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18、張老師?!

縣公安局接到蒲田鄉派出所打來的發現一具少年男屍的電話,當即組織警力趕往李家灣村墳場。

李家灣離縣城30多公里,警車順公路向南開,來到一個岔路口往右,在一條鄉間土路上顛簸了三四公里的路程,民警們就站在了一座約70多米高的山嶺前。棄車順着山路向上爬,很快就來到了李家灣村的公墓園地。

這是一塊起伏平緩的山地,只長著稀稀疏疏的幾棵矮樹。大大小小、高矮不一的墳包錯落有致地排列著,每座墳前都立有一塊石碑,上面刻着墳主的姓名及後人的讚頌之詞。墳與墳之間,空隙不大,但因無人清理,到處散落着紙屑、竹條、野草、稻草等物。

先在其他墳場上清查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民警們就都圍在了王老炳墳墓周圍。

據王老炳兒子介紹,他父親死於一個半月前,埋后的「三七」、「五七」即第21天、第35天間,後人們根據本地風俗曾來墳上祭奠先人,供奉祀品,發覺墳包似有人動過,好像比原來高了幾分。當時,並沒有產生任何其他懷疑,後人們還以為是埋在了一塊風水寶地上,墳包突然間長高了,心中暗喜不已,並有過要托先人之福發跡的想法。

偵查人員在對王老炳墳墓進行一番鑒定后,得出以下結論:就在王老炳葬后不久,便有人刨開他墳頭疏鬆的新土,將一具少年男屍埋在王老炳的棺材上面。因埋得不深,腐爛后屍水溢出墳土,被一群飢餓的野狗嗅聞發覺,刨出后撕咬搶食。

再看那具少年男屍,雖有所腐爛,但因時令正值冬天,腐爛程度並不怎麼厲害。只是被野狗拖出后啃掉了一條左腿,所幸其他部位沒有多大損傷。

根據死者容貌、年齡、身高、體型等生理特徵,可以基本確定,死者即為一個多月前突然失蹤、久查未果的馬朝東。

冷風颼颼,不時挾著樹枝上刮落的雪花席捲而來。民警們顧不上寒冷,一邊往手中呵氣,一邊認真地工作著,不敢產生半點懈怠。

又對現場進行了一番認真搜查和拍照后,民警們幫着王老炳的親人一起將他的墳墓培土整理,恢復了原樣。然後,將少年男屍裹嚴,採取了一定的防護措施,就抬着下山了。

回到縣城,為了得到更加準確的證實,警察打電話叫來了徐環環,讓她對少年男屍進行辨認。

為防她遭到嚴重的心理打擊而難以承受,警察們先是做了一番工作,讓她有所思想準備。

徐環環說:「你們不要寬慰我了,我現在已經麻木了,什麼樣的打擊我也認了。在心底,我也沒想着咱東東能夠回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心裏總懸著點什麼,哪怕就是見着一具屍體,我的心裏也落意了。」

包裹一層層解開,到最後,一具不成樣子的模糊屍體就全部露了出來。徐環環跪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緊張地辨認著、辨認著……

「兒啊,我的兒啊,東東啊,我那遭孽的東東呀……」

突然,徐環環大聲嚎哭起來,就往屍體上面撲。

兩旁的民警趕緊一把將她拉住。

「是的,他就是俺東東,俺認得的。」徐環環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他的身上有胎記,右胳膊上有一塊黑斑,那是生下來就有的,任怎麼也改不了的……是他,肯定是他,東東啊,兒啊,你死得好慘呀……」

大家安慰著,慢慢地將她攙扶下去。

然後,就開始焦急地等著詳細的驗屍報告。

不久,報告單出來,結果表明:死者年約十二,根據屍斑狀況推測,死者約於一月前的11月25日左右遇難。死前未遭任何硬物傷害,系脖頸受他人扼勒窒息而亡。根據罪犯留下死者脖頸的掐痕,經與留在馬立本脖頸上的相互比較,可以證實系同一人所為。

除此之外,警方在對死者遺物的查找中,還獲得了一條極為重要的線索,將一個從未引人注意的人物推到了警方面前。

在馬朝東貼身的短褲兜角,發現了一張摺疊過幾層的小紙片,展開一看,上面用圓珠筆一筆一劃地寫着:

「張老師,張波?張波!張老師?!張波×」

以上字跡雖有所漫漶,但仍可以清晰地辨認出來。

19、忽略了一個人

案件偵查至今,誰也沒有懷疑到馬朝東的班主任老師張波頭上。

與他的接觸,僅李磊有過一次。

「我總覺得張波作案的可能性不大,」李磊與趙平雄交換看法道,「他的坦誠熱情與嫉惡如仇給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彷彿對他產生懷疑,心裏便有什麼虧歉似的。」

「通過這些日子對罪犯掌握的情況來看,他很有可能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趙平雄說,「只不過偽裝得很深,迷惑了很多人的眼光。我覺得,越是沒有可能,而這種可能性就越大。有時,罪犯以假亂真的程度比真實還要真實。」

李磊表示贊同:「是的,感覺與印象往往替代不了事實,只有當我們對他進行一番了解與排查后才能說明一切。」

趙平雄問:「馬朝東為什麼要寫一連串的張老師張波,打上一些逗號、感嘆號、問號和大叉?這說明他對班主任老師產生了許多疑惑,從稱呼老師到直呼其名,由認同到疑問而產生強烈的懷疑,最後是徹底的否定,並在他的名字上打上了一個大叉。這個大叉,若不是痛恨至極的話,是不會輕易打上去的。那麼,馬朝東到底發現了張波的什麼值得懷疑、否定乃至憤恨的行為呢?將它們與馬朝燕的死聯繫在一起來看,恐怕就不難知曉了。」

李磊沉思道:「現在,我們不妨就此推理一番吧。假如張波就是劉八,馬朝東是他最寵愛的學生,是班上的學習委員,他可能經常出入張波寢室,比如送作業本、反映班上情況啦等等。既然經常出入,就有可能讓早熟、精明而警覺的馬朝東發現他殺害馬朝燕的某些可疑行徑。很快地,張波就從馬朝東的言行觀察到自己的秘密被泄露,便乘機向他下了毒手。」

「對,我的思路正是這樣。」趙平雄道。

然而,李磊又提出疑問道:「我們已經知道這是一連串的報復兇殺案,如果張波就是劉八的話,他為什麼非得讓馬朝東發現了他姐姐被殺害的事實后才去掐死他呢,而不是在殺死馬朝燕后一鼓作氣地殺死他,就像在殺死馬朝東之後緊接着便於當天晚上殺死馬立本一樣?」

「出現這種情況,我認為有兩種可能,」趙平雄說,「第一,增加馬立本的痛苦,將他慢慢折磨至死。罪犯報復的最後目的是指向馬立本,他的仇恨實在是太深太深了,他要殺死他的一對兒女,讓他充分地體驗痛苦與絕望的滋味后才將他置於死地。第二,他與馬朝燕並無怨仇,在殺害無辜后,也許良心發現,他做得太殘忍太喪失人性了,更何況馬朝東又是他的學生,就對他動了惻隱之心,想饒他一命。可是,他的行動被馬朝東覺察,於是,繼續殺害他,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這是我們的分析推理,可事實又是怎樣的呢?」李磊拿過一支鋼筆,一邊寫寫畫畫一邊繼續分析道,「張波作案的可疑與便利有三:一、身高與罪犯相符,1.7米左右;二、單身一人,行動方便,具備作案的有利空間與時間;三、利用馬朝燕同事與馬朝東班主任的雙重身份,最容易掌握他們兩人及他們家庭的真實情況和各種動態,作起案來也就最為得心應手。然而,可排除的因素也多:一、張波身材瘦弱,據我估計,其體重不會超過60公斤,而根據現場留下的腳印推測,罪犯的體重當在70公斤左右;二、張波從不吸煙;三、從外表看,張波年齡不過30多歲,不可能與馬立本結下什麼血海深仇,也就是說,其作案動機不足。」

李磊分析至此,放下鋼筆,望着趙平雄。

趙平雄說:「當然,這些都是我們頭腦里的分析與假設而已,關鍵還得靠事實與證據。我想一方面通過教委及實驗小學的領導和老師等有關渠道了解他的情況,另一方面與他展開正面的接觸。」

李磊說:「我已經跟他接觸過一次,對他印象頗好,已形成了一種心理定勢。這次的試探,最好是你去一下,注意一定不要暴露我們的動機與目的,只能是旁敲側擊,萬不可打草驚蛇。」

趙平雄點點頭說:「這我知道。」

「那麼,其他方面的查證工作就由我來負責吧。」

兩位刑警大隊的正副隊長在一起碰過頭,研究討論了一番,就開始分頭行動了。

20、突擊偵查

趙平雄仍與李彪搭檔行動。

在路上,他們就想出了一個點子,以對張波進行突擊偵查,即使在某些方面越規,但在如此緊急而非常的狀態下,他們沒有辦法,也只得打點「擦邊球」了。

來到實驗小學,經指點,他們徑直來到辦公室,將正在埋頭批改作業的張波叫出。

出示證件后,趙平雄說:「張老師,真對不起,又要打攪您了。」

「你們是來了解馬朝東情況的?」張波問。

「正是。」

「有一個姓李的警察來過,調查了大半天。我知道的情況,都跟他說了;後來,他又找學生座談過,要查的東西,他已經都查過了。」

「那次前來的是我們刑警大隊的李隊長,現在我們又掌握了一些新的情況,需要再次通過您和您的學生,核實並深入地了解一番。張老師,還希望得到您的密切合作。」

張波道:「配合你們了解馬朝東的情況,是我應盡的職責。我和我們五(一)班的全體學生都希望公安局早日破案,好為他報仇呢!」

「會的,會的,」李彪激昂地說,「我們一定會查出兇手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哪怕他藏得再深,我們也要把他抓出來!」

張波望望李彪,嘴唇動了動,但什麼也沒有說出,就走進辦公室,收了收作業本,又匆匆走了出來。

一邊下樓,趙平雄一邊說道:「張老師,因為我們這次的行動很重要,想找一個比較隱密的地方。我們考慮再三,想把您的寢室借用一下,也不知方不方便?」

聞聽此言,張波一愣,向下邁動的腳步立時定格。很快地,他就反應過來,恢復了正常與自如。「方便方便,我反正單身一人么,有什麼不方便的呢?儘管用我的房間好啦!」他一迭連聲地答應道。

張波這一剎那間的呆愣與震驚,趙平雄盡收眼底。

來到張波的單身宿舍,全室約十五六平方米,裏面陳設簡陋,一床一桌一凳一櫃,兩把靠背椅子,幾件必備的家常生活用品而已。

張波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了,又拎過暖水瓶倒茶。

趙平雄與張波聊天拉家常地問道:「張老師,您今年多大啦?」

「三十三啦。」

「那您怎麼還不結婚呢?」

「咳,一言難盡呢。」

趙平雄不便追問,就默默地望着他。

「以前,我在雲南也結過婚的。」

「什麼,您是雲南人?」李彪詫異地問。

「我生在雲南長在雲南,但我祖籍在古船。後來,我父母突然病故,與妻子又鬧了離婚,孤身一人的,就主動要求調回老家,離開了雲南。」

「您回古船幾年了?」

「三年,整整三年啦。」

又聊了一會,就轉入正題。

趙平雄說:「馬朝東的屍體在李家灣墳場被發現的事,想必您已聽說過了,他肯定是被人騙到那兒遇害的。因此,我們現在來就想了解了解,看看馬朝東生前跟社會上什麼人有過來往。」

張波說:「據我所知,他跟社會上的人,好像沒有什麼來往。我雖然也常常家訪,但對學生的了解,主要還是局限在教室和學校裏面。」

「他的同學中應該有人知道一點這方面的情況吧?」

張波道:「我這就去叫幾個平時跟他要好的學生來談談怎麼樣?」

「那實在是太好了!」

張波一出門,趙平雄趕緊說道:「小李子,快到門口去望風。」

李彪倚靠門框,兩眼望着張波遠去的背影。

趙平雄檢查了室內的所有可疑之處,掏出相機「咔嚓」、「咔嚓」一陣拍照。又打開未鎖的桌子抽屜和櫃門,迅速地檢查了一番,沒有發現半點可疑之物。這時,李彪突然一聲咳嗽,趙平雄趕緊將所有翻找過的東西恢復原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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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冤家不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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