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21、張波其人

張波帶着幾個學生進來時,趙平雄與李彪在自然而隨意地聊天。

此前,李磊已前來向這些孩子們調查過一次,今天見到兩個警察,也不怎麼拘束,都顯得比較活躍,爭先恐後地談著一些有關馬朝東的情況。

孩子們談得隨意而散漫,都說他表現好,學習成績好,樂於助人,對工作負責等等,全是一些優點。

「我們知道馬朝東是一個優秀的三好學生,」趙平雄說,「可是,每一個人身上都有缺點。你們再想想看,馬朝東是不是存在着一些不足之處?」

一個學生馬上搶著說:「他有時脾氣很古怪,對人好起來比誰都好,要是鬧了矛盾啦,他就記恨你,找機會報復你。」

班長王秀秀說:「是的,他跟我就鬧過一次,結果兩人半個月不講話,見了面理都不理我。還是張老師做我們倆的工作,他才轉過彎來。」

一個矮胖胖的名叫賈宏的孩子道:「他幹什麼事啊,老喜歡一個人,就跟電影裏頭過去的地下黨搞情報工作一樣的,好神秘呀!」

「你能不能舉一個例子說明一下呢?」趙平雄笑着對他說。

「當然可以呀!」賈宏搔了搔頭皮,想了想,就說,「那是上學期的事兒,星期天,我跟馬朝東約好到江邊去撿石子玩。兩人見面后,他突然提出有別的事,不能去了。我問他是什麼事,他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肯說。我心裏很不高興,一個人也就不想去了。但我又不想回家,就偷偷地跟在馬朝東後面,看他到底要去幹什麼。結果他走到城東頭,快到郊區了,站在一間破房子前面。他朝周圍望了望,就鑽了進去。進去了好一會,他才從那裏面鑽了出來,還有一個老頭子站在門口跟他揮手呢。」

正在記錄的李彪抬起頭來問道:「那個老頭子的樣子你看清了嗎?」

「沒有,因為隔得蠻遠,我只覺得他頭髮很亂,滿臉鬍子拉碴的。」

「那人個子多高?」

「就那麼高,我也說不出來他到底有多高。」說到這裏,賈宏回頭望了望張波,「就跟咱張老師差不多高,但比張老師要胖多了。」

學生們又談了一些其他方面的情況,但都跟以前掌握的相差無幾,並無多大價值。唯有賈宏提供的這條線索,實在是太重要太寶貴了!

李磊負責的另一方面的查證工作也取得了一定的進展,通過在縣教委查閱檔案,走訪有關教師領導,現已掌握到的張波情況如下:

張波,三十三歲,籍貫古船。父親為隨軍南下幹部,複員后便留在了雲南與當地一女子結婚成家,生下獨子張波。五年前,張波父母突然患病雙亡。當年,張波與一名叫杜娟的女孩結婚,未有生育,不久兩人因感情不和離婚。三年前,張波單身一人從雲南某縣城關小學調回原籍古船縣實驗小學任教。張波工作積極,教學認真,成績突出,除個人生活作風不太檢點外,沒有其他可疑之處。

「他生活作風不檢點有無具體所指?」趙平雄問李磊。

李磊說:「主要是說他跟社會上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來往較多,晚上還將個別女人留宿。」

「這純屬個人私生活問題,與我們的案子關係不大。」李彪插話道。

李磊道:「就我們現已掌握的情況來看,馬朝東那張貼身的紙條恐怕不能牽涉到這一連串的兇殺案上來。我認為合乎情理的分析應該是,馬朝東發現自己的老師經常跟一些女人來往打情罵俏,不僅對他的崇拜之情消失了,還認為他是一個道德敗壞的人。於是,就產生懷疑、動搖甚至憤怒、痛恨等情緒。」

李彪說:「還應包括這樣一種情況,那就是張波曾對馬朝燕有過覬覦之心,並採取過相應的行動,但遭到了馬朝燕的拒絕。後來,馬朝東知道了張老師的不軌行為,就對他產生了懷疑憤恨之情。」

「這種分析很符合情理,」李磊表示贊同,「不論從哪方面來看,張波都在我們的排除之外:其一,他一直在雲南生長,來古船只有三年,三年時間,哪來深刻的作案動機?其二,張波血型為AB,從不穿布鞋,從不吸煙喝酒,體重從未超過六十公斤,與罪犯特徵相去甚遠;其三,我雖沒去過他宿舍,但從照片所見,可謂一貧如洗,他哪來經濟實力為趙強提供十萬元巨款給他揮霍?僅憑以上這些情況,我認為張波的嫌疑足可排除。」

趙平雄聽后,皺了皺眉頭:「難道說,我們又走了一段彎路不成?」

22、走進死胡同

「那麼,我們要追蹤的目標到底在哪裏呢?」李彪焦心地問道。

趙平雄說:「好在我們從賈宏嘴裏又得到了一條重要的線索。」

「是的,這當然是一條極為重要的線索,」李磊說,「從賈宏提供的城東郊破房子和那人的外表特徵來看,馬朝東去見的那人就是雷元錦。」

李彪叫道:「難道我們又被這隻狡猾的狐狸欺騙耍弄了?」

「要說被他騙,倒不如說是讓趙強給騙了,」趙平雄說,「趙強先是一口咬定雷元錦就是劉八,後來見了雷元錦,又突然矢口否認。是否劉八的眼神與怒吼讓趙強膽怯了?或是因為花過劉八的錢而極力為他開脫呢?」

「你們最好是將趙強再審一次。」李磊道。

趙強帶上來時,面色灰暗,神情獃滯,但當他見到趙平雄與李彪后,睛睛不覺一亮,趕緊問道:「抓到了吧,那個劉八?」

趙平雄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認為我們抓不抓得到他呢?」

「抓得到,肯定抓得到,我希望你們把他早日抓住,越早越好!」

「為什麼?」

「只要抓住劉八,我的罪行就可減輕。我殺了人,也沒什麼別的指望,只希望有劉八為我分擔一點罪責,受到政府的寬大處理。」

「那天晚上你見到的真的不是劉八?也許一不小心認錯了呢?你還想不想讓我們把那人叫來再認一次?」

趙強搖搖頭說:「沒有必要再叫來了,我已經認清了,真的,我沒有認錯,我決不會認錯的。我趙強再糊塗,認一個人的能力還是有的!」

李彪警告他說:「趙強,你要知道,作假證對你可沒有半點好處,我們不僅不減刑,還要加重你的刑罰。」

「我知道的都說了,要是我作了半點假證,就憑這點,你們槍斃我好了!」趙強被帶下去時,不禁大聲地叫道。

李彪說:「從趙強的表情與態度來看,雷元錦真的不是劉八。」

趙平雄想了想道:「有沒有這種可能,那就是雷元錦在自己本來面目的基礎上稍稍化裝一下呢?」

「不排除這種可能。」

「這裏又有一個問題,雷元錦既然化裝,他為什麼不變成另外一個人,而把一個真實的自己變成一個近似的自己,這有什麼必要?這不是惹火燒身聰明反被聰明誤嗎?他就是再暈頭,恐怕也不會糊塗到這個程度吧?」

「就是啊,這個案子,可真是光怪陸離,咱們就像掉進一個漩渦,給越攪越糊塗了。」

「這樣吧,咱們先去會會雷元錦,看他對與馬朝東的往來有一個什麼『說法』。」趙平雄道。

警車開到城東郊停下,又走了約一里路的樣子,他們就站在了雷元錦的破房前。剛一敲門,裏面就有人應道:「來了。」

開門的正是雷元錦,一見是曾經審訊過他的兩個民警,他的臉上立時掛了一層霜。

「雷師傅,」趙平雄親熱地叫道,「上次是我們弄錯了,給您添了不少麻煩,今日是專門來問候看望您的。」

「就是,就是呢,這是我們的一點小意思。」李彪說着,故意將拎在手中的一網兜水果舉在胸前。

「哦,請進來,請進來坐吧。」雷元錦見狀,馬上換了一個人似的,十分熱情地邀請道。

閑聊一會,趙平雄就開門見山地問道:「雷師傅,您認不認識馬縣長的兒子馬朝東?」

「認識的,他上我這兒來過多次。」

「他來您這兒幹什麼?」

「給我送錢來花。上次,我不是跟你們說過嗎?我這幾年的開銷,都是老馬提供的。先是託人帶來,時間長了不方便,後來就是馬朝燕給我送來,馬朝燕住在學校后,就變成了馬朝東。那小傢伙可機靈呢,真是一個好娃兒呀,知道他遇難后,我傷心地哭過好幾回。」

該問的都問了,兩人起身告辭,雷元錦仍是站在門口相送,還對他們一個勁地揮手,就和賈宏說的他跟馬朝東再見時的情景一模一樣。

偵破線路發展至此,彷彿走進了一條死胡同。

23、善於假設

第二天,趙平雄主動請纓,要求到雲南某縣去查實張波的有關情況。

不少人都勸他:「上那兒去幹什麼?難道他偽造了檔案不成?我們可以打電話與對方公安部門聯繫,讓他們出面調查證實的。即使檔案和其他情況有什麼不符,張波作案的可能性也是可以完全排除在外的。」

趙平雄很固執:「我總覺得這裏面有什麼不對頭,最好是親自到那地方去一趟。」

局領導對趙平雄一直非常信任,對他的這一提議雖不十分贊同,但也同意他上雲南去走一遭。

「小李子,還是咱們兩人一道去怎麼樣?」趙平雄拍拍李彪的肩頭說。

「我可是求之不得呢。」李彪高興地答道。

在火車與汽車上,他們兩人談得最多的還是案子。

「這樁連環大案不破,我想我是睡不好一個安穩覺了。」趙平雄說。

李彪道:「是的,我的腦殼裏頭一天到晚也儘是想的這些名堂。」

「從表面上看,劉八與張波好像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可我總覺得劉八就是張波,張波就是劉八。」

「我倒並不這樣認為。」

「當然,就我們現在掌握的情況而言,我也沒有半點懷疑張波的理由,可越是這樣,我懷疑他的理由也就越充分。」

「能不能把這種理由說上一、二?」李彪問。

趙平雄道:「當然可以呀!我以為我們正在偵查的這件連環大案一個最大的特點,就是罪犯極善偽裝。在馬朝燕兇殺案中,他偽裝成劉八,推出趙強當作一面擋箭牌,並且還教趙強換用他人的身份證偽裝欺騙;在馬朝東失蹤案中,他將屍體埋在另一座新墳里,其智商之高非一般人所能比;再看第三件,馬立本兇殺一案吧,他使用了同樣的手段,故意留下鞋印、煙頭等物來迷惑我們。有的同志認為罪犯留下的那些東西是破案的依據,我則認為恰恰相反,他是在製造一種假象,以達到更好地偽裝自己的目的。罪犯走時將地板用拖把拖了一遍又一遍,拖得乾乾淨淨,走得從從容容,如此狡猾而精明,他是絕對不會留下任何痕迹給警方的。可他卻留下了,這隻能解釋為是在故意製造假象。那麼,我就有充分的理由認為,罪犯留下的證據與我們的推測恰恰相反。比如說吧,個子1.7米左右,體重約75公斤,給人的印象顯然是一個胖子,而罪犯本身也許正相反,卻是一個瘦子;再比如,現場留下的煙頭表明兇手嗜煙如命,也許真正的罪犯根本就一支煙也不吸;煙頭的血型化驗為O,也許罪犯的血型或A,或B,或AB,就是不屬O……當然,這隻不過是我的一種假設而已。」

李彪說:「趙隊長,我認為你的分析是有道理的,罪犯運用的是一種常人難以想到的逆向思維,從我們掌握的兇手情況來看,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智商高,膽大,心細,經過長期策劃預謀,最有可能選擇這種反向思維的形式來作案。」

「而我們所知道的張波,就正具有這樣的特點。」趙平雄說着,掏出打火機,點燃一支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身高1.7米,瘦子;血型為AB,從不吸煙喝酒;一年四季只穿皮鞋,從未有過一雙布鞋……從我們現在接觸到的所有嫌疑犯來看,唯有張波具備這些偽裝的條件。職業是人民教師,為人師表的,一般不會懷疑到這種人的頭上來;從雲南調入古船,最具更改身份的可能與方便;表面上看,其年齡、閱歷與馬立本不可能有任何瓜葛,而罪犯之所以偽裝自己,需要達到的就是這樣的效果……」說到這裏,趙平雄苦苦地笑了一笑,「也許,這全部是我頭腦里推想的產物,而結果跟這是毫不相干的兩碼事呢。」

「就是要善於假設,如果早有一個現成的結論,那還要我們這些偵查人員幹什麼?」

「不管這樣,只有親自跑一趟,我心裏的一塊石頭才會有所着落。不然的話,老是擱著,其他的事也無法進行了。」

一路上,兩人就這樣談談講講,東扯西聊,但話題總是離不了張波、劉八、雷元錦、馬立本等人。

到達目的地,他們首先找到當地公安部門,與他們取得了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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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冤家不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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