機拍了照,以保留現場原貌。

進屋之後,裏面空蕩蕩的,一股股陰冷的濕氣不斷從腳底往上鑽。儘管設備早已經搬走了,但還是留下了許多以往的痕迹。我抬起頭檢查屋頂時,看到東邊屋角上,殘留着一個監視攝像頭的架子,和幾根叉出來的電線。

我似乎一切都明白了!

離開儀錶廠,我並沒有立即回雜誌社,而是去警察局刑偵科找了馬科長,將我所遭遇的情況、QQ事件,以及視頻等通通做了彙報。馬科長很重視,立刻派人前往儀錶廠勘察,並且採取了一系列行動。

他們查閱了儀錶廠這幾年所有的監控錄像,發現唯獨有一盤2006年8月7日的保安設備間監控錄像缺失。同時,他們通過對我提供的Email視頻文件的分析,發現那名男子正是該廠原副廠長劉野。此人曾有多次被控在工作場所,利用職務之便,或者以開除作為要挾,對女員工進行性騷擾的記錄。但不知為何,最後都以證據不足或者原告撤銷控訴告終。而設備間那名受害女子是原儀錶廠一名湖南籍女工——陳雪。

馬科長立刻對劉野進行了刑事拘留。儘管劉野反覆狡辯,稱受到陳雪十萬塊錢勒索,如果他不答應,陳雪就將有說服力的證據,包括他的精液,提交法庭。他在萬般無奈以及一時情緒激動下,錯手誤殺了陳雪,並且自己家族還有精神病史,可能是病情發作。然而,在確鑿的證據和數日嚴厲有效的審訊面前,最終劉野還是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放棄了進一步頑抗。

在劉野的帶領下,警察在他拋屍的小河裏,打撈上來了部分被肢解的陳雪的屍骸。案件隨即告破。之後,劉野因為在審訊期間,「自己不小心」從椅子上摔下來,造成身體多處骨折,被送院治療。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厲制裁。

尾聲

一切終於恢復了平靜,生活又回到了原來的樣子。

我的電腦被小李重裝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問題。這次他幫我裝了目前市面上最強悍的殺毒軟件,以及兩套防火牆!雖然造成了我這台機器的運行速度越來越慢,幾乎開機后,我出去吃完早餐回來,才能完全進入系統使用。但,安全第一。

儘管儀錶廠慘案已經告破三個多月了,但其中許許多多不解之謎卻一直縈繞在我心頭,久久不能釋去。

根據警察的調查報告,陳雪屬於外來務工人員,在本市沒有任何親戚。據說,曾經有過一個男朋友,是她的湖南同鄉,姓胡,曾就讀於本市某大學,學習計算機專業。而陳雪之所以來本市打工,極有可能與胡某有關。有儀錶廠女員工稱,曾見到陳雪在學期開學前,寄學費給胡某。

後來,警察去學校調查過胡某,卻發現他早已輟學了,下落不明。有人說去了某家雜誌社做了編輯,又有人說儀錶廠準備停產前,曾招進來一個姓胡的保安就是他。

從馬科長透露給我的劉野審訊記錄里,我發現,不管用什麼嚴厲的方式進行審訊,劉野始終不承認自己盜取並銷毀了那盤2006年8月7日保安設備間的監控錄像帶。並且聲稱,他當時並不知道那間已經廢棄的設備間里,監控攝像頭還在工作,否則的話,他不會把跟陳雪的談判約會地點定在那裏。

的確,沒有哪個兇手會把自己的殺人過程錄下來做證據,除非他變態。

可是,錄像帶到底去了哪裏呢?我收到的那段錄像又是從何而來?我一度懷疑,是不是陳雪那個學計算機的男友胡某,為了替她報仇、伸冤,而計劃實施了這一切行動。包括潛入工廠保安部門盜取錄像帶,利用工廠IP位址侵入我的系統,以及發視頻證據給我,一直引導我去到兇案現場,將事件完全曝光。

然而,胡某跟陳雪的朋友關係並沒有得到真正證實,胡某不知所蹤,無法查證。如果一切真是胡某所為,那他為什麼在兇案發生了一年之後才決定將它曝光呢?

百思不得其解,我無意間看到桌上的日曆,猛然間猶如當頭一棒!我趕緊翻找那天收到QQ客服留言的日子,也就是一切事件的起點。我赫然發現,那一天是2007年8月26日農曆七月十四。我又查了一下2006年8月7日,兇案發生之日,也是農曆七月十四。而今天,正好離今年的七月十四整整一百天!

莫非……莫非這一切跟陳雪……我實在不敢往下想。

忽然,我的電腦彈出了一個對話框。

QQ客服10000——謝謝!來世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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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恐怖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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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疑 黑 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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